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的祈祷
沈亚
楔子
“大神啊!请您倾听我们的祈祷……”
原野上,微风掠过他黄金色的毛发,像一波波金色的海浪;他的身躯雄伟壮硕,昂然地领导着他的族群在夕阳下起诚祷告。
“大神啊!吾乃大地之王,今引领族群向您诚心祷告,请您倾听我们的祈求……”他停顿一下,很有几分犹豫地思考了三秒钟,才想出最妥当的用词:“请让那女子远离我们的生活,让她远远离开这片土地,让她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眼前——”
“咳……也许我们该向大神说得更清楚一些……”老者不大自在地低语:“毕竟她是个好人,王也不希望大神误会了我们的意思吧?”
“对……对……是该向大神说清楚点好……”
族群中立刻出现许多赞同的声音。
他不太高兴地回头,那威严的神态登时教他 们全都噤声!
“咳……”待异议者全都安静下来之后,他终 于清清嗓子,又思索了足足十秒钟才开口道:“敬爱的大神,我们只希望她远离我们的生活,但请不要伤害她……嗯……对,就让她远离这片土地就行了……谢谢大神聆听我们的祈求……”
他身后的同伴们不约而同跟随着他结束了这段祷告,此时原野天际出现了第一颗明亮的夜星:他们沉默地坐在草原上凝视着眼前的美景。
良久的沉默中,他们各怀心思,却没人敢说出口。
“也许让她离开我们的生活不是好主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族群里突然出现了怯怯的。微弱的声音。
所有眼光不约而同转向发声的少者身上。
他还很年轻,尚未成年的体魄尽管看起来已经相当威风,但就是缺少一分威严——他的颈子上也同王者一样系着皮索,一枚淡蓝色的宝石在他颈下闪烁。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的目光注视过,以致脸都红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不甚自然。
“我是说……我是说她毕竟帮过我们很多忙;如果不是她,说不定王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他们其实就是在等这些话,共鸣的声音顿时四下响起!只是那些声音还是很微弱,嗡嗡作响,很快便在首领威严的往视下停止。
“她已经严重地破坏了我们的威信!因为她的存在,使得其他族群嘲笑我们!”
他忿恨地猛然扯扯颈项上的标志——颗硕大耀眼的蓝宝石。“我们是这片土地的王者,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她上次也帮助过您,我们无上的王,记不记得上次的战争——”
“住口!这种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他没好气地咆哮道:“我已经向大神请求了!大神将会回应我们的祈祷,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统统给我住口!”
“当然当然!您是我们的王……您怎么说怎么是……”
他们全都住口了,只是心里仍然忍不住想,那下次受伤的时侯该怎么办?
他们之中,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怀念她的笑容了……
虽然她长得那样难看,但就一个人来说,其实已经算好的了!尤其是她那双温柔的手……哎!谁叫他们已经向大神祈求了呢!
他们偷偷瞄着他们的首领——其实,那颈链与他还满相配的……只不过……谁敢说呢?
第1 章
纽约仓库集中地。凌晨——穿着合身高级休闲服饰的男人悄悄地潜近仓库侧门——宝蓝色套头毛衣加上深蓝色老爷裤,他看起来该去俱乐部喝早茶,而不是拿着枪鬼鬼祟祟地躲在仓库区的巷弄里。
他轻轻地往后方比个手势,三条黑影快速窜出,往仓库的另一个方向奔去,又一个手势之后‘,另外四名队员很快往仓库右侧奔去。只剩下两个人了,他们蹑手蹑足地来到男人身后,其中一个年轻人显然有些过度紧张,他居然傻里傻气地问:“那……现……现在……现在怎么办?”结结巴巴的。
他猛然回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问这种蠢问题!
“什么怎么办?拜托你闭嘴!”
年轻人大受打击。他立刻低下头,嗫喏地咕哝:“对……对不起……”
他翻翻白眼,朝身后另一名经验老到的黑人使个眼色,对方立刻点头来到仓库后门。正要行动之际,年轻人却抢在他面前,鼓足了一脸勇气地嚷:“让……让我来!”
还来不及阻止,年轻人已经一腿猛力踹向坚硬的铁门,同时爆出大吼:“纽约警察!统统——哇!痛死我了!”
“妈的!你是哪里来的白痴?要先开门!”男人气疯了!
巨大的踹门声发出之后,仓库内立刻传回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埋伏在仓库两侧的警察被迫提前采取行动。枪声、吼声同时响起,登时整个仓库区像过中国节一样,砰砰砰砰地响个不停。
年轻探员抱着腿躺在地上哀号,他甚至不知道得立刻离开门口。
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猛力往后拉,铁门却在这时候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名精壮的黑人男子刷地冲了出来,手上还提着火力惊人的冲锋枪。
黑人男子一看到眼前的景况便呆住了。他没想到后门也有人埋伏——而且还是躺在地上的!
“不许动!”老黑人警探立刻举枪对着他吼道:“放下武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黑人毫不犹豫地拖住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冲锋枪同时对空开火。一串枪声之后,他用还冒着烟的枪管抵住年轻人的脑袋吼道:“不要过来!放下枪!要不然我打爆他的脑袋!”
年轻警探早已经吓出一脸的眼泪。他抱住自己的头,没命地尖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休闲装男子无声地躲在门后,黑人太过惊惶,根本没注意到门后面还有人。
“放下枪!”黑人罪犯惶恐地咆哮。
老黑人微眯起眼,低下身体,慢慢放下手中的武器道:“别激动……有话好说,你先放了他,我一定会在法官面前为你求情……”
“啊——”仓库里传来尖叫——黑人罪犯的同伴正杀猪似的嚎叫:“你打碎我的骨头了!你打碎我的骨头了!”
犯人的脸顿时转成铁青色。他被那声音吓坏了!
“我不会那样对你的。”老黑人温和地安抚他:“只要你放下武器,跟我合作,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犯人喘息着揪住年轻警探的衣领。警探的脸色也青了,不过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对方扯得太紧,他快窒息而死了!
“放轻松一点,你只不过是走私,不会判很重的刑,顶多两、三年就出来,但是杀警察的罪很重,你可能会坐一辈子的牢。”
犯人突然哭了起来,叽哩咕噜地说了一串土语,还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你说慢一点……”老警探注意着门后的动静,他努力放慢音调,好让场面不至于失控:“我离开家乡已经很多年了……你说得这么快,我很难听懂你的意思……”
“我不要听你胡说八道!滚开!不然我一枪打死他!快滚!”犯人边大吼着,边拖着地上的年轻人,举步维艰地前进。也不管有多少警察包围在他身边,他豁出去地笔直往前走。
“你是图布亚库族的吧?你在哪个村子?我也是图布亚库族的人——”
砰地一声,犯人手中的枪突然开火,老黑人立刻往后倒下——“不!你这混蛋!”
门后等候时机的男人狂吼一声,冲了出来,枪柄猛然击向犯人的后脑,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击未倒,反而回过头来。犯人手中的枪才要举起,便发现自己迎上了这一生所见过最冷酷无情的眸手枪笔直抵住他的额头,男人冷冷地瞧着他,开口:“来啊!给我一个机会杀你。”
壮硕的黑人发着抖,颤巍巍地将手中的枪扔掉。
“那……那是意外……我不是有意……”
周围的黑衣警探立刻一拥而上捉住他。
“老麦!”男人大步冲向倒在地上的老黑人。他的左肩开了好大一个血洞!“老麦!快叫救护车!”
