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一戏白牡丹




  白云龙在洛阳城东的铁板桥头开了一家药店。凶店名为"万药全"等原因而遭到一位道士的责难、质疑那位风流佣傥,自以为是的道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在药店老板白云龙为他所点的"天样大、海样深、甜如蜜和苦如莲"四味药抓耳挠腮之际,居然冒出一个白牡丹来。

  白牡丹不仅解开了道士精心泡制的四味有名尤实之药,义用"父慈子孝是家和散,兄友弟恭顺气汤,妯娌和睦是消毒丸,少欲无烦不老丹。"等语巧妙地解开了道士第二次点出的四服"中成药"。

  对于"回道人"所出的最后难题白牡丹~语双关地答道:"有朝一日出了嫁,夫妻恩爱情意浓。等到周年半载后,一胎生下两孩童。大儿仙山去学道,不孝出了名"。

  "回道人"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

  "这个道,非常道,性命根,生死窍。说着美,行着妙,人人憎,个个笑,大关键,在颠倒"

  京城洛阳东郊郊外,一位身材高大,英俊潇洒,颇具仙风道骨的男子,步态轻盈飘逸,中念念有问地"飘"向城里。他头戴纯阳巾,身着混元八卦道袍,腰束丝绦,足踏芒鞋,背负宝剑,胸飘五缕长须。

  那五缕长须实在与众不同,除下颌上那撮"Y"字形和上嘴唇上的"八"字形五缕胡须长长地垂于胸前之外,左右腮帮上还各有一撮胡须。

  那道土的两条腿前后移动时快若闪电,长须在阳光下乌黑发亮,风度翩翩。那道人刚踏二铁板桥,就让一阵慢悠悠的吟诗唱赋之声给吸引住了,"开店犹如乐天哥,进店韩信问萧何。赊欠桃园三结义,讨债南阳请诸葛。"道士觉得那四句自艾自叹的小诗十分有趣--在别人眼里,似乎开店当老板的人都像雅号白乐天的白居易那么潇洒,殊不知老板也有自己的苦衷。一般人只见过主顾之问如韩信、萧何那样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偶尔也会出现。

  "这与那种像西瓜皮的'瓜皮帽',妓院老板戴的'王八帽'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个因人而名,一个因形而名么?贫道真不知白老板是怎么将纯阳巾与满腹经纶扯到一起的。"

  "因人而名,是由于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纯阳巾之所以叫得那么响,之所以看一眼就能让人肃然起敬,首先是由于它的折叠方式,除了'顶有寸帛折叠'之外又因那折叠而成的'寸帛'在排列于头顶的同时,又'如竹简垂于后'而显得书卷气十足。也因此而受文人墨客们的青睐。"

  "不知那'顶有寸帛折叠'与'书卷气十足'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老朽敢打赌,道长不是真糊涂,而是装糊涂。'帛'在这里既是丝织物的总称,又是书简、竹帛的简称。纯阳巾的折叠方式是:首先折叠三至七个高约寸许的竖道,一般多为五道,也有叠道或七道的--将叠好的竖道置于脑门与头顶之间,远远望去很有点像房顶上的放水沟儿。叠好竖道后,从头顶开始再折叠七至九个高约寸许的横道。戴的时候横道是从脑门顶部一直拖至脑后,远远望去既像垂下一节小竹简子,义像是头顶一卷古书。""白老板的意思,是头顶书简者便一定是满腹经纶哕?"

  白云龙说:"除了纯阳巾像书简、竹帛之外,还因为喜欢戴它的白乐天和吕纯阳都是满腹经纶者;更凶为自从这种折叠得与众不同的丝巾被公认为纯阳巾或乐天巾后,胸无点墨者若是敢戴,就非被其同类讥笑不可。道长若非满腹经纶,怎敢头戴此巾呢?"

