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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独角兽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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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角兽的情人

  沈亚

  第一章房俐华是个异数。

  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她都是个奇特的小女人,或许也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特立独行,所以在经过几次改造自己失败之后,她也就索性不去理会。怪胎就怪胎吧!

  反正不管再听到什么话都不会令她更伤心了。

  身为企划撰文高手,她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将文案写好,丢在上司的桌上,其它的一概与她无关;她并非受雇于某一家企业,只要找得到她、出得起高价码,她可以为任何人工作当然,并不是每一家广告公司都请得起房俐华的。

  正因为如此,她有一大堆空闲的时间要杀,长期的穷极无聊使她更加慵懒,有种冷眼观看世界的气质与态度。初见她,绝大部分的人会认为她十分冷漠,但她热情、犀利的文字又捉摸不透,或许这就是阿俐如此特别的原因。

  阿俐长得很平凡,认真说来,她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只不过她的身上有种平凡人身上找不到的气质,说是内涵吧?她会对你冷笑二声;一个高中毕业生,外文不懂得几个,古书也没念过几本,哪里来的内涵?

  说是孩子气吧!她常会说出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绝对的锋利,杀得你体无完肤,哪一个女孩子有这等本事?

  妩媚?找清她全身上下大概找不出半个妩媚的细胞。

  所以你若真要问我,房俐华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老兄,十分抱歉,我只会告诉你两个字:怪异。

  这样一个怪异的女孩子偏偏还有通天的本事把死的变成活的,许多一流的广告企划、文案都是出自她的手,连唱片公司都要重金礼聘她没事的时候写写词之类的。

  也许你觉得奇怪,我没事在你的电话录音里罗嗦这些做什么;哎!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你是公司老板,可是你什么事都不管,让我们这些小卒吏去拼斗厮杀,公平点吧!

  现在和美商家该下地狱的公司争夺下一季的广告业争,二百万美金哪!搞得公司人仰马翻的;好死不死那家化妆品公司的负责人坚持要用房俐华的文案,我不是没试过,不过她实在太难缠了,你老兄就想想办法吧!

  二百万美金哪!可不是小数日,你看着办吧!

  想通了就回我个电话。

  邹烈蹙着眉将手上的烟熄掉。钟司是个能力十分高强的人,将公司交给他至今一年多,从来没出过状况,连意见也不曾跟他要过一个,可是这次他好像真的是火烧眉睫了,否则不会这个样子。

  房俐华!

  听钟司的口气,好像那女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似的,区区一个小女人居然可以使钟司如此头痛!这实在很不可思议。

  邹烈再次燃起一根烟,瞪着电话答录机。这会是钟司的另一个阴谋吗?一年多以来,他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要把自己弄出这间房子,可是从来没成功过;他不得不怀疑,这会不会是另一个卑鄙的小计谋?

  望着室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摆设,他有些迟疑,该走出这里吗?

  该是去面对人群的时候了吗?

  房俐华是个绝佳的借口,他可以去找她,按照钟司的意思去做。

  可是他想吗?

  他不在乎二百万美金,他的钱已经多得用不完了,不要说百万,二千万美金他都不放在眼里!

  冷冷的环视四周,一切空洞得令他发出粗嗄的笑声!

  还不够吗?

  这一年多来的隐居,这一年多来的躲避,还不够偿还吗?

  压力、斥责、排斥、不屑,那些公乎与不公平的情绪反应已经打倒他一年多了!

  昔日神采飞扬,昔日不可一世的邹烈如今只剩下什么!一副空无所有的残骸……

  曾经年少轻狂,以为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笑骂任由他人去,直到真正见识了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残忍之后才知道,原来很多事和自己所想的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就这样被打败吗?

  他曾经一次又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就这样被打败吗?

  答录机上的红灯一闪一闪的,钟司的留言还在电话里闪动——邹烈走上前,将答录机再次打开。

  在录音带里流转的,是一个名叫房俐华的女子。

  PUB 里,喧闹的音乐,雷射灯光投射在一群一群疯狂舞动身躯的人们身上,有种不顾一切的狂恣!

  她一直坐在吧台旁,手上端着一杯加了冰块的琴酒轻轻的晃动着,眼里闪着的光芒是种深思、试图了解这个世界的光芒。

  " 又在试图分析你的世界地狱论?" 古凯波轻笑着来到她的身边,乌黑的长发甩成一波眩目的发浪:" 只有你到这种追求快乐的地方来还在思考深奥的生命理论。" " 你确定到这种地方来真的是追求快乐?" 凯波微微一笑:" 对大多数的人来是的。" 房俐华扬扬二道剑眉:" 地狱和天堂的交接点。" 凯波仍是一迳平静纵容的微笑;她比谁都了解阿俐,这个特别的女子对她说的任何话都不会叫她震惊。

  " 我最讨厌你脸上那种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可以理解的笑容!" 她微微噘起唇嘟嚷道。

  凯波轻笑," 而我最喜欢你现在这张可爱的脸,因为你无法对我发表你的小谬论。" " 古凯波,你真是个令人憎恶的家伙?" " 非常不幸的是,这个令人憎恶的家伙正好是你的死党!" 她笑眯眯地回敬。

  房俐华夸张地叹口气:" 我一向没有识人之明。" 凯波坐到她身旁的空位上,纤细优雅的动作和身躯惹来不少目光;她一向是男人追逐的目标。" 才接完一个案子又要接下一个不会太累?" 她耸耸肩,啜了口酒。" 我还在考虑,现在' 顶略' 和' 美伦' 公司的人都还在接洽。我也不想接,可是他们紧迫盯人的功夫简直快让我得神经衰弱症了!" " 有时候人太优秀没什么好处。" " 我可以叫你去死吗?" 她轻笑," 不行。" 房俐华翻翻白眼,背靠在吧台上。" 不接其实我也无事可做,无聊得快发霉,每天都游手好闲的,想想挺烦的!" "接了,你又抱怨太累吃下消。" "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 " 你才真是个难伺候的小家伙。" " 谢谢!" 阿俐朝她扮个鬼脸,眼角不经意扫过她的身后;不远处一个男子正以阴郁的目光盯着她们看。" 你的牺牲者又增加一个了?这一个看起来中毒颇深。

  " " 什么?" 凯波蹙眉转过身来。" 不可能吧?我的魅力难道真的无远弗届到这种程度?" 阿俐指指倚在远端吧台的男子。" 嗯!活在阴影中的男子?很好,这个我喜次,他可能不会那么逢迎谄媚,我已经听腻了你那堆啥巴狗追求者的屁话了!" " 我真怀疑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斯文。" 凯波无奈地横了她一眼。" 跟你在一起简直有损我的气质!" " 均衡一下嘛!" 她笑嘻嘻的," 他到底是谁?" " 我怎么知道?" 房俐华夸张地睁大了眼,"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根本还没认识?

  那这个家伙未免也阵亡得太快了点吧!" 古凯波白她一眼。" 你就这么确定他是冲着我来的!说不定是你,也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有任何意思,你就是太会胡思乱想了!" 她耸耸肩," 谁叫我是靠拿笔杆儿吃饭的?想的不多怎么活得下去?" " 人活得太敏感很辛苦。" " 大智若思,快乐点吗?" 阿俐若有所指地瞅着她," 老让人当花瓶看,你要真快活才有鬼。" 凯波涩涩一笑。

  外表很重要是没错,但像她这样不论如何努力,外人都一口咬定她过的是没大脑的生活,有时真是人生不如死!

  " 他来了!" " 像你这样拿人家当外星人研究,他要不过来才奇怪!搞不好当你是花痴!" 凯波无奈地瞅着来人。

  走到他们面前的男人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冷硬的线条看起来是个很难缠的家伙,若她是个男人,她绝不会想与这种人为敌。

  他的眼里有种与世界对抗的肃杀。

  " 房小姐。" 阿俐一呆,凯波微微的笑了起来。

  " 你找谁?" 她怀疑地打量眼前这个没有表情的男人,如果他们见过,她不会忘记这样一个打算赤手空拳打倒全世界的男人。

  " 姓房的人不多。" " 不会少到没有第二个。" " 房俐华。" 简单俐落的口气让阿俐有点生气。" 我是房俐华,你要干什么?" " 我是邹烈。" 她冷笑:" 我没说久仰大名吗?" " 阿俐!?" 凯波连忙打圆场,眼前这二个人才刚见面,火药味却重得彷佛世仇!" 邹先生请坐" " 为什么要请他坐?" 阿俐毫不客气的," 说不定他是来打扁我的坏人!" 难得的,邹烈居然微微一笑,在凯波让出来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没有打女人的习惯。" "那表示什么?

  那只表示你是只沙文主义的猪?" " 阿俐!" 凯波呻吟一声。

  他好玩的挑挑眉。" 如果我说我会打女人,那你会好过一点吗?" " 不会!

  " 她龇牙裂嘴地瞪着他:" 那表示你是天字第一号大混蛋!" " 你很难缠。" 阿俐虚伪地笑了笑:" 我很喜欢你的赞美词,为了不增加困扰,你何不滚开?" 古凯波重重呻吟一声," 房俐华,你是吞了火药库了?人家又没惹你!" 邹烈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还觉得颇为好玩似的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小女子。

  钟司的话显然有误!

  比起她身旁的那个美丽女子,房俐华的确不是个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女人,可是在他看来她更抢眼、更引入注目她身上有种成熟、看透世情的疏离,却还有一种孩子般的眼神和慧黠。

  他甚至有点喜欢她的牙尖嘴利,有点欣赏她那股满不在乎的孤傲!

  阿俐仍瞪着他:" 你到底有什么话!快点说完快点滚。" " 我是' 顶略' 的老板,我来找你谈生意" " 免淡,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休息时间不谈工作。" " 那你的工作时间是什么时候?" " 我高兴的时候。" " 你一向这么难以沟通?

  " " 你一向这么死缠烂打?" 邹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声!许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开心!

  " 很高兴我能提供给您娱乐。" 房俐华没有表情的瞪着他:" 既然' 笑果'已经达到,你可以滚了吗?" "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才肯和我谈?" 他的眼里盛满笑意。

  她厌恶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酒- 仰而尽,重重地放回桌上。" 下辈子吧!

  " 然后拖起正在一旁看得兴致高昂的古凯波往门口走去。

  " 我会去找你的。" 他在背后说道。

  " 我会叫你去死!" 她头也不回地吼道。

  邹烈微笑地看着她走出PUB 的大门,好久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目的的活着!

  " 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对那个邹烈那么不客气?这不像你。" 古凯波开着车问道。

  房俐华往后仰向椅背,微微噘起唇," 好玩嘛!谁叫他看起来就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你知道我最讨厌那种人的!" " 对!偏偏你自己也是那副德性!

  " " 我哪有!" 她被冤枉了似的叫了起来。

  凯波宠溺地白了她一眼," 你敢说没有?第一次见到你没被你吓跑的人少得可以送进博物馆当标本!" " 太夸张了吧!" 她委屈地皱皱鼻子," 我才没有那么糟糕!" " 是啊!" 凯波揶揄地笑道:" 刚刚那个超级大帅哥只是正好不小心撞上你心情不好是不是?" " 古凯波,你今天是有病还是吃错药?" 阿俐轻嚷:" 那个家伙给你多少好处?我又没把他生吞活剥,看你一上车就训我训到观在,难不成你是心疼?" " 心疼你个头!" 她笑骂:" 好像每个男人都和你有仇似的,不把人家弄得生不如死你就是不甘心!" 房俐华耸耸肩。其实她也不是非要这么尖锐,让别人那么下不了台,只是,话有时候就那么自然的说出口,想收回来都来不及,这大概也是直肠子的一种吧!

  " 为什么不干脆接下来算了?让他们这样紧迫盯人你不会比较好过。" 她厌恶地嗤了一声:" 我就是不要!这是原则问题!" 凯波轻笑,斜睨阿俐赌气的表情。" 你要有任何原则我就把你的稿纸吃到肚子里去!" " 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凯波也!" 她大笑:" 我就是没原则,没有原则是我唯一的原则!" 古凯波好笑的摇摇头:" 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会不了解你、不喜欢你,有时候你真是单纯可爱得可以!" " 大概这个世界原本就容不下我这种人吧!" " 又说这种话" 她突然顿住,在阿俐家的楼下停着一部黑色的凯迪拉克。" 阿俐" 房俐华原本开朗的脸色顿时阴沈冷硬起来。" 又来了。" " 不要这样,房伯母"" 她不姓房!

  " " 阿俐" 阿俐紧抿着唇,凯波叹口气,将车子停了下来。" 要到我那里去过夜吗!或者我今天留下来陪你?" " 不用了,这是我的地方,我不必因为任何人侵入我的地盘而离开。" 她勉强地朝她一笑: " 再打电话连络。" " 阿俐!" " 我很好,你放心吧!" 凯波无言的看着她下车,有几秒钟犹豫着要不要跟她一起去,但随即打消这个念头。

  阿俐的固执和倔强她十分了解,她不会希望有她在场的。

  叹口气,她发动车子缓缓离去,很多时候朋友是帮不上忙的,尤其当事情牵扯到感情的时候。

  她可以假装没看见。

  但她做不到,这是她最恨自己的- 点,不管对谁,她永远过于心软!

  " 阿俐。" 她僵硬地停下脚步,眼着堆着满脸笑意、雍容的妇人。她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 有什么事吗?" 唐秀娟望着女儿,伤痛写在眼里,她难过得想调头而去,但却又渴望多看她一眼!

  这是自己抚养二十多年的女儿啊!

  " 妈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阿俐冷冷地看了一眼豪华的房车,再看看自己的母亲," 上来吧!" 走进半旧的大楼,她几乎是目不斜视的走向电梯,按下按钮,窒人的沉默充斥在小小的空间里。

  她无法不注意到唐秀娟苍白的脸色,更无法不注意到她华丽的穿着和昂贵的珠宝这一切都是他们房家无法提供的!

  而唐秀娟正是被那一切所收买!

  不管她能不能理解,这的确是个金钱凌驾一切的世界!

  打开她小公寓的大门,她可以预期唐秀娟的反应,她向来对女儿的凌乱无法忍受,想到这点,她有种立刻收拾一切的冲动但她的表情却是一迳的满不在乎:" 坐。" " 阿俐——" 她面无表情的打断她," 留着你的管教给你的新女儿们,我不需要。" 这句话重重的打击了她,唐秀娟原本苍白的脸色雪白得像张白纸!

  她将她的后悔之词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去,走向厨房倒了一杯水走出来。"有什么事?" 唐秀娟泫然欲泣地垂着头," 我们母女之间就非要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阿俐远远的坐在房间的另一边,抿紧唇不肯开口。

  "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并不是" " 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是吗?这种台词太老套了,我没有兴趣再听一次,我对你所谓的幸福也没有话说。" 她冷酷地打断,第一次正视她的母亲," 我只想知道你来干什么?" " 阿俐" 她还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的将话吞了回去,失望至极地垂下眼。

  她别开脸,心里的伤痛再度抬头!

  将近一年,母亲的作法叫她心寒,到现在她仍无法原谅她的无情无义!

  她的父亲的确不是什么很好的男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是懦弱、不长进,终日守着他的小书报摊,唯一关心的的是六合彩的开奖号码和股票的起落。

  没错!他是庸俗,是没有出息,但他对唐秀娟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

  她不了解她为什么会不满足!一个不计较她过去的男人,一个平凡美满的家庭已是她可以要求的最多!

  但她执意要和父亲离婚,下嫁一个暴发户。

  一个空有钱财却脑满肠肥的男人!

  如果要她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朽的爱情,那只会让她狂笑至死!

  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钱!

  这是最令她痛恨的一点!

  唐秀娟是为了钱!

  " 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谈吗!" 想到这里,她软化的心又冷硬起来。

  唐秀娟深吸几口气,强扮出笑脸," 妈知道你最近在广告公司做得不错,你妹妹" " 我没有妹妹!" 她猛然转过头来,眼神像二把噬血的寒刀。" 你们李家太高贵,我们房家高攀不起!" " 阿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妈,你这样" "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吗?" 她冷笑," 那你记不记得你生的女儿姓什么?我姓房!而不是李!" " 阿俐!" 她猛烈顿住,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扭转开话题," 李慧慧,你的新女儿要什么?" 唐秀娟闭了闭眼,拿出手帕拭去心痛的泪水,好半晌才开口:" 她想当演员,你李伯伯要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办法。" " 无事不登三宝殿,嗯?" 她冷笑。

  " 你明知道妈也想来看看你!" " 是,还得经过你丈夫的批准。" " 阿俐!

  " 房俐华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我没有任何关系可以介绍你女儿当明星,李家那么有钱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的,我没办法。" " 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帮妈?" " 我说过我不是不肯,是没办法。" 她完全一副公事化的口吻,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没有表情的面具下," 很抱歉。" " 阿俐!" 唐秀娟站了起来,走到女儿面前。" 不要这样,妈知道你还为了妈和你爸离婚的事而恨妈,可是那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不要就这样不认我这个妈!" " 是不认你这个妈比较严重还是不帮你这个忙比较严重?" 唐秀娟一呆!

  她比谁都了解她生的孩子,但今天她才知道女儿对她有多不谅解!

  和女儿的相处一向像对知心的朋友,而现在,她为人母的尊严也丧失殆尽。

  阿俐望向窗外的夜色,夜凉如水,那辆豪华凯迪拉克仍停在她的门口:" 很晚了,您也该走了。" " 阿俐……" " 慧慧的事我无能为力?非常抱歉。" 唐秀娟无言地拿起皮包,知道再说什么也不会有用处,要怪就怪自己吧!" 阿俐,那妈先走了。" " 再见。"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直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她才准许自己眼眶中冰冷的泪水落下来!许多老掉牙的争执再说上千百次也不会有用处!

  她失去她的母亲。她也失去了她过去的世界。但认真想想,她又曾真正拥有过什么?

  踏入" 顶略" 是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自他接收" 顶略" ,除了曾在开幕酒会上露过一次脸之外,他不曾参与过" 顶略" 的任何事务,就像他其他的事业一样。

  位于忠孝东路赫赫有名的大楼上,占地近百坪的公司算得出有几家,而" 顶略" 正是其中之一。

  全透明的落地窗使整间办公室看起来十分明亮有活力," 顶略" 除了做广告,也代理一些服饰和一部份模特儿的经纪。

  整体看来," 顶略" 是一家深具实力及远景可观的公司,若换了过去,经营这样一家公司会是一项有趣的挑战" 先生找人?" 柜台前笑容可掬的小姐问道。

  他看了看里面:" 我找钟司。" " 总经理现在正在开会,您要不要等一下?

  " " 我是邹烈,麻烦你替我通报一下。" 柜台小姐笑容不改:" 可是总经理交待过不能打扰的,还是麻烦您晚点再来好吗?" 他有几秒钟想告诉她他是老板。没听过哪家公司的老板要进自己的公司还要经过批准的,但下一秒钟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有真正的经营者才是老板,而他从来不想要" 顶略" ,对他来说," 顶略" 的意义只是一张又一张的报表而已,那么他对" 顶略" 的意义也不过只是个名字。

  " 好,请告诉他我来过了。" 他朝柜台小姐微微一笑,转身走出大门。

  走在忠孝东路上,这一年多来的改变大得让他来不及反应!

  各色的橱窗华丽得令人目不暇接,即使大马路上正在做捷运工程,它的繁华仍不改当年,甚至更甚一筹!

  当年一直以为地球是为了自己而运转的,现在才知道世界上没有邹烈这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微微苦笑。在初秋的午后漫步在红砖道上有份凄美,有份苍凉,人群自身边掠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在看一幕年代久远的黑白默剧,慢动作的分割并不细致,那一点点的荒唐和不合理性,构成一幅令人感伤的画面。

  然后他看到她,坐在SOCO百货前的广场边,线织的薄毛衣及深色牛仔裤穿在她的身上,十分潇洒,而她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

  奇怪的是,在见到她那样不协调的出现在他的画面里,他的黑白默剧,居然变成彩色版的生动世界了!

  " 房小姐。" 阿俐抬起头,眼里写着讶异:" 你也在这里?我怎么这么倒霉!

  " 邹烈自在的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面对电视墙,有些好笑的发觉,正在放映的真的是一部很早期的卓别林默片!" 很巧。" 她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屈起双腿抱在胸前不理会他,仍面无表情的继续看着片子。

  他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说,以前的确曾交过不少女友,在街上向女孩子搭讪的蠢事也不是没做过,但对于房俐华,他却是词穷。

  可是他也真的并不想打破沈默;坐在她的身边,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一部卓别林的片子,不知怎么的,居然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整整十五分钟,他们二人真的就像是放学后守在电视旁的孩子一样,聚精会神的将片子看完,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电视墙上画面一转,播出热门的演唱会实况,房俐华轻叹口气,将腿放了下来,伸伸懒腰,揉揉过于专注的眼睛。

  神情像极了一只刚睡醒的慵懒小猫,邹烈忍不住微微一笑。" 请你去喝点东西好吗?" 她斜睨他半晌,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可信度," 不谈生意?" " 我尽力而为。" 她考虑了一秒钟。" 好,这附近有家店满特别的,到那里去吧!" 第二章坐落在东区的边缘,一条小小的巷子里,看起来不甚起眼的招牌,进到里面才发觉这是一家风格十分独特的小店。

  房俐华轻松地和蓄着小胡子的老板打过招呼后,迳自坐到角落的小古铜桌上。

  邹烈凝神打量这家小店,纯中古世纪的装潢,里面的一切都是古老的:两把古西洋剑交叉挂在店门之上,小马车和留声机,还有两把古铜手枪,架子上则摆满了原文的绝版书籍及主人精心的小收藏这是一家用心经营,而且并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小咖啡屋。

  老板亲自端来两杯浓得化不开的咖啡,气息芳香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好久没来了!" " 很少经过这里,天气又还没冷到该到你店里来的时候。" 阿俐轻轻微笑," 秋天才该到这里来,现在是秋天了。" " 秋天才肯到我这里来写诗?

  " 气度雍容、年纪不大的老板露出一口白牙微笑。" 阿V 十分想念你,没有你,他连歌也很少唱了。" 她笑了起来,一头不驯的长发狂狷地飘动起来。"阿V 滥情!他老是在谈恋爱,而恋爱的理由是因为没有女人就唱不了歌。" 老板收起盘子。" 滥情的人容易快乐。" " 也容易痛苦,虽然都是短暂的。" 听着他们有些哲学意味的对谈,他有种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但也有种眷恋的感觉,仿佛仿佛许久不曾再听到如此风花雪月的谈话了" 晚上大伙都会来,你来吗?" " 看看吧!

  不一定。" 老板理解似的点点头,对阿俐有些宠溺地一笑。" 或许你才是那个滥情的人,你总是很容易被感动,然后伤心,却很不容易复原。" 她没有回答,低头搅拌咖啡,浓浓的奶脂混着咖啡香,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出现在她有些落寞的脸上。

  " 你对这里很熟?" 他是多此一问,光是看他们之间的对谈就知道他们的交情匪浅!或许这很傻,可是他不自由主的想多了解她一点。

  " 很久以前,这里是我生活的重心,我每天都会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笑,一起闹,一起活着。" " 后来呢?" 她抬起头,有点感伤地微微一笑。" 人总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再亲密的朋友也无法永远在一起,后来当然是散了。" 邹烈轻啜一口咖啡,凝视她感伤的笑容。过去总觉得有些女孩子太容易被感动、太容易伤心,那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人世间的感情原本如此,分分合合自有定数,强求不得,伤心又有何用!

  但现在他知道,伤心代表存在过,代表珍惜过,代表动过情也比视若无睹要好得太多!