“我没事……”老黑人挣扎着想坐起来,痛楚使得他额上冒出冷汗,他却还龇牙咧嘴地想挤出笑容:“该死的……真他妈的痛……”
男人很快检视了他的伤口。子弹穿过肌肉射出,幸好没停留在体内。他紧锁的眉总算略略舒展。“肩胛骨断了,应该死不了……你又没穿防弹衣?”
“只不过捉几个走私客……”
“再偏几公分,我就得替你盖国旗了。”
老麦露出微笑道:“那可真省了一面国旗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年轻警探此时终于 怯怯地走到他们身边。
“呃……莫队长……麦警官……我……真的……很抱歉……”
老麦忍着痛,努力前莫凯顿微笑。“别对他太严苛了……新手嘛……”
救护车终于到来,两名医护人员很快跳下车,训练有素地将老麦送上担架,抬进救护车里。
“我晚一点去看你。”莫凯顿拍拍车子,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老麦还想说什么,却只能虚弱地点点头。救护车的门碰地一声关上,随即扬长而去,留下满脸惶恐的年轻警探和铁着脸的莫凯顿。
“队长。”在仓库中盘查的警员走了出来。“请您过来看看。”
莫凯顿迈着大步来到仓库之中。几口大木箱全被撬开,里面摆着各式各样奇异的木雕;有人物、动物的造型,也有形状可怕的鬼怪面具和看不出作用的奇怪雕塑。六口大木箱里清一色都是头?“莫凯顿没好气地问道。
“当然不是喽!”警探将保护木雕的碎木屑拨开,里面赫然出现一包包的白粉。“这才是他们保护的重点。”
莫凯顿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但那笑容一同即逝,他立刻蹙起眉。“看来数量不少,这些东西怎么通过海关的?”
“这些木头本身有种奇怪的香味,所以警犬也闻不出来吧!”警探拿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往脸上戴。“恶!这么丑!想伪装至少也雕些好看点的东西,丑成这样谁会要?”
站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好奇地伸手想拿个木雕,谁知道莫凯顿立刻狂吼一声,吓得他立刻缩手。
“不准碰!”
年轻人受伤地垂下眼,根本不敢回话。而莫凯顿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已经走得老远。
警探十分同情地柏柏他的肩n “别难过。他没诸如此类的雕刻品。
“这是什么?他们拿重型武器保护这些烂木头?”莫凯顿没好气地问道。
“当然不是喽!”警探将保护木雕的碎木屑拨开,里面赫然出现一包包的白粉。“这才是他们保护的重点。”
莫凯顿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但那笑容一同即逝,他立刻蹙起眉。“看来数量不少,这些东西怎么通过海关的?”
“这些木头本身有种奇怪的香味,所以警犬也闻不出来吧!”警探拿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往脸上戴。“恶!这么丑!想伪装至少也雕些好看点的东西,丑成这样谁会要?”
站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好奇地伸手想拿个木雕,谁知道莫凯顿立刻狂吼一声,吓得他立刻缩手。
“不准碰!”
年轻人受伤地垂下眼,根本不敢回话。而莫凯顿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已经走得老远。
警探十分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别难过,他没有恶意。”
年轻人难受得快哭了。“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线索……”
“你没戴手套。”警探好心地提醒他:“这样一定会留下指纹的。”
他恍然大悟,连忙掏出手套戴上,同时感激地看了警探一眼,才快速跟着莫凯顿的脚步而去。
“送货的人名叫古雷蓝,从非洲一个名叫什么卡布卡布雅村寄来的;上面还写了卡布卡市雅村、卡布卡布雅博物馆……咦?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也有博物馆?”
“收货人的名字呢?”
“嗯……送到‘非洲艺品集散地’……在麦迪逊大道上,要派人过去吗?”
“当然。”
警探很快记下他的命令,然后将货单交给他。‘那我先去办事了。“莫凯顿接过货单,简单地点个头。”辛苦你了。“
“不客气,长官!”
年轻人难受得快哭了。“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线索……”
“你没戴手套。”警探好心地提醒他:“这样一定会留下指纹的。”
他恍然大悟,连忙掏出手套戴上,同时感激地看了警探一眼,才快速跟着莫凯顿的脚步而去。
“送货的人名叫古雷蓝,从非洲一个名叫什么卡布卡布雅村寄来的;上面还写了卡布卡市雅村、卡布卡布雅博物馆……咦?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也有博物馆?”
“收货人的名字呢?”
“嗯……送到‘非洲艺品集散地’……在麦迪逊大道上,要派人过去吗?”
“当然。”
警探很快记下他的命令,然后将货单交给他。一那我先去办事了。“莫凯顿接过货单,简单地点个头。”辛苦你了。“
“不客气,长官!”
警探一转身离开,年轻人立刻补上他的位置,探头好奇地看着那张货单。
“嗯,字迹很清秀,名字也像个女人。您想会是个女人吗?”
莫凯顿很忍耐地哼了一声。他真想掐死眼前这个阴魂不散的白痴!
“我可以看看吗,长官?”年轻人的手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他聪明地先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我戴了手套了,长官。”
他不耐烦地将货单交给他,同时踱着脚步想避开他,但那年轻人一点也没打算让他离开,他亦步亦趋地追随在他身后,嘴里不时前南自语地叨念着货单上的内容——“卡布卡布雅村……嗯……好像有印象……图布亚库人的木雕……这也好像有印象……在哪里看过呢?图布亚库人……非洲……卡布卡布雅村”你住嘴好不好?你吵得我不能思考!“莫凯顿终于忍不住地大吼。那吼声大得惊人,整座仓库都为之撼动起来。
年轻警探吓得狠狠瑟缩一下,那双眼睛犹如受惊的小鹿。
莫凯顿觉得自己彻底被打败了。老天!他到底得罪了谁?竟然得忍受这种折磨!
“长官……我……又……做……做错……什么了吗……”他又开始结巴了!短短一句话说了快一分钟才说完。
他气得脑充血,半晌之后才爆出咆哮:“你——住——口——”
非常惊人的怒吼声!
那年轻人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全警局的人都称莫凯顿为“咆哮之狮”,那吼声……果然很像!
纽约。圣母医院——一他的情况怎么样?“
女医生低头看着病历表,几秒钟之后才抬起眼简单地开口:“死定了。”
“他什么?!”莫凯顿大惊失色地吼道:“怎么可能?子弹明明只打碎他的肩胛骨,怎么可能会死?你一定是看错了!老麦他——”
“喔,原来你问的是布瑞警官,他没事,明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她故作惊讶地微笑道。
莫凯顿的脸白得像医生身上的白袍!足足有十秒钟,他只是瞪着他的妹妹,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下次记得先把病人的名字告诉我。”
“你真该死,莫丽莎!”他火大地骂道。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差点被你吓死!”
金发碧眼、美艳不可方物的莫丽莎微微一笑道:“老兄啊,那是你神经太紧张了!喔,你这身打扮还不错,穿这样捉贼比较有格调吗?”
莫凯顿猛然想起他的约会,他懊恼地呻吟一声:“完蛋了!我本来跟席薇亚约了一起吃早餐的。”
莫丽莎耸耸肩。“那你显然是来不及喽!”
“别幸灾乐祸!”
莫丽莎朝他扮个鬼脸。“她不适合你,任何有眼睛的人都可以轻易发现这一点。她是吸血鬼,而你很快就会被她榨干,然后扔到垃圾桶里去!”
