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日常世界的陌路人

作者:梅笑冰




   同时代的胡适、刘半农、鲁迅、曹禺等人采用知识分子居高临下的道德评价视点和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其作品呈现出更加纯粹和浓厚的悲剧风格(如对人力车夫的叙述文字)。老舍不同,他采用类似于传统说书人讲故事的叙事视角,把自己放在与日常生活世界中平凡人们(好人或者坏人)平等的地位,与他们同悲共喜。这一点就像周扬对赵树理创作的分析,只需要把农民一词改为市民:“农民的主人公地位不只是表现在通常文学的意义上,而是代表了作品的整个精神,整个思想。因为农民是主体,所以在描写人物,叙述事件的时候,都是以农民的感觉印象和判断为基础的,没有写超出农民生活或想象之外的事体,没有写他们所不感兴趣的问题。”{14}这个特殊视点的选择不仅使得主体主人公们始终处于日常生活世界,而且意味着作者和叙述者都主动放弃了俯视的批判态度,把自身局限在日常生活世界思想认识和生活经历之中,对先进人物及其理想世界只能仰视,而不能理解和批判,两个世界始终平行、无从交叉(鲁迅等采用反方向视点,所以可以实现两个世界的交叉)。老舍在市民视点上对于先进人物的塑造,只是“觉得”他们应该如此,是“建立在观察基础上的想象”{15}。
   这种异常主观的、充满想象色彩的人物塑造方式决定,先进人物不可能成为生动的、有血有肉的独特个性,而只能作为抽象符号,具有象征意义、叙事意义。因为理想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始终隔离,那么,无论写实主义到多么残酷的境地,当作品中现实问题不能解决,必然地走向悲剧结局的时候,老舍选择浪漫主义的解决方式:高高在上的第二重世界和先进人物的存在保证了希望的不可破灭,作品仍旧有可能以“大团圆”结局或至少设置一个光明的尾声,而这非常符合中国传统的创作和阅读习惯。区别在于,西厢和梁祝的浪漫主义色彩突然出现在故事最后,而老舍的先进人物及其理想世界时隐时现、贯串作品始终。老舍作品就这样本能地充满着乐天色彩,从不放弃希望。反过来理解,希望只能寄托于虚幻的理想世界和模糊的先进人物,他们却并未有实际行动,这对挣扎求生存的芸芸众生来说未必不是最大的悲剧。老舍作品就是这样笑泪交织,喜悲混杂,充满悖谬,形成他独具特色的悲喜剧掺杂风格。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梅笑冰,浙江大学文艺学专业硕士,浙江传媒学院电视艺术系讲师。
  
  ①{8}{10}{15}老舍:《文学概论讲义》,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56页,第76页,第66页,第51页。
  ②老舍:《老舍剧作·前言》,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1页。
  ③{4}老舍:《老舍剧作》,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81页,第157页。
  {5}{6}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231页,第211页。
  ⑦老舍:《三年写作自述》,见《抗战文艺》,第7卷1期。
  ⑨ 【苏】费德林:《老舍及其创作》转引自1999年1月上海师范大学学报,第28卷第1期。
  {11}{12}老舍:《四世同堂》,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8页-第50页。
  {13}钱理群:《关于四十年代大文学史研究的断想》,见《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5年第1期。
  {14}周扬:《论赵树理的创作》,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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