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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诗歌灯烛意象解读

作者:冀秀美

力”,百花凋零,春光即将逝去之景,而人力面对大自然如此强大、星转斗移般的变化,只是无可奈何,而份情之人的境遇之不幸及心灵之创痛,如同眼前这随着春天流逝而残败的花朵一样,是人力对美的事物无法挽留,于是令人兴起无穷的怅惘与惋惜以至悲叹!爱情如花一样的美好,而又如花凋之悲惨一样让人感觉无限唏嘘,这正是爱情承接美妙后邈远之感的开端,接下来的两句更使这种邈远深婉之感延续到不可再进的地步,同时因远到尽头而异常深挚。
  “春蚕到死丝方尽”中的“丝”字与“思”谐音,全句是说,自己对于对方的思念,如同春蚕吐丝,到死方休。“蜡炬成灰泪始干”比喻自己为不能相聚而痛苦到足以消耗生命的地步,无尽无休,仿佛蜡泪直到蜡烛烧成了灰方始流尽一样。即使深深眷恋,但是终其一生都将处于思念中;虽然前途无望,却至死靡它,一辈子都要眷恋着;尽管痛苦会丧生,也情不自禁地忍受着。所以,在这两句里,抒情主人公将失望的悲伤与痛苦充分立体化并扩大化,纵则缠绵无限、横则炽热无度,这些感情,好像在无穷地循环,难以求其端绪,如此的邈远感、深挚感发端于开头两句背景式的交代,更形成于寄寓于“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中的两个意象,一是“春蚕”二是“蜡炬”。“春蚕”句首先是人的眷恋感情之缠绵同春蚕吐丝绵绵不尽之间的联想,又从蚕吐丝到“死”方止而推移到人的感情之生死不渝,因此发出了“到死丝方尽”的来自心底的声音,使这一意象具有了丰富的意义。南朝乐府西曲歌《作蚕丝》“春蚕不应老(不应,这里是“不顾”的意思),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意蕴与《无题》的“春蚕”句相近,不过,这里的“春蚕”还有所不同,诗人是在料定“缠绵自有时”、前途大有希望的情况下,发出“何惜微躯尽”的感喟的。《无题》“春蚕”句则不然,就其表现追求精神而言,它表现的追求是非常无望而且不计希望之有无的,感情境界有差异,联想也更为曲折幽深。尽管如此,《无题》“春蚕”句也才仅仅是接着开头诗句初步形成了爱情的邈远深邃之境界的一个开始,李商隐诗中的灯烛意象的情感意义在此是不断延伸的,是一个由虚写到实写的缓慢过渡,因此,
  “蜡炬”句才真正进入了思念痛苦之绵邈深挚的现实状态。以蜡烛的燃烧比喻痛苦的煎熬,在李商隐以前的南朝乐府中也不少见,如“思君如明烛,中宵空自煎”(王融《自君之出矣》)等,“蜡炬成灰泪始干”同样是用蜡烛作比喻,却不是单一地以蜡泪比拟痛苦,而“蜡炬”一词本身就让小小蜡烛给人以厚重感,正如刘勰所说“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抒情主人公又进一步以“成灰”、“泪始干”反映痛苦的感情终生相随之深挚程度,联想比前人幽微复杂深刻得多,有强烈的纵深感,意象的底蕴极其丰富,说不出的真挚和热烈,说不清的邈远和深厚,形象地写出了人人向往的爱情状态。
  李商隐下面的这首《无题》诗也有类似的抒写:
  飒飒东南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先以“东风”、“轻雷”等景入诗,“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耐人寻味的典故中,用飘忽的形象、暗示的手法、冷艳的场景把朦胧又具体、悠远又厚重的情感外化,而“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则将这种感情的丰厚、炽烈推向极致,上句表面上写绝望的悲哀,骨子里却又透露着绝望掩盖下相思如春花萌发、不可抑止的炽热情怀,显得朦胧而可感;下旬则将相思之情完全等同于灯烛自燃的灰烬,表面上是结果的展现,实际全是情感煎熬过程细致的抒写。诗一开始将感情的深厚写到极点,结尾“春花”这一意象又继续延伸,而“一寸灰”这一源于光明美好却又隐含着死亡的意象,将深厚和炽烈无限扩展,直到熔炽烈和真挚于一腔。另外,“风车雨马不持去,蜡烛啼红怨天曙”(《燕台诗四首·冬》,“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板桥晓别》)等许多诗句都描写了灯烛意象,从灯烛到红泪到灰烬,大明大暗、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也只有这样的意象才最终印证了缠绵悱恻、邈远深挚的爱情,同时生发出无限的悲剧力量。这样的抒情在中国古代诗歌史上可谓独一无二,这也许正是李商隐爱情诗成为千古绝唱的原因之一。其实李商隐笔下的灯烛意象并不仅仅属于爱情,正如他并不仅仅属于爱情诗一样,准确地说,他将灯烛意象与其他同样精美的意象和谐地统一在他的诗中,较为形象地展现了抽象的人类情感。
  
  三、情意的飘摇感和孤独感
  
  在李商隐的爱情诗中,表现情意的飘摇感和孤独感所占比重较大。如《春雨》: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皖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这是春天雨夜怀人之作,诗一开始就写“怅卧新春”,一“怅”字成了诗的感情基调,接下来“白门寥落意多违”写出了惆怅的原因,想见到意中之人却无法实现,于是只剩下了“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此句中出现了“红楼”“雨”“珠箔”“飘灯”等众多意象,这些意象共同之处就是有很鲜明的色感、光感,不同之点则是处于两个极端,如“红楼”和夜“雨”,一暖一冷,想昨日看今宵,写出了抒情主人公时喜时悲的复杂心境;而“珠箔飘灯”则时明时暗,如难以相见之人,如无法言说之情,朦朦胧胧,恍恍惚惚,飘摇不定,无所寄托,进而延伸的就是似梦非梦、踽踽独行的孤苦之意,“梦依稀”、“一雁飞”正是“珠箔飘灯”的情感结局。再如“滞雨长安夜,残灯独客愁”(《滞雨》),“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银河吹笙》)等,其中“残灯”“烛影”“残烛”都是所在诗句的核心意象,“烛影”之深正是飘忽之急、孤独之深,“残灯”“残烛”则正是孤独之客无力、凄冷、寂寞心态的写照。李商隐通过灯烛意象更多层面地展现朦胧孤独情感的是《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和《屏风》。
  在《七月二十九日重让宅宴作》中,诗人这样写道:“露如微霰下前池,风过回塘万竹悲。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悠扬归梦唯灯见,濩落生涯独酒知。岂到白头长只尔?嵩阳松雪有心期。”刘学锴、余恕诚选注的《李商隐诗选》中说,此诗是诗人别筵客散之后,感极而作。此时妻子王氏已卒,别宴既散,诗人独对孤灯,“灯”在此诗中意蕴更为深厚,不仅衬托再现了诗人一生无人知的孤独之情,而且“灯”就是他唯一的伴侣,孤灯一盏,苦酒一杯,“唯灯见”“独酒知”,如此孤独的内心世界,真是凄凉彻骨,悲慨无限,给孤独感以可视性和可尝之味,灯烛意象在此有了更深刻的人生含义。《屏风》中“六曲连环接翠帷,高楼半夜酒醒时。掩灯遮雾密如此,雨落月明两不知”,这四句历来让人费解,“掩灯遮雾”半睡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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