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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诗歌灯烛意象解读

作者:冀秀美




  关键词:李商隐 意象 灯烛意象
  摘 要:中国古典诗歌中有不少灯烛意象,和其他意象一样,随着诗歌的发展,灯烛意象的内涵也在不断丰富,其中对灯烛意象之情感意蕴的拓展、发掘,到晚唐诗人李商隐才臻于完美。灯烛成为李商隐诗颇为丰富的一个意象,也对李诗深情绵邈风格的形成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中国古典诗歌中,关于灯烛的描述有很多,《诗经·小雅·庭燎》云:“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这段充满敬畏的吟唱可谓歌咏灯烛的滥觞。众所周知,唐诗的兴象和气象有空前的表现,诗中灯烛所散发的光与热不仅成为诗人歌咏的普遍对象,更是一种有丰富内涵的物象或意象。比如:
  啜茗翻真偈,然灯继夕阳。
  (李嘉佑《同皇甫侍御题荐福寺一公房》)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韩翎《寒食》)
  因为“物象,要在写物;意象,重在达意”,灯烛在以上诗句中主要用以表达时空,是物象。我们再看下面的一些诗句:
  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杜牧《秋夕》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元稹《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这些唐诗中的灯烛重在传达诗人内心的思想情感,是意象,但意蕴较为单薄。给“灯烛”以更多展现,并赋予更深幽、更丰厚内涵,而且与人的情感紧密融合的则是晚唐的李商隐。
  据笔者统计在李商隐未编年的四十三首诗中有十四首写到了“灯烛”,其中还不包括他有名的《无题二首》,灯烛在他的这些诗歌中出现的频率达到了三分之一强,这一现象绝非偶然。在李商隐的这些诗中,灯烛有时孱弱无力,有时有超现实的力量,并将灯烛的这种两面性扩展,于是“灯烛”将诗人内心世界的丰富情感具象化,有时极其幽深朦胧,有时极其邈远深挚;有时极端美妙崇高,有时无比孤独动荡;有时是期待渴盼的鲜明路标,有时是沧桑乱离的目击者。在此灯烛具有了丰富、超常的悲剧意味。正如袁行霈主编的文学史所说,“在中唐已经开始上升的爱情绮艳题材”,李商隐“在向心灵世界深入方面把诗歌的艺术表现力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时代的特点,李商隐个人的特殊遭遇及其善感到几及杳渺幽深的气质,恰好都是促使他在一定现实基础上善于创造深婉精丽、富于感伤情调、充满象征暗示色彩诗风的条件,而最能体现他这种诗风的就是他创造的一系列内涵丰富、意蕴深厚的意象,甚至由此带来的意境,“灯烛”可以说是其中之一。
  意象作为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的范畴,其形成和发展受中国哲学典型的直觉思维方式的影响,后有王弼等人进一步发挥,更重要的是刘勰等人的阐述,“意象”之说在诗学的领域立足。到了唐代,加之空前繁荣的诗歌创作,“意象”一词实际上已成审美活动之本体性范畴。刘学锴和余恕诚认为盛唐诗人对客观事物的描写多是陪衬或者是对情感忠实地加以体现,中唐以后,随着社会的发展,因时代的不同,士大夫的心境也更为复杂多样,传统的方式被突破,“一些诗人的内心体验往往比他们对于外物的感受,更为深入细腻”,所创造的意象是“以心象融合眼前或来源于记忆与想象而得的物象”,“主观化的倾向是很突出的”,尤其到了晚唐“一些诗人的情思和心绪多指向细微和幽眇的一面”。由此看来,无论从时代特点还是个人才性来考察,李商隐诗歌中的意象不仅是先内而外,而是由幽深之心底而产生的意中之象,关乎情感的灯烛意象更是如此。我们将从以下四个方面具体分析李商隐灯烛意象是如何承载微妙至极、难以言传的各种情感状态的。
  
  一、情意的理想感和境界感
  
  人们对李商隐“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商隐《无题二首》其一)的诗句可以说十分熟悉、喜爱,他一语道破了人人向往的如此灵通、如此美妙的情感境界。上联将渴望和无奈通过极端的想象写尽,抒发了无比强烈的情感;下联进入形象的议论,虽有绵远的理趣及情趣,是精警的概括,但“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之立体画面的生动展现,此诗句通过最能触动抒情主人公心灵的意象对回忆场景加以描写,将诗中的情趣乃至情意延伸。文学是形象的艺术,这种具体的展现和深入才是诗的核心。诗的开头也出现了一些意象,如“星辰”“风”和“画楼”等,也有渲染气氛的作用,但更多的还是对时空状态的传达,对于“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美妙情感而言,“蜡灯”更是耐人寻味的意象。“蜡灯”首先展现的是夜深人静的情境,而它的光泽、色彩更与“一点通”之“一点”暗合;“蜡灯”的看似朦胧却通透、红亮,尤其涵盖了那种心心相印的全过程,或者可以说它正是“心有灵犀”之奇妙情感无以替代、合情合理的外化,当这种情感在现实生活中又出现了重重阻隔时,当时的“蜡灯”就成了“心有灵犀一点通”如此震撼人心之情感的深刻印记,而且在无法再次相见的情况下,这种印记就成为一种精神情感的寄托,昔日的爱情在此也因“蜡灯”意象产生了与朦胧感震惊感相融合的理想感和境界感,爱情的层面多了起来。末联“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从中所传递的无奈与忧伤也就显得十分自然了。李商隐对抽象情感的表现可谓“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蜡灯红”在他这样的诗里决不仅仅是渲染气氛的景物,甚至就是爱情的眼睛。
  
  二、情意的邈远感和深挚感
  
  在中国诗歌史上,李商隐与杜牧齐名,而对后世的影响却超过了杜牧,很多人认为,原因之一也许正是他创造性地丰富了诗的抒情艺术,而这与他从多种角度表达感情的丰富性有关。就爱情而言,李商隐不仅写出了别人没有写出的爱情之理想和境界,而且通过他敏感深刻的情思写出了爱情给人带来的更多感觉。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诗人一开始就写了抒情主人公爱情的与人意相逆的遭遇及其心境:由于受到某种因素的阻隔,一对情感真挚之人相会本不容易,而眼前分离的痛苦尤其使人不堪忍受。首句“别”字,不是说当下那种普通的话别,而是指不得不接受的被迫分离。两个“难”字,第一个指相会之不易,第二个更进一步,是痛苦难堪的意思。前人诗中曾有“别日何易会日难”(曹丕《燕歌行》),“别易会难得”(宋武帝《丁都护歌》)等句,重在强调重聚之难。李商隐从这里则深入一步,表达因为“相见时难”所以“别亦难”,一种难以割舍、痛苦得难以承受的丰富情感,重在写不同于一般的“别”之苦。诗句中,第二个“难”字的出现,而且是意味不同的重复,给人情感上以轻重不同的击打,造成了诗句及其所表达情感的绵延幽曲之势,表现出丰富多层之状,使相见无期的离别之痛因表达方式的起伏婉转而显得分外深沉和缠绵,这样的缠绵情态,在“别易会难得”等诗句中是很难体会的。这位抒情主人公既已伤情如此,一旦面对暮春景物,更是悲怀不已,那种“东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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