“别这么刻薄,她就快成为你的嫂子。”
莫丽莎这下真的非常不高兴了。她那双形状美好的柳叶眉没好气地挤在一起,而她的双手插着腰,医生的专业姿态又露了出来。“那好,莫先生,你可别说医生没提醒你,那女人将会严重地危害你的健康,而你将无药可救!”
莫凯顿只能耸耸肩,微笑地目送丽莎美好的背影离去。
他就是喜欢席薇亚,明知道她是个虚荣的女人,但他还是喜欢她……而。他真的很渴望能拥有一个家庭和几个活蹦乱跳的小宝贝。
席薇亚也许虚荣,也许没有大脑,甚至浮华得像花花公子上的封面女郎,但是她的确长得很美2 她一定可以为他生出漂亮的孩子,至于智商嘛。“”“‘”
这部分他实在不怎么担心,谁叫他是全纽约最出色的警探!
甩开他那有点过度发达的想像力,莫凯顿推开老麦病房的门。
“嘿!伙伴。”
老麦整个肩膀和半只手臂都打上了石膏,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精神似乎还不错。
“怎么样?舒服一点了吗?”
老麦不太高兴地拍拍那石膏。“你真该说说你妹妹!这点小伤何必大费周章地上什么石膏?我这样子要怎么回去工作?”
莫凯顿微笑。老麦的年纪也许真的不年轻了,但他对工作的热中与干劲却是全警局最好的!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他刚踏出警校的那段日子……
当时老麦负责带领他,那时候的老麦壮得惊人!“蛮牛老麦”——大家都这么称呼他。那时的老麦绝对是全纽约最令人敬畏的警察之一,只不过岁月不饶人,五年一前场枪战让老麦在医院里住了大半年,出院后他虽然坚持继续值勤,但却再也不是当年的“蛮牛老麦”了。
但就算如此,一队火力强大的特勤队或者老麦让他选择,无疑的他还是会选择老麦——在纽约当警察不只要有武力,还要有智慧与经验,而月早的榜标对伙伴的忠诚更往往决定了生死;老麦一直都是他最信任的伙伴。
“别抱怨了,你也知道丽莎爱你,如果可能的话,她大概会把你绑在病床上。”
老麦还是不高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莫丽莎的固执与莫凯顿不相上下,他们吵架的时候尤其厉害,简直像两头牛一样无法制止!还有莫家其他的孩子,不管他们外表如何温柔,都有一颗绝对固执、不肯让步的心。
“我这把老骨头根本用不着住院……”
“当成度假吧!这里漂亮的护士很多。”凯顿微笑地坐在床畔。“那个护士长叫什么名字?嗯……”他装出想不起来的样子。
露西。“老麦不好意思地回答他的问题。
“啊,对了!露西小姐!丽莎说她对你很有好感——”
“少胡说八道了!”老麦红着脸打断他。他虽然已经快六十岁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结婚。这几年他对婚姻和家庭的渴望不在莫凯顿之下,只不过莫凯顿年轻有为,而他却已经垂垂老矣……也许他根本不该有这种荒谬的念头。
凯顿耸耸肩。他当然也知道老麦需要一个家,对警察来说,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等他退休之后,孤孤单单一个人更叫人不放心,丽莎跟他都很努力想撮合老麦跟露西,无奈老麦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就是不肯接受这个可能性。
“别罗哩罗嗦这些乱七八槽的事情,犯人招出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的口风很紧,死也不肯说出是谁指使……”莫凯顿沉思着说道:“不过那个送货人有很大的嫌疑。”他想起在侦讯室时,只要一提到古雷蓝这个名字,那黑人的反应便出奇激烈,不停为那女人辩驳。“那个叫古雷蓝的女人有很大的嫌疑。”
“图布亚库人对白人没有特别的好感,也不可能对白人尽忠,想控制他们并不容易,我怀疑那女人用什么手段控制他们。他有毒瘾吗?
“还没有检验出来。依我看应该没有,他看起来不像毒虫,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是毒瘾,也许是经济,也许是家人,贩毒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残酷的手段都想得出来。”
“纽约的收货人呢?”
“亚达力。古德。已经查过了,他前几天才刚出国,店员说他经常一出国就是好几个月不回来……
哼!时间还挑得真是时候!这个亚达力有暴力伤害的记录,被他前妻狠狠告了一状,案子虽然没有成立,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这么说来,目前是完全没有线索喽?你请非洲的警方帮我们查询了吗?“
“打过好几次电话,不过对方一点回应也没有,我怀疑他们会愿意帮我们去抓那个古雷蓝。”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莫凯顿微微一笑道:“你认为我会怎么办?三百公斤精纯的海洛因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我得亲自跑一趟非洲,我也会去的!”莫凯顿的眼里闪烁着坚决的光芒。而老麦知道,每当他的眼中出现这种神采时,那便表示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他找出真相——连上帝也不能!
“我——绝——对——不——带——他——去!”
纽约警局热闹依旧,咆哮声也丝毫没有降低。他太常咆哮了,全警局都司空见惯,谁也没多去注意,包括他的上司罗德也一样满不在乎。
“你没有别的选择。”
斯文的罗德年纪不大,四十出头便已经坐上局长的位置,可不是光靠蛮力。他不但斯文,而且风度翩翩,如果不是那身制服,他看起来比较像是大学教授之类的人物。
“什么叫‘我没有别的选择’?!”凯顿火大地问:“警局里有那么多人!道林、约翰、强森、史密斯……”他念出一长串候选人的名单之后,恨恨地嚷:“就算我得一个人出发也无所谓!”
“本警局的规定是不准单独行动的,莫大队长,你该不会忘了这一点吧?”
“谁都可以!扫地的工友、接电话的小妹,谁。都可以!只要你别叫我带那个白痴就行了!”
他叫嚣的声音实在太大,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年轻警探敲门进来的声音。
他所说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入年轻警探的耳朵里,他大受伤害的表情同样清楚地写在脸上。他不发一语地站在局长的办公桌前。
莫凯顿暗自诅咒一声。他这个人很坦白,对自己所说的话虽然觉得过头,但却绝不更改。“史宾,我说的话不是针对你……喔该死的!没错!我的确是针对你,因为你真的不适合跟我搭档——总有一天我会掐死你,如果你没先害我们死在一起的话!”
史宾一句话也不说,但他年轻漂亮的娃娃脸却很明显地垮了下来,而且看起来快哭了!
罗德阴阴地横了莫凯顿一眼道:“你可真懂得如何鼓舞属下的土气啊!记得提醒我在你下次的升职报告里特别注明这一点。”
“局长,我真的没办法跟他合作!他——”
“十年前我也听老麦说过这句话。当然用不着我提醒你,你自己当时有多糟糕了吧?”
莫凯顿顿时气馁。
十年前他刚踏出警校的时候的确没比史宾好到哪里去,唯一不同的是,他很幸运有老麦这样的高手带领,要不然他现在很可能早已经“英勇”地葬在警官墓园了。
“就这么决定了,你带他和……进来。”
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是老麦走了进来。
“和老麦,一起去把事情查清楚。”
“老麦?!”他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现在应该在医院里!”
“老麦是图布亚库族人,你们要去的地方非常蛮荒,老麦让我相信如果没有他,你们将会死在沙漠里。”罗德这次的表情也有点扭曲了。他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虽然我非常不愿意相信,‘但还是得让他跟你们一起去。”
莫凯顿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将要深人陌生的蛮荒去了解真相,而他所能得到的伙伴竟然是一个跟白痴没什么两样的莱鸟,和一个身负重伤的老人——“关于古雷蓝,这是我们仅有的资料。”罗德将资料扔在莫凯顿面前。“带回去好好研究吧!你会发现你的对手可能与你的想像有很大的不同。”
“不同?”