  " 不觉得很好笑?大多数的人会告诉我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没有人能改变世界运转的方式。" " 那是事实,因为是事实所以很伤人,也因为是事实所以不必再去强调它的残忍度。" 她很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着他。" 我以为一般公司的老板都很市侩的!" " 就是因为市侩所以深深了解这个世界,不过我也不是一般公司的老板,我是个永远不管事的老板。" 他自嘲地说道。

  "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找我?" " 因为我闲着没事,因为你很特别,钟司认为我可以请得动你。" 她很有些怀疑地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似的。" 你认为呢?" 他微微一笑,耸耸肩," 我不在乎。" " 哦!" 她拖长了尾音,有些好笑地挥挥手,比比这四周:" 那你为什么会和我坐在这里?

  穷极无聊?你没别的事好做?" 他的确是没别的事好做,但却不是因为那个原因而和她在一起。房俐华有股十分特别的气质吸引着他,而他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或许是自在吧!

  一种不必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的自然。

  " 因为我觉得你很特别。" " 何不干脆说我是个怪胎!" 她自嘲地笑了笑。

  " 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特别,而特别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怪!不论是怎么个怪法。

  " " 你自己也这么认为?觉得自己很怪异?" 阿俐讽刺地笑了笑," 当不断有人告诉你,你有多奇怪时。很难不觉得自己的确很怪异。" 他就是被那种感觉所打败!

  感觉到四周特异的眼光,感觉到自己似乎是活在异次元空间里的一个闯入者" 我并不觉得你很怪异,怪异和特别对我来在意义上就有根本的不同。" " 是吗?

  " " 是。" 她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凯波一向告诉她,她太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彷佛那是真理,从不置疑或许那是个被扭曲的谎言!

  而她也从没有清楚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邹烈看着她,无法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任何意义,不知为什么,她对他的看法突然重要起来!

  他们是同类吗?

  同样被这个世界所怀疑、同样感觉到自己在这里的存在不被需要?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再说些" 为赋新词强说愁" 的话只会显得可笑。他一直是活在挣扎与矛盾中,是这个世界容不下他?抑或是他容不下这个世界?

  " 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她突然开口。" 或许每个人都有过那种感觉,或多或少的。" " 但真正被排斥或视为异类的并不多。" " 那是因为工作的关系。" 她固执地争辩。

  他微笑而专注的看着她倔强的表情," 你是想说服你自己还是我!" 房俐华举起咖啡挡在自己的面前,将他的眼光隔绝在杯缘外。" 我不需要说服任何人,我更不需要和你谈这些不存在的问题和心理状态。" " 可是我们已经谈了。"" 那就打住它!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邹烈只是笑了笑,对她的躲避感到有些好笑,深思这种涉及隐私的心理问题的确不是该对一个陌生男子说的事,她似乎不知道她有多容易向别人透露心事。

  她看了看手表:" 我该走了。" " 我要如何和你连络?" " 我看不出有那个必要。" 她潇洒的起身,抓起桌上的账单,他按住她。

  " 至少让我请你咖啡?" " 忘了吗?这算是我的地盘。" 他皱了皱眉头,这小妮子不是普通的难缠。" 那我能送你吗?" 阿俐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块不锈纲板?这么不怕碰钉子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 这表示你同意?" 他满怀希望地问道,对自己的表现大惑不解,却不愿去深思些什么。

  " 这表示我拒绝。" 她含笑走出店门,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一阵淡淡的发香怪异的是,他并不难过,甚至不恼怒,比起他过去承受的,房俐华的倔强和不留情面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她是个十分有个性的女孩子,自我意识相当强,难怪她选择的职业是份自由的工作,他很怀疑她能屈居人下多久!

  走到柜台旁,温文儒雅的老板正在看杂志,他的身上那股浓浓的书卷气和小店十分协调。" 可以和你聊聊吗?" 他礼貌性的开口。

  老板抬起头,摘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含笑看着他。" 关于什么?阿俐吗?"" 你不介意?" " 那要看你是基于什么样的用意。" 邹烈坐上吧台边的高脚椅,不愿去多想突然多事多话的理由。" 我很欣赏她,而且不想再碰钉子。" ○○○○○○回到自己孤单的小公寓里,满室的孤寂和出去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电话答录机的灯号平静如昔,没有人打过电话来。

  踢掉球鞋坐在地毯上,点起一根烟,眼光不由自主的瞟向电话。

  曾经一度,那里面每天都录满了欢笑,几个大孩子总会打电活来叫她起床,恶作剧地录些奇怪的声音吓她或只为搏她一笑。

  走到小柜子前拿出一本相簿。将近一年,她活在一群朋友里,恣意狂欢,一直以为那样的快乐可以持续到永远!

  一年多以前,走进" 岁月小站" ,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休憩的小站,结果竟结识了老板杜亚辞、阿V 、妹妹和阿冷那一票特别的朋友,没有什么理由,仿佛这一生就为了走进" 岁月小站" 的那一步一样。

  然后接下来的岁月里一连串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快乐,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什么叫疯狂!

  彻夜不眠,一票人狂飕上阳明山上的擎天冈,为的是看雾、看日出,午夜一、二点飞奔前往淡海看星星,看完星星看月亮,看完月亮看太阳那是一段她终生难忘的岁月,每天唯一期待的是电话铃声响起,然后前往另一个疯狂的驿站。

  真的一直以为那段岁月是永远不会终止的。大伙儿的感情越来越好,他们可以站在世界的顶端向世界宣告:谁说没有永远的感情?谁说男女之间没有友谊?

  她以为她已经向世界证明什么了!

  她以为……

  妹妹和阿冷同居后不久便和大伙疏远了,而阿V 在谈也谈不完的恋爱、不同的女人之间疲于奔命,其他上班的人要回到自己岗位上,上学的总要考试,只剩下她和杜亚辞仍守着" 岁月小站".那天她哭了,因为终于知道世间的感情是那么的经不起岁月的考验,经不起人世的波涛!

  那天她哭了,感到自己的感情付诸东流,感到被感情狠狠的愚弄了一次,彷佛可以听到命运的笑声!

  就这样,和" 岁月小站" 的朋友们渐渐远离,终至失去连络,甚至连杜亚辞她也不曾再见过他。

  她知道她是太偏激了,如果所有不完美的东西都不被准许存在,那么这个世界老早毁灭了!

  她是学不会凯波的看破世情的,她更学不来杜亚辞那种对一切含笑以对的态度,他们说她是性情中人,说她是个看不开、参不透的傻瓜,那又如何?

  她仍感到难过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她奔了过去,正要拿起话筒的手又徒然的放下。

  先听听是谁吧!

  " 喂!你好,我是房俐华,我现在不在家,请在哔声过后开始留言。哔" "阿俐!" 阿V 兴奋的声音传来:" 你在不在?在的话赶快接电话喂!到底在不在啦?还不赶快接!……真的不在?我在亚辞这边,听他说你终于又出现了,真不容易,消失了大半年也该是再出现的时候了,今晚我们都会在亚辞这里,你千万要到,大伙都会等你。" 这就是阿V ,永远是一副潇洒、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很多次,她被他的孩子气和世故老练所迷惑,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叹了口气,要去吗?

  去了又如何?大伙寒暄一番,仿佛开同学会一样,对着一群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朋友,这会使她觉得开心、觉得回到从前了吗?

  可以当做大伙不曾分开过吗?

  " 阿俐,你在吗?我是凯波。" 她毫不犹豫的按起电话。" 在啊!而且心情不是普通的恶劣!" "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 我刚刚到亚辞那边去了。

  " 凯波的声音充满同情,她比谁都清楚她那时候有多难过。" 为什么要去?你已经大半年没再到那里去了,那时候你不是还发誓再也不去他们那里了?"" 我也不知道," 她叹门气。坐在地毯上仰望天花板," 也许是出于反射动作吧!那时候正好在那附近,那天在PUB 遇到的邹烈又纠缠不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自然的带他到那里去了。" " 结果呢?" " 结果就是三分钟前接到阿V 的电话,他们晚上在亚辞那里有个聚会。" " 你要去吗?" " 我不知道。" 凯波在电话线的另一端轻轻叹息。" 还是舍不得?你每次都是这样,不怕更伤心吗?" " 就是因为怕,所以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微微苦笑,手指把玩着电话线:" 对着一群那样熟悉又陌生的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曾是我生活的重心啊!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 劝你会有用吗?" "说说看罗!" " 你是个不适合生活在群体中的人,短暂的快乐只会让你在清醒过来之后更难过,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没事就把心掏给人家看的!大部份人都比较擅于隐藏自己,可是那种情况你又无法忍受,你只会更难过而已!" "我知道。" " 可是你又那么怕寂寞!" 阿俐干笑一声,在凯波的眼里,她几乎是透明的,没有任何事瞒得过她!

  " 找个和你一样的人谈恋爱。" " 你不怕到时候发生双尸命案?我们很可能会无聊得互相残杀!" " 总比你一个人伤心至死来得好。" " 你这是草营人命!

  " 凯波轻笑," 别人的死活我才不管,我只要你快乐就好了。" 她大笑。"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可怕的女人?你可真不是普通的偏心!" " 还好啦!比起你我算是温和的了。" " 那我到底要不要去?" " 真的我也不知道。" 凯波叹息一声," 你的生活那么无聊,叫你不要去实在是太残忍了,可是看你伤痕累累的回来我更难过。" " 怎么活在个世界上这么辛苦?" 她叹气。

  古凯波沈默了好一会儿。" 或许你去了会好一点,至少不会一直存有幻想。

  " " 你对他们的评估可真是差得可以!" " 不!亲爱的孩子,我只是比你了解这个世界而已。" 挂完凯波的电话,她无奈地苦笑,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吗?在商场上好歹混过几年,尔虞我诈的事情也看了不少,社会的黑暗面她会不了解吗?

  她对现实的残忍会还存有幻想吗?

  对这个世界、对人性还怀有期待就是孩子气吗?

  或者她只是躲在孩子的外衣里逃避世界?

  她不知道,更糟的是,她并不想知道事实,不管外衣多么脆弱,至少可以使她不必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

  " 你见过房俐华了?" 钟司的表情是一迳的不可置信。" 我连她的地址都没给你!" " 在台北没几户姓房的人家,很好找的。" 他更是讶异得合不拢嘴。" 你居然会为她花这份心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邹烈耸耸肩,有些不自在。

  " 我反正没事,穷极无聊吧!" 他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 早知道她有那么人的魅力,我早八百年前就该叫你去找她了!" 邹烈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钟司半倚在办公桌上,俊逸的脸上含着笑意," 见到我们阿俐之时,你有什么感觉?" " 难缠。" " 还有呢?" 他斜睨他," 还想要什么?有没有天崩地裂?

  还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钟司大笑。" 若真的发生了这佯的事,我一定立刻去感谢佛祖、耶稣基督,膜拜圣母玛丽亚!" " 这不就是了?" "我只是好奇你们两个遇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一个是死命难缠的小妞,另一个是绝对的死硬派,光是想到我就觉得有趣。" " 真好笑。" 他虚伪地笑了起来。" 你永远不会放弃设计我吗?" " 大概很难。" " 真是好朋友。" 钟司微微一笑,对邹烈在几天之内的改变感到十分好奇。一个一年多以来几乎足不出户的男人居然会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做那么多的事,如果理由真的是为了房俐华,那么他这着棋还真是下对了!

  和邹烈相交十多年,彼此的交情已到了可为对方作任何事的程度,他深深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一年多以来,为了使他走出那栋充满阴魂的房子,他只差没去把那栋该死的房子放火烧掉(若不是担心这家伙太固执,宁可抱柱而亡的话,他大概真的会去做。),试过各种方式,光明正大的,卑鄙下流的,到现在他似乎终于走对了路!

  " 能不能把你那张卑鄙的笑脸收起来?" 钟司大笑。" 你叫我去死我都会答应!" 邹烈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 公司很忙吗?最近很少见到你。" 知道他会了解自己的感激的!他扯开话题。

  他夸张地叹口气," 我也不想如此啊!为你卖命还不够,还得为你这家烂公司卖命也真是背!阿俐死也不肯点头,差点把我整死,偏偏我又太有本事,业务多得要命,真后悔生就一副如此有天份的头脑!" " 你刚刚说我可以叫你去死?

  " " 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笑眯眯地回答。

  邹烈轻笑," 我很容易当真的,如果你再说这些叫我不生不死的话给我听的话。" 钟司笑着自桌上抽出一份文件丢给他。" 看看这个。" " 什么?" 他有些莫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很不愿意现在用这些事来烦你,但是他们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认为是你该想想办法的时候了!" 邹烈打开卷宗,脸- 沉,开朗的神色自他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无庸置疑的深沉!

  钟司叹口气," 我就知道不该让你知道。" " 替狗美容?貂皮大衣、珠宝?

  佣人的遣散费?" " 很不幸你那些吸血鬼亲戚们送来的开销单上除了这些之外没别的。" " 这些一个月要花掉七十几万?" " 这还算少的,我记得最高纪录曾达九十六万,公司加上你所有的股票收入也不过如此。" 他阴沉地抬起眼," 老头子那份该死的遗嘱里曾提到要替那些人家里的猫狗洗澡而让我破产吗?" " 那倒没有,不过我猜以令尊的想法,养小老婆是一分合理的支出,而遗嘱里交待,只要是' 合理' 的支出你都必须负担。" " 我以为你每个月已经付了够多的钱给他们。" 钟司干笑二声," 显然还没多到足以供他们挥霍无度。"邹烈起身面对着落地窗,大台北的景色在眼前尽收眼底。这是个奢华的都市!" 这种情形发生多久了?" " 这半年是高潮,在他们确定你的确不管事之后发生的。" 而这个城市里多得是披着羊皮横行的狼!

  钟司燃起一根他说要戒,却戒了许久不曾戒掉的烟。在城市的夜色下,淡紫色的烟圈袅袅上升。" 我知道你不在乎钱,在这二、三十年极尽人间奢华之后,你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有没有钱,可是为什么要任他们子取予求?没有经过努力得来的东西不会珍惜,他们永远也不会满足,而你终有一天会付不起如此昂贵的代价!" " 我会经付得起吗?" 他苦涩地笑笑。" 终我一生我也付不起代价!" " 别再钻牛角尖!" 他警告。

  邹烈沉默地握紧了手,他是付不起!

  就算用他这一生来偿还,他也永远不会有付得起的时候!

  " 你怎么打算?" 他仍是沉默,僵直的背影是说不出的落寞。

  钟司有些沉不住气的走到他的身后," 该是想想办法的时候了!既然你已走了出来,就不要再任他们胡作非为下去,他们怕你,你知道的!" " 谁不怕我?

  " 他冷笑地回答:" 谁不怕一个杀人犯?" 第三章巷子口的路灯有些冷清。就那么一盏小小的路灯,隔开的仿佛是两个世界。

  巷子外是热闹、繁华的东区夜景,而巷子内是冷清的、孤单的,停在角落的那辆脚踏车大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站在那里,就像站在世界的交接点,繁华的、冷清的,过去的和现在的。

  " 岁月小站" 那盏仿中古世纪的古铜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自玻璃窗中透出来的光线照在冷清的巷道中,看起来真的有几分家的味道!

  说来好笑,若换成是过去,她会毫不犹豫的飞奔过去,为的只是那份温暖,那份亲切的笑语,而今夜,她却踌躇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令她久久不能移动脚步!

  曾经有许多次,当她实在耐不住寂寞时,她站在那里,望着" 岁月小站" 的灯光发呆,好像毒瘾患者一样,想戒掉,却又那样的痛苦!

  她终于是办到了!

  而现在,她要进去吗?

  故事必会再度重演!

  即使这半年多以来,她对自己的心理建设已那样有信心,但她知道,自己仍是个无法承受感情冲击的人!

  承认自己是个懦夫十分艰难,但在感情上,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为什么不进去?

  她猛然回头,邹烈半倚在路灯下深思地望着她。" 看着你快十分钟了,你一直呆呆的站着,这么困难吗?" "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阴魂不散?" 她微怒地问道。

  他微微耸肩," 我一直在猜你会不会来,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只好过来看看。既然你已经来了,为什么还要犹豫?那里不是刑场,据我所知,他们是你的一票至交好友。" " 不懂的事最好闭上尊口!" " 你害怕!" 房俐华微微一僵,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口气却是冰冷的。" 激将法对我无效!我爱进去不进去都与你无关,这里并不属于你,你没资格问我任何问题!" " 很可惜下午杜亚辞已邀请过我了,我是他的客人。" 阿俐脸一绿,在心中诅咒杜亚辞,在大部份的时间里他看来无嗔无喜,但有时候他激怒人的本事真可以叫人恨他入骨!

  " 要一起进去吗?" " 你这是在向我挑战?" 邹烈微微一笑,走到她的面前打量她冷若冰霜的表情。猜想若真正激怒她,她会有什么反应。" 我不想和你打仗,我这一生已打过太多战争,不论输赢,那都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 那你到底来干什么?" 她有些怒气,瞪着眼前一直平静如昔的男人,一股粉碎他假面具的冲动在心里不断成形。

  " 陪你。" 她一愣,他的表情平静,但眼神是认真的,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而已。

  邹烈望着" 岁月小站" ,眼神里透着些许的落寞,那是种深沉的悲哀,不被了解、也不愿诉说的伤心!" 如果换了我,我也会想要有人陪我的。" " 就这么简单?" " 还应该有什么其他的吗?" 她是想了一想,可是何必去怀疑太多呢?

  再胡思乱想下去就不像她了。

  不是立志做一个洒脱的人吗?

  不是一再表明自己是个活得多么潇洒、多么淡漠的人吗?

  可以活得过第一次,那么就算再来一次也死不了人的!

  " 怎么样?" 房俐华微微一笑,是自己太傻、太放不开、太会胡思乱想了吧!

  " 走吧!带你认识一下我那一票疯得无法无天的朋友们!" ○○○○○○"阿俐不是说要来吗?人呢?死到哪里去了?她再不来我们就不等她了。" 阿V闲闲的抽着烟,趴在柜台前问道。

  杜亚辞一迳地擦着他的咖啡杯。" 她没说要来,也没说不来,她只是说:看看吧!" " 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东西!" " 你管我那么多!

  " " 阿俐!好久不见!" " 岁月小站" 坐着的几个人纷纷微笑地对她打招呼。半年多不见,大伙儿并没有什么改变,在踏进来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迅速地倒转回到过去!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曾经犹豫的一切都暂时抛诸脑后,能快乐多久就快乐多久吧!" 好久不见,大家都还活着?真是世界的大不幸。" " 什么话!我们这些人是世界的栋梁呢!少了我们,地球大概会忘了要怎么转。" 阿V 惯有的表情看在眼里居然熟悉得有些令人感动!

  那总带着一点点流气,一点点不屑和狂傲的气质使他看起来总有那么一点与世界对立的味道。

  有段时间里,她和阿V 几乎形影不离,是一对关系奇特的好朋友,那种类似情人、兄妹、姊弟、和至交的感情是最令她眷恋的,或许今生今世想再找到像阿V 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了。

  也许正因为他们的关系过于清朗却也过于暧昧,既无法升华无法证诸于任何一种感情,所以显得特别珍贵,而结束得也特别快!

  那是她对男女之间的友谊真正开始感到失望的理由!

  " 你们今天晚上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节目非把我找来?" " 没事儿!" 阿V 笑嘻嘻地回答。" 反正大家都无聊嘛,独无聊不如众无聊,当然是把所有无聊的人都找出来才会有聊。" 阿俐翻了翻白眼,在最接近柜台的一张小桌子边坐了下来。

  " 你真的和以前一样死命无聊!真不知阿杜怎么会受得了你,居然可以忍受你这么久?要换了我早在你的咖啡里下毒。" 杜亚辞仍是斯文地笑了笑," 反正他每天都是这个样子,久了就习惯了,世界上要想再找比他更无聊的人也很难了!" " 唱首歌来听听吧!我的耳朵养尊处优半年多,现在大概可以承受你可怕的噪音了。" 阿V 怪叫起来:" 噪音!平常人还听不到!你叫我唱我就唱,那我算什么?

  " " 还不是一样?噪音。" 阿冷慢吞吞地开口,自墙角拿起他的吉他扔给他。" 爱唱不唱?平常你求我听我还不屑。" 阿俐大笑!

  阿冷向来温吞吞的,别看他人高马大、力气大得吓人!其实阿冷脾气一向温和,有种朴实无华的气质,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却时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可爱的紧!和不多活的妹妹是十分令人艳羡的一对!

  或许,只要是专情的男女能在一起都是令人艳羡的!

  阿V 挤眉弄眼地和他瞎闹一阵后,终于还是拿起了吉他准备唱歌。

  " 妹妹呢?" " 还没过来,大概晚一点会来。" " 你们最近好不好?" " 还不是一样。" 阿冷平淡的回答中有种幸福的表情。

  谁说爱情一定要轰轰烈烈?平静无波的感情是一种长久培养的默契,在平淡中得见的青鸟往往最真实!

  她拍拍阿冷的肩,有些人是珍惜平淡中的感情的!

  " 阿俐,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 " 笨阿宝!你管我那么多!小孩子不念书尽管些大人的闲事。" 她含笑揉揉男孩的头发。半年多没见,阿宝长高了、也更壮了些,孩子气的脸仍稚气未脱,仍是个讨人高兴的开心果!

  " 我这是关心你!怕你太寂寞了,一个人躲在家里哭多可怜哪!" 阿宝煞有其事地叫道。

  " 谢谢你喔!你就看准我没人要!" 她笑骂。

  " 你啊!太难了!" " 死阿宝!看我不把你打烂才怪!" 她跳了起来,不客气一阵打,阿宝嘻皮笑脸地跑着让她追。

  " 喂!喂!喂!放尊重一点好不好!一代歌王" " 你不必了你!我们肯听已经很给面子了!" 她大叫:" 再不唱我们要开汽水了!" 阿宝登时发出开汽水的呼啸声。

  " 你这也太扯了吧!开汽水哪里是这种声音!应该是这样——" 另一个爱玩的小鬼小林叫了起来。

  阿俐含笑回到桌边,邹烈正好玩的看着他们。" 好玩吗?你现在和他们还不熟,等熟了之后你就知道这群人有多神经了!" " 你很适合这里。知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开心的笑!很难得!" 她端起杜亚辞调好的饮料啜了一口,望着仍在笑闹中的朋友们,"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那么久,他们是一群没有话说的好朋友,帮了我很多忙,在我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无数次。" " 那又为什么舍得?" " 谁告诉你我舍得?" " 舍不得都离开了这么久,要真舍得,我们大概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杜亚辞倚在柜台边上说道。

  她没有回答。阿V 已开始唱歌了,唱的是一首流行歌曲,谈的无非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再次听到他的声音,那种阔别多年的感觉特别明显!

  她是舍不得,但舍不得又如何?

  阿V 曾对她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朋友原本就是一票交过一票,谁也无法控制这世间的变数!

  她曾说过他人情淡薄,她总相信必有些事,任世间变数再多也不会有所异动,但走的却是她!

  因为她伤心,而且害怕再次伤心。在感情上她是个懦夫,而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勇士,却在当过一次烈士之后无法再度尝试!

  邹烈望着她,从她苦涩的眼神中看到的太多,懂得的却是太少!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是深情还是无情?

  被火烧伤过,终其一生都会怕热,而他呢?

  她是否和他一样是将自己的感情藏了起来?

  " 凯波对我说过,不是每个人都会打开自己的心让别人看的,像我这种傻瓜摆明了是要受到伤害,最糟的是即使别人并无心要伤害我,而我仍感到受创。" " 这里的人给你这样的感觉?" " 所以,其实我并不适合生活在人群之中,别人的善意无法持续到永远,我太滥情、太敏感,连气温的些微变化我都受不了,很多的后果是我自找的,我必须去承受。" 她幽幽一笑,望着小咖啡屋中的朋友们," 我并不后悔,不再到这里来生活即使是无聊也是安全的。" 邹烈凝视着她,仿佛看到一年前的自己,曾经也以为生活在孤独当中至少是安全的,但那样的生活不是人过的!所有的梦魇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夜幕中无情的袭来!毫不留情!