  道士笑了笑说:"贫道戴它,是由于它还有另外两种名称:'九梁巾'和'九阳巾'。"

  "除了乐天巾、纯阳巾之外,老朽还真没听说它还有'九梁巾'和'九阳巾'两个名称。请白老板一定不要以帽取人。"

  "哪里,哪里。客人是财神,店主是叫花子。道长快快请坐。""贫道刚刚下山还没有坐位。"

  "不必客气,但坐无妨。不知仙道从哪道而来?往哪道而去?""从从昆仑山而来,往天台山而去。"

  "你远道而来,想必有要事要办?"

  道士见白老板回答得十分得体,便说:"老板哪里知道,贫道的徒儿得了一个蹊跷古怪之病。肚中饿不想饭吃,身寒不想衣穿听说贵店万药老板贫道的药准备好了没有?哎,人呢!怎么没人啊?"

  "哟,'我当是进来个打家劫舍的强盗呢,这么大呼小叫的。原来是个风流倜傥的仙道啊!"白牡丹坐在珠帘后面答道。道士见珠帘后面传出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的声音,立即自觉失态地说了声:"对不起,贫道没想到珠帘后面还有人。"

  "我白牡丹本想坐在珠帘前面,又怕吓坏了你这出家之人。"

  "该不是因为你长得很丑吧?"

  "你见过漂亮姑娘不敢让人看的么?"

  "贫道怎么听说白姑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呢?"

  "不可能,不可能。本姑娘一天到晚都坐在家里练习琴棋书画,很少出门,根本不会有什么传闻,就算是有,也不会送进一个初来乍到的仙道耳朵里。"

  "你若不信,不妨听贫道慢慢道来:铁板桥头白牡丹,貌若天仙不一般。过路人望见白牡丹,绊着石头把跟头掼。烧饼师看到白牡丹,一炉饼儿烧成了炭。裁缝看见白牡丹,大长袍裁成了小短衫。

  卖豆腐的碰到白牡丹,不知多少与贵贱,

  三个小钱买豆腐,一作豆腐剩半板一屠夫碰到白牡丹,手持屠刀胡乱砍,啪啦啦,五个指头都斩落,

  光剩一块手底板。

  吕洞宾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行当的手艺人见到白牡丹后的失常之举,硬是让白咎丹听得笑弯了腰,笑岔了气。

  "好了好了,说了那么多好听的,不就是为了点那几味药么,快将药名报上来吧。"白牡丹缓过气来之后说。

  "令尊大人没告诉你贫道点的是哪几味药?贫道要的是:天样大、海样深、甜如蜜、苦如莲。若是一味配不齐,让你招牌化云烟。"

  "如果我配得上来,你却拿不动怎么办呢?"

  "只要你配得上来,纵然拿不动贫道也要如数付钱。"

  "那好,我配与你听:点此药者不是人,必是神仙下凡尘。有药无名名可起,有名无药难煞人。幸亏遇见白牡丹,说与仙道仔细听。亲生父母天样大,恩爱夫妻海样深,怀抱娇儿甜如蜜,无儿无女苦如莲。"

  "配得不错,配得不差,贫道还有四昧药,请帮忙一起配了,也好一并付款。我先配一副家和散,再配一剂顺气汤,三配一盒消毒丸,四配一颗长

  "有,这些药在道长没来之前,就配好了。"白牡丹说:"父慈子孝是家和散,兄友弟恭顺气汤,妯娌和睦是消毒丸,少欲无烦不老丹。"

  好一个少欲无烦不老丹--清心寡欲的人当然没有烦恼,无忧无虑无烦无恼者岂有不健康长寿之理?仅凭这句话,白姑娘就称得上半个仙家了。"白牡丹的聪明智慧,大大出乎道士的意料,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付款走人。"像这么聪明能干的姑娘,如没有一睹其芳容,就这么失之交臂,岂不辜负了我吕洞宾'诗倒色仙'的大名?"

  吕洞宾心里明白,要一饱眼福就必须设法把白牡丹从珠帘背后引出来。想让她出来,就必须难她、逼她甚至是气她。然而难也罢,逼也罢,气也罢,都只能围绕同一个题目--点药,否则不仅不伦不类,而且有可能被她识破机关。

  于是,吕洞宾一口气又点了七昧药。吕洞宾说:"我一要买宴罢客何为?"