罗德躺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朝他微笑。“恩……非常不同。
第2 章
“非洲?!”席薇亚哭丧着脸。“为什么你总是要去奇怪的地方?我还以为你是高阶警官。”
“我的确是高阶警官。”事实上如果他愿意,他已经可以当某间小分局的局长,只不过他太热中于在街头闯荡的工作,根本不能忍受枯坐办公桌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不能去比较好的地方?例如巴黎或者普罗旺斯之类的?你知道莉莉亚才跟她老公从威尼斯回来吗?她带了好多珍贵的皮草——”
“席薇亚……”
他一把抱住她的纤腰,亲密而热情地轻噬她小巧的耳珠。
“我是公务人员,上司希望我去哪里,我就得去哪里。这样吧,我答应你,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吗?”他温柔地说着,手探人她紫色的薄纱之中,轻轻地抚摸她浑圆的体态。
平时这总是有用,席薇亚是个热情的女人,她也十分享受他们之间的亲密与热情,但今天她却只是十分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同时挣扎着从他怀里离开。
她娇嫩的脸上写满了极度的烦恼、懊丧。“我不想等我们结婚!你为什么要一直提起结婚的事情?难道我这辈子只能期待一次蜜月旅行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认为蜜月旅行由你挑选地方会比较好,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我当然这么认为!我只是——喔!你又扯开话题了!”她十分不悦地快速穿上衣服,同时厌烦地嚷道:“我不喜欢这种情况!而且我也不想这么早结婚!事实上,我对这种情况厌烦透了!”她泫然欲泣地说道:“我什么也比不上人家,莉莉亚她们都认为我的魅力只够交上你这种穷光蛋——”
莫凯顿的脸色微变!
他当然不是非常有钱的公子爷,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凭自己的双手挣来的,而他并不认为这会使他低人一等——事实上他对自己的能力感到十分骄傲,甚至有些自负。
“喔,凯顿!”席薇亚难受地坐在地毯上哭了起来。“原谅我这么说,我只是……”她抬起泪光盈盈的大眼,哀求地注视着他。“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从德州来的贫苦女孩,我实在是穷怕了!所以才不能忍受她们的嘲弄……你能原谅我吗?”
他很快叹口气,壮硕的身躯滑到地毯上,轻轻地拥住她。“我当然可以了解,但是亲爱的,如果那些女人令你难受,你为什么不能离开她们?例如去上些课程之类的——”
“我真的要走了。”席薇亚泪痕犹湿地挣脱他的怀抱。“我答应老板晚上要回去加班的。”
“但是我明天就要去非洲了!这一去可能要好”
" 几个星期,难道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他泄气地问。
他的话才刚说完,她已经穿着妥当,坐在镜子前补妆。
席薇亚总是装扮得美丽动人,他发现自己居然没看过她素净的模样,她甚至在他们亲热的时候都还能化着无懈可击的彩妆!
“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快破案回来的。”
她回过头给他一朵美丽的微笑,精雕细琢的模样犹如完美的芭比娃娃。她很快在他额上吻了一下,然后甜蜜地挥挥手。“别忘了我爱你啊!快回来,我走了。”
像一阵带着香气的龙卷风似的,她很快地卷走,当然也没忘记把他皮夹里的钞票顺便卷走。有时他真怀疑到底席薇亚是真笨还是假笨,说不定他自己才是席薇亚眼中的笨蛋……这种想法带给他极大的厌恶感,搞不清楚是对席薇亚感到厌恶,还是对他自己!
他挥去那种令人不悦的想法,叹口气,躺在地毯上。
非洲。刚果森林。卡布卡布雅村——他们到底在飞机上被折磨了多久的时间已经没人记得了,尤其是最后一段旅程,那根本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他敢打赌那辆小飞机的历史最少有三十五年以上,说不定比他的年纪还要老!而他们就搭着那架破旧的古董,一路上像沙包一样被扔来扔去整整三个钟头!
等他们终于着陆的时候,三个人都无法稳稳站在地上,老觉得整个地球都在疯狂大旋转!而他们的飞机驾驶甚至不愿意告诉他们哪里才能租到车子一一也就是说,他们得步行到镇上去!
“那很近啊!只要两、三里路就到了。”
黑人老头儿嚼着菸草,懒洋洋地指着远方地平线的某个地方。
从史宾这个笨蛋得意洋洋地向他提起他们将要来逮捕古雷蓝之后,这位原本和善的老驾驶的态度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好像他宁可看到他们死在沙漠中,也不愿意带他们到镇上去一样。
古雷蓝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些人对她奉如神明?他们对他着迷的程度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老麦此时十分适切地呻吟一声——“老麦,你不要紧吧?”
老麦的脸色很苍白,他的情况看起来真的不太好……这个地方太过炎热,包扎的纱布已经隐隐透出血迹——黑人老驾驶终于翻翻白眼,他吐出一口黑红的菸草汁之后,才满心不甘愿地挥挥手。“算啦!我送你们过去好了。”
他说着走到破旧跑道旁的一丛灌木里,没多久竟噗噗地从后面开出一辆看起来快散了的吉普车。
“上车吧。”
“谢谢!”莫凯顿真心感谢。他扶着老麦上了车后座,同时聪明地不对这辆车的状态发表任何意见。
史宾也上了车子的前座,他看来已经恢复了精神,但凯顿杀人似的眼神让他紧紧闭上嘴。他可不希望被凯顿扔在沙漠里等死!而凯顿现在看起来似乎非常乐意这么做。甚至连老黑人毫不客气地吐了他一身奥得要命的菸草汁时,他也只是咬着牙微笑,啥话也不敢说。
车子开了三十分钟,也走了整整三十分钟没有人烟的沙漠——老天!这种地方真的叫他们走,恐怕走上两天两夜也走不到镇上!
莫凯顿冒出一身冷汗,他完全不敢想像如果古雷蓝拒捕,他们会有什么下场。生平第一次,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
他低下头,发现老麦的眼神跟他一样,他们都忧虑着同样的事情。
他们来之前已经知会过当地政府,但当地政府对此事的态度非常冷淡,他们甚至没有派人来接机,只简单地传真了一份路线图与联络交通工具的电话号码而已。可以确定的是:就算他们真的死在沙漠里,将不会有任何人费事去通知美国警察,他们可说是全然遗世独立!
车子摇晃着进人“卡布卡布雅镇”的“卡布卡布雅村”,镇在什么地方完全看不到,至于村嘛…… 说是一个村,但实在是小得可怜!几间破旧的房子、一间邮局、一个加油站,零零落落的,整个村庄所有的房子加起来大概不会超过二十栋。
老驾驶将车子停在一间灰白色的建筑物前面,同时没命地按着喇叭大吼:“梅杜莎!梅杜莎!金布!金布!你们快出来!”
老房子里很快探出一张中年妇女微胖的面孔,她手上还拿着一个杯子,表情二十万分火大。“该死的欧比诺斯!你在鬼叫什么?”