  寂寞是生命中最可怕的敌人!

  " 不寂寞?不孤单?不害怕吗?" 阿V 正唱着一首关于爱情的歌曲,低低哑哑的嗓音非常感伤,有种令人动容的魅力。

  " 那又怎么样?活在人群中就不寂寞、不孤单、不会害怕吗?" 她冷笑二声,环视小小的咖啡屋,生活在他们之中的确是十分快乐的一件事,但那能持续多久呢?

  阿V 说得没错,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散场之后的冷清常常才是更令人伤心的时候。

  " 喂!唱完了!没有掌声啊!" 阿V 放下吉他叫了起来,一份无赖的专横写在他男性化的脸上。

  " 你想我们喝倒采吗?" " 什么朋友!" 他瞪着她,笑意纵横在他的脸上。

  阿V 是懂得使自己快乐的人," 那么久没出现还是一样死性不改!" " 彼此彼此?" 她笑嘻嘻的。" 阿艳呢?" " 没来。" "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不怕到时候又被打烂?" " 谁打烂谁喔!" 他怪叫。

  阿俐和其他人心照不宣地一笑,其实阿V 和阿艳是十分合适的一对。即使分分合合、吵吵闹闹许多年,但他们对彼此的深情却是一直不曾更改!

  人世间的爱情要怎么说呢?

  " 晚上大家想出去鬼混,你去不去?" 杜亚辞突然开口:" 等人到齐了就走。

  " " 这么稀奇!你居然不需要人苦苦哀求就肯移动尊驾了!" 阿俐发现新大陆似的大睁双眼, " 你发生什么意外而我都不知道吗?" " 什么话!阿杜和我们是为了庆祝你的归来才去的!敢不去你就知道!" 阿V 怪叫。

  " 真的!" 她大笑," 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居然变得这么有良心,我都不知道!

  " " 真的啦!去不去嘛?你不去就不好玩了。" 阿宝又蹦了出来,"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 少来!小鬼想骗我?只要有得玩你还会有什么问题!" 她笑骂,阿宝是个孝顺的孩子,对母亲百依百顺,即使出来玩也怕母亲担心,常三更半夜偷渡出来,而在他妈妈发现之前忙忙赶回去。

  她喜欢阿宝的可爱和小小的体贴。

  " 那有什么问题?我一定奉陪到底!" " 我就说嘛!还用问?我们不说她也一定会吵着要出的啦!" 阿冷温吞吞地说着。

  "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真是讨厌!保留一点形象给我嘛!" " 你还有形象?

  不必了吧!大家都太了解了!" 阿V 揶揄。

  " 你大概是很久没被追打了是吧?" " 没有!怎么会呢?" 他大笑着闪开。

  " 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子舒服的日子,不会的!" " 阿V 就是欠揍,你不在都没有人打他,他太无聊了,很怀念被你追打的日子!" 阿宝说道。

  " 那有什么问题?" 她一本正经的起身:" 我一定不负众望——" 就这样,在笑闹中,过去的日子、蛰伏在心中那份快乐的回忆又占据了这个夜晚。

  等她再度想起来,邹烈已经离去了。

  一股淡淡的失望轻轻袭来,生命中总没有完美的快乐!

  她微微黯然,自己不也曾被世界遗弃了如此之久吗?她可以了解他的心情。

  " 你男朋友?" 在阔别已久的擎天冈上,阿V 坐在她的身边这样问道。

  " 当然不是。" " 我想也不是,你怎么会有人要?" " 皮痒?讨打?" " 开玩笑的,我只是开开玩笑嘛!" 他笑道。

  " 你和阿艳怎么样了?" " 还不是那个样子。" 还不是那个样子。

  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中包含太多的感情!

  曾经有一阵子,她见到阿艳,心中总莫名其妙的有股心虚的感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

  她和阿V 一直不曾发生过什么,但凭心而论,她是曾迷惑过的……她和他到底算什么?

  阿V 曾是她生活的全部重心。

  每天和他在一起,打球、钓鱼、看MTV 、打电动玩具,像两个孩子一样玩在一起,偶尔说说知心话,就这样颓废地过着日子。

  她曾占据阿V 的一段生命,即使不是很长,但在爱情的眼中原容不下一粒沙子。

  那天阿V 告诉她,如果她和他的生活、他的女友发生磨擦,他会选择他的生活。

  很诚实,也很残忍,但若没有阿V 的那段话,或许她会身陷其中而不自知。

  她不会玩游戏。对一切永远都是认真的。在友谊和爱情指尖,她似乎找不到分界点,正是因为如此,她能交到几个死心塌地的朋友,但也因为如此,她常会受到伤害!

  房俐华是个投入热情就会不顾一切的人!

  和阿V 之间,她是认真的喜欢这个朋友,用了全部的心想对待,可是……

  是阿V 的坦白让她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大呆瓜!

  男女之间原很难有友谊。

  阿V 不是她可以交的朋友。

  知心难寻哪!

  曾经多么希望阿V 会是那个意外!

  望着擎天冈上的夜雾,天气好冷,远方的一切在雾中显得那样的模糊,是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好久了!以前在这里看过星星、看过月亮、也看过日出,再一次坐在湿冷的草地上,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段疯狂的年轻,那是段狂热地沉浸在欢乐中的岁月,但距离现在的她却仿若前生的岁月,属于前世的记忆!

  " 好久没来了。" 阿V 点着一枝烟,火星在雾中闪动,烟和雾融在一起,忧郁的风微微吹来。他们曾是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不问我为什么消失这么久?" " 干嘛问?世界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阿俐无奈地笑笑。阿V 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流泪,不会伤心,在某方面,他是比她成熟许多,也冷漠许多。

  世界上真的有谁可以改变谁吗?

  回到他孤独的房子里,夜已经很深很深了!阿俐现任大概正和她的朋友们在一起吧!

  孤单和令人痛恨的寂寞无情地侵袭着他。他是不届于那里的,仿佛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地方的孤立感一直存在于他的生命中。

  偌大的房子,除了钟点女佣偶尔会过来打扫,和山下那间餐厅会送来食物之外,他在里面生活一年多,几乎不曾有过客人。

  钟司非常不喜欢到这里来,他总说这栋房子给人一种不愉快感,过去夜夜笙歌,而今却空洞得仿若一座死城!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这种地方孤独地生存了一年多!

  外面的繁华喧嚣比起这里的凄冷,是有点不甘寂寞了!

  坐在大落地窗前,大台北的灯火在远方闪烁着,那是人间,充满了人类的喜怒哀乐,不管风风雨雨,那里总还有偶尔伸过来的友善的双手,或丑陋的嘴脸,那是人间!

  三十岁的男人不能算老,却也不是年轻。

  他早已过了可以说孤独、忧郁、可以风花雪月的日子,而他现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即使用颓废来形容都嫌太奢华了!

  或许是行尸走肉吧!

  承认失败,被那种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现实所击败,是他毕生想都不会想到的事。

  而他承认了!

  承认自己的失败比被打败更加令人痛楚!

  所有的辉煌,所有曾有的狂放到头来都只不过是过眼烟云、一场会回过头来露出狰狞笑靥的恐怖回忆!

  " 你根本不肯去求她!" " 慧慧,妈不是不肯,你也知道阿俐的脾气,妈只是……" " 只是舍不得。我早就知道亲生的女儿当然比我这个后来的好对不对?

  " 李慧慧刁蛮地瞪着她," 整天阿俐长、阿俐短,她那么好,没人叫你不可以去接她!" 唐秀娟委屈、无奈,却是无言以对!

  慧慧和进瑞是李荣祖的一对宝,自幼失去母亲,而他们的父亲大字不识得几个,对这两个子女却是极尽呵护之能事!

  她只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不懂得体贴,更不知道什么叫体谅,只知道索取和要求,而她所求的却不见得是别人能给的!

  " 我会再去和你姊姊说说看,你先别急,也许过一阵子阿俐就会肯的。" "那是什么时候?你根本没有心要帮我!什么姊姊!我才不会叫她姊姊!男人婆一个,什么嘛!" " 慧慧!你不可以这样对阿姨说话!" 李进瑞在一旁喝止自己的小妹。" 阿姨已经说了会尽量帮你,你不要强人所难。" 慧慧微怒地横了他一眼," 你就只会替她说话,吃里扒外!" 唐秀娟一愕!

  快两年了!为了讨好她,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到头来却只换得了一句"吃里扒外".她仍把她当成外人,甚至一个敌人来看待!

  在李慧慧的心目中,她只不过是个贪图她父亲的财产而下嫁的女人而已!

  可笑的是,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如此的想法,她是这样的为她们所不耻!

  一个到了她这种年纪的女人,难道不能为自己追求- 小小的幸福吗?

  " 慧慧又在吵什么?" 没事不要老是缠着你阿姨要这个要那个的,她的身体不好。" 李荣祖自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小纸袋。

  慧慧不悦地噘起了唇," 我那有吵!你们全都向着她,好像我就真有那么坏似的!" " 你本来就是孩子气。" 进瑞说道," 看人家阿俐年纪不比你大多少,可是思想就成熟多了。" " 对!对!对!她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娶进门了!" " 说这是什么话!你这小鬼是真的!说话之前也不会先用脑子想想,说出去不怕人家笑!" 李荣祖来到妻子的身边坐下,宠溺地轻斥爱女。

  " 慧慧只是直肠子,你们也别老是训她。" 唐秀娟打着圆场。

  慧慧只是冷笑一声转身腻在父亲的身上,完全不领她的情。" 爸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是不是给我吃的?" " 是给你阿姨的补药,听人家说这" " 我就知道!

  " 慧慧忿怒地跳了起来," 你们都去疼她、宠她好了,还要我做什么!" "慧慧" 她一扭腰奔上楼,忿怒的脚步声和甩门声重重地敲在唐秀娟的心上,她咬着唇不知该如何以对!

  慧慧对她的敌意一直无法消除,似乎不管她如何努力,她都不肯接受她存在的事实!

  " 别理她!那丫头只是太爱吃醋又被我宠坏了,其实心肠还不错,过一阵子就没事。" 荣祖将纸袋放在她的膝上。" 听我嫂子说,这是大陆很有名的药,身子骨不好吃了最有效了,花了我不少钱!你吃吃看,要是有用的话我再叫人去替你买。" 唐秀娟默默接过纸袋,这是过去房健国绝不会做的事,而李荣祖都做了。

  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他是庸俗,是没水准,是粗枝大叶,但他却是个懂得疼惜女人的丈夫!

  在所有的责备声中,她嫁给了他,女儿不谅解她,丈夫憎恨她,娘家的人也觉得没有必要,但她所要求的,真的只是那一点点可以感受到的爱和温柔!

  这是错吗?

  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真的就不能再追求幸福、不能再追求爱情了吗?

  她是自私!

  但在她无私的奉献了那么多年之后,她连这一点要求都不能奢望吗?

  " 不要想那么多啦!你就是太会胡思乱想身体才会这么不好!" 唐秀娟对他微微一笑,仍能自他的眼中发现深情!

  就算是错吧!

  这样的错她也永不后悔!

  回到自己小小的公寓前,一条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逸玫!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 还好。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不太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曲逸玫不太自在地笑了笑: " 你又出去疯了?" 打开门,阿俐将自己丢在地毯上。" 坐吧。刚刚从阿杜那里回来,好久没发这种神经了,乱累的!" "阿杜?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很久没去他那里了吗?" 她讶异地说道。

  曲逸玫和" 岁月小站" 那票人很熟,曾经也跟着他们疯狂了好一阵子。但她一离开,她也就不再到那里去,她比凯波还要了解她和他们之间的一切!

  " 是很久没去了,昨天突然想去看看,后来阿V 打电话过来我就过去了。"" 不怕再来一次?" "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我了,不会再犯过去的错误。" " 我看很难。" 阿俐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

  " 看你这么累,到床上去睡吧!我不吵你,先走了。" 逸玫道。

  " 你没事不会到我的门口来等门,说吧!" 她起身。随意靠在墙上,点起烟:" 又发生什么事了?" 曲逸玫有些黯然,勉强地笑了笑。" 也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好,想看看你,和你聊一聊而已。" " 聊什么?" " 什么都可以啊!"阿俐翻了翻白眼,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柱。" 你就不能爽快点吗?聊到后来还不是要说?

  何必浪费唇舌去谈一些明明不想谈的事情?" " 就么明显?" " 对!" 和逸玫相识远比凯波来得早,凯波是高中同学,而逸玫是在国中就同班的朋友,二人在中学时在学校都是风头很健的人物,或许是一份惺惺相惜之情吧,连她北上求学之后,交情都一直没变。

  曲逸玟也是她的死党,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逸玫变得极度依赖她的存在,甚至在言行上都致力于希望活得和她一样!

  关于这一点,她们讨论过许多次,从不曾有过结果,或功今生今世都不会有结果。

  " 其实也没什么" " 其实也没什么就让你这副模样,那要真的有什么,我看你大概要哭着来找我了!" " 哪有那么惨!" " 就有这么惨!认识十多年我还不知道吗?" 阿俐撇撇唇," 反正还不就那么一回事!是公司又不顺利?" 逸玫烦燥地掠了掠头发。" 对啊!他们一个人要当十个人用我怎么受得了!" "真是好笑!你和凯波一个是抱怨工作太累,一个是抱怨工作太轻松,拜托!能不能均衡一下?" 她苦笑二声," 我也很希塑可以均衡一下,可是好像满难的!" " 什么工作嘛!工作又累,薪水又少,烂公司一间,不如不做还好一点。"阿俐咕哝。

  " 没办法。" 阿俐望着她无奈的脸,这已不是第一次发生问题了,逸玫在工作上一直不是很顺心,在爱情上也一直维持着一片空白。

  她的理由很好笑,因为她说世界上找不到一个和她一样的男人。

  阿俐每每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要找一个和她一样的男人何其之难!

  连凯波都大叹若她是个男人,她早飞扑到她身上了!

  问题是阿俐自己却觉得,若自己真是个男人,她们很可能早就被她吓跑了!

  如此的专情和狂热谁会受得了?

  " 那你打算怎么办?换工作?我建议你换掉算了,不过下一家公司的情形会好到哪里去我是不敢保证的,谁叫你能力强嘛!当然是能者多劳罗!" " 是吗?

  什么时候你的水准降得这么低了!连我这种人你都觉得能力强!" 阿俐轻笑。" 没有办法!和你们这些人在一起,我的水准要不调低点,我大概会吐血而亡!" " 谢谢你喔!你可真懂得安慰人!" " 不客气!反正是事实嘛!" 阿俐屈起腿,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你并不喜欢你自己的选择,但选都选了,除非你想走回头路,要不然就不要抱怨!" " 我知道!可是——" "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能做的选择只有这些!" 曲逸玫沉默半晌,阿俐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又硬生生地将话吞了回去,或许是因为一分不自觉的优越感,或是逸玫真的过于依赖她,她对她总是不很温柔,反而常常是声严色厉的指责和不耐!

  她们是对奇特的朋友,但这样的关系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逸玫总认为自己比不上她,总以为永远也没有赶上她的一天!

  但她知道其实逸玫在很多方面的才华和敏锐度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比得上的。

  人各有自的一片天空,何必一定要和别人一样?

  逸玫似乎永远想不通这一点!

  " 算了!不谈这些了,反正都是一些老掉牙的问题了,谈谈你和阿杜他们吧!

  " " 我和他们怎么样?" 曲逸玫摆了摆手," 就是和他们见面的情形啊!好久没和他们见面了,大家都还好吧?" 阿俐抽了口烟,挑挑眉,耸耸肩。" 老样子,我猜再过十年,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阿杜那个人就是那样,想有什么大改变我看很难。" " 关于这一点你们倒是很像。" " 所以我和阿杜一直很合得来,虽然有时候我很想叫他去死!" 逸玫望着她,半晌不开口说话。阿俐熄了烟望着她,再度挑了挑眉。" 又怎么了?" " 没——" " 再跟我说没什么我就揍扁你,每次你说没什么后面都会有但是,什么' 没什么' ?" 逸玫笑了笑。" 跟太了解自己的人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我只是在想,你再和他们在一起好吗?那时候你那么难过,很少看你那么伤心!" 是啊!凯波也曾说过相同的话,怎么自己就是学不乖呢?

  阿俐自嘲地笑了笑," 那又怎么样!大家在一起那么久,说没感情是骗人的,我是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就是学不乖,可是不在一起又如何?在一起又如何?

  人生不都是那么一回事,是非选择题做多了也没什么感觉,伤心吧!反正死不了人的!" " 你是真的这么认为?" " 我的感觉很重要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做选择呢?我不能就只当个孩子吗?让事情自己去给答案不是很好?" 她闪避地反问,这感觉好像回到一年前,她们也问过相同的问题,而她也给了相同的答案!

  人是不是一定非要把什么都弄得一清二楚才能安然的活着!

  她是那样的人,可是独独在这件事上,她十分不能理解自己的反应。这样迷惑,但她却仍是不肯改变!

  曲逸玫想了想,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为什么你会对阿杜那票人这样认真?" " 你看过我对什么事情不认真?

  别人可以认为我混、我不负责任,可是如果连你也这样认为,那我们这十年来的朋友等于是白交了!"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他们那么死心塌地,换了过去,你是不会再踏进那里半步的!" 阿俐再度点起一根烟。

  她也问过自己不下数十次这种问题。为什么会那样放不开、这样不潇洒?

  但又为什么要活得那么极端、那么决绝呢?

  只有黑白的世界对她来说已过去很久了。世界并不是极端的,过去的她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但现在她的世界有了中性色,这代表她的成长吗?

  许多认识她多年的人都说她变得温和了,对一切不再那么没有商量的余地,较懂得温柔和体凉了。

  她也担心自己变得不再是过去的自己。

  可是过去的不见得是好的、对的,或许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所谓的快不快乐,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过去的房俐华活得并不愉快!

  是阿杜他们教会她许多事!

  也许正因为如此吧!对他们的感情深厚得连自己都有点震惊!

  " 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不愉快的童年,我辉煌的中学时期,我阴暗不值一提的高中生活,你全部知道,你全都了解,我在活过来的这二十多年里并不快乐,或者该说从来没有快乐过,但和阿杜、阿V 他们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对一个从来不知道快乐叫什么的人来说,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放弃吗?" " 可是你放弃过!" 阿俐淡然一笑," 你喜欢我这半年多来的样子?每天除了工作、吃、睡之外一无所有?" 逸玫摇摇头,拿起烟点燃,怎么说呢?

  她从来没了解过阿俐,不管她们在一起多久,不管在别人的眼中她们是一对如何亲蜜的朋友,她仍是无法了解她。

  渴望幸福和友谊是每个人都会的,但阿俐?

  阿俐是那样的淡然、那样的冷漠,对其它的一切全都不当回事,甚至是违背社会的道德传统规范而活着。

  曾经多么羡慕她的潇洒和孤傲。

  曾经多么渴望能活得和她一样无视于世界的批判!

  可是她永远无法变成她!

  是因为这样才无法了解、才无法明白在阿杜那边的生存对阿俐有多大的意义吗?

  她只是不想看到她受伤害!

  在阿杜那票人的面前,阿俐是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城市!

  他们真的曾经试图了解而珍惜过她吗?

  " 你自己也说过,世界上没有永远不变的感情,而旦不变其实都很伤人" "那我是不是应该活在我自己的生命里!完全不要出去面对世界?" 她嘲讽地笑了笑," 到底要我怎么样呢?我封闭,你们在外面死命敲门,而我走了出来你们又拼命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有多残忍冷酷,要我小心这个,小心那个,好像我没了那些忠告就活不下去,好像我仍是错的,能折衷一下吗?" " 我只是" 她无语地顿了下来,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自己心里所想的。" 或许我只是希望你活得很好,不要受到任何伤害吧!" " 可能吗?" 阿俐笑了起来,笑容中尽是对世界的指控!

  " 我知道" 曲逸玫十分无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我是太奢求了!

  第四章孩子的世界最单纯,也最复杂。成长后的人们对童言童话只会莞尔一笑,那样的天真在真实的生活中是很难存在的!

  每个人都是那样想,每个人也都那样做,所以很多时候,她很憎恨成人的世界!

  但若不是因为有这样的世界存在,或许她不会学会" 爱" 和" 珍惜" !

  坐在摄影棚里,看着工作人员忙进忙出将自己文案里的构想拍成一幅幅美仑美奂的照片,这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但她却不得不去想、不去思考。

  在这些人的心中有着的是什么样的悲欢、什么样的生活?

  观察了二十多年,为什么她还无法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

  不奢求知道政治、不奢求了解天命,只想了解人类这样的生物都如此困难!

  别人心里怎么想?别人心里怎么去评判某件事,这对她来说重要吗?

  无视于世界的眼光真的可以活得比较好吗?

  " 嗨!" 阿俐抬起头来,钟司英姿焕发地站在她的面前含笑望着她。

  不得不承认钟司是个十分迷人的男人,高大俊拔的外型,仿佛太阳神般耀眼的神采和风度在在都是人中之杰。

  可是也正因为他太杰出吧!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总显得有些虚幻。" 听工作人员说你来看工作进度,我正好有事,所以就过来看看。" " 喔!" 钟司扬了扬眉," 就这样?连声招呼也不打?" " 嗨!钟司。" " 你真的很特别,我认识的女孩子里就属你对我最差、最不屑一顾。" 记得阿V 也曾对她过同样的话。她有些好笑,怎么男人都觉得其他的女孩都都对他们很好呢?

  是因为她们懂得陪小心,懂得撒娇、懂得说一些根本不是事实的话吗?

  如果是那样,那她的确算不上是个会对别人好的人。因为那些事对她来说真的是很没格凋!

  她根本不屑去做它!

  " 找我有事?" 他坐了下来。" 当然有,我公司的经理找了你N 次你也不理,老板亲自出马也请不动你,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阿俐微微一笑," 我应该感光荣吗?居然还得劳动你的大驾来找我。" 钟司好脾气地回她一笑,"如果我说不应该,你大概会觉得得我谄媚,而你最痛恨谄媚?" " 宾果!" "可是我真的觉得不应该,任何值得邹烈花下心思的女孩子我都会以极上宾的态度来对待的。" " 他说过你和他是死党。" " 的确,比亲兄弟还亲。" 阿俐向后躺向椅背,终于正视他。" 你要他来找我是阴谋,什么工作也都只是借口,你根本不在乎那个案子是吗?" 她单纯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 也不尽然,我很重视那个案子,但比起邹烈,二百万美金真的是不算什么。

  " " 为什么是我?" 钟司沉默半晌,想了一想之后开口," 我并不很清楚为什么,因为那对我来说不很重要,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我想试试无妨。" " 邹烈有那么难缠?" " 比起你的话应该说是旗鼓相当。" 她淡淡微笑,在外面的世界里,她是个脾气怪异的大牌,对人事仿佛永远带着洞悉嘲弄的眼光。

  金钱打不动她,人情关说向来无效只要别人转转眼珠,她就能知道他的心里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

  他们说这叫精明,这叫干练。

  而她在阿杜、阿V 他们的眼中却是极笨拙、极没智商的一个孩子!

  这是双重性格?

  " 想由我身上得到什么?" 钟司无奈地叹口气," 别以为我是个商人就一定会在商言商,也别把所有的人都想得那么没人性好吗?" " 我有吗?" 她讶异的望着他。

  他几乎是有些悲悯的。" 怎么这样防守你自己呢?如果是有心人,谁也不会去碰你的墙的,现在的人都太忙,自顾不暇,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伤害你!"" 这的确是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但是我可不可以请问重点在哪里?" " 在于我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至少我们没有实际上的利益关系,我只希望你——" 他思索着措辞,阿俐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只要一步错他就会将所有的一切毁于一旦!