  白牡丹说:"宴罢酒酣客是'当归"吕洞宾说:"我二要买黑夜不迷途。"白牡丹说:"熟地'黑夜不迷途。"

  "我三要买洛阳牡丹妹。""牡丹花妹是'芍药"'。"我四要买出征在万里。""万里戎缰是'远志'。"

  吕洞宾说:"我五要买百年美貂裘。"白牡丹说:"百年美貂裘是'陈皮"'。吕洞宾说:"我六要买八月吐花蕊。"白牡丹说:"秋花朵朵点'桂枝'。"吕洞宾说:"我七要买蝴蝶穿花飞。"白牡丹说:"'香附'蝴蝶穿花归。"吕洞宾见仍然难不住她,就不得不亮出自己的杀手铜,一口气点了十副"XX白如绒,××一点红,XX颠倒挂XX锦包龙"等完全相同的药名。区别仅在于一是天上自如绒,一点红;二是水上的白如绒,一点红;二三是地上的白如绒,一点红;四是树上的自如绒,一点红;五是古人白如绒,一点红;六是贫道的白如绒,一点红当点完第九副,白牡丹也答完九副之后,吕洞宾再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同题药名"来难白牡丹。万般无奈只好使出最后、也是最损的一招:"再点大姐自如绒,再点大姐一点红,再点大姐颠倒挂,再点大姐锦包龙。"白牡丹一听便急了,她在心里骂道:牛鼻子老道你好差,点不到药名点奴家。嘴上却说:"你这道长问什么不好,偏要问我这个女孩子家?我不答了。"说着就准备走人。

  吕洞宾说:"你走可以,这一走只能说明你输了。"

  白牡丹说:"如其说是我输r,不如说是你不想付钱更合适。"

  "仅仅不想付钱,岂不太便宜你了?贫道还要砸烂这店里的招牌,封了这药店的门。"

  "若是本姑娘配上来了呢?""贫道如数付钱,抽身走人。""你我事先并未讲价钱,这如何付钱?"

  "姑娘说多少,贫道便付多少。""说话算数?"

  戏白牡丹

  "一言为定!"

  "好你且听了:我脸擦水粉自如绒,点胭脂一点红,八宝钱环颠倒挂,十月怀胎"

  "且慢,你是在家之女?还是出嫁之媳?"吕洞宾打断白牡丹的话问。白牡丹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本姑娘乃地地道道的黄花闺女。"

  "既是黄花闺女,这十月怀胎又从何说起呢?"

  白牡丹没好气地说:"有朝一日出了嫁,夫妻恩爱情意浓,等到周年半载后,十月怀胎可算锦包龙?瓜熟蒂落分了娩,一胎生下两孩童,大儿仙山去学道,二儿不孝出了名"

  吕洞宾见白牡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以为她没词儿了,便不失时机地追问道:"你那二儿子是怎样的不孝呢?"

  白牡丹接着说:"二儿不孝出了名,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站在柜台前面,无中生有地点药名!"

  吕洞宾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往柜台上一放,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说:"这真是公鸡不叫母鸡啼啊!"

  奇怪的是,他这句话分明没有说出口,那白牡丹却像听明白了似的大声回敬道:"公鸡还是母鸡生的呢!"

  吕洞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身为仙家,反而败给了白牡丹这个凡家女子。若要是让其他七位师兄师妹知道了,岂不笑掉大门牙?罢!罢!罢!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吕洞宾出门不过三五步,白牡丹已经追了出来:"道长慢走!"

  吕洞宾以为白牡丹是嫌他的钱给少了,便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转身丢给白牡丹道:"给你一块金砖该不少?"

  这一丢,双方都惊呆了。一个是被出家人居然"拿石头打人"的举动惊呆了,一个是被白牡丹那无与伦比的美貌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