老驾驶露出被菸草薰得漆黑的牙齿笑道:“这三个天晓得从什么鬼地方来的人竟然说要来抓古小姐,我想金布是警长,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处理。”
他的话还没说完,梅杜莎已经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她看来非常不高兴!因为她手上的杯子不见了,换上一把来福枪。
“要抓我的小心肝?!”梅杜莎没好气地吼道:“把他们从我的屋子前弄走!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砰! 她的确不是开玩笑的!凯顿他们全都吓得伏下身子。老天!她用枪的手法可熟练得很,而且她一点也没打算跟他们客气!
“妈妈!妈妈!”
枪声一响,整个小村落突然活过来似的,各种声音都出现了,还有好几个人从原本安静的屋子里探出头来。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那个从对街裸着上半身冲出来的年轻壮汉!
壮硕的黑人看上去十分凶恶,凯顿立刻握紧他的佩枪。老天!可别连古雷蓝的模样都没看到,就在这里被毙掉了!该死的!他不该只带史宾跟老麦来,早知道他应该把整个纽约的特勤队都给带来才对!
“那就是金布。”老黑人驾驶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们。
“妈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现在是警长,你不可以像以前一样随便乱开枪!”金布叹口气,从母亲手上拿走来福枪。“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情不高兴?”
老黑人驾驶乐得很,他咧开嘴笑道:“为了这三个白痴,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开枪的!哈哈!”
“他们竟然来到我门前说要抓我的小心肝!”梅杜莎余怒未消地骂道。如果她手上还有枪,无疑的她一定会再开一枪,让他们了解她到底有多不高兴!
金布现在看起来也非常不高兴了!凯顿深吸一口气,手仍然没有离开枪柄,但他希望自己看起来冷静而无所畏惧。
“我是莫凯顿,纽约警察,这两位是我的伙伴——麦警官跟布莱尔警官。”他拿出证件交给金布。“我们是来查案子的。”
金布谨慎地注视莫凯顿交给他的证件。事实上他没有看过任何美国警察的证件,那警徽对他来说陌生得很,就算是假的他也看不出来,但是他还是很认真地检查,希望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我是这里的警长金布,你叫我金布就可以了…… 请问你们为了什么理由要逮捕雷蓝——我指古小姐。”
幸好他说话的神态还算文明!莫凯顿略松口气,但手还是不放心地按着枪柄。“我们并不是要逮捕古小姐——”
说这话的同时,他狠狠地瞪了史宾一眼,看他是否敢反驳,幸好刚刚的枪声早把史宾吓呆了!
“我们只是希望她能协助调查一件毒品走私案而已。”
一毒品走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控我的小心肝做那种恶劣的勾当——“”妈妈。“
梅社莎气得直跺脚,脸也胀得红通通的。
“我真是生气!他根本是胡说八道!”
金布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转向莫凯顿。“请问你有何证据吗?”
“这个。”莫凯顿拿出黑人犯人的照片交给他。“这个人是为古小姐工作的对吧?我们在他运送的木箱里找到为数可观的毒品。”
“喔!该死的广金布只看一眼便发出愤怒的诅咒声。
“我看看。”海杜莎挤到儿子身边,才看到照片上的人,她便惊愕地嚷了起来:“喔!老天!可怜的布里森太太!”
天色将晚,卡布卡布雅村里又没有旅馆,莫凯顿一行人只好在梅杜莎的屋子里过夜,金布承诺明天一早会带他们去找古雷蓝——如果他们没先在夜里被谋杀掉的话。
他们的到来给平静的村庄带来很大的骚动。布里森太太哭得肝肠寸断,因为她的儿子竟然因为走私被捕,而且还在那种奇怪的、搞不清楚国度的地方;其他人则因为他们竟然打算捉古雷蓝而对他们频频怒目以对。虽然金布多次对村民解释他们不一定会带走古雷蓝,但这答案显然不够好,村民们还是非常不高兴。
他们的晚餐是简单的马铃薯肉汤加上不知名动物的肉。梅杜莎的手艺非常好,凯顿发现那肉比他在纽约任何一家餐馆所吃到的更美味!不过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肉。
“晚餐真是太好吃了!梅杜莎太太,如果你去纽约开宾馆,一定会大发利市的。”他衷心的赞美却只换来梅杜莎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微笑。
“别理我妈妈,她对雷蓝的宠溺超过一切!有时候连我都认为我可能是垃圾桶里捡来的,而雷蓝才是她真正的孩子呢!”金布笑道。
“老天!这真是胡说!”梅杜莎笑着横儿于一眼。“我只是心疼她工作过度!独自一个女孩子每天跟那些野兽为伍,还有那些野人……”梅社莎说着忍不住叹口气:“真是叫人心疼!”
野人?他以为这个地方已经够野蛮了,莫非还有更野蛮的地方?他真不敢继续想像下去!
“那位古……小姐,请问她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她是个兽医,负责刚果公园里所有动物们的健康。”金布回答。
“她才不只是个兽医!她根本是个天使——你不要乱动广梅杜莎正为老麦换绷带,而且非常不高兴地对着他横眉竖眼。”你这种情形根本不该到处乱跑!再这样下去,你一定会送掉你这条不值钱的老命!“
话虽这么说,但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努力地试着温柔细心些。只见老麦咬牙忍痛,哼也没哼一声。
凯顿很有趣地打量着老麦的表情。换作平时,他老早鬼叫出来了,怎么今天这样安静?他选择对这不寻常的现象保持缄默,反而开口问了另外的问题:“照片上那个男人……他叫什么?鲁卡是吗?”
“鲁卡……哼!”
金布蹙起眉,阴郁地回答:“鲁卡以前的确为雷蓝工作过,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鲁卡是村里有名的酒鬼,到处打架滋事,前一阵子我还关了他两天,后来是看在可怜的布里森太太分上才放了他的。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早知道就多关他一阵子,布里森太太实在太可怜了!”
凯顿与老安交换一个眼神。金布的样子十分诚恳,说的话也合情合理,但就目前的情势来看,金布也很有可能避重就轻,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鲁卡的头上。但是光凭一个酒鬼能提炼出三百公斤的海洛因?这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好了!”梅杜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老麦又换上干净的纱布。“不过明天你还是去让我那心肝儿看一看比较好,她的医术可比我好太多了!”
“啥!”史宾错愕地嚷:“她不是兽医吗?你们让兽医看病?”
“当然啦!村里的人有什么毛病都去找她。”梅杜莎横了史宾一眼道:“你该不会以为你比那些大象、狮子高等到什么地方去吧?”
史宾挤出一抹困难的微笑。不管怎样,他可不想让兽医为自己看病!
“你们真的只是找雷蓝问几句话而已吗?”梅杜莎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凯顿思索了三秒钟,才缓缓开口回答:“如果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当然没有理由拘捕她。”
“万一她不能呢?”
“这……”
“妈妈。”金布叹口气。“你放心吧,等他们见了雷蓝,就知道答案了!雷蓝根本不可能走私,‘她太忙了!”梅杜莎还是不放心,但她也无法可想,只能烦躁地挥挥手说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得警告你们……”她十分认真地看着莫凯顿说道:“如果我的心肝儿不愿意,你们什么地方也不能带她去。因为不只我反对,全村的人都反对!如果你们坚持,那么你们一定会变成全村的公敌!而村里还有很多人都是很野蛮的。”
第3 章
倘若“公敌”的噩梦成真,那绝对是所有警察都不愿意面对的情况!不管是在大都会里,或是在非洲某个找不到名字的小部落里——卡布卡布雅村的位置真的远在地图上也找不到!