  " 多和邹烈说说话罢了!" 阿俐望着他,突然感到有些好笑。" 就这样吗?你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是希望我扮演' 拯救者' 的角色对吧?邹烈那一副与全世界为敌的样子,你是希望我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钟司微微苦笑," 我知道你一向很坦白,可是每次和你说话我总会有一种自己十分透明的感觉,这很让人害怕!

  " " 是吗?" " 如果不是我又何必说?我的确是有那种想法,虽然程度不及你所说的。" 她转过头望着摄影棚内忙碌的工作人员。

  她对邹烈的感觉是什么?

  她不知道,因为他们谈得太多、太深,也因为他们谈得太少、太浅!

  那是个她能理解的男人吗?

  想到这里,她涩涩一笑,和阿杜他们相处这么久,她又何尝真正了解过谁?

  " 你不愿意?"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 钟司,你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转向他,脸上的苦涩仍未完全褪去。" 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很多事勉强不来,而人的事尤其是如此,难道我说愿意就一定能按照你安排的剧情去走吗?" 在钟司的观念里,世界上只有困难的事却没有办不到的事,即使他明白很多事无法勉强,但他这一生中却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办不到的事!

  他是个天之骄子,所以他不能接受她的说法!

  " 会有阿俐办不到的事?" 他开玩笑似的问。

  " 太多了!" 阿俐首次清楚的看见钟司迷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心思!" 你说的话很好笑,我很难相信这会是你说的话!" " 就像我血很难相信那会是你说的话一样。" 她不愿再去深思什么,索性避开这个话题。" 邹烈知道你来找我说这些话,他会怎么样?" " 大概会杀了我。" 她哑然失笑,他们的相处就像是阿V 和阿冷,她和凯波吗?

  钟司可是个好朋友,而邹烈呢?

  " 邹烈过去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望着摄影棚内的水晶灯。" 说起来你或许不信,但是几年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正耀眼的人是他,出主意的是他,主持各种行动的也是他,那时的他比神采飞扬还神采飞扬!" 当我们都还是青年的时候,他狂傲得足以目空一切,如果不是他发生变故,今天的他会是世界的主宰!

  她很仔细的听,望着钟司眼中的神采,她知道他说的是的是真的。但很难!

  真的很难将今日的邹烈和他口中所说的人联想在一起!

  " 很难想像?" " 的确很难。" 钟司苦涩地笑了笑。"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残忍,如果换了我,我大概会疯掉!" 阿俐想,那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但她没问,宁愿好奇到死她也不愿主动去敲开一扇不知道后面等的是什么东西的门!

  有整整一分钟,他们什么话也没说的沉浸在彼此的思绪中,直到现场工作人员的忙碌惊动了他们。

  钟司看了看表," 我还有事必需走了,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话,不管是关于工作或其它的。" 她点点头,朝他挥挥手,目送他离去。

  摄影棚内依然忙碌,她突然觉得十分分多余、十分孤独,这里闷热的空气让她觉得无法忍受!

  走出摄影棚,站在台北街头,她无言地望着眼前的车流!

  去哪里?

  干什么?

  仿佛她的生活重心全围绕在这两件事上打转!

  许多人羡慕她悠闲的生活步调,但许多时候,她经常十分痛恨这漫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生活!

  " 阿俐——" 她猛然抬头。公寓门口停着的,是李家的黑轿车,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母亲唐秀娟和她的新任丈夫李荣祖。

  她的脸色一变,几乎想掉头而去,忿恨的目光来回扫过两人:" 有事?" "你妈想来看你,我正好有空就顺道送她过来。" 李荣祖不自在地说道。

  她别开脸。" 现在看到了,我活得很好。" " 阿俐!" " 怎么脾气还是这个样子?小孩子家不要太固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不能这样刁难你妈,她身体不好" 阿俐狠狠转过头来。"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如果不喜欢我的态度你大可以走,没人拉着你求你留下来!" 唐秀娟上前拉着她,一脸的伤痛!"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大人说话!你李叔叔再怎么说也是" " 也是什么?也是你的男人?" 唐秀娟想也没想,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霎时三个人都傻住了!

  她的脸上五指印清晰地浮了起来,唐秀娟震惊地望着女儿脸上的痕迹,有几秒钟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 秀娟!你何必呢!阿俐只是个孩子,她" " 不必你替我说话。" 阿俐冷冷地打断他,硬生生将泪水吞回肚里,维持着空白的表情, " 如果已经打够、骂够的话,可以走了。" " 阿俐" 唐秀娟泫然欲泣地伸出手想替女儿拭痛,就像她过去二十多年来做的一样,而她闪开了!

  女儿绝望、明显的拒绝比任何言语都更能令她痛楚!

  李荣祖无言地立在一旁,半晌之后只能打开车门,扶妻子准备上车。

  " 我答应替李慧慧找演出的机会。" 唐秀娟一震!她了解她的女儿,她知道这代表什么!" 不过有条件。" 房俐华漠然地望着他们," 条件就是不准再来烦我,李慧慧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会承认你们李家有任何关连。" " 这是什么话"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自己的公寓。

  " 阿俐!阿俐!不要这样,妈不是故意的!阿俐" 唐秀娟伤心欲绝地叫了起来,心碎地想追上去,却被李荣祖一把拉住。

  " 秀娟!别这样!" 阿俐没有半点迟疑地走进了大楼,消失了身影。" 她是我女儿啊!她是我捧在手心辛辛苦苦养大的的女儿啊!" 她痛不欲生地泣道,趴在丈夫的肩上泣不成声!

  他无言地扶着妻子,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阿俐对他们的不能谅解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决绝到这个地步!

  从秀娟的口中,他知道阿俐是个如何倔强的孩子,在平时她可以对你百依百顺,但一旦让她狠下心,她又是如何的不肯委屈求全!

  仿佛当年的唐秀娟。

  而阿俐比起当年的唐秀娟竟是更加的倔强!更加的固执!

  仰着头,她死命咬牙,不肯让泪水落下来!

  绝不伤心!

  绝不后悔!

  已经做了就已经做了!

  她可以一巴掌打断这二十多年来的血脉相连,她也可以!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眼眶含着泪?

  为什么她会感到心在泣血?

  为什么她会如此如此的痛楚!

  " 阿俐" 猛一转头,邹烈有些犹豫地立在她的面前,望着她的眼神里有太多的心痛和怜惜!

  他知道!

  他知道她有多痛!多难受!

  突然,仿佛所有的伤痛都找到渲泄口似的,泪水再也无法克制地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邹烈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没有安慰的言词,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她一副宽阔的肩膀,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他的手。仿佛他知道,太多的伤痛是无法安慰的!

  仿佛他深深明白,不管再说什么都无法减轻她一点悲伤!

  " 对不起" 在她稍稍平复之后黯然地对他开口。

  " 不," 他轻轻摇头:" 我不能说很高兴你肯让我陪在你身边,但我真的很愿意留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坐到梳妆台前拭去自己泛滥的泪水,看看镜中自己惨不忍睹的脸,突然有些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她一直以自己没有那种女儿的娇憨而自豪,现在却在他的面前狠狠地痛哭一场。

  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那一面一直是她所最不愿、也最不会做的事,可是他还是看到了!

  " 我也会流泪,虽然我一直极力否认自己的脆弱,不让任何人陪伴我、分担我的悲伤,但很多时候,我真的很希望在我遇到难过的时候有个人可以陪在我身边,让我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或者该说还有关心我的人。" 她没有回头,自镜中看到的他只有背影。

  一个萧索的男人!一个为了不让她更加难受而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出来的男人!

  她知道他不会愿意让自己看到他的脸。

  " 谢谢你。" " 饿吗?" 她哑然失笑,为了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而笑而感动!

  " 等我洗把脸我们就出去吃饭好吗?" 邹烈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脸上有种笨拙却诚心的笑意。" 我等你。" ○○○○○○走进" 岁月小站" ,店里客人和过去一样并不多,零零落落散坐在店里,小小的角落里,阿V 正以他独特的声音温柔地唱着情歌。

  " 嗨!你们来了。" 阿杜微笑起身," 好久不见了,凯波。" 阿俐朝阿V 扮了个鬼脸,领着凯波坐上吧台。" 他在那里哀号多久了?" " 快二个钟头了。" " 你这里都快变成民歌餐厅了。" 阿杜耸耸肩," 喝什么?" " 两杯咖啡吧!" 凯波望着阿V ,细细倾听着他的声音。

  " 你就是这样,对会唱歌的男人一向没有免疫力。" 阿俐取笑," 只要是声音好听一点的人都可以让你迅速阵亡!" 古凯波微嗔地瞪了她一眼。" 我就是这样,偏偏真正曾唱情歌的人少得我到现在都还在遗憾!" " 可惜阿V 已经杂草有主了,要不然你们倒挺登对!" 她轻笑。

  "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阿杜将咖啡送了上来。

  " 其他人都不在?" " 阿宝去上课啊!阿冷和妹妹昨晚来过了,今天不知还会不会来,方进也去上班了。" 阿俐撇撇唇,在这里,似乎大家都有报备自己去处的好习惯,而阿杜正是个掌管大局的人。

  过去她根本不需要开口,他自然会把所有人的动态告诉她,仿佛她有知道的权利似的。

  店门再度打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 嗨!阿艳。" 她朝她打招呼。

  女子对她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 好久不见!" " 近来好吗?" " 还可以。" 然后她径自走到阿V 的身边,静静地坐着听他唱歌。

  阿艳长得不算顶美,颇富特色,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她的话不多,除了对阿V 之外,对其他的人似乎都保持了一段距离。

  " 阿V 的女朋友?" " 嗯。" 凯波仔细打量阿艳几眼,悄声对她开口," 长得不是很漂亮啊?我还以为阿V 的女朋友会更美一点。" " 漂不漂亮有什么重要的!只要相爱就好。" 她淡然地回答," 以阿V 的性格,能和同一个女人维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 是吗?" 凯波有些怀疑," 阿V 那么风流,他自己的条件又不错,一天到晚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我很怀疑这叫爱?" 阿俐朝阿V 他们的方向看了看。

  阿V 和阿艳的浓情蜜意是看得出来的,很少有情侣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他们并不忌讳这些。

  她很是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在他们吵架的时候!

  阿V 的确是个很容易喜新厌旧的男人。除了对阿艳深情之外,他对其他的女人总是抱着游戏的心态,而这也是他们最常争执的理由。

  任何一个拥有阿V 这样一个男人的女人都不会放心他,阿V 是不安于室的。

  她也曾经一度成为他们吵架的理由。

  阿V 有一次不满地对她抱怨,明明没做什么,人家偏偏不相信你,要真做了什么我还会让她知道吗?真是冤枉!

  那段时期是她和阿V 处得最好的时刻,也是她非常快乐的一段岁月,尽管结束得很快,但的确曾经欢笑过!

  不可否认的,对阿V 及对他们之间友谊的失望,和她离开" 岁月小站" 有很大的关系。

  " 其实阿V 很爱阿艳的,很多时候他的风流和好玩都只是做给她看的,阿艳很了解他,如果他真的对阿艳不存情,那他们不可能分分合合这么多次却还是在一起,阿V 刻意或不经意的去激怒她,然后她就会有好一阵子盯着他、陪着他,这才是阿V 的本意。" " 这就是你那阵子那么伤心的原因?" 阿俐涩涩一笑," 有一阵子我很痛恨那种感觉,明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道具、被利用的呆瓜,可是却还是不肯撤退,在我看来,阿V 是那么寂寞,而我也是!" 凯波轻叹口气," 你最爱同情弱者,偏偏你也最容易看到别人隐藏的那一面。可是人之所以要隐藏就是不要被别人看穿,你看得这样清楚没有好处。" " 所以我很失败啊!" 凯波有些不满地斜睨阿V 一眼,口吻很是替她不平!" 他不懂得珍惜你的友谊,他利用了你,这个人算不上什么好朋友。" " 其实他也没那么坏,很多事是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来的,或许他并没有存心要这样,大部分的时候,阿V 只是个率性而为的孩子!" " 那他呢?" " 谁?阿杜?" 凯波点点头," 很难理解阿杜的心里在想什么。" 阿俐扬扬眉不太在意的," 他就是这样的。阿杜的言辞一向最有保留他也是最不肯将自己的内心让别人看的热,不要说你,我都无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 一票怪异的人。" " 所以我们才合得来嘛!" " 这样好吗?" 凯波有些感慨地叹息," 我很羡慕你和他们之间的交情,你们不谈男女关系,只是像一票孩子一样玩在一起,可是往往一旦造成伤害却很难想像后果!" " 我知道。" 阿俐低头搅拌着浓黑的咖啡,声音很是凄凉," 可是我好怕寂寞。你们没有办法常常陪我,我一个人成天无所事事,老是发呆、伤心。很多时候明明知道不该到这里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凯波无奈地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这一直是阿俐最大的困难!

  阿俐很不容易交上朋友,可是一旦交上就铁定是死心塌地,非要把自己所能绐的全交给人家,但懂得她的真心的人又是那么那么的少!

  " 别谈这些了,我告诉你一件很糗的事。" 她的语气又活泼起来," 今天下午我痛哭了一场,那还没关系,最糟的是,你知道我在谁的面前哭?" 凯波摇摇头,十分感兴趣。" 谁?" " 邹烈。" " 邹烈?" 阿俐点头,神色是无奈、尴尬又有点好玩。" 他正在我家门口等我,非常不幸被他遇上了。" 凯波眼睛闪闪地亮了起来," 好家伙!他的时机可挑得真好!" " 还说呢!等我哭完只恨不得地面裂个缝让我下地狱去算了!" 凯波轻笑起来。" 真好!终于有个人可以陪你哭了!" " 什么烂话!我没事干嘛找个人陪我哭!我有神经病啊!要找也找个可以陪我玩的!" " 是啊!阿V 不就可以陪你玩?看看后来怎么样,你什么时候才学得乖?" " 大概下辈子。" 阿V 的吉他声在她们的交谈中缓缓退去,终于结束了他的演唱。走到阿俐的身边坐下,阿艳也跟了过来。

  " 又跑出来混!" " 你管我!" " 什么嘛!工作不工作老是在外面游荡,我要是你老公不把你打烂才怪!" " 对!对!对!" 阿俐笑眯眯的。" 彼此彼此,我要是你老婆我一定会叫你去死,幸好我们都不是,要不然世界少了我们,多无聊啊!" " 可是你们这种无聊人要是多个几个,这世界大概就要毁灭了!"阿杜笑着开口。

  " 扁他!" 阿俐叫道。

  " 这有什么问题——" 她们笑着看他们两个大男人你来我往地做着可笑的动作。这是属于他们的欢乐,而她正是眷恋这种感觉,仿佛走进这里便可以与外面的世界完全脱离关系似的!

  阿艳含笑坐在一边,但态度仍是隔离的。阿俐有些不忍地朝她一笑,却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

  有一阵子,阿艳对她怀有很深的敌意,从她的眼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而她也仿佛心虚什么似的会感到不自在。

  不管阿V 心里怎么想,她却无法不认为自己很自私,当她和阿V 在外面玩得像两个孩子似的时候,阿艳正在做什么?

  她必是伤心的,难过的!

  在爱情的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更何况阿V 是那明日张胆即使到后来她明白了自己只是阿V 在过渡时期的一个朋友,她仍是有些不安的。

  直到现在,她终于能坦然地面对她!

  或许是因为阿V 终于浪子回头,再度回到阿艳的身边而舍弃了他们的友谊。

  也或许是她也为他们之间的结束而哀悼过、伤心过,这对阿艳来说大概也算是一种公平吧!

  " 好了啦!不和你们闹了,我们要回家去了。" 阿V 揽着阿艳的肩道。

  " 拜。" 看着她们走出去,在心里总有些遗憾。在爱情中想再存有第三者的友谊,不管有多么纯正,那都是不可能的!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试镜。

  阿俐远远的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这一切,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和厌倦!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答应" 顶略" 的邀请替他们公司做文案,条件是必需让李慧慧来参加试镜会,她可以不来的,但为了逞强,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淡然,她坐在这里。

  假装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 俐华。" 李进瑞有些犹豫地微笑,手足无措地望着她," 我可以坐下来吗?

  " 他大概是他们李家最不惹她反感的人了,她淡淡地点点头," 当然可以。" " 谢谢你答应替慧慧找机会。" " 不客气。" 进瑞清清嗓子,不太自在地望着地面,"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不太高兴——" " 说不太高兴是太低估我的反应了。我是愤怒,但是这不干你的事,你不必对我说抱歉之类的话。" 她漠然地说道,眼睛盯着前方的试镜室,猜想里面的情况,在心中有些恶毒地希望李慧慧失败!

  " 阿姨这两天身体状况很差,我们都很担心,不知道你肯不肯——" " 不肯。

  " 她断然截断他后面的话," 我绝不会到你家去的,不管是为了任何理由!" 李进瑞有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早知道她会如此反应似的," 你就这么讨厌我们?" 她拒绝回答如此直接的问题。

  不回答、不反驳,答案是如此的清晰!

  " 为什么要这么绝?这么固执呢?" " 因为我就是这样。" " 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伤阿姨的心吗?你是她唯一的女儿——" " 不再是唯一了,打从她入你们李家的门之后就不再是了!" 阿俐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我的立场已经表面得很清楚了,固执的不见得就是我,相互不能苟同,折中并不代表另一方一定是错的,我们的立场不同,你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 俐华——" 试镜室的门打开,里面的人鱼贯地走了出来。钟司手中拿着一份评估单,风度翮翮地对着那里的人微笑," 试镜的结果我们会另行通知,非常感谢各位今天拨空前来,请先回去等我们的消息。" 十多个女孩子几家欢乐几家愁的表情清楚地写在脸上,但大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

  李慧慧笔直地走到他们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 我们走吧!" " 你该向俐华道谢,是她给了你机会?" 李进瑞敛起面孔说道。

  她有些不甘,却又勉强看了她哥哥一眼:" 我又没说我不向她道谢,你这么凶做什么?" " 不必了,我的责任已经尽到了,非它的一律没我的事。" 阿俐面无表情地起身。

  " 等一下!" 李慧慧刁蛮地挡在她的面前," 你这算什么?就算不喜欢我们也不必老摆一张臭脸给我们看!不要以为你帮了我一次忙我就有多感激你,我还是一样讨厌你!" " 慧慧!" 阿俐转过头来不屑地冷笑," 我没有以为什么,我也不需要以为什么,这只是交换条件而已。至于你说你讨厌我,这很好,反正我们是彼此彼此,我也不见得就喜欢你,对你这种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孩子我只是不屑和你交谈!" " 你——" 李慧慧气得俏脸泛绿,她猛然甩开李进瑞的手,"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房俐华眉也不抬一下,径自走向门口。

  " 房俐华!" 她大嚷。

  李进瑞拦着她," 不要叫了!你要在这个地方出丑吗?" " 你是什么大哥!

  " 慧慧怒骂," 只会向着外人!你没看到她那个态度!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待我!你就由着她去!这么喜欢她干嘛不去追!你去啊!去啊!" "不要在这里胡闹!我不是爸,我不会纵容你!" 进瑞沉声道。

  她一愣,进瑞平时脾气温和,难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但她知道他发起脾气有多吓人!

  慧慧牙一咬,将满腔的怒气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 你老实说,你知不知道阿俐刚刚说的交换条件是什么?是不是你又逼着阿姨去找她?" "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逼着任何人去找她,更何况那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我不必管那么 多!" 李进瑞狐疑地望着她," 最好是没有,阿姨对你已经够好了,如果你再玩什么花样,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 你威胁我有什么用?

  我没有就是没有,我看你也不要再叫那个女人阿姨了,你干脆改口叫妈算了!" 李慧慧忿恨地一扭腰,大步踏离那里。

  李进瑞望着妹妹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他们一家人是太宠她,宠到现在慧慧跟本是目中无人、娇纵刁蛮!

  他摇摇头,无奈地随着她走出去。

  试镜室的大门再度打开,钟司和邹烈叼着烟出现在门口。" 你觉得怎么样?

  " 钟司首先开口。

  邹烈深思地望着门,望着房俐华离去的方向。" 满足她的心愿吧!" 阿俐那布满泪水的脸一直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五章由邹烈来主持开制作会议,在" 顶略" 是第一次。在过去,他连董事会议也不曾来参加过,一切都是由钟司代替他执行,而这次他居然出现了!

  公司上上下下都谣传着他准备将权力收回,而不再是个有名无实的老板,但邹烈和钟司心里都很清楚他是为了什么而回来的。

  是为了阿俐。

  近来邹烈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要她到公司开制作会议,他一定会到。

  阿俐有次调侃地说她是被他用钱砸死的。" 顶略" 付了她天价,要她这一季只替他们公司做企划和文案,这样一来她等于是" 顶略" 内部的一份子了。至少在这一季以内是这个样子。

  钟司是最平衡的人,他和邹烈之间的默契根本不须要言语。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他十分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他也不会漏掉任何一样,而且对公司内所诱的谣传一律一笑置之!

  许多当年在钟司身边的人不免会怀疑邹烈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能胜任他的工作,但在钟司和邹烈笃定的搭配下,即使他们有所怀疑也不敢表观出来。

  邹烈对那种怀疑的眼光有些厌倦,他并不想取代谁,但他也不想让手下的人总对他的命令有所犹豫。

  他必需改变局面!

  而这次的制作会议是他第一个准备下手的目标!

  化妆品公司总部的人派来代表做简报,是个日本人,而邹烈下令取消翻译人员。

  邹烈精通三种外文,他根本不需翻译。

  光是这点就足以叫许多人汗额,而阿俐正是其中之一。

  " 他们这一季准备推出六种主力产品,上一季他们的销量虽然稳定,但并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的化妆品及保养品在国内已有固定的市场,总体来说并不怕吃败仗,可是竞争越来越强,他们并不以稳定发展为满足,这就是我们做的,以广告拓展他们更宽广的市场?房俐华小姐上一季为另一家化妆品公司策划的广告十分成功,这次我们争取到她来与我们配合,企划部门的人员必须全力支援她。

  " 邹烈脸不红气不喘地侃侃而谈,沉稳、不怒而威的气势令许多人赞赏!

  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富家子弟,但今天,他使许多人别目相看!

  阿俐坐在会议桌旁,对他在公事上所表现出来的专业态度感到赞赏!

  这是另一个她所陌生的邹烈。

  这段时日以来,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彼此的了解越深,她就越是迷恋!

  她是个凡事都必须有定位的人,她必须知道自己是处在于什么样的环境及角度之中,她才能做出适当的反应。

  现在他们之间算是什么呢?

  " 追求" 这个常听到、对她却十分陌生的字眼猛然跃进她的脑海里,她极力思索这个词的一般定义。

  邹烈是在追求吔吗?

  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感情上的确是个白痴!

  在她的世界里,友谊的成份比爱情重太多,爱情那种东西那样危险,她想尝试吗?

  有好几分钟,她只是盯着他发呆,对他所说的活置若罔闻!

  " ……他们这次的主题设定在' 爱情' 上,我们已经将他们在日本所拍的广告片拷贝一份,待会儿会放映出来,由于国情及观念上的不同,我们不能采用他们的方式,但可以加以参考——" " 董事长,有人找您!" 总机小姐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夹杂着几分无奈," 很抱歉打扰,可是他们很坚持" " 请他们到会客室等我,在我开完会之后会去见他们。" " 可是他说一定要现在" " 我是你亲叔叔,你在就给我出来,否则别怪我让你下不了台!" 一个男人咆哮的声音清楚地透过话机传了进来!

  邹烈的脸色一变,但迅速镇定下来转叫钟司," 你去应付他,如果不行就叫警卫送他出去,另外把总机小姐换职位,她显然很失职!" 钟司叹口气。" 你们继续开会,其他的就交给我。" 阿俐迷惑地望着钟司走了出去,而在邹烈若无其事的外表下,她看到了他强硬冷酷的眼神!

  这是家族恩怨,她不该好奇,但她不得不想,邹烈为何会转变如此之大!

