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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与自伤的复合

作者:马 萌




  湘灵是白居易的初恋。朱光潜说:“流行语中有一句话说得极好:‘情人眼底出西施。’美的欣赏极似‘柏腊图式的恋爱’。你在初尝恋爱的滋味时,本来也是寻常血肉做的女子却变成你的仙子。你所理想的女子的美点她都应有尽有。在这个时候,你眼中的她也不复是她自己原身而是经你理想化过的变形。你在理想中先酝酿成一个尽善尽美的女子,然后把她外射到你的爱人身上去,所以你的爱人其实不过是寄托精灵的躯骸。……一言以蔽之,恋爱中的对象是已经艺术化过的自然。”[16]与湘灵的悲剧结局,愈加强化了湘灵在白居易心中的完美性。受此影响,《长恨歌》玄宗和杨妃形象的塑造呈现出唯美主义倾向。白居易完全舍弃了历史上玄宗和杨妃污秽的一面,突出了杨妃生前受宠及死后玄宗对她的思念,延长出仙山寻觅一段浪漫情节,将玄宗和杨妃的情感美化到纯洁无瑕的地步,使得他们的形象发生了质的变化,作品成为对玄宗和杨妃“忠贞爱情”的歌颂,对他们不幸遭遇的感伤。白居易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借玄宗和杨妃故事的外壳,重温了他和湘灵的恋情由相爱、相思、最终以悲剧结局的全过程,心理上获得强烈的快感,长期压抑在心头的哀怨得到一定程度的宣泄。
  但是,不能将《长恨歌》中玄宗和杨妃的情感故事,理解为白居易对自己与湘灵恋情的复制。一方面,玄宗和杨妃的故事有其特殊性;另一方面,复制不符合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布拉德雷说:“诗不是一个早已想好的清晰确定的事物的装饰品。它产生于一种创造性冲动。一种模糊的想象物在内心躁动,想要获得发展和得到确定,如果诗人早已准确地知道他要说的东西,他干吗还要去写诗?……只有当作品完成时,他想要写的东西才真正呈现出来,即使对他自己来说,也同样如此。”[17]在《长恨歌》中,湘灵情结主要作为一种情绪和冲动,暗中粗线条地引导着白居易的创作思维,随着创作的完成,它内化为作品的意蕴。
  总之,从创作缘起看,《长恨歌》是白居易应酬友人以逞才华的游戏之作;从创作心理看,白居易是在借李、杨故事感伤他与湘灵的爱情悲剧;如果抛开各种背景,忘却玄宗和杨妃是两个特定的历史人物,仅从作品本身来看,那么它是一首地道的歌颂忠贞爱情的诗歌。
  (责任编辑:古卫红)
  
  作者简介:马萌,天津师范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讲师。
  
  ① 顾学颉:《白居易和他的夫人》,《江汉论坛》,1980年第6期。
  ② 王拾遗:《白居易生活系年》,宁夏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49页-第50页。
  ③ 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112页。
  ④ 王拾遗:《他生未卜此生休:论<长恨歌>主题思想》,《宁夏大学学报》,1980年第2期。
  ⑤ 丁毅、文超:《<长恨歌>评价之管窥》,《苏州大学学报》,1984年第4期。
  ⑥ 黄永年:《<长恨歌>新解》,《文史集林》,1985年第4期。
  ⑦ 王拾遗:《白居易传》,陕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8页。
  ⑧ 詹 钅英 :《<长恨歌>与<长恨歌传>》,《学林漫录》三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69页-第70页。
  ⑨ 成复旺:《神与物游:论中国传统审美方式》,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91页-第92页。
  ⑩ 朱金城:《白居易年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39页。
  [11] 李宗为:《唐人传奇》,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50页。
  [12] 王先霈:《论诗体小说<长恨歌>》,《湖南教育学院学报》,1984年第4期。
  [13] 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9页。
  [14] 车文博:《意识与无意识》,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42页。
  [15] 吕俊华:《艺术创作与变态心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231页。
  [16] 朱光潜:《谈美》,《朱光潜美学文集》第1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488页。
  [17] 布拉德雷:《诗就是诗》,转引自H.G.布洛克《美学新解》,滕守尧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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