想到这一点,莫凯顿几乎整夜无法人睡,虽然他实在累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相信老麦的情况一定也跟他一样,在这种地方,他们过去的经验并不管用,而这更让人感到忧心忡忡!
清晨天刚亮的时候,金布便开车送他们前往古雷蓝的营区。金布说她必须就近照顾公园里的动物,所以平常便住在公园,有时一整个月都不会出现在村里。
一个半钟头的车程里,金布谈的都是古雷蓝;一方面是提供资讯给他们,另一方面也因为他的确真心喜欢古雷蓝。
“雷蓝大约五年前来到这里,那时候她是跟一群考察团的人来的;他们到处捕捉动物,替他们打针,作些可笑的记号,还在公园里盖了她现在住的房子。那时候村里什么都没有,那个考察团只待了两、三个月就走了,但是雷蓝却留了下来。
“雷蓝告诉我们他们将要争取在这里成立国家公园,到时候会有很多工作机会,村子也会繁荣起来。不过我们当时都不相信她的话,因为她看起来那么年轻瘦弱,住在公园里大概很快就会被狮子吃掉。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大概过了半年,一大堆西装笔挺的人突然涌进村里来,说这里即将划为国家公园保护区,还问我们要些什么。”
说到这里,金布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闪闪发光的白牙。
“那时候我们都呆住了,谁也不知道要要求什么。所以雷蓝就出面帮我们争取,要干净的水,要有学校、加油站等等。村子里现在有的设施。机构全都是那时候雷蓝帮我们要来的。她也实现了她的承诺,提供很多工作机会给村子里的人,我们大概全都为她工作过,包括我在内。
“每年雨季开始之前跟之后,整个村里的人都会出动去帮她捕捉动物、跟踪某只不听话的猩猩之类的。她有空的时候还会到镇上为孩子们上课,事实上她就是镇上小学的名誉校长。”
金布说得口沫横飞,眉飞色舞,但他说得越精彩,凯顿的心里越觉得恐慌!
如果古雷蓝真有金布说的一半好倒也罢了,但他已经见过太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坏胚子,有些人就是有天使的外表和魔鬼般的心肠!一旦古雷蓝的假面具有被撕破的危险,那他和老麦、史宾岂不是要曝尸荒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金布大笑着将车子开进一条羊肠小径,一栋眼熟的建筑物就在前方不远处。“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保证,雷蓝绝对不会走私毒品。万一她真的做了,我也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是那绝对不可能!不管你相不相信。”
凯顿勉强微笑。“相信我,我也很希望你说的话是真的……”
“嗨!小班,雷蓝在吗?”
车子尚未停妥,屋内便走出一名俊美的黑人少年,他的肩上攀着一只怪模怪样的小猩猩或者小猴子之类的生物。少年微笑地走到车旁,很好奇地打量着凯顿一行人。“嗨!金布,她还没回来,不过应该快了,她到附近去探视奇奇玛一家人。”
“喔,奇奇玛它们又回来了?”
“对啊!雷蓝说优莉快要生产了,这几天她都偷跑去探视它们。”
金布蹙起后。“这可不太好……银背猩猩要生产的时候脾气都很坏的!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不远处果然有部沙尘仆仆的吉普车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凯顿、老麦和史宾全给那不要命的速度给吓坏了!眼看就要撞上,那车子突然刷地紧急煞住,一名穿着卡其服的女子猛然打开车门嚷道:”小班!快替我拿急救箱!十二号的血清准备两瓶,动作快!“
小班二话不说,立刻冲进屋子里去。
金布被她的急切给吓坏了。车子才刚停住,她现在又立刻倒车准备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奇奇玛的小儿子诺亚被蛇咬了,我得立刻赶回去。”女子说话的速度很快,她草草看了凯顿等人一眼,什么话也没问,只是拉开嗓子喊:“小班!”
“来了!我来了!”小班疯了似的冲回来,人一眼,什么话也没问,只是拉开嗓子喊:“小班!”
小班耸耸肩。“知道,不过你最好不要过去,万一吓跑了奇奇玛……”他扮个可爱的鬼脸。“你也知道,她会非常火大的!”
“说的也是……”
“她回来了!”
不远处果然有部沙尘仆仆的吉普车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凯顿、老麦和史宾全给那不要命的速度给吓坏了!眼看就要撞上,那车子突然刷地紧急煞住,一名穿着卡其服的女子猛然打开车门嚷道:“小班!快替我拿急救箱!十二号的血清准备两瓶,动作快!”
小班二话不说,立刻冲进屋子里去。
金布被她的急切给吓坏了。车子才刚停住,她现在又立刻倒车准备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奇奇玛的小儿子诺亚被蛇咬了,我得立刻赶 回去。”女子说话的速度很快,她草草看了凯顿等人一眼,什么话也没问,只是拉开嗓子喊:“小 班!”
“来了来了!我来了!”小班疯了似的冲回来吗?“
小班耸耸肩。“知道,不过你最好不要过去,万一吓跑了奇奇玛……”他扮个可爱的鬼脸。“你也知道,她会非常火大的!”
“说的也是……”
“她回来了!”
不远处果然有部沙尘仆仆的吉普车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凯顿、老麦和史宾全给那不要命的速度给吓坏了!眼看就要撞上,那车子突然刷地紧急煞住,一名穿着卡其服的女子猛然打开车门嚷道:“小班!快替我拿急救箱!十二号的血清准备两瓶,动作快!”
小班二话不说,立刻冲进屋子里去。
金布被她的急切给吓坏了。车子才刚停住, 她现在又立刻倒车准备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奇奇玛的小儿子诺亚被蛇咬了,我得立刻赶 回去。”女子说话的速度很快,她草草看了凯顿等 人一眼,什么话也没问,只是拉开嗓子喊:“小 班!”
“来了来了!我来了!”小班疯了似的冲回来,将急救箱塞进她的车子里。“让我一起去——”
“不行!奇奇玛现在暴跳如雷,太危险了!谢谢你!”
车门一关上,她立刻踩足油门,刷地再度冲出去。
金布此时也跳上车,而莫凯顿连考虑也不考虑,立刻跟着跳上车子。
“你上来做什么?!很危险的!”金布大叫。
莫凯顿抿起唇。“再危险也要去!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我没打算失去机会!”
“哎你……算了算了!”金布不想跟他争论,他加足油门,车子登时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坐稳了!”
莫凯顿被摔得头昏眼花,但他还是努力保持冷静——只见前方的古雷蓝早已经失去了踪影,他不由得惶恐、焦急起来。
刚果森林是非洲少数拥有完整生态系统的区域,每年固定的雨季使得森林有别于其他地方的酷热干涸,而拥有丰沛的水源和茂密的林木,自然也成为动物们最佳的避难所。
森林的范围十分辽阔,越往森林深处,林木越发茂密、潮湿。
今年的雨季还没开始,大部分的动物都还停留在森林的前半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濒临绝种的“银背猩猩”。
银背猩猩幼年时期与其他猩猩并无两样,差别在于成年后猩猩的背部呈现银白色。每头猩猩的重量都在两、三百公斤左右,雄猩猩有时能长到三百多公斤。身高达两公尺、动辄数百公斤的银背猩猩,在森林中可谓王者。
车子开到森林的最外围便停了下来。金布对这个地方似乎相当熟悉,虽然他们早已失去古雷蓝的踪影,但他还是能正确无误地找到她停车的位置。
金布停下车后,很快地检查了他的来福枪,同时从车子里找出一把看起来巨大且凶悍的猎刀配在身上。 “待会儿你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这里可不是动物园。银背猩猩通常很温驯,但受到惊吓的时候会变得非常恐怖,就算有枪也很不容易解决它——在这里打死银背猩猩是重罪!我绝不想为了你而开枪,你明白吗?”