  好不容易,这场人心浮动的会议在一个钟头之后令人松了口气地结束,所有与会的人都急着想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他们会有一场比会议更精彩上百倍的好戏可以看吗?

  邹烈按下对话钮," 请钟总经理带人进来。" " 知道了。" 阿俐听出总机小姐的声音已换了个人,她有些迟疑地收拾好东西往门口走去。

  " 不想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 想。" 她坦白地面对他。" 但我不想介人你的家族纠纷中,除非你想要我留下来。" 他背对着她,背脊僵硬,似乎正思索着什么难以取抉的问题。还来不及开口,门口已走进来钟司、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的美妇。

  阿俐默默地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如果他无法决定,那就让她决定吧!

  这是一段她还不该介入的关系,至少不是现在,而以后……

  她并不想知道他们的以后会是如何!

  " 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邹永昌暴怒的吼声传来,一叠帐单笔直地掷向邹烈的背。

  邹烈在几秒钟之内已武装好自己,转过身来,阿俐已走上会议室将门一并带上。

  " 为什么将这些单子退回来?这是你该付的钱!" " 是吗?问题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邹永昌暴怒地吼叫起来,平时的雍容风雅全在狰狞的面孔中消失!" 什么话!这一年多以来哪一次不是这样?以前都付了现在又为什么" " 因为我不想破产。" 他冷笑打量自己的侄儿。" 原来还是为了钱嘛!邹家财产那么多,全落在你手上,怎么?才花这一点小钱就心疼啦!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的呢!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要?现在又怎么了?" "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毒!阿烈再怎么也是自家人,不要为了一点钱弄得大家难看。" 邹永英优雅地坐了下来,一派雍容,和她逝去的大哥邹永伦十分相像。" 可是,阿烈,你也别和姑姑叔叔计较那么多,不过是几万块钱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数目,何必" " 钟司,去把他们这半年来的帐单拿来给他们过目一下,什么叫不是大数目。" 钟司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邹烈打量跟前两个都已年过半百的长辈。

  他们相识了一辈子,但从没亲蜜过。在他们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孩子,在邹氏家族里是不会也不可能有什么前途和地位的!他们重视的是邹刚,他的大哥。

  他不知道在他们的眼里,除了钱之外到底还有什么?

  他的父亲去世,他的大哥死亡,他们没有为他们掉过半滴眼泪,争着想知道家产如何分配、谁可以自一个死人身上挖到多少钱!

  这样两个外表如此优雅、如此高贵的人,在骨子里却是只认得钱的冷血动物!

  在他们知道邹永伦将所有的财产全交给他,而他们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几乎所有的经济大权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之后,他们巴结过他、逢迎过他!

  他们甚至不介意他杀死了他的大哥邹刚!

  " 我不信!" " 是真的!" 逸玫急急自皮包中掏出年代久远的剪报。" 这是我到图书馆查出来的资料,原先我也不信,可是事实摆在前,邹烈是个杀人犯!

  他亲手杀死他的大哥!" 房俐华愕然地盯着手上的剪报,好半晌不出话来!

  邹氏企业兄弟阋墙次子邹烈自卫杀人,长子邹刚跌下三楼,于清晨二时不治身亡。

  报导上黑字白纸写得清清楚楚,邹烈和邹刚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再加上其父邹永伦病重,邹家的财产由谁来继承的问题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邹刚盛怒之下拿出西洋剑欲追杀邹烈,邹烈在自卫之时,不慎将他推落阳台……。

  这就是改变他的事故!?

  这就是他为何会有那种与世界对抗的眼神的理由?

  " 阿俐,你要考虑清楚和邹烈在一起的可能性!" 逸玫轻轻将报导自她的手中抽出。" 他是个危险的男人,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 你认为他是故意的!" 阿俐几乎是责怪地望着她。" 他不是的!他不是那种人,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大哥!" " 我指的不是这个,但你对他又了解多少?和他在一起,你简直是公然与世界为敌!现在的社会有多残忍,这样一个有纪录的人不会被轻易放过,更不会被轻易淡忘!你不要想改变世界,办不到的!" 阿俐沈默地屈起腿,几乎是有些无奈、有些伤悲的望着看不见的某一点。

  逸玫叹口气," 你爱同情弱者的这一点再不改的话,你永远分不清楚什么是真爱!" 她一愣!

  她是这样的吗?

  从阿V 眼里看到的寂寞、孤单,从邹烈身上看到的萧索和艰辛。

  她是经由同情才能产生感情吗?

  " 不是这样的!" " 那为什么你所选择的都是带着伤痛的男人?阿杜是这样,阿V 是这样,阿宝是这样,邹烈也是这样!他们都伤过心,都受过苦,都同样以特异的方式在世界上离群索居地活着!" " 因为只有痛过、被伤害过的人才懂得珍惜,才知道什么叫爱!" 逸玫望着她固执的神情、固执的眼,再度叹口气。" 不要想肩负全世界,不要想背十字架,你自己已经够苦了,为什么不找一个真正可以替你背、替你苦的人!为什么不找一个真正可以让你幸福快乐的人?" " 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快乐!" " 你这是苦中作乐,如果我少了解你一点,我会说你有自虐狂!" " 够了!" " 你比我所想像的还要严重?" " 省省你那些话。" 逸玫点起一根烟,自迷蒙的烟雾中望着她。"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 我应该打算怎么办吗!" 她面无表情地反问。

  " 别告诉我这篇报导对你连半点影响都没有!" 阿俐不理会她,迳自沉默着。

  窗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下雨了,秋季是最容易感伤的季节,一下起雨来就好像永远不会停似的。

  雨水击打在她的玻璃窗上,有种萧瑟的美感,曾经,她是个酷爱淋雨的孩子。

  和逸玫在雨中的中学泥泞的操场上漫步,狂奔在台风之中,和阿V 在码头淋着大雨钓鱼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一件浪漫的事她不再做了?

  她的尖锐、不满、叛逆,在现实中渐渐被磨干,而在那同时,她越是老练,越是世故,也就越不风花雪月的!

  在成人的世界里是容不下浪漫和风花雪月的!

  当她介于孩子与成人的世界之时,她是那样的憎恨这个世界,那样的憎恨自己的命运!

  一直以为当个自由工作者,她可以不要面对那么多的现实和生命,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仍必须面对这么多的无解和残酷?

  永远没有公平的生命,也永远没有美好的现实!

  她早已渡过了叛逆的年龄,但为什么她仍觉得这样不满?这样地想对世界呐喊:为什么?

  在房健国的世界里,生命是简单的。他没有他妻子的喜感,也没有他女儿的复杂,对他来说,生活就单纯地只是生活。

  六合彩的开奖日,是他平淡的口子中唯一会有的起伏,他的生活哲学再简单不过,人生就这么几十年,左正是过右也是过,怎么个过法不都是一样的吗?

  他就这样庸庸碌碌的过了几十年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和唐秀娟离婚,对他来说,生活上是少了什么似的不自在,不能说他不伤心、不难过,但比起阿俐的忿怒,他显然是温和得多了!

  他是很疼爱阿俐的,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他是又爱又忙。阿俐的杰出和优秀叫他骄傲,但阿俐的极端和对世界的不满常叫他替她担心害怕!

  在阿俐伪装的乖顺下,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有着个如何不安的灵魂!

  " 阿俐,这次回来可以在家里住多久?" 她将埋在杂志之中的脸探了出来,竟是有些呆滞茫然地," 我不知道,可以待多久算多久吧!" " 你台北的事没有关系吗?" " 关系?什么关系?" 她茫然地问," 有没有我还不是一样。"房健国将杂志自她的手中抽走。" 你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是不是?怎么这次回来这么阴阳怪气的?" 面对父的质询,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她是为了逃避才回来的,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台北的问题,所以她回来了。可是回来了又如何?她的心仍留在台北。

  可以问房健国对邹烈的事的意见吗?

  或是关于阿V 他们的想法?

  她知道不行,父亲不是可以了解她的想法的人,让他知道了那些,他只会操心却于事无补。

  " 没什么,只是正在想一些事,我接了一个案子很不好做,要花很多时间。

  " 房健国这才放心下来,温和地拍拍女儿的肩," 也不要太累了。" " 不会的。

  " 然后他又回头去算他的六合彩号码,神情专注一如用功的学生。

  唐秀娟就是忍受不了他的庸俗和无能吗?

  一个胸无大志、平凡的男人,这是她所憎恨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又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地过了数十年?

  阿俐望着父亲已然发白的头发,突然喉一紧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我出去走走" " 天很黑了,早点回来。" " 好。" 走在微亮的田野小径上,四周的稻田和菜圃早巳不是多年前的样子了。

  这许多年来,她每次回来总是带着伤窝在家里,要不然就是累呆了根本懒得动,就这样,甚至是家里四周的改变她也不知道、也不明白这里只是她童年的记忆而已,而现在,她甚至已找不到过往的痕迹了!

  微凉的风轻轻抚着她的发,柏油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弯曲的路不知道在何时延长了,通向不知名的地方,她一向是个路盲,再走下去会走到哪里?她会认得路回来吗?

  她走在台北街头也总是不知道自己再走下去会到什么地方,也总是会担心自己是否还能找得到路回家。有一阵子和阿杜他们在一起,她从来不必担心这些。

  他们总会又好气又好笑地接送她到天涯海角。

  泪水冷冷地滑落颊边,她真的是盲的吗?

  如何去相信自己对人世是如此的无知和幼稚?

  远远的地方,一盏摩托车灯缓缓驶来,她闪向路边,而车上的骑土却在接近她时放慢了速度,终于有些腼腆地含笑停在她面前。"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原来是隔壁杂货店老板娘的儿子阿明,想来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吧!相识十多年,儿时经常玩在一起。

  她匆匆一笑,庆幸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他不会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不要,我想走一走散散步,好久没在这附近看看了。" 阿明犹豫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该就此飞奔而去,或是下来陪她。半晌过去,他终于还是下了车。" 那我陪你走一走。" " 好啊!" 他推着车走在她的身边,有那么几分钟,谁也不知道该先开口说些什么。

  曾有一阵子,杂货店的老板娘非常中意她当他们家的儿媳妇,经常开玩笑要他们赶快订婚,甚至亲自到房健国面前提亲。

  那是一、二年前的事了,现在想想有些好笑,她和阿明偶尔会出门去看看电影、打打电动玩具、逛逛街,但他们之间却是怎么也激不起半点火花!

  阿明的个子很高,十分清秀漂亮,就是单薄了一些,脸上总带着腼腆的笑意,温和得没有脾气。

  或许正因为他的含蓄,房健国总觉得他是太软弱了,怎么治得住他这个刁钻古怪的女儿?

  阿俐也觉得他是懦弱的,即使在他母亲上门来提亲时,他也是含蓄而腼腆地不曾对她说过任何话。

  除此之外,她对阿明也没有半点情意,这样在一起会快乐幸福吗?

  或者她只是不甘于一间小小的杂货店,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

  一个没有野心、没有侵略性的男人?

  她微微一愣!

  她竟和她的母亲是如此地像吗?

  " 你很久没回来了。" " 才怪,我经常都在家的,只是很少出门,所以你们都以为我回来的少,其实我常在,只是你不常在家才会看不到我。" 阿明沉默了一秒钟," 每次你回来,我妈都会告诉我。" 阿俐点点头,她也只能点点头。

  " 工作顺利吗?我妈说你在广告公司做事很能干。" " 是吗?" 她微微一笑,有些嘲弄地。" 我倒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混吃混喝而已,尽做一些没什么建设性的事。" " 不会啊!大家都说你很有成就,赚的钱是我们这一群孩子里最多的,看起来是个台北人了。" 他的语气里有些不胜唏嘘之感。

  她知道。所以每次回来极少和街坊邻居打交道。

  在他们的眼中,她是不同的,是飞出去的鸟儿,即使回来也只是个过客。这个地方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 你呢?过得好不好?" " 还不错,在公司上班就是这样,没什么大差别的。

  " " 还打电动玩具看卡通片?" 他轻笑起来," 没时间了,真的想着想玩也没那个机会,都这么大了还玩那些,妈老是说我长不大。" " 就这样了!" 人长大了,很多喜欢的事都不能再做、不能再玩,只因为已不再是个孩子了!

  如此地悲伤!

  " 我还是一样打电动,还是一样爱看卡通,没事就发神经病玩得无法无天,反正我一个人住在外面,根本不必去管别人怎么想,这就是住外面的好处。"" 这就是你不一样的地方!" 他仰望天空的星辰,很有些感叹," 你是自由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们是不可能的,他已清楚的知道彼此的定位了!

  他是个恋家的男人,也不得不恋家,而她是酷爱自由的,她要的人是能陪着她飞翔的,而不是他!

  巷子口到了,他将车子发动骑上车," 我们这里的人很容易瞎猜的,我先回去了。" 在路灯下看着他清秀的眉宇,她点点头朝他微微一笑," 拜!" " 拜!

  " 望着他骑到他家门口,将车子停好,走进店门口,她在巷口的大石头上坐下来,仰望着星辰。

  他刚刚也看这同一片天空,在他心里所想的,所渴望的,是不是永远无法接近也永远无法摘取的天星呢?

  孤冷、距离感,他以为这就是台北人吧!

  但她却知道不是的,台北人如此淡漠、如此疏离,而她不是的!

  很多人都不是的,但走在人群中却不得不冷漠、不疏离,在那个繁华的大都会里,开放自己是危险的!

  她呢?

  她的疏离和距离感是因为别人先给她下了定义,先给她做了定位,而她自己也只好如此遵循。

  定位!

  这一生对她最重要的、却也最为她所痛恨的东西!

  " 凯波外找。" 古凯波自公文案卷上抬起头来," 谁找我!" " 不知道,不过那家伙帅呆了!酷得不像是人类!" " 夸张!" 她微笑地起身,走向会客室,里面坐着的是钟司,那个阿俐口中俊拔绝伦的超级大帅哥。

  她和阿俐一向眼光差异甚大,但这次她不得不承认阿俐的确没有夸大其词!

  " 有什么事找我吗?" 钟司看着眼前亮丽的清秀佳人,态度不自觉地温和起来," 我想找阿俐,可是她没留下她家的住址,只能找到你这里来了。" " 是为了邹烈还是公事?" 她小心翼翼地问。

  " 我要回答哪一种你才会告诉我她在哪里?" " 比较有可能是不管回答任何一种我都不会告诉你。" 钟司摊摊手,脸上的表情十分无奈。" 早知道你会如此回答,可是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走的,你对阿俐就像我对邹烈一样,这好像使我们一开始就处于对立的立场!" 凯波端庄地坐在沙发椅上,试图和他讲理。

  " 我不想和你或任何人对立,可是如果你非要那样想我也没办法,阿俐要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我无法将她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钟司坐在她的正对面,语气中已有些忿怒,但神情依然平和。" 她至少该先告诉我们一声吧,不声不响地失踪数天,永远是电话留言,这到底算什么?她对邹烈不公平!" " 邹烈也没有公平的对待过她。" 凯波平静地反驳,昨夜她和阿俐在电话中谈了将近二个钟头,邹烈的隐瞒也使她不满!

  钟司脸色一变,温和的表情顿时消失。" 她是为了邹烈的过去而离开!她觉得邹烈是个杀人犯所以配不上她?" 凯波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很好笑,你对阿俐的了解少得可怜,她如果是为了那一点,那我大可告诉你她的去处,反正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 那她为什么不哼一声就突然消失?" " 邹烈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我?" 钟司微微苦笑," 你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承认他有多急的,他不是那种人,他宁可自己苦思到死也不会主动来找答案。" 凯波望着他,神情微微不屑," 表示阿俐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没重到可以让他打破自己的原则,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替他操这个心?" " 我以为邹烈告诉过我,你是很温柔不会张牙舞爪的。

  " 他好玩地打量着她。

  " 彼此彼此,你为了邹烈可以没风度,我当然也可以为了阿俐而泼辣。" 凯波话一说完便轻叹口气。" 别再问我阿俐在哪里了,我不会说的。" " 至少告诉我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等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 " 钟司闷闷地望着她," 你不愿意推他们一把?" " 就算我把阿俐的地址告诉你又怎么样?邹烈也不会去找她,这和我推不推他们一把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我不了解邹烈,像他那样的人可以给阿俐什么?在我什么都不确定之时,我怎么推他们下火坑?" " 有这么严重?" " 当然有。" 钟司无奈地点点头," 那也只好如此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要问。" " 什么问题?" 他露出他的招牌笑容," 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 如果我说不你会不会打退堂鼓?" " 不会。" 凯波微微一笑," 那又何必问?" 第六章端着一杯邹永伦生前最爱的酒坐在阳台上,几乎是没有意识地抽着烟。

  阿俐离开已经三天了。打从她离开会议室,整个人就像化成烟雾似的消失在空气之中。

  他极端的思念她,程度之强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自从爱上阿俐之后,他变成一个懦弱而不安的男人。

  就像溺水的人恐慌地握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一样,他抓着她,仿佛没有了她,他便无法生存!

  而阿俐却放手了,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似乎截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连系!

  认真想来,他对阿俐开始产生爱恋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并不十分清楚,大概是从钟司在他的答录机里告诉他房俐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开始吧!

  也或许是在PUB 里,他们第一次见面,看到她那不同于一般人的反应开始。

  没有任何理由和前兆的,他就是知道自己爱上她了,既没有恐慌也没有犹豫,一切理所当然得让他觉得该死!

  她无声无息地溶人了他的生活及生命之中,这场仗他还没开始打便已不战而降!

  可是她却撤退了。这三天来,她什么话都没留下,仿佛一开始她就不曾存在过。

  她在哪里?

  和他一样正无止尽、痛楚地思念着她吗?

  小径上一辆跑车朝他驶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出那到底是谁的车子。

  车停在他的门口,走下来的女郎风姿绰约,优雅迷人的体态是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 不清我上去坐!" 她的声音一如过去,沙哑而诱人,仿佛站在地狱门口邀请的天使。

  " 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他阴沉地回答。

  " 可是我差点就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呢!" 她轻笑," 现在我居然连大门也进不去了吗?" 邹然冷冷地望着她," 到底有什么事?" " 先让我进去。" " 门没关。" 女郎微微一笑,迳自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狠狠地咬着牙,将手中的酒一仰而尽,起身走回屋子她没多久已端坐在客厅之中,手上端着一杯腥红色的酒,和她艳艳的蔻丹相互辉映着嗜血的光芒!

  邹烈站在楼梯口,看着她绝美的容颜,过去的记忆一幕幕地回来。她是如何的诱惑邹刚,如何地诱惑自己,奢想走进邹家的大门,一跃而成枝头上的凤凰!

  而邹刚是如何因她而死!

  尤月!

  他这一生中最痛恨的女人!

  " 闲话少说,你到底来做什么?" " 我半句话都还没开口呢!" 尤月有些委屈地轻嚷," 看看老朋友不行吗?" " 我姑姑叔叔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找我?" 尤月微笑," 和你在一起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我根本不必隐瞒什么,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你。" 邹烈冷哼一声。" 那你是白来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他们已经太过份了!" " 还是这么冥顽不化。" 她优雅地起身,走到酒柜之前,再替自己倒了酒。" 你姑姑叔叔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没有把握,他们会叫我来吗?" " 随便你们怎么做。" " 邹烈!" 他冷峻地回头,眼中没有半点感情。

  尤月黯然地叹了口气," 在你的心里,我就有那么坏、那么冷血?" 他没有回答,因为不需要回答,他的神态已给了她答案。

  尤月走回沙发上坐了下来,轻轻晃动手中的酒,神情有些哀伤。" 他们要我告诉你,如果你坚持不肯再继续执行你父亲的遗嘱,那他们会去告你的!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招,只要我在法庭上翻供,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还记得吗?" 邹烈脸色一变再变,终于铁青得毫无人色!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 我不在乎!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滚离我远一点!

  " "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威胁你!我只是来告诉你,他们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你,你自己要小心,你的姑姑叔叔根本没有半点人性!" " 那你呢?你就有吗?" 尤月的手一抖,腥红的酒液泼在她雪白的套装上,留下一个显目的印子!

  仿佛是烙印一样,永远不会消失,只会无止尽的扩大!

  " 我知道你恨我、鄙视我,根本就认为我是个下流的女人,可是……" 她深吸几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声音却忍不住哽咽," 可是你至少听我说这一次!

  " " 我是贪慕荣华富贵,我承认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可是我从来没有存心害过谁!和邹刚在一起,我是不爱他,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弄到今天这样,我不会和他在一起!我从来不想他死!" " 人死都死了,你今天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 我知道没用!可是我爱你啊!你是我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 " 不要跟我提爱!

  " 他忿怒地爆发," 什么叫爱?你这种女人懂得什么叫爱?今天张三明天李四,只要有钱谁都可以买到你,谁都可以和你上床,你知道爱是什么?爱在你的眼里只是钱!一堆又一堆的钱!" "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 她哭喊。

  邹烈怒极上前拽着她走到客厅中央摆着他大哥遗照的地方,逼她直视那张含笑的黑白照片。" 那你对他说,你对他说你不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的!你对他说你不是为了钱才要离开他到我身边来的!你说啊!说啊!" " 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哭得声嘶力竭,避开眼前那张夜夜纠缠着她,含恨的照片!

  邹烈猛然甩开她,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制!

  他们都说他和邹刚没有感情。

  他们都说他这一生为的就是和邹刚争、和他抢——他的父亲、他的女人、他的财产!

  可是他没有!

  他可以指天立誓他从不想和他的大哥争些什么、抢些什么!

  他是个私生子,到了要入小学的年纪才入了邹家的户籍,才踏进邹家的大门,他不奢求任何人多看他一眼,他根本不想到邹家来!

  可是他还是来了,在这栋大宅子里认识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哥,那是他从不想要的亲人。

  可是他爱他们!

  邹刚讨厌他,处处为难他,向他的父亲打小报告,可是在他的眼里,邹刚活得理直气壮、飞扬拔扈,那是一份他永远没有、也永远得不到的气势!

  只要邹刚对他好一点,他就感动得可以为他去死!

  他那么喜欢邹刚,即使在成年之后,那初次见面时的欣赏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为了尤月,邹刚和他反目成仇,他说他恨他,打从他一踏人邹家的大门开始,他就恨他!恨他夺走了父亲对他的爱,恨他处处都比他优秀、比他成功,恨尤月爱上他!

  他更恨父亲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

  可是他却知道,父亲之所以把财产给他,并不是对他有偏爱,而是因为邹刚不能守成。如果财产落在他的手上,不出几年必会败光,而他也将一贫如洗!

  邹永伦在遗嘱上注明,他必须为全家族的人负责。为的就是怕将来长子会无处可去,会无可依靠!

  他们的父亲是如此地了解他,是如此的了解他们,只有他知道,他对他的大哥在心里有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可是可是邹刚还是死在他的手上!

  " 为什么!" 他怒吼!向全世界抗议,向命运抗议待他的不公!

  原来从不去碰触的伤口并不是已然复原,它只是被忽略、被刻意的遗忘!

  一旦再度碰触才知道,原来它仍是那么深、那么痛楚、那么地狰狞!

  "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后悔!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难过!我也是人,我也有血有肉,我不是没有感情的!" 她拼命抽搐,泪水弄脏她画得明亮、动人的眼眸,在她的脸上留下两道乌黑的痕迹。

  尤月是个爱美的女人,出身卑微的她,这一生都在为了使自己更美而努力,在其它人面前落泪,或许是第一次!

  " 邹刚虽然坏,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他一向玩世不恭,一向是个花花公子,我怎么会想到他那么认真!我怎么会知道!" " 那就没事了吗?

  那就可以把一切结束掉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我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要怎么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这一切!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死的是我!" "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啜泣着跪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 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是真的爱你,我是真心的!不管你怎么恨我,多么瞧不起我,我都是真心的!我不能说我对邹刚半点感情都没有,可是我只是个玩具!对他来说只要是他的,都不准你沾手,他忿怒的是我爱上你,而不是他爱我有多深" " 他是真心的!他要娶你,他要你当他的妻子,他要你脱离风尘,他是爱你的!你是如此的自私而看不见别人的真心吗?你只看到你自己,别人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的死活!" " 不是这样的!求求你听我说!

