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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诗歌灯烛意象解读

作者:冀秀美

醒中,诗人不知身在何处,更不觉屋外雨落和月明,“灯”与“雾”连用,朦胧之感突现,刘学锴等人认为“未必更有深旨”,若深求寄托之意,会失去“诗趣”,有一定道理。但可以肯定的是,诗人通过“灯”和“雾”等意象写出的此种境界,不同一般,诗人确实将心情的朦胧状态具体到了极致,正如陆机所说“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难怪刘学锴等说“已极近词境”。
  
  四、情意的沧桑感和深沉感
  
  沧桑,沧海桑田,指世事变化很大或人所经历的世事变化很大。作为情意,李商隐竭尽全力表现其美好和因此带来的孤独,如果仅仅写到这里,就绝不是李商隐的个性和风格,李商隐不仅具备晚唐诗人思致细密幽深的特点,而且他由深而广,在时间空间方面也极为开阔宏大,这恰恰是通过他一系列意蕴深厚的意象而实现的。灯烛作为其诗中独特的意象,除了上面谈到的一些情感状态外,也充分展现了情意的沧桑感和深沉感。
  “烛分歌扇泪,雨送酒船香”是李商隐《夜饮》诗的颔联,此诗一开头就说“卜夜”都是一副“衰鬓”模样,而“开筵”又是在“异方”,已透出沉沦漂泊的悲凉意绪,只是较为表面化。颔联则通过“烛”“扇”“泪”“雨”等一系列的意象正面描写饮酒时的情景,这种描写,用了意象“烛”“雨”“泪”“酒”等,它们所营造的朦胧幽冷气氛触及到了此时此刻抒情主人公幽深微妙的萧索心绪,更值得关注的是诗人把“烛”和“雨”拟人化,分别用了动词“分”和“送”。“烛”和“雨”这两个意象本来就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和触觉的感受,尤其是“烛”还有分明的时间感,再给它加以动感,“烛”由明到暗到灭,是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改变,而“歌”“泪”恰好为它所分割,于是世事尤其是与人关系密切的情意,是发展的变化的,今是昨非,犹如沧海桑田,给人无限的沧桑之感,为此与“江海三年客,乾坤百战场”如此“意境宏大,感情沉郁,深得杜甫律诗韵味”的实写才可以自然地衔接。另外“十年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是李商隐盛赞韩偓两首诗其中一首的首联,是追忆当年韩偓即席为诗相送的情景。此“离情”虽并非一己之情,可李商隐仍然取“冷灰残烛”这样的意象与之互为映衬,那是因为在他眼里,“灰”由热变冷,“烛”由整变残,与欢聚之后难舍难分之情所牵动的人世沧桑之感别无二致,他的灯烛意象一方面凭借其独特的品质,形象地表现了心灵深处难以言说的情意,同时也因其情感的深沉而变得意蕴阔大。《杨本胜说于长安见小男阿衮》一诗写了诗人的娇儿由昔日欢乐嬉戏、备受怜爱落到丧母失学、寄人篱下的身世,以“语罢休边角,青灯两鬓丝”作结,写絮语之后无比寂静中,冷冷的青灯照着诗人的“两鬓丝”,“青灯”意象所带来强烈的时空感与它较为表象化的冷寂感相统一,传递出无法深说的凄凉,情感因此而变得无限深沉。
  李商隐还通过灯烛意象暗示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阻隔,为此他思念妻儿、思念情人或思念朋友等种种细微的情感无比深刻。如《正月崇让宅》是李商隐重来岳父王茂元在洛阳的故居写的一首诗。他自就婚王氏后,来往洛阳,多居崇让宅。崇让宅有过的繁华及使诗人感到无限温馨的过去,因世事的变迁,尤其是妻子的亡故,如今只落得如此凄凉和寂寞,诗一开始进行实写:“密锁重关掩绿苔,廊深阁迥此徘徊”,中间两联写了屋外的“风”、“月”、寒“露”和未开之“花”以及“蝠”“鼠”引起的“惊猜”,恍惚之感由此蔓延,于是“背灯独共余香语,不觉犹歌《起夜来》”,出现了疑似妻子犹在的幻觉。“背灯”,掩灯(就寝),灯由亮而灭,此时此刻灯之“背”更成全了诗人的幻觉,而又是现实世界暗淡无光、人亡屋空、一切不复存在的象征。随着时间的流逝,诗人曾经经历过的空间情形也只能靠一“灯”之明灭,靠“不觉犹歌”来维系,灯烛意象在此容纳了多大的时空,也就蕴藏了多么丰富深沉的情感。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是李商隐脍炙人口的抒情小章《夜语寄北》中的诗句,在这首诗中,作者主要表达了对友人的怀念之情。“君问归期未有期”,诗一开头诗人就用回环往复的语言直指情感的纠结不解之关键,次句用一“涨”字将“巴山夜雨”之滂沱写出,此雨既是阻隔诗人和友人见面的现实存在,却又使情感如无边无际的“秋池”之水一样不断上涨,情感表现得如此深重绵长;“何当共剪西窗烛”之“西窗烛”,孤灯独影,既是思念之情不断泛滥的真实写照,加上“共剪”二字,则又成为冲破空间阻隔使情感实现的象征,而“何当”这一问使眼前的“西窗烛”又回到了现实凄凉孤独的境地。如此翻来覆去,“西窗烛”这一意象已不是简单的环境描写,而是使空间在诗人的想象中无限扩大和变化的具体依托,背后则隐含着诗人对友人的思念情感起起落落,既传递着友情的真挚和深沉,更传递着人世间的沧桑和无奈。
  灯烛以其光明、温暖的外部特征,成为人们广泛歌咏的对象;也以其充满悲剧色彩的内蕴成为丰富情感的载体。李商隐诗中灯烛意象与他内心深处的情感可谓水乳交融,“情感与意象融合成一体,这种融合就是所谓‘心灵综合’”。李商隐诗中的灯烛意象作为他多种情感的寄托,如此丰富、完善和深入,几乎成为他“综合情感”的缩影。
  (责任编辑:古卫红)
  作者简介:冀秀美,山西省昔阳县人,河北省保定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讲师,河北大学人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读周粲《肢解的树》
  被肢解的
  有罪和无罪的树
  光秃秃
  只剩下半个躯干
  他想挥舞
  找不到手臂
  想张望
  找不到眼睛
  想呐喊
  找不到嘴
  而泥土
  不知道受谁的贿赂
  却紧紧地
  紧紧地把他
  拖住
  周粲,新加坡人,生平不详。
  常言道:血泪控诉。这里这棵树被扭曲的命运,其控诉既无血,也无泪,仅有“光秃秃”三字。纯粹写树已经够触目惊心了,如果写人,更可悲了。阅历不同的读者,读此诗的感觉也一定不同。作为命运扭曲的象征,痛苦找不到表达方式(无手,无眼,无嘴),最不幸了。“泥土”作为传统习惯的化身,不是安慰了受害者,而是“拖住”(受害者连路也没有了)。读后,真想为这棵树“呐喊”!
  (杨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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