莫凯顿僵硬地点点头。他也不想成为银背猩猩的晚餐……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的行为的确是冲动了一点。
金布示意他下车,很小心地轻声关上车门,然后领着他向森林里出发。
森林中十分闷热,而森林里那些大得跟蜻蜓没什么两样的蚊子对他真是热情无比!每次他挥走其中一只,后面便紧紧跟随着十几只热情的拥护者疯狂地涌上他的手。莫凯顿有些惊慌地发现自己很可能会死在这里,而且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这绝对是二十万分羞耻的死法!
“嘘!你动作太大了!”
金布强压下他的身子,不让他手舞足蹈地赶蚊子,同时努努嘴要他注意前方。
不远处古雷蓝穿着卡其色衣裤的身影半掩在树丛之间,金布带着他,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地缓缓靠近。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肉铺里的死肉——那些蚊子不停疯狂地亲吻着他,而他却连想挥挥手赶走它们也不行!怪的是金布和古雷蓝好像一点也不受蚊子的骚扰,难道连蚊子也懂得欺负他这城市乡巴佬?
“嘘”
金布再度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想瘙痒的动作,他真想尖叫——天哪!连瘙痒也不行!接下来他大概连呼吸也要被禁止了!
古雷蓝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她很快地回头。发现凯顿的身影时,她先是诧异,然后给了他一瞥极不赞同的眼神。
莫凯顿在心里叹口气,他现在绝对是世上最不受欢迎的人侵者——除了蚊子之外。蚊子对他的欢迎绝对是不遗余力的,谁不喜欢自动送上门且毫不反抗的美食?
他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前方。不远处猩猩们正狂乱不安地来回走动,其中一只体型最庞大的显然便是这个家族的领袖奇奇玛,它的身高绝对超过两公尺!壮硕的体态跟荧幕上的金刚相差无几,而且它现在看起来真的火大透了!
整个猩猩族群共有七只,除了奇奇玛,另外还有两只体型比奇奇玛略小些的大概就是奇奇玛的妻子,再小一号的是奇奇玛的长子,然后是两只活蹦乱跳的小猩猩和一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猩猩。
“你们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奇奇玛认得我,它会同意我靠近诺亚。”古雷蓝压低声音对他们说a.“不!你疯了!你看奇奇玛那个样子,它会把你撕成碎片的!”金布咬牙说道。
“冷静点,金布,它们跟我很熟悉了,更何况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我不去,诺亚就死定了!你也知道诺亚是去年出生的唯—一只小银背猩猩,我们不能失去它。”古雷蓝的声音里有股不容抗辩的权威。
莫凯顿发现她拿针筒的手十分稳定,她的脸色或许有些苍白紧张,但她绝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金市还想开口,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所以他安静地闭上嘴,然后将上了膛的枪稳稳抵住肩窝,瞄准远方的奇奇玛。
古雷蓝闭着眼睛,深呼吸几次之后才缓缓起身——非常非常缓慢。
她将针筒插在胸前的口袋里,而她的双手平的在身前,让猩猩们看到她的手上并没有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武器,然后她缓缓往前跨了一步。
猩猩们立刻发现了她。小猩猩们惊慌得立刻跳进母亲的怀里,而奇奇玛则威胁地露出银光闪闪的牙齿!
“该死的!雷蓝,不要去!这太危险了!请你不要去……”金布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的手猛冒冷汗,而他的额际不断滴落恐惧的汗水。
“给我。”凯顿不由分说地从金布手中取过来福枪,冷静而且自制地瞄准奇奇马。他深吸一口气,拼命命令自己的身体不准发抖。“该开枪的时候告诉我……”
古雷蓝的脚步稳健,她非常缓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踏。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也完全无法想像她现在脸上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古雷蓝的勇气超乎他的想像,他从来没想过会遇到如此有勇气的女人!
奇奇玛又叫又跳,不停地擂着胸膛!两只母猩猩已经来到它的身边,表情十分戒备——莫凯顿开始在心里祷告,但是他不知道应该祷告什么,只能不断念着主的名,一次又一次。
来福枪在他的手中显得无比沉重,而他望着古雷蓝的身影一一她漆黑的发扎成马尾巴。很荒谬的,他发现自己将心思定在她身上的时候,居然可以大幅度减低紧张的情绪。
他终于开始恢复镇定。古雷蓝很瘦,以她的身高来说,她的体态显得相当瘦弱,东方血统使得她与一般丰美的西方女子有着极大的不同;她的骨骼纤细,行动中带着有如野生动物般的轻灵美感。
她已经走到小猩猩诺亚的身边,而奇奇玛与它的家人们似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护卫它;它们不安地在原地叫跳,母猩猩们甚至捡起小石头扔向古雷蓝。
古雷蓝的动作十分轻柔,她不停地说着某种奇怪的语言。他听不懂,但那种持续的、带有催眠性的语言却很有效的制止了猩猩们的骚动。
她终于在诺亚身边蹲下身子,然后拿出针筒——阳光在针筒的尖端洒下光芒,精芒闪烁!奇奇玛愤怒地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往古雷蓝的方向冲了两步。
金布咬住牙,掩住眼睛不敢看下面的发展;而莫凯顿则喘息着握紧枪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奇奇玛!”古雷蓝抬头喊了一声,声音轻柔中带着威严。
奇奇玛愣了一下,它蒲扇般的大掌只离古雷蓝一只手臂的距离。
“奇奇玛,退回去。”
大猩猩的脸上出现十分困惑的表情,那双富有灵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古雷蓝。
她手上的针筒准确无误地打进小诺亚的身体里,同时凝视着硕大的雄猩猩道:“退回去,奇奇用。”
奇奇玛没有退让的迹象,当古雷蓝的针筒从诺亚的身上抽出来时,小猩猩的身体猛然抽搐!奇奇玛再度威胁地露出它的牙齿——这该怎么办?凯顿咬住牙轻喊:“金布,我必须开枪了!那只猩猩会把她撕成碎片!”
金布无所适从地呆立在那里,完全没有反应。
“退回去,奇奇玛。”古雷蓝依旧重复她的言语。她将针筒收进上衣口袋里,抬头很认真地直视着奇奇玛的眼睛。
“奇奇玛乖,退回去。”
古雷蓝的手隐藏在身后,朝着他们的方向摇,那意思自然是不准他开枪——这种情况还不能开枪,难道要等到大猩猩跳到她身上吗?
僵持了两分钟,躺在地上的小诺亚突然动了动,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奇奇马突然冲向地上的诺亚,莫凯顿毫不犹豫开枪——好地一声巨响,整座森林为之撼动!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她愤怒地对他咆哮道。
“愚蠢?!如果不是为了救你的小命,我会变成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吗?”他也不甘示弱地回吼。
“你根本不懂得生命的珍贵!幸好金布及时阻止你,也幸好奇奇玛他们被枪声吓坏了,要不然的话,我们都会死在那个地方!”
刚刚那一幕的确惊险!如果不是金布及时冲过来拨开枪口,那么现在的情况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敢确定。
莫凯顿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确经验不足,但是她还想要求什么?他可是一个纽约警察,不是专门在森林里捉猩猩的动物管理员!如果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他又何必开枪?