  邹烈" 他忿怒地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里,忿然将门用力甩上!

  " 邹烈!" 尤月漠然跌坐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哭了起来,邹刚的照片在她的面前冷冽地注视着她。

  " 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你呢?为什么那时候不放我走?连死都还要带给别人痛苦,这样你很开心、你很值得吗?" 她喃喃地对着照片道。

  这一年多以来,每夜她都摆脱不了邹刚的阴魂,他总是那样忿怒地瞪视着她,遣责她的不忠!

  这一年多以来,她不敢接近这栋她向往已久的大房子,只因为这里是那么的阴森,仿佛邹刚从未离开过这里似的!

  她对邹烈是真心的!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他是如何的拒绝她,她是真的爱他。

  他恨她!

  邹刚死后,她在法庭上作证,邹烈完全是出于自卫才不得不将邹刚推落阳台。

  她忍受着世人指指点点的眼光,她承认她是邹刚的情妇,她承认她是个风尘女郎,那一切都只是为了他!

  可是他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他甚至不肯开口对她说半句话!

  他对她那股强烈的恨意即使隔着半个法庭她都可以感受得到!

  可是她还是爱他!

  就这么悲哀,就这么固执,就这么痛苦!

  再度来到这里,她装作不在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强颜欢笑,可是她害怕!

  她真的好怕!

  若不是为了邹烈,若不是为了他,她根本不会再来!

  她是这样想念他,她是这样的不顾一切的跑来,可是他对她除了忿怒和憎恨之外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

  邹烈那声愤怒直达宇宙的责问,那么深重地刺进她的心里,她也想问,她也想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上苍是如此的不公!

  坐在阿杜的" 岁月小站" 里,独自喝着又浓又苫的咖啡,她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回来之前,她问父亲,为什么答应和母亲离婚?夫妻二十多年,为什么他竟肯放手让唐秀娟走?

  仿佛知道对这一点她已隐忍很久似的,房健国想了一想,终于自六合彩的单子上抬起头来," 你妈这几十年来也够苦了,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当然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 难道你一点都不嫉妒?不难过?

  她陪了你二十几年,你们是夫妻啊!" " 你们这些年轻人最爱什么情啊、爱的不是吗?你爸爸这一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情,什么叫爱,你妈最不能忍受我的就是这一点,可是我就是这样。人在一起难免会有感情,我当然也不是不爱你妈,可是不管爱不爱,人生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再多再少我不都也过了?你妈要走,我能拉着她不让她走吗?如果她觉得那个姓李的男人可以给她过更好的日子,那为什么不让她去?我这辈子反正是不可能给她穿金戴银,吃好的、喝好的了。" 这是她父亲这一生来,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可是她是无法理解的!

  她无法了解为什么唐秀娟能舍得下达数十年朝夕相处的丈夫女儿,她无法了解数十年患难与共的日子,为什么会对她的父母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更无法理解父亲的人生态度!

  就这么简单吗?

  怎么人的感情来去如此容易呢?

  " 怎么啦?一脸呆滞。" 阿杜走了过来,含笑审视着她," 又发生什么事了?

  " " 什么叫又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我常出状况似的!心情不好不行吗?" 她郁闷地回答。

  " 干嘛心情不好?" " 因为我很笨!" " 这是事实。" " 死阿杜!你就不能讲些好听的话哄哄我?" " 干嘛哄你?反正事实就是事实嘛!" 阿俐朝他扮了个鬼脸,不知怎么的,天大的事到这里来似乎都会化为笑话。他们就有那种本事叫她忘掉一切!" 阿杜,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 没有。" " 真的?" 阿杜微微一笑," 我骗你干嘛!谈恋爱多辛苦!像我这样一个人不是很好吗?阿V一天到晚谈恋爱多累喔!对了,他又跟阿艳吵架了,这次吵得满凶的。" " 你每次都是这样!" 她有些无奈地挥挥手。

  " 怎么样?" 他莫名其妙地问,真的是一脸茫然。

  " 扯开话题啊!只要一谈到你自己,你就拼命把话题扯开,好像多谈一点就会死似的!""不是啊!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嘛!" " 对!对!对!除了你那丰富的童年生活之外,一切都没什么好说的,讲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你很行,可是只要谈深入点你就死命保留!" 阿杜耸耸肩,竟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 有时候我真想叫你去死!" " 叫啊!反正我也不会真的去死。" 阿俐龇牙裂嘴地瞪着他,他却是笑盈盈的走开,迳白去做他的事。

  这就是令人又爱又恨的杜亚辞,比谁都温和,比谁都笑脸迎人,仿佛世界上真的没什么事可以叫他烦恼的,可也比谁都保留!

  自他的脸上想看出什么反应是难上加难,反正他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要真和这种人谈恋爱不死也少掉半条命!

  阿杜是内敛的、深沉的,即使他真的有什么反应,他也会将它深藏在心里而不让人看见。

  偶尔他会不经意的对你温柔、对你很好、细心照顾,可是若不是细心的人谁也看不出那份用心!

  或许他才是那个真正害怕拒绝的人。这样的人也是她所无法理解的!

  她的心事总是写在脸上,在这里,她总是不知如何保留自己,她是很容易被看透、很容易被臆测的!

  她无奈地叹口气,就是因为太容易被看透,所以他们是这样的了解她,很多事她根本还不须要做就被他们猜得清清楚楚!

  望着阿杜单薄的身影,她有些困惑,她和阿杜认识一年多了,对他的了解不比刚开始时多多少,真的是她太笨了吗?

  " 你也在这里。" 阿俐转头,阿V 笑咪咪地走了进来。" 你来了啊!" " 当然,要不然还能去哪里?最近PUB 生意清淡,大家都没什么心情练唱,反正也没几个人用心在听。" " 听阿杜说你又和阿艳吵架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她问了之后才想到这是个她不该涉及的问题!

  不管彼此感情有多好,很多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让人干涉的!

  " 算了!就当我没问吧!" 阿V 耸耸肩,神情并不是开心,也不是恼怒,只是保留,而她最痛恨的就是他们千篇一律保留的态度!

  " 还不是那个样子,女人嘛!就是爱胡思乱想,反正每过一阵子这种情形一定发生一次,久了就习惯了!" 他满不在乎地着。

  " 你一直很大男人主义。" " 没错啊!我承认我自己是很大男人主义,在这方面的观念上我从来就没开放过,只要她还是我女朋友,我就会是这样!" 阿俐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开口。" 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吗?你可以彻夜不归,在外面玩得昏天暗地,可是她却不行,你老是丢下她一个人,这要换了我早就发神经病了!" " 所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嘛!二个人都酷爱自由,偏偏又要求对方不能自由。可是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没什么公不公平的。" "这就是你们奇特的爱情方式,真是诡异,怎么和我想都不一样?" 阿V 轻笑,"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样子,二个人每天都一起啊!甜甜蜜蜜的,好像那种漫画里的感觉对不对?小孩的幻想!" " 或许吧!" " 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开始的时候,恋爱当然是很美,可是人长久在一起就会互相了解,人只要一旦相互了解就一定会产生磨擦,到后来只是试炼彼此的耐心而已!" " 悲哀的恋爱观。" " 不是悲哀而是实际。" 阿俐想了一想,微微苦笑,这样残忍而实际的恋爱她能接受吗?

  如果是和阿V 在一起,那么结果是可以预期的悲惨,如果是邹烈呢?

  如果和他在一起,他们终有一天也会变得相互试炼彼此的耐心吗?

  " 恋爱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如果不是必要千万不要尝试,是很伤元气的。"阿V 有些无奈地说道。

  " 或许吧!或许只有我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才会说那种可笑的话!可是——" 她微微苦笑,  " 算了,就让我还是抱着幻想吧!至少那样还怀着希望。" " 那天来的那个家伙不是正在追你吗?" " 不要得这么俗不可耐好不好?"她皱皱鼻子," 不过我也搞不太清楚,最近常和他在一起就是了。" " 那我也只有祝福你了!" 阿V 双手作揖," 希望你别和我一样,变得俗不可耐!" 阿俐耸耸肩,天知道呢!

  四天了,她没见过邹烈,也没留下半点消息,他是否为她感到忧心?

  从家里回来,她还没回过自己的小公寓,答录机里是否已留下一堆留言?

  不可否认的,她的确是在试炼邹烈哎!俗不可耐!

  " 真的是我!" 李慧慧乐不可支地跳了起来," 我会去的!明天我一定到!

  " 唐秀娟望着她,心里很明白有什么事会让这个孩子如此快乐!

  只有拍广告才行!

  那是阿俐替她办到的吧?

  快半个月了,自从上次和女儿决裂到现在已过了半个月,她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电话,不知道留过多少话,阿俐从给过她回答!

  她是真的不要她这个妈了吗?

  " 阿姨,广告公司决定要用我了!" 慧慧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 他们明天就要我过去商量细节也!" " 那很好啊!" 她强笑着回答。

  慧慧丝毫不觉她的勉强,活蹦乱跳地奔上楼,大概是去打电话昭告天下吧!

  唐秀娟望着她的背影,微微黯然。

  李进瑞沉默地拍拍她的肩,他已自父亲的口中知道阿俐口中所谓的条件!

  这对一个做为母亲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 我没事," 她对这个体贴的孩子一笑," 其实只要慧慧高兴就好,她比较重要。" " 那你呢?阿俐呢?听爸爸您和她为了慧慧的事弄得很不愉快!" "也没什么,阿俐本来就是那个脾气,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唐秀娟微微苦笑,在心里不敢肯定自己安慰的到底是谁。

  会有那一天吗?

  阿俐必须到什么时候才能体谅她的心情?

  或许必须等到她也为人妻、为人母的时候才有可能,可是她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她叹息着,摇摇头走向楼上。

  李进瑞只能望着她,那样的孤单、那样的萧索嫁到他们李家,她的日子并不见得好过,慧慧的刁蛮,四周的耳语,对她这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说都是可怕的考验!

  他和父亲都知道她并不是为钱才嫁过来的!

  那夜和父亲一同喝酒,听他说着那一段陈年往事,他知道,唐秀娟只是想追求幸福而已!

  看过的一本书里有一段是这样写着:" 一个女人一生只期望着看到一次青鸟,这也是一种奢求吗?" 他想,他是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的!

  可是阿俐呢?

  她也能吗?

  唐秀娟明显的消瘦了,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受得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见房俐华呢?

  哎!他们李家的男人大概真像慧慧所说的,全都中邪了!

  "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阿俐皱着眉问道。

  " 钟司说的。" " 钟司?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凯波在线路的另一端有些不自在。" 他来找我要你的地址啊!就这样而已。" 阿俐大笑。

  " 干嘛!我说了什么那么好笑!" " 我又没问你什么,何必那么急着划清界线?" 她取笑。" 通常人都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喔!" " 好吧!好吧!我怕了你可以吧?反正我根本不必想瞒你什么,他是对我不错,这几天我们下班后都会在一起,这样可以了吧!" 阿俐满意地点点头。" 当然,不过你可得小心,倒追他的人成堆成堆的,你可能会变成女性同胞们的公敌喔!" " 谢谢你喔!我跟他又没怎么样,你倒是很懂得如何泼我冷水。" " 不是啊!实话实说嘛!我只是先提醒你,省得到时候被泼硫酸什么的,你又说我不早告诉你。" " 算了!算了!先别提这些了好不好,才刚开始你就拼命泼我冷水,到时候真给你说中我不是惨了吗?

  " " 好啦!不吓你了啦!" 阿俐叹口气,往后靠向墙壁,双眼发直地望着天花板。

  " 现在怎么办?我是自找死路,李慧慧进了' 顶略' ,我一定会常常和她碰面的,我上次让她下不了台,她一定恨死我了,我发什么神经病没事给自己找这种麻烦干嘛啊!" 凯波在另一端叹了口气," 有时候你真的是很固执,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不但伤害了你自己,也伤害了房——你妈妈,这又是何苦!" 阿俐沈默着。

  凯波无奈地叹息," 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气的!

  我只是" 她顿了一顿,"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多年来一直属于我的东西一下子变成别人的,而她要的我又给不起,我只是好伤心!" 她微微哽咽。

  "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像的个样子,伯母不会是那种人的!" " 是吗?" 她苦涩地笑了笑,泪水落了下来。"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想自己的妈吗?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是我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想,只是事实就这样摆在我的面前!你要我怎么想?" 凯波沉默着,半晌才幽幽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真的相信伯母不是那种人,她会那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如果连你这唯一的女儿都不体谅她怎么办呢?" " 或许吧!" " 阿俐" " 让我想一想再说吧!" " 也只能这样了。

  " "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钟司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凯波轻笑,"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 到底说不说?" " 你真的想知道?" " 废话!" " 他说邹烈宁可孤独至死,想念你至死也不会自己去找你,他不是那种人。" 阿俐喃喃诅咒了些什么," 真好,那个烂人,真是对我够好的了!" " 他打过电话给你吗?" " 嗯。

  " 她郁闷地回答。四天四通电话,每通都只有最简单的,报上姓名,然后说请她回来回电话给他。打了跟没打还不是一样。

  " 那种男人你还想期望什么?要他说' 我爱你' 这三个字还不如叫他去死!

  他们就是这样的。" " 我还期望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呢?我看是很难了。"她闷闷地说道。

  " 也不见得啊!邹烈那种人是不燃烧则已,一燃烧就没完没了的,遇上你算他倒霉,我看他是中毒已深、无可救药,你要再加油就彻底完!" " 可是" "什么?" " 算了,我再和你连络吧!" "OK !记得打电话给我!" " 知道了。" 挂上电话,望着话机,她叹口气,她和凯波不一样,凯波不管在什么时都是冷静的,而她却不是!

  凯波说要冷静理性才能玩游戏,她不是可以玩游戏的人!

  总是投入太多热情,总是太容易动容的人不适合玩任何游戏。

  她的是玩不起游戏的,更何况是对邹烈她能吗?

  或许凯波错了,真正中毒已深、无可救药的人并不是邹烈。

  按下答录机的按键,邹烈沉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听起来是那么的正式、那么的公事化,声音中竟能不需半点感情!

  这是她所做不到的!

  她不是个懂得保留的人。

  即使是一再的重播他的声音,她似乎也乐此不疲,听着他平板的语调。

  他曾说过,他是个不喜欢在电话中留言的人——" 天哪!" 谁才是那个笨蛋!

  第七章邹烈独坐在办公室内,抽着烟,表情是一片空白,凝望着窗外的一片大楼造成的都市丛林,深思着什么似的,甚至连敲门声都没听见。

  " 我可以进来吗!" 阿俐探进头来,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有刹时闪过狂喜,但只在那瞬间,他的神情又恢复成一片空白。"我没听见你敲门。" " 要我重来一次吗?" 她企图使气氛轻松一点,这招用在阿杜他们的身上是每试必灵,可是用在他的身上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仍是空白着一张脸。

  " 好吧!好吧!" 她可怜兮兮地走了进来,一副任君处置的表情。" 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不负责任一走了之,都是我的错,我自己承认错误好不好?自首无罪,一向都是这样的。" 邹烈又好气又好笑,想对着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发脾气简直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现在不给她一点教训,将来就再也治不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头了!

  阿俐走到他的面前,大有壮士断腕的味道。" 你要我怎么办?反正做都做了,随便你罗!" " 你为什么突然走掉?" " 想一点事情啊!有时候我留在台北真是无法思考。" " 那也该留言告诉我们。" 阿俐微微黯然," 我不知道该告诉你们什么。" " 比如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去?" 她悄悄地抬起眼,小心地望着他," 我说了你不生气?" " 我考虑。" " 我回去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 阿俐有些委屈地抬起头," 这应该不算是什么大罪吧?" 邹烈平静如昔,眼角闪过一丝警戒。

  " 那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想了些什么?" " 可不可以不说?" " 不可以。" 阿俐轻笑,态度刹时轻松起来。

  原来他毕竟是关心她的。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有着的仍是颗有血有肉的心!

  而她呢?

  她贼贼的一笑,现在王牌紧握在她的手中,她变得顽皮起来!" 可是我觉得不说比较好啊!" 邹烈知道这一次他又失败了,她太古灵精怪,他是很难再维持一张严肃的脸的!" 好吧!好吧!我不怪你这样可以了吧!你到底还要顽皮多久?

  " " 你没有打电话给我。" 她得寸进尺地指控。

  " 什么话!我打了四通电话!每通都留了话" " 对?我是邹烈,回来后请拨个电话给我。" 她装模作样地模仿他的语调说道,然后不屑地嗤了一声," 打了和没打一样!" " 你是在考验我?" " 不行吗?" 她刁钻地回答,还想说些什么,一下子泄了气。" 反正再试也是一样,你不会变的,对你来说自尊比什么都重要。

  " " 你是这样认为的?" " 不要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好像反正我都已经这样想了,再什么也是一样似的!" " 难道不是吗?" 轻松的气氛终于逝去,即使她有心想再营造一次也是十分困难了。

  阿俐悲伤地一笑。" 是啊!难道不是吗?我是如此地痛恨你们这种保留的态度!但我又能说些什么!毕竟你和我不一样,谁先说了谁就是失败者,我不能再做错一次了!" " 阿俐!" " 你会改变吗?" 他沉默地凝视着她。

  她摇摇头," 你不会,我一直是个主动者,可是我这次要任性一点了!再也不要先交出我的心让你们去评判!如果我们之间想要有将来,你必须把我放在第一位,甚于你的自尊、你的过去。" " 你不知道你在要求什么!" " 我知道,不知道的是你!" 邹烈别开眼,不愿直视她眼中深沉的悲哀与坚决。

  阿俐叹了口气。" 等一下就要开会了,我已经草拟了几个方案,请你先过目吧!" 她将文件放在他的面前,恨恨地退了出去。

  阿俐是认真的,如果他不采取行动,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哎!要赌这一把吗?

  这就是她沉思的结果吗?

  她有些好笑地发觉,这和她原先的想法根本是完全的背道而驰!

  原先她打算好好地向他道歉,然后再告诉他,她对他真正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所有原先该说的话她都没说,反而会说出那种话,好像好像角色不太对!

  " 房俐华!" 她转头,走廊上站着李慧慧,一脸的得意之色。

  " 有事?" " 我得到那个角色了!" " 我知道。" 回答得有些不耐烦,她实在没心情和她说话,却不得不站在这里!怎么她就不肯放过她呢?

  慧慧上前走到她的面前。" 而且我还和邹烈谈过,他很欣赏我,这次我会获选全是拜他所赐!" " 那怎么样?" 她神色平静白若,心里却有一把怒火渐渐炽热起来!

  " 那又怎么样?" 慧慧似乎十分惊讶似的。" 公司里的人告诉我他和你走得很近不是吗?要是换了我,我的男朋友公然向别的女人表示欣赏之意,我早就气昏了!是看在我们是姊妹的份上我才告诉你这些,要不然" " 要不然怎么样?" 她冷冷微笑,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李慧慧:" 要不然你就顺水推舟接收他了是不是?" " 我" " 你什么?" 她根本不给她有说话的机会。" 第一点,我们不是姊妹,我很显然不会有你这种妹妹。第二点,邹烈不是我的男朋友,要欣赏谁那是他的事,他喜欢这么没水准的人我也没办法。第三点,如果我真有男朋友,而他欣赏你,我当然是不会气昏的,那只表示我和他的水准不同而已。" 她全然不留余也的快速说过,即使明知道这会激怒她,她偏偏忍不住,开口刺激她李慧慧越听越怒,到后来简直是怒极了扬起手来。

  阿俐冰冷的眼光一掠过她," 我警告你,敢动我半毫我立别让你上不了电视,有种你试试!" " 你他妈的没家教!" 她破口大骂,伪装出来的高贵和甜美瞬时完全消失!

  " 我若和你这种人计较那才真的叫没家教。" 她冷冷不屑吔斜睨她一眼,迳自走开。

  " 站住!若你不想你妈在我家过不下去,最好现在就向我道歉。" 阿俐气得脸色铁青,混身发颤,整整三秒钟,她拼命叫自己要冷静、深呼吸!

  仿佛知道自己已击中要害似的,李慧慧不屑地冷哼," 再嚣张啊!你别忘了我是我爸的掌上明珠,只要我说的话,他没有不听的" " 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你没听过?" 她武装好自己转过身来," 你要怎么做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过" 寒冰似的目光笔直射向她," 像你这种幼稚的女人的确是需要一点训!" 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另一间她临时用的办公室,根本不屑再和她说上半句话。

  李慧慧立在当场,一脸的愤恨!她真的是恨她恨到骨子里去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阿俐!说真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说她有多好、多能干,而自己却一直都只被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连唐秀娟对她的讨好都是带着一点无奈的!

  她并不反对李荣祖再娶,她也知道父亲这些年来过得有多寂寞,她甚至是有些喜欢唐秀娟的,可是——房俐华那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样子让地看了就讨厌!

  那样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几次和她对立,她都居于下风,这口气叫她怎么忍得下去!

  " 怎么啦?" 钟司关心地望着面前低头搅拌咖啡的凯波。" 有什么不对吗?

  " 凯波轻叹口气," 阿俐回来之后一直很不开心,那天她告斥我,她在你们公司和李慧慧吵了一架,又和邹烈处得不是很好。" " 那是她活该!" 她微嗔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话!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 就是有她在,你今天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太皮了,把你教成这副模样!" " 我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不喜欢你大可滚离我远一点?" 凯波丝毫不带感情地说着。

  钟司高举双手," 我又没说什么,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 " 我警告你!你少在我面前批评她,要不然后果你自己负责!" " 我又没说什么!" 凯波冷着脸不理会他。

  钟司叹口气," 我只是说实话也不行吗?她对邹烈的要求真的太多了嘛!如果她能耐心一点,说不定邹烈真的会毫无保留的把什么都告诉她,可是现在我就不敢肯定了!要邹烈去追求谁是很难的,他不是那种人。" " 他不是那种人,他不是那种人,他到底是哪种人?他到底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凯波微怒地回道," 他不会去追求女人,那难道还要阿俐去追求他吗?你们男人为什么都这么自私?

  " " 拜托!你到底在发哪门子的脾气嘛!那是他们的事又不是我们的事,这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 " 我就是看不惯邹烈那个样子!如果他是真的爱阿俐,为什么不明说?反而这也隐瞒,那也隐瞒,那么被动,他怎么不替阿俐想一想?" " 有啊!" 钟司大呼冤枉," 如果他不是替阿俐着想,那他何必用李慧慧呢?比李慧慧好的女孩子又不是没有,他就是为了阿俐才用她的啊!" " 是喔!还真能想,偏偏想到最差劲的地方去了!" " 那你到底要他怎么做才对嘛!你们可真是难伺候!" 凯波好半晌之后才叹口气,她何必跟他发这场脾气呢?毕竟那是阿俐和邹烈的爱情啊!

  望着钟司俊逸的脸,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找个借口罢了!

  哎!

  " 不要这样子好不好?那是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嘛!你在这里对我发脾气我也没办法啊!我又不是邹烈,了不起也只能说说他而已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要说他什么,他为了阿俐已经让步够多了。" " 那是你认为的。" " 凯波!

  " 她挥挥手低下头喝饮料。" 话不投机半句多,关于这一点我们是无法沟通的,还是不要说的好。" 钟司松了口气。" 我真是怕了你了!" 餐厅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只留下小舞台上昏暗的灯光和墙上的几盏小灯。

  凯波望着舞台上的钢琴," 要开始表演了吗?" " 嗯!这里有个人很厉害,钢琴和小提琴都是一流的!唱歌也还唱得不错。" 自餐厅后门走出来的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脸部是一片阴影,只知道身裁瘦瘦高高的,手拿着小提琴走上舞台。

  坐在他的侧面,借着舞台上的光线,看得出他的侧面十分俊美,有种被世界遗忘的忧伤,微卷的头发落在他的前额,有些孩子气。

  而在他拉出第一声的同时,凯波被那忧伤的声音所震撼!

  她愣愣地望着他半垂的眼,被他优美的手势所吸引!

  " 很不错是吗?" 她无法回答。

  " 听这里的经理说他曾到维也纳学过音乐,很年轻又有才气,只可惜人有些古怪" 她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在一曲终了后,那男子坐在钢琴前,开始忧忧伤伤、令人动容地唱着一首关于失恋、关于爱情的歌。

  那声音啊!那声音是她等待多年的声音!

  不久之后她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童天杰一个她毕生难忘的名字!

  " 怎么啦?不是到公司去讨论细节的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说给阿姨听?" 秀娟微笑地牵起慧慧的手,温柔地问。

  李慧慧冷着脸甩开她的手," 别和我嬉皮笑脸的!你女儿在公司让我下不了台,她跟不把我当成一回事!是不是你故意叫她整我!" " 我没有,我怎么会——" " 她那副样子叫我看了就讨厌!一点家教都没有!根本是你让她那样的,要不然她怎么敢这样对我!" 唐秀娟百口莫辩地愣在当场,面对她孩子似的脾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阿俐一向好恶分明,她对慧慧印象不好,给她难堪是意料中的事,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慧慧会把这件事怪到她头上来!

  " 嚣张什么嘛!等我再大牌一点,我一定会教她没饭吃!看她到时候还嚣不嚣得起来!" 她怒骂,将所诱的怒气全出在她的身上。

  " 慧慧,阿俐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她只是——" " 你当然会替她说话,你是她的妈嘛!可是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还以为她很爱你,你还以为她当你是她的妈妈!狗屁!她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她说的!" 她狠狠一震,颤抖着唇说不出半句话来!

  慧慧丝毫没察觉她的异样," 她还说我爱怎么对你都是我的事,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认你!她根本就不承认你是她的妈!" 她不认你!

  她不认你!

  这几个字丧钟似的敲在唐秀娟的心坎上,她愣愣地站着,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

  亲手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会无情到这种程度!

  她的女儿啊!

  她的心肝,她的宝贝!

  为了她,她什么苦都吃了,什么罪都受了,她悼词做错什么?

  她到底做错什么?

  " 阿俐真的那样说?" 李荣祖威严的声音传来,人已自楼上踏了下来。

  " 当然是真的!我何必说谎!" 慧慧不屑地嗤道:" 说我幼稚?到底是谁幼稚?连亲生的妈都不肯认了,那种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 住口!你阿姨已经够难过了,你还说!" " 我为什么不能说?" 慧慧怒极吼道," 阿俐!阿俐!人都已经嫁到我们李家来了,还口口声声放不下女儿,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什么不带过来当拖油瓶?成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母爱那么伟大又为什么要嫁!" "慧慧!" " 我偏要说!" 李慧慧的愤怒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吼道," 她的人在这里,心根本就不在,她的心里只有她那个宝贝得要死的女儿,什么时候有过我们!这公平吗?想当我们的妈就不要再想以前,如果不要,那还来干什么?" 李荣祖怒极一扬手" 打啊!你就为了她和她那个不要脸的女儿打死我好了!" 她哭道。

  " 你" " 我也想要妈!" 她这话一出,他们全都愣住。

  慧慧任眼泪奔流着,嘶哑着声音哭喊," 你们只想到她有多伤心、有多难过,为什么不想想我,我多希望她嫁进来,有人可以陪陪我,有个妈可以疼我,可是呢?她的心里只有阿俐!她根本不喜欢我!她根本只是在讨好我!我不是孩子!

  我什么都知道的!" " 慧慧,阿姨不是" " 我不要听!阿俐那么好,你去找她好了!何必来讨好我这个孩子!" 她哭得伤心,一转身狂奔上楼,关门的声音重重传来。

  唐秀娟想追上去,却被丈夫拦住。" 别理她,越来越不象话!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 " 怎么会这样?" 她茫然得想哭、想笑,却什么也不能做!

  怎么会这样呢?

  " 阿俐那孩子也太不像话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太大逆不道了!" 李荣祖气呼呼地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不要太由着她,孩子是要教的!像阿俐那样子,实在太任性了!" " 她不认我" 她泫然欲泣地开口,声音是" 她真的不认我这个妈" " 所以我说你不要太由着她!天底下哪有孩子不认妈的?你是太宠她,找个时间我一定要好好说她!" " 没用的" 自己养的女儿,自己会不清楚吗?

  平时的阿俐是很好说话,是可以说、可以骂。

  可是铁了心的阿俐是不顾一切的,不管谁对她说什么都没有用!除非她自己改变主意,否则任谁也改变不了她!

  若她真的不承认自己,那么" 我一直以为她总会知道我的心情的!我一直以为——" 她伤痛地哭了起来,无法再说下去!

  二十多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她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她真的是错?

  老天给它的报应竟是如此吗?

  天啊!她竟是没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的?

  " 秀娟,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会解决的,来,我送你去休息一下,看看你越来越瘦了,只有下去怎么可以——" 她由着他扶着自己走向他们的房间。

  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这是她所求的,可是她付出了什么?

  她竟为此付出了自己一生的心血和挚爱!

  " 阿俐!有人找你!" 阿杜喊道。

  正在和阿V 他们聊天的她转过头来,有些意外地看到邹烈正站在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 打电话到你家,你不在,我猜你大概会在这里,所以就来了。" " 喔!恋爱喔!" 一伙人发出暧昧的怪叫,开始起哄。

  阿俐微嗔地瞪了他们一眼," 什么嘛?鬼叫鬼叫的!哪有这回事!" " 你得了啦!还否认、还假!再假就不像了!快去啦!" 阿V 大骂。

  她对他们扮了个鬼脸走到门口," 啥事?" " 可以出去谈吗?"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抓起大背包朝他们挥挥手," 走啦!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大伙呼啸着,她好笑地朝他们挤挤鼻子。" 一群讨厌鬼!" 走出" 岁月小站" ,凉凉的夜风吹在身上,秋已过了一大半,天气开始变冷了!

  " 冷吗?"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温柔地替她披上。" 穿着吧!省得着凉了。

  " 她很有些意外地看着披在肩上的外套。" 你今天吃错药了?对我这么好?" 他笑了笑," 我平常对你不好?" "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很少看你这副样子,不太习惯而已。" 邹烈沉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东区的人潮已散了,深深沉沉的夜感觉上有些冷清。

  很久没在这种时候走在东区的马路上,千百年前狂狷的回忆一点一滴地回来,又一点一滴地褪去他已不是当年的他了,再度走在昔日的街道上,心里的感觉百味杂陈她轻叹口气,脚下踢着一个被丢弃的汽水罐子,有些刺耳的声音响在风里,传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仿佛西部电影里荒凉的小镇,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奈!

  微微的萧索感,美得凄凉!

  " 不问我要告诉你什么吗?" 阿俐低着头踢石头,双手插在他的大外套里。

  " 你反正都要告诉我了又何必问呢?" 邹烈拉着她在路边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正对着一片已没有灯光的橱窗,里面的模特儿摆着诱人的身段和姿态面对着他们。

  " 那天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 他望着自己的手,声音中有种不确定。

  " 我想我是很懦弱的,因为我害怕被拒绝,担心会把你吓跑,所以把自己隐藏起来,这很对不起你,也不公平——" " 世界原本就不公平。" 她幽幽地开口," 我并不想逼你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有些厌烦自己的坦白和对一起肯定的态度。

  " " 我是个杀人犯。" " 我知道法庭判你无罪。" " 我杀的是我大哥!" "那又怎么样?" 阿俐睁大了眼望着他," 你又不是谋杀了他!" " 你不在意?" 她微微苦笑," 我要不在意我就不会回家去躲起来了!" 她坦白地回答。

  " 那" " 后来我想通了。" 她耸耸肩。" 你的过去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你,在乎的也是现在的你。这种话说起来好像很八股,可是我就真的是这样想的。" 邹烈望着她,对她的话很是动容!

  阿俐是不说谎的!

  " 你真的不介意和我在一起必须面对的?这世界是很不容易原谅人的!他们不会忘记我的过去,对他们来说我仍是个弑兄的凶手。" " 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 她有些不耐烦的," 我既然说了不介意就是不介意,管别人怎么想!他们要全部下地狱去也不干我的事!" 他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早认识她呢?

  她是这样无条件地给予他全部的信任,其它的一切都完全与她无关,她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和看法!

  " 算了!懒得跟你说!" " 阿俐!" 她有些忿怒地转回头来," 你问了那么多为的是确定什么?为的是确定我值不值得你去爱是不是?为的是知道当你要和全世界对抗的时候我会站在哪一边是不是?你根本不是要找情人,你是要找战友!

  " 他被她坦白的话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气呼呼地大步离去。

  " 阿俐!" 他追了上去," 我——" " 你的臭外套还你!" 她将外套脱下来丢在他的脸上," 不准理我!" 她赌气地嚷着。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捉住她," 不理你怎么跟你说话?" " 那就不要和我说话!

  " " 不和你说话怎么告诉你' 我爱你' ?" 她脚步一顿,恶狠狠地转过身来,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肩," 爱我?爱我!你爱的是我还是我的态度?居然敢用这种话来扭曲我!" " 我是真心的!" " 真心你个头!" 她越走越快,他再度追了上来,轻轻拉住她。" 相信我!" 她别过头去不说话,他温柔地将她转过身来,惊觉她竟是满面泪痕。" 阿俐——" " 有条件的!你们的爱都是有条件的,这种爱我不要!我不要你们这种爱情!我不要!" 邹烈无言地扶着她的肩,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 对不起——" " 你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哭着捶他,"我不勇敢你就不爱我!我不陪你和全世界打仗你就不爱我!你这算什么!你这算什么嘛!" " 不是这样的!" 他轻轻拥她入怀,亲吻她的发丝。" 真的不这样的,我只是害怕你会受到伤害!我只是害怕自己太自私,不能保护你,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将会遇到什么情况。" 她啜泣着不肯抬起头来,倚在他的胸前。

  他温柔地轻拍她哽咽的背脊,在风中说出他的誓言。" 你懦弱,我爱你。你胆小,我爱你。你和全世界为敌,我爱你。你不爱我,我还是爱你!" 她微微一惊,满眼泪水地抬头,有些孩子气的," 真的?我很丑、很坏、很顽皮、很恶劣,很" " 我就是爱你!" " 不可以骗我!" " 不会的!" 他亲吻她的额、她的眼和她的唇。

  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如何还能思考呢?

  在风中,在东区萧索的街道上,一对新生的情侣忘情地拥吻着。

  诺言在风沙中飞扬起来,传到天际——愿众神见证!

  第八章等他回到家,已经是隔天清晨了。屋门口停着的二辆车让他皱了皱眉头,邹永昌和邹永英来找他做什么?

  走进房子里,大厅中端坐着他的姑姑和叔叔,二人看来都面色不善,大概是等了他一个晚上了。" 姑姑、叔叔。" " 可回来了,我们等了你一个晚上了呢!

  再不回来我们可真要以为你被绑票了!" 邹永英面色不悦地讽刺着。

  邹烈脱下外套,衣服上似乎还留着阿俐淡淡的发香。" 有什么事吗?" 邹永昌将一叠帐单丢在桌面上," 你还是没付帐!" " 我说过不合理的支出我是不会付的。" " 什么叫不合理的支出!" 他怒道。" 既然接收了家产就该负责,要不然大家把应得的分一分,各走各的!我不要再仰你的鼻息过活了!" " 好。" 他简单俐落的回答让他们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简单的就同意这件事!

  " 你是说真的?" " 当然是真的,明天你们到公司来,我会叫律师把一切都弄清楚、办好手续。" 邹永昌和邹永英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邹永昌怀疑地盯着他看," 你该不会把最坏的留给我们吧!我和你姑姑可不是傻瓜,不会被你骗了的!" 邹烈冷冷一笑。" 我说分就是分,至于怎么分我没有意见,爸留下来的公司全都在正常的轨道上,除了' 顶略' 和这栋房子是我的之外,其他的随便你们处理。" " 阿烈,你可不是开玩笑的吧?那些算算也值上好几亿哪!你舍得?" " 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望着父亲和大哥的照片微微一笑," 反正那些钱对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邹永昌突然轻松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拍拍他的肩。" 好小子!真有气魄,和你老子当年一模一样!不愧是我大哥的种!

  " " 是吗!" 他不屑地望着自己的亲叔叔。" 记得才不久前你还说我不配当邹家的人不是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 那是我一时的气话,其实我和你姑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男孩子嘛!就要像你这样才有个性,阿英,你说对不对?" 显然邹永英对他的做法不太能苟同,她只是草草地点个头,不敢直视自己侄儿的脸。

  " 既然大家都已经把话说开了,那就好!" 邹永昌松松领带到酒柜前替三个人各倒了杯酒。 " 来!来!来!庆祝一下我们达成共识!这样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和和气气的在一起了!" 邹烈沉默地接过酒,不了解邹家为什么会生出像他这样不知廉耻的人?

  " 干了它!" 邹昌将酒一仰而尽,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如何,径自又替自己倒了酒。" 这样一来,我就不必再和尤月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她" " 尤月和你在一起?" 邹烈冷冷地盯着他的亲叔叔看!

  邹永昌满不在乎地一笑:" 打邹刚一死我就买下她了,原本打算不过现在没那个必要了!" " 原本打算用尤月来牵制我的是吗?" " 话不是这么说,我只是" " 只是想利用她来威胁我?" 他简直是无法置信地望着他。" 你居然会用这种手段!她是邹刚的女人!你" " 我怎么样?" 邹永昌恼羞成怒地怒道,"你以为我喜欢和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在一起吗?如果你不是那么不通气,我何必在那个女人身上花那么多钱!" " 你简直是下流!" 他气得脸色发青。

  "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 " 够了!" 邹永英喝止他们,站了起来。" 该谈的事都已经谈完了,我们该走了!" " 等一下!" 邹烈阻止他们。" 既然我已经决定将财产分了,那也没什么忌讳了!我想问问你们,除了钱之外,你们的心里到底还有什么?" " 你这混" 邹永英一挥手,神态像极了当年的邹永伦。

  她的目光投向大哥的遗照,"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们的,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死要钱的吸血鬼对不对?" 他的沉默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她伤痛地微笑,走倒她大哥的面前。" 大哥在生前,只教会了我一件事,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是不可信的!他这一生全在钱堆中打滚,你是他的儿子,他有很多方面你都不知道、也看不到,可是我告诉你,今天我们之所以会这个样子,都是和他学的!" " 爸不是那种人!" 她怜悯似地微笑。" 他当然不会让你们知道他是哪一种人,永伦是个好父亲,可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任何和他交过手的人都恨他入骨!因为他没良心,吃人不吐骨头,钱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为了钱他甚至可以连手足、妻子都不要!不要怪我们对你无情,即使今天是阿刚当家我们也是一样的——不过我很高兴是你,若不是你,今天的邹家老早就败光了!"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的姑姑,生平第一次,他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相信她也是个有血有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 我们是很势利,可是永伦比我们更势利!我们是无情,可是你父亲比我们更无情!" " 大哥在生前从不曾对我们好过,他看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父亲的遗产我们一毛也没得到,都被他一个人私吞了!" 永昌不平地接口。

  邹永英望着长兄的相片叹口气摇摇头,"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大哥,你还是我们的侄子。他太自私了!这辈子他只爱过两个人,那就是你和邹刚,在他死前你们两兄弟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大概是他这辈子的报应吧!" 她望着自己的侄儿,语气中尽是憎恶!" 你绝对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到底有多少人是败在你父亲的手上的!" " 不要再说了!" " 我们走吧!明天我和你叔叔会到公司办手续的。" 他们走了出去,将门关上,留下了一室的孤寂和痛楚给他!

  是这样的吗?

  看着父亲的相片,他默默在心里问着。

  真的是这样的吗?

  那年他父亲到他乡下的家中,接回年仅七岁的他,在北上的一路中,他不曾放开他的手,  仿佛知道他是那样的不安和惶恐!

  早巳记不清楚母亲的容颜。他的童年一直是在村人的指指点点中渡过,直到来到这栋大房子。

  那双大手包容着他稚嫩的小手,带着他走进这个大门。男人告诉他,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以后要叫我爸爸,以后要什么东西只要来告诉我就可以了。

  他是那么惶恐地看着他,而他是那样慈祥地告诉他那么多' 以后' !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以后你就有哥哥了以后你将是邹家的一份子!

  入小学的第一天,是父亲搭着他的肩去的,考上高中、考上大学,他都是那么骄傲地替他开了舞会,送他入学!

  那是他的父亲!

  那是他记忆中温和、慈祥的父亲!

  他们说他是商场上冷血的刽子手,他们说他除了钱之外什么都不信、什么都看不到!亡父的相片仍带着他一贯的慈祥。

  邹烈镇定一下心神,不管自己做得对不对,相信父亲是会谅解的,毕竟他原先也只是担心邹刚而已,而如今这层顾虑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不是吗?

  他是该走出过去了!

  有了阿俐,过去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他是可以坦然面对这个世界了!

  只要有她在他的身边!

  " 你回来了!" " 进瑞?你在我的门口做什么?" 阿俐讶异地望着他。" 你整晚在这里等我?" 他有些疲累地笑笑," 我可以进去喝杯水吗?" " 当然可以!

  " 她连忙打开门放他进去,走进厨房倒了杯水来。" 什么事这么急居然等我这么久?" " 阿姨生病了!" 她一顿,神色不自然起来。

  " 阿俐!她是为了你的事才病倒的!" "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 我知道!她就是以为你再也不肯见她、再也不肯认她才会伤心成那个样子的!" 李进瑞放下水专注地望着她。" 不要这样!你们之间没必要弄成今天这样的!至少去看看她!这是你可以做到的!" " ……" " 阿俐!" 她别开脸,神色很是愧疚,但自尊心却不容许她低头。" 她有你们照顾会很快好起来的,我去看她,说不定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残忍?她是你妈啊!" 李进瑞大声嚷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倔强到这种程度!" 如果换了是你呢?如果今天你们的地位对调,你会如此无情吗?我不懂你到底在固执什么?" 她在固执什么?

  阿俐愣愣地想着她到底在固执什么?是她的伤心?她的难过?还是她不成文的原则?

  一直以为自己是讲理的!

  一直以为自己至少在某方面的思想是成熟而且理智的!

  可是为什么她只是在假装呢?

  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因她而痛、因她而伤呢?

  那是她的母亲啊!

  " 你到底" " 不要再说了!让我好好想想!" 李进瑞沉默了好一会儿,望着她茫然的神情叹了口气," 你一直以为阿姨嫁到我家来是因为钱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想。" " 其实不是的!我爸和阿姨早在卅年前,你还没出生前他们就已经是一对恋人了!" 她一愕,愣愣地盯着他看。

  他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那时候我的父亲只是一个无成的小学徒,而你母亲正貌美如花,她不甘屈就那种平淡乏味的生活,固执地要离开我父亲,结果他们在一再的争执下终于分手,你母亲北上求发展,而我父亲则远走他乡去求前程!" 他叹了口气:" 转眼卅年过去,我父亲成功了,而你母亲却什么也没得到,甚至为了生活下嫁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而且还有了你。这几十年间,他们断断续续连络过,可是都有各自的家庭,直到我母亲去逝——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爸一直向阿姨求婚,她一直不肯答应,理由是你还小,她不忍心你遭到家变,害怕你会无法接受,所以一等等了十五年,现在你长大了,她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追求她的幸福,可是" 他叹口气," 可是没想到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阿俐由原先的狐疑,然后是相信,到后来只有一阵黯然!

  三十年的人世悲欢,等了三十年才求到的幸福是何其珍贵!

  " 你现在肯和我去见阿姨了吗?" " 我会去的,可是不是现在。" " 为什么?

  " 阿俐微微苦笑:" 我说了会去就一定会去的,你不必担心我会反悔。" "既然如此" " 进瑞,至少先让我消化一下好冯?" 李进瑞无奈地点点头,知道再勉强她只会弄巧成拙而已。" 好吧!可是你不要拖太久,阿姨的情况很差——" " 我知道的。" 然后,仿佛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了,她陷入了沉思,而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她沉浸在烟雾中,不太真实的面孔,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的!

  即使她和唐秀娟言归于好,他们仍是姻亲,更何况凭他李进瑞,有何德何能可以和她相提并论呢?

  房俐华聪明、有才气,那样的超然绝伦,而他李进瑞终其一生也仍是李进瑞!

  喜欢她,打从第一次送唐秀娟来见她之时便已开始,这件事在李家甚至不是个秘密,他是真的十分喜欢她!" 阿俐——" 她抬起头,似乎有些不解她为什么还在这里似的。" 有事?" " 我——" " 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 我——"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被拒绝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至少他曾努力过了不是吗?要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我想告诉你!" 阿俐看了他足足十秒钟,他仍是吞吞吐吐的无法将他的意思完整地表达出来,她很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要说什么?拜托一次说完好吗?" 李进瑞好半晌才鼓起勇气,"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信不信?" 她的回答很是出人意外!"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他哑口无语地望着她。

  阿俐哑然失笑," 怎么?说不出活了? " 他瞬时明白他们之间的差异到底有多大!

  他苦笑地摇摇头。" 不,我只是明白了,至少我没有遗憾,毕竟我是努力过了!" " 千万别告诉我你失恋了!" " 不!连爱都没开始如何失恋呢?我仍是喜欢你、欣赏你的!" 阿俐微微一笑," 很好!进步神速,你是可造之材!"李进瑞也笑了,在她的世界中,他不过是块可造之材而已!比较起来,他还是安适地待在他的世界中吧!

  能够跨越彼此鸿沟的幸福当然可贵,但知足不也是一种美吗?

  他向来是个知足的人,关于阿俐的例外,这一生,他是再也不会重蹈复辙了!

  考虑着该如何做。

  会议室中,李慧慧正和几位企划人员讨论工作上的细节,神色看起来已失去前些日子的刁蛮娇纵了。

  她说慧慧是个孩子,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认真说来,她只是不能忍受一向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变成别人的而已!

  比起慧慧,她反而更加的虚伪、可笑!

  阿俐叹口气,支着下巴凝视着不远处慧慧秀丽的脸孔,慧慧是孩子气,是被宠坏了,可是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人的心境转变如此之快,叫她自己都有点不能适应。

  到底该不该上前和她握手言和呢?

  毕竟她是唐秀娟的另一个女儿啊!就算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慧慧并非真的坏到不可救药——" 可是那不会很奇怪吗?慧慧犹豫地看着那几句台词。

  " 我觉得对着镜头说这种台词实在好土!" " 洗发精的广告嘛!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其实说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头发和人够好看那就可以了。" 慧慧有些不耐地瞪着负责撰词的那位企划人员," 那你何不自己试试看?" 她假笑着压着声音念道," 乌溜溜的长发为君留,一切只为等你回头?这太扯了吧!" 一旁的阿俐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离谱!" " 房小姐。" 慧慧不太自在地僵立着,似乎随时准备承受她的批评。

  阿俐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剧本看了看,很快的在上面修改几个字。" 的确是太扯了,这种东西拍出来会笑掉人家的大牙的!你们看看这样吧!" 那是一份没有台词的剧本,一个少女坐在窗台前,梳理着她的长发,神色有些忧郁,男子悄悄走到窗台上,放下手中的礼物飘然而去,少女只是望着他的背影,礼物的包装被风吹落,那当然是一瓶洗发精,而画面上打出字幕,那是产品的名称——" 千般是情".然后是一句旁白" 如果可以留住你,那么请回过头来。" "可是这和厂商要求的风格不同。" 阿俐坐了下来认真地想了想。" 我觉得他们太俗,可是又- 时想不出更好的,不如这样吧!你们把文案全都交给我看一次,我再想想是下个星期开拍不是吗?" 企划人员有些犹豫," 可是你不是还有工作?这个不是你该做的,如果交给你,恐怕董事长" " 放心,我不会要求什么的。" 阿俐放下文案站了起来," 为我自己的妹妹做文案大概不会有人反对吧!" " 妹妹?" 他们不约而同地惊呼;慧慧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阿俐朝她真诚一笑," 想不到吧?我妹妹可比我好看多了,你们别看她是新人就欺负她,她可是全凭实力,完全不靠裙带关系的!"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已微微一笑,挟起文案走出小会议室,李慧慧犹豫了三秒钟才从后面追了上来," 等一下!" 阿俐有些脸红地停了下来,她还不太适应自己的转变!

  房俐华不是个天天认错的人!

  "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 因为我过去是做错了。" 她坦白回答。

  李慧慧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阿俐尴尬一笑,挥了挥手," 这算是我给你的歉礼。" " 可是" " 我并没要求你什么,你大可不必紧张。" " 可是我也有错啊!

  我都把阿姨气病了!" 慧慧嚷了起来,原先有的狐疑全然消失。

  阿俐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我们不是二个人卯起来吵架就是二个都卯起认错,什么时候才能均衡一下?" 慧慧愧疚地垂下眼," 其实我知道很多时候我只是无理取闹,可是就是忍不住,我爸和我哥这几天都很生我的气!我明知道是自己的不好,可是" " 我们都很爱面子。" " 你比我强,至少你还会认错!" 阿俐苦笑。" 那只表示我没白大你一岁。" "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她试探地望着她。

  " 我们好像只需要彼此原谅就够了。" 慧慧十分感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发誓我不会再这么孩子气了!等一下回去,我就去向  阿姨道歉,请她原谅我这么刁钻、处处为难她!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阿俐黯然摇摇头。" 我现在还不能去。" " 为什么?" 她要如何告诉她,自己的心胸并未宽广到可以毫不犹豫地踏入他们李家的大门、去面对母亲的另一个家庭?

  " 你是不是还很介意?" 她无奈地笑了笑。" 很多事是需要时间的,我也很希望自己的心胸更宽广些,可是很显然的,目前我还做不到!" " 我上次对你说谎。" 她突然承认。

  " 我知道。" 李慧慧愧疚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我只是很嫉妒你,有那么多人爱你,对你好,我只是" " 你只是没看到讨厌我的那些人罢了。" 她打趣地接口," 如果你看到他们,你会很庆幸自己不是我,很多时候有些人恨不得毒死我!" 慧慧笑了起来。" 谁敢对你做那种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表示我们是达成共识罗!" " 谢谢你给我台阶下。" 慧慧真诚地凝望她,"我非常抱歉过去对你所做的一切!" " 彼此彼此。"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

  好像只要有一方想通了,肯让出一步,那么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人的心是很宽阔的,可以容下的东西比很多还要多很多!只不过总会受限于那一点点的尊严和面子!

  而在感情之前,尊严是不值一提的东西。退一步吧!给别人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房俐华轻声地笑了起夹,世界原是亮丽的!

  " 阿俐外找!" " 我要先走了!" 慧慧顽皮地笑了笑," 我等你到家里来,姊姊。" ○○○○○○" 我们认识吗?" 眼前艳丽至极的女人深思地打量着她,抽着烟的手微微发颤。" 不。可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点。 " " 嗯?" " 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阿俐戒慎起来,原本轻松的态度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商场上精明干练的她。

  " 谁?" " 邹烈。" " 你是谁?" 女人悲哀一笑," 使他们兄弟反目成仇,酿成悲剧的女人。" " 尤月?" 阿俐的脸色刹时一变。

  尤月点点头,手颤抖得更厉害。" 对!我来讨回属于我男人。" ○○○○○○邹烈沉默地望着律师将文件一份一份的交给他的叔叔和姑姑签名。

  他们的脸上写着喜悦,似乎眼前正在签名的不是一张张的白纸,而是一堆一堆的钞票!

  " 你疯了!" 钟司将他拉到一边,低声嚷着。" 耍帅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知道那些值多少钱吗?" " 我根本不在乎钱。" " 对!但是你的生活怎么办?" 他微微一笑。" 我还有' 顶略' 和那栋房子啊!总不至于会饿死就对了。"" 天哪!" 钟司拍拍自己的额头。" 没见过你这种神经病!好好的偏要弄得自己一无所有,一切都要重新来过才高兴!你到底是哪条神经搭错线了!" 邹烈摇摇头,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 我不是搭错线,而是恢复正常了,你不是在抱怨我成天无所事事地让你忙得天昏地暗的吗?现在我良心发现了,你还不开心?" " 这不是我开不开心的问题!而是你!你开不开心才重要!" " 我很高兴我做了这样的决定!" 钟司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玩真的?" " 当然。" 他十分笃定地回答。

  " 我不想给阿俐一个只会坐吃山空的丈夫。" 钟司望着他,半晌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我就没有话说了!祝你好运!" " 那还用说!" " 都签好了。" 律师宣布,将文件收齐。" 正式的过户手续算是完成了,如果有任何疑问请现在就提出来,要不然等文件送到有关单位的手上,想再修改就很麻烦了!" 所有的人都望着邹烈,这是他最后改变心意的机会。

  他坚定地摇摇头," 我没有任何问题。" 邹永昌和邹永英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那我们当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 律师将文件全都收进公事包里正准备走出去。

  " 等一下!" 邹烈突然开口叫住他。

  " 你不能再改变心意了!" 邹永昌紧张万分地喊了起来。

  " 我们忘了一个人。" " 谁?" 邹烈看着他的叔叔。" 尤月。" " 你要给那个女人钱?" 他大声嚷了起来。" 我不同意!她这几年已经从邹家捞了一大票了!

  为什么还要给她钱!我不同意!" 邹烈转向他的姑姑邹永英," 你怎么说?" 邹永英凝重地想了一想终于叹了口气," 她这几年是吃了够多的苦了,给她一点钱当做补偿也是应该的。" " 怎么连你也" " 去看看尤月来了没有,我打过电话给她的。" 钟司领命而去,邹永昌微怒地瞪视着他," 我就知道你跟她也有一手!

  说得那么清高,要真没关系,你会没事拿钱给那种女人?" " 永昌!" 邹烈冷冽地看着他的叔叔," 我不像你那么卑鄙!至少我不会利用女人!尤月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要给她钱,因为我知道你是怎么对待她的!你根本不配当个男人!

  如果我有别的方法,我不会用钱去补偿她!" " 这倒好,那又何必拿钱给她?干脆用个大花轿抬她进门不就是了?你口口声声和她没关系,那她为什么会对你那么死心塌地?" " 因为至少我会把她当成个人来看待!" 在外型上,他们是相似的,都有着邹家人明显的遗传特徵,但在神态上,他们是如此截然不同!

  人一旦想通一件事,那么许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他想通了!

  尤月是错,但在这件事当中,她也是个受害者,每个人的生存理念不同,他没资格去批评任何人的是非!

  是他们邹家对不起尤月,而不是她对不起他们!

  先是邹刚,而后是邹永昌,他们并没有好好对待过她,不管她是不是为了钱而心甘情愿地和他们在一起的,至少他求到了心安!

  " 随便你,不过我是不会给她半毛钱的!要给你给!" 邹永英叹口气," 把我名下的股票挤——" " 我会给的。" 邹烈转向立在一旁的律师。" 我在' 顶略' 的股份拨百分之十给她,其他的现金我自会想办" " 尤月来过了!" 钟司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她把阿俐带出去了!" " 她——" 邹永昌冷冷地笑了起来。

  " 我说过她不是什么好女人嘛!她得不到你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你!若坐不上邹家媳妇的宝座,她是不会干休的!" ○○○○○○又下雨了,怎么这个秋季这么容易下雨呢?下得人心烦意乱,下得人想不悲伤都那样的困难!

  仰起脸,雨水冷冷的打在她的脸上,顾不得行人异样的眼光,她一迳地承受着雨水的洗礼。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已淋了多久的雨了。走出那家咖啡屋时,雨已下得好大好大了,而她没带伞,站在街头,望着四通八达的道路,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就从那时候开始,她在台北的街道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盲目的、茫然的,竟也走了好几个钟头。

  然后不知不觉的,她竟又走回了东区,也活着她根本没离开过东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反正她天生就是个方向盲,不是吗?

  阿俐轻笑,脸上的泪水雨水纵横成一片水雾,她也分不清楚了,只觉得好累好累前方的巷子是通往哪里的?

  还来不及想,人已走到了店门口。

  " 岁月小站".一度,她最依恋的地方,几乎成了她另一个家的地方。而现在,受到了伤害,没地方可以躲起来,那么自然的,她又走了回来。

  推开了门,意外的,店里居然没有半个客人,是因为下雨天?或者是因为知道她是如此的伤心而不愿感染上那份伤痛Y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人呢?

  居然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竟没有半个人在吗?

  " 阿俐!你怎么了?" 杜亚辞的惊呼声传来,他自后面的小休息室走了出来,慌忙地来到她的面前。" 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你" 她死命摇头,咬着唇不让泪水落下来。

  阿杜拉着她到后面的小房间,丢给她一条毛巾,替她脱下外套,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快点弄干,我去泡杯热茶给你!" 像个木偶似的,她机械似的听话,慢慢地拭去自己一头一脸的水,在安静的环境中,又想起下午在咖啡屋见到尤月的那一幕" 我爱邹烈!" 尤月毫不隐瞒地开口:" 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他!

  即使明明知道他有多恨我,我还是爱他!" " 可是他不爱你!" 尤月悲伤地笑了笑," 也许吧!邹烈是个难懂的男人,可是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她哽咽地泣道," 我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 阿俐无言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是同情、是怜悯,却也是带着敌意的!

  向来知道在感情的领域里,她是个如何小气的女人!

  什么都能忍受但如何去忍受她这样在她的面前谈起邹烈?

  " 我想他对我并非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如果一点情份都没有,他根本不必和邹刚起争执,事情也就根本不会发生了!" " 你在告诉我什么?" " 邹烈不会对我没感情!" " 很好笑!" 她假笑二声,在心里却是不安起来!只要有那一点点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弃你而去,而来就我呢?" 尤月伤感地垂眼,纤细优美的手平整地放在桌面上,显得无比的优雅端庄。" 因为他大哥是我间接害死的!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受得了吗?你会再度接受我吗?" 她无奈地摇摇头," 不会的!可是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他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

  他是" " 够了!" 阿俐打断她," 这些话你该去告诉他,而不是告诉我!"" 你愿意离开他?" 她冷冷一笑,望着尤月的眼神是极度的怜悯。" 这又不是三流的肥皂剧可以说' 我愿意' ,就什么事都解决了!我愿不愿意到底有什么用?邹烈才是主角,这句话你该拿去问他。" " 他是个忠心的男人,除非你先离开他,否则他是不会也不能看清楚真相!" " 你到底要什么?如果我愿意离开他你就满意了吗?" " 请你了解" " 我什么也不想了解!" 阿俐断然开口,声音中没有半点余地。" 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为什么要了解?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和你一起浪费时间!" 她站起身来,表情坚决,而心却是伤痛的!

  她只想迅速地逃离这个梦魇般的地方!

  " 你怎么能够忍受明知道他并不是全然爱你,却还和你在- 起?" 尤月轻嚷。

  阿俐一愣,脚步顿了一下。

  仿佛知道这些话杀伤力有多强似的!她继续开口。" 你又怎么能够忍受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一直夹在你们之间?把他还给我吧!" 她哀求着。

  " 从来不是我的东西,我是无法将他交给任何人的!" 丢下那么一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地方,无法再去看尤月那张饱受折磨的脸,无法去面对自己迷惘的心。

  " 喝茶。" 她异常乖顺地捧起茶喝了一口,心思渐渐回来,终于有些感觉了!

  " 神经病!下那么大的雨不带伞跑出来,淋成这个样子,天气很冷,你以为你是超人?" 阿杜轻斥,将她手中的湿毛巾拿走,又丢了一大盒面纸给她。"想办法再弄干一点,要不然到时候又生病我不管你!" 那一大叠白细的纸让她想起尤月那青葱似的优美的手,再看看自己的手。那笨笨拙拙的样子,她是很有些自惭形秽的!

  怎么和她比呢?

  尤月是个迷人的女人,而自己看起来貌不惊人,只不过是一只永远也变不成天鹅的丑小!

  " 你怎么了!发生是什么事?" 阿杜有些忧心地拍拍她的头," 是淋雨淋坏头了?" " 当人好难,当大人尤其难,我好讨厌这样!" 她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叫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 那就不要当啊!谁叫你去当大人了!你本来就不是个大人。" " 怎么可能?

  他们" " 你管别人怎么想!" 阿杜很是意外地望着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居然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

  阿俐沉默地喝着茶,一下子被他的问题扯开了心神。但那只有三秒钟!这次阿杜的方法是失效了!" 别开玩笑了。" " 谁和你开玩笑!看看你那副鬼样子,谁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看着阿杜,她知道是休想和他谈什么了!

  阿杜不是个可以和人谈心的人。他总是保留,那种保留的态度会使人退缩的!

  即使明知道他其实是关心自己的。

  她不愿意交出她的困扰,因为没有用,既是没有用又何苦?

  " 我好累,你这里借用一下!我不想回去了,任何人找我都说我不在。" 她抬起眼十分认真的!" 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一定要说我不在!" 阿杜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是真的不希望被人找到,他只好耸耸肩。" 你睡吧!我会把门锁起来。" ○○○○○○" 我真的不知道阿俐这次去那里了!" 凯波忧心地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邹烈神色铁青,而钟司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他们把事情说清楚,他们又无法将来龙去脉全部交待好。" 你们到底对阿俐做了什么?"" 故事太长了!以后再说给你听,你先告诉我她还可能到什么地方去?" " 阿杜那里你们去过了吗?" " 打过电话了,阿杜说她不在。" 邹烈苦恼地说道。

  凯波抓起桌上的电话拨到房家去。" 喂!房伯父,我是凯波,阿俐在吗?…

  …她没回去?喔!没事,我只是一下子找不到她了,她可能是出门去了对!您不必担心,没事的——我知道,我会告诉她的房伯父再见。" 挂完电话,她无奈地望着他们," 她也没回家,你们一定是什么地方惹火她了,她才会跑去躲起来!

  " 邹烈郁郁地叹了口气,仰首望着天花板无言以对。

  钟司诅咒二声。" 尤月那个女人" " 别说了。" 他打断,没有心思去想尤月会对阿俐说出什么话来。

  " 那现在怎么办?" 凯波望着邹烈,小心地," 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不,是为了一个从没开始过的阴魂。" " 你对阿俐到底怎么想?" 邹烈微微苦笑," 我根本还来不及开始想,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我不知道到底先想哪一件才对,好不容易都解决了,现在她又不见了。" " 如果你找到她呢?" " 先决条件在于找得到——" 钟司咕哝。

  " 你担心我会伤害她?" 凯波点点头,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审视地望着他。" 阿俐有时候天真得让人不得不替她担心,她玩游戏的本事差得可以了!

  如果你不是真心的或者该说如果你的真心还不足以为她遮风挡雨,那么最好就此打住!再继续下去对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事。" " 我爱她!" " 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爱并不足以解决一切!" " 凯波!你这是干什么?审犯人吗?" 钟司有些不满地开口," 这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事!" " 也不是我可以不管的事。

  " 邹烈凝重地坐了下来,微微苦笑。" 如果我不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你不会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找到她对吗?" " 恐怕是的。" " 我爱她,虽然我从未告诉过她这句话,但如果必要,我会以全部的生命来保护她!对我来说,我宁可伤害我自己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知道,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这是极限了!

  凯波轻轻叹口气,有这样一个男人不汁一切的爱情,阿俐是幸福的!" 我猜她会在杜亚辞那里,别让那票人吓跑你了,他们只是很爱护她而已。" 没有第二句话,邹烈转头奔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她不由自主地再度轻叹——怎么别人的爱情都特别美呢?

  " 你对阿俐真是够好了!" 她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人是相互的,阿俐对我也没有话说,我很庆幸我有她这样的朋友!" " 我却不知道我是否该庆幸这一点。" 钟司轻叹。

  " 我知道她在你这里。" 杜亚辞有些为难," 你怎么知道。" 邹烈看了看四周," 除了你这里,她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 要是她看见你,以后我大概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阿杜无奈地指指后面的休息室。" 她在里面如果你又让她哭的话" " 我知道。" 他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朝着那个小房间走去。他不知道会不会再让她哭,但是他知道他将全力地为她拭去所有的泪痕与伤痛!

  看着他,阿杜沉思地叹了口气,很多事是是无法形容的!

  有些忧郁地,她躺在小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阿杜和其他人进来过很多次,她都是闭上眼睛假睡,不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他们的关心,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在阿杜这里结识了一票死党,分开过,再回来,心情已坦然许多。

  或许是成长,也或许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的心情使然,对这里的人,她总有份比过去还要特别的情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关心、有人惦记、有人随时敞开大门等着自己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在受了创痛,在不想孤独的时候这里是她的避风港、她可以依靠的地方。

  思考了很久,泪早已干了,有种茫然的感觉。

  叹口气,她闭了闭眼。

  躲在这里又能躲多久呢?

  早晚要出去面对的,早已不是个孩子了,能假装不知道、能发发脾气就算了事吗?

  再度叹口气,尤月说的话又回到脑际,她的心拒绝相信她的话,但她的理智却尖叫着要她好好想清楚!

  爱情是不能谈慈悲的!

  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代表她的善感。

  容易被感动、容易投注情感代表她的多情——但是爱呢!

  她懂得什么叫爱情吗?

  她爱邹烈吗?

  如果不爱又为什么要伤心?

  门被推开,她立刻闭上眼睛,暂时还不想面对一切,在她还没弄清楚自己之前,她什么都不想去面对!

  门被轻轻地关上,有个人走了过来,坐在地毯上就在她的身前。

  " 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为什么不肯面对我?为什么不至少给我个机会?" 叹息似的声音传来,是邹烈!

  她微微一僵,仍固执地假睡着。

  " 我知道你是醒的,如果你不想面对我,那就别睁开眼睛吧!但请你听我说话。我不知道尤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你不沦是为了任何理由,我不会放弃你的!

  那天我在想,爱上你之后,我变得懦弱了,因为害怕失去你,所以很多事都是小心冀翼的,我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坚强!可是为了你,我会强悍起来的。

  不想再和世界对抗了。我是个被烙印的男人,而你是解救我于自毁中的女人,我可以将过去抛弃,不惜任何代价!只要你让我爱你!" " 知道你在我心里像是什么吗?" 他浅浅的笑声十分低沉,有种令人动容的力量!这是他对她说过最长、也最接近风花雪月的话!

  " 说来你也许不信,可是我一直想,你是神话中的独角兽!因为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而受到排挤,但是跌倒了仍会坚强地站起来,不让人看见你的伤痛、你的温柔和你的多情,可是却总在被需要的时候出现,总是相信爱和勇气的存在!

  你很少为了自己而坚强,嘴上虽然不说,可是相信凯波和其他人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偶尔会看到你的脆弱,那种女子特有的柔弱和忧郁,你并不是个懂得隐藏自己的人!

  你是我心中,那一直被掩盖起来的小小的独角兽" 听他娓娓温柔的声音,已经干了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又落了下来,浸湿了她的颊他轻轻地拭去她的泪,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颊:" 我爱你!" 睁开眼,看见他深情的眸,她的视线迷蒙了!

  " 你没说过你会甜言蜜语。" 她哽咽地说道。

  " 这是我的小秘密。" 他朝她微笑:" 你肯原谅我对你的隐瞒吗?" " 我不知道。" 她别开视线,心徘徊在尤月的话和他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 尤月伤害了你!她到底对你说了什幺?" " 她说你一直深爱着她而不自知,因力你们之间有着太多的结,而我正好是其中的一个。" " 你相信她那些荒谬的话?" 阿俐回过头来,凝视注视他的眼,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我不相信。" 邹烈欢喜地笑了起来。" 那么——" " 可是她提醒了我许多事。" 她坐了起来,自桌上抽了张面纸,将泪痕拭去。 " 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不觉得有了解的必要,可是可是我真的了解现在的你吗?我们到底会不会有将来?" 她叹口气,有些茫然地。" 不能肯定的事太多了!我们是真的相爱吗?" "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们不是一直很肯定的吗?" 邹烈有些急了,阿俐的反应不同于以往,和他预朗的完全不用,她冷静得叫他有些害怕!

  " 怕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 她有些迷惑地开口。" 我们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呢!这其间发生过那么多了事情,我发觉人的心是很难预测的!我真的不在乎你的过去,可是——你的爱到底是什么?" " 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一点的!我说过不论你怎么样我都是爱你的!" " 那你是不是被自己冲昏头了?" 他简直不敢信她居然能煞有其事的和他讨论这种问题!

  在这种时候!

  阿俐叹门气,望着他不可思议的表情居然有些感到好笑起来。" 我说的活很奇怪?" 邹烈苦笑," 我还以为我了解你。" " 我也一直这样以为。" " 那你打算怎么办?" " 我不知道。" 她坦白地招供。" 想了很多,可能就是因为想得太多了,所以变得笨笨呆呆的,我们除了爱情之没谈过其他的,可是生活除了爱之外还有很多,我很难相信爱可以改变一切和解决切!" 邹烈几乎是沮丧地," 我并不了解我的小独角兽!" " 可是你还是爱我?"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是爱你,但我并不知道你是否也爱我!" " 是啊!" " 那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到底在说什么?" " 我不能嫁给你。" " 我根本还没向你求婚。" " 等你向我求婚了,我再拒绝你,你会好过点?" 她很认真的看着他。

  邹烈简直想用力摇晃她,摇醒她那个充满了古怪念头的小脑袋!" 不会!可是我还是要你嫁绐我!" 前一秒钟她还哭得柔肠寸断,下一秒钟她又变成一个该死的小哲学家!

  " 我知道。" " 阿俐!" 阿俐噘起唇," 别凶,至少先等我把' 爱情' 这个东西弄清楚后,我们再谈其他的。" " 爱情?" 他大吼。" 那我到底算是你的什么?" " 情人啊!" 她理所当然的回答,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 阿俐!你到底" " 我已经说了啊!其它的以后再说。" 她就这样走出门外。

  邹烈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这种荒谬不可思议的事居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等到意识到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而追出去之后,阿俐已走到了店门外这算是哪门子的结局?

  " 阿俐" 她回过头来,巧笑倩兮,秋夜的星空在她的头顶上,闪着眩丽的神采。" 你不是说我是独角兽吗?你是独角兽的情人还不够吗?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 " 我没有生气!" 他大吼," 我只是只是恨不得掐死你!" 她笑着走开,不理会他在身后的叫喊!

  " 可是我爱你啊!" 邹烈狂吼道,声音在秋夜中回荡着。" 我爱你啊!" 啊!

  该是去看看妈的时候了,她想着,脚步不自觉地轻松了起来。

  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她说,关于她最近的生活,她会像过去一样,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她一定会笑的,以前每当她绘声绘影的告诉她一些生活上的小细节,她总会那么宠溺地浅浅笑着。

  她会原谅自己的。

  阿俐轻笑着仰望天际,星辰回她一笑,温柔地望着她——或许这很难理解,可是当邹烈说他爱她的同时,她真的是相通了。

  哦!对了,当然不能忘记邹烈,他说她是一只小小的独角兽,而他是独角兽的情人,听到这些话唐秀娟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子,然后追问着:然后呢?

  她会耸耸肩," 然后?然后就以后再说啦!" " 可是我爱你啊——" 身后似乎仍传来邹烈迷惑的叫声。

  她轻轻叹口气。

  啊!关于独角兽的情人……

  愿诸神见证他们的爱情!

  

创建时间:201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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