“呃……雷蓝,莫先生只是担心你。是我不好,我实在太紧张了。”金布努力想调停,他黑色的脸因为愧疚而显得有些苍白。
“这不关你的事!这个家伙根本不应该拿枪,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古雷蓝依然人大地说道。
她的面孔那么纤细,身材那么瘦小,但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怒气却那么巨大,架式如此惊人!
莫凯顿开始觉得有趣了!
他看着古雷蓝那张因为阳光曝晒而呈现古铜色的蜜色面孔,再看看她裹在卡其工作服下的娇小身材——看多了纽约婀娜多姿的现代美女,再看看古雷蓝,他发现自己居然深受吸引。
古雷蓝的手绝对称不上细致,她有一双粗糙有力的双手,而那手现在亚环抱在胸前,以一种绝对的挑战性姿态。听她现在说话的语气多么理直气壮,多么权威!
但刚刚在森林里,她的声音却那般轻柔,天籁似的低沉温软。
“你看什么?!”古雷蓝火大地吼他。
“我看你啊!”他忍不住微笑。“我看你到底有多少张脸、多少种模样?”
这话让一旁观战的老麦等人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老麦甚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哪像警察对犯人的问话?这简直是情人间的昵哝情语了!
古雷蓝也给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愣住了。她的脸僵硬了三秒钟,然后爆出惊人的火气吼道:“金布!你带这些人来作什么?!这里不是动物园!”
金布卡在两人中间显得十分无辜,他原本相当有威信的长相现在看起来好委屈。
金布苦着脸开口:“雷蓝,这三位先生是从纽约来的,你运到纽约去的木雕里藏有毒品,他们是来问你话的。”
古雷蓝立刻紧紧蹙起眉。“我送到纽约去的木雕里藏有毒品?”
莫凯顿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些毒品决不是古雷蓝送出去的——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过他是个警察,他必须克尽自己的职责,所以他还是开口问道:“没错,古小姐,我们希望你能为我们解答这个问题——那三百公斤的海洛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第4 章
远远的,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悠扬的歌声,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辽阔与深切哀愁。
夕阳西下,小屋后方是一片广阔的草原。微风轻轻吹拂着短短的小草,金红色的夕阳将草原染得有如火一般橙红;远处有长颈鹿太空漫步似的身影,小动物们缓缓在草原上移动奔走,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就像电视上的探索频道。
古雷蓝站在草原不远处,纤细的身躯被夕阳拉出长长的阴影,她的侧面沐浴在夕阳之中,远远的看不清眉目,但那景象却在他心中投下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从来对大自然没有太多的兴趣。从小生长在都市里,唯一与自然的接触是小时候与父亲到河畔钓鱼。那时大自然没有给他任何感动,但现在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奇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渺小,对天地的敬畏之情第一次进人他的心中。
这冲击让他久久不能言语,只是定定在站在窗前,无语地看着景色变化,万花筒一般地在他心中投下无限赞叹。
老麦跟他一样,躺在小班为他准备的床上,他已经注视那片草原整整一个小时没有移动,他的表情渐渐改变,甚至有些哀愁起来。
莫凯顿听到老麦的叹息,他回头,看着老麦那张突然苍老的面孔。
“你知道……我也是从这个地方来的,我的祖父母带着我的父亲到美国只不过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小时候我的父亲教过我图布亚库人的土语,那时候我没兴趣学,还为了这件事与我父亲闹得非常不愉快,一直到他死我们都还没有和解。我现在很后悔自己没能好好学习……你听到歌声吗?它似乎正呼唤着我血液里的某种记忆……”
凯顿愣愣地注视着老麦。
“你觉得很奇怪?”
“不……不是奇怪,只是……觉得不安。”
“不安……”
老麦点点头,似乎了解他的想法。但他怎可能了解?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但老麦却点头,他的眼神定在草原上——第一次他觉得老麦看起来好孤独,深刻的寂寞写在他的脸上。
他有种奇异的预感,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也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古雷蓝出现在草原的远方,另外还有两条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同时出现,他们似乎抬了什么很沉重的物体,而古雷蓝正低下身子——莫凯顿心中震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那两条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草原之中,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莫凯顿心中更加狐疑:他们为何鬼祟?
“小班!”古雷蓝的叫唤声远远传来。
莫凯顿往古雷蓝的方向走去,很快便看清楚在古雷蓝身后躺着的物体。他立刻停住,头发夸张地竖起来——这位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处在比较安全的地方?
古雷蓝身后躺着一匹硕大的花豹——虽然躺着,不过绝对还活着的花豹!
“它病得很重。”
小班同情地看着花豹,原本威风凛凛的豹子如今却无助地躺在简陋的手术台上。
花豹身体下方露出一大截已经腐化而且正散发着恶臭的物体。古雷篮小心翼翼地检视花豹各方面的状况。她的神情专注,好像躺在手术抬上的不只是一只豹子,而是个人——整间小屋子里充满了腐肉的臭味,他真不明白他们怎能仿若未闻?他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这是胎衣,它才刚刚生产没多久,而胎衣却没有顺利脱落。”古雷蓝宣布了豹子的病征。“小班,现在该怎么办?”
小班想了想回答:“开刀把胎衣拿出来。”
“很好,这个手术由你来作可以吗?”
小班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真的?我真的可以替它动手术?”
古雷蓝露出一朵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这个地方带给他太多第一次,只有这个算得上是惊喜——如果他可以不用待在这间房子里,闻这个臭味的话。
“莫先生,既然你在这里,你愿不愿意帮忙压住豹子?我们得先替它麻醉。”雷蓝问他。
他勉强点头。
古雷蓝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嗯……没事……”
“那你可不可以把手压在它的身上防止它乱动?”
“唔”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晃,他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虽然他的手已经伸出去了,但是他却无法对准焦点——他茫然地将手笔直伸向花豹的嘴边。那股恶臭教他头昏眼花,他隐约听到古雷蓝惊讶的叫唤声,但却一点也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然后他或1.63. ——眼前一黑,砰地一声往后躺。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面对着好几双忍住笑意的眼睛,他霍地坐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你昏倒了。”史宾闷着脸回答。
“昏倒?”
他努力回忆自己所见到的最后一个影像,然后忆起那可怕的味道,他的胃立刻疯狂翻搅起来。
空气中到底还有没有那种味道他已经搞不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地冲到屋子外面大吐特吐起来。
“恶”
他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全吐个一干二净之后,还是不停地干呕,整个人虚脱地趴在地上,却还是无法阻止那种恶心的感觉。
一条干净的毛巾送到他眼前,他虚弱地抹了抹脸。古雷蓝和其他人全站在他身后,而史宾的脸憋成奇怪的角度——老天!真是够丢脸的!身为警察,他竟然因为受不了某种味道而昏倒!
“有些人不能看到血,有些人对味道特别没有忍受能力,这也是常有的事。”
古雷蓝正经地说着,但他清楚看见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莫凯顿呻吟地仰躺在地上。真希望现在立刻来个大地震,将一切都毁灭……
“你没见过尸体吗?在纽约可常常有尸体被放了许多天之后才找到,那种味道岂不是更恐怖?”史宾有趣地问道。
“嗯,所以他一直都待在缉毒组。”老麦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除了交通警察之外,缉毒组所见过的尸体最少。”
“原来如此……”史宾点头,很努力假装正经,但是当凯顿狠狠地瞪着他的时候,他便再也忍不住地爆出大笑。
“该死的!”莫凯顿虚弱地骂道。
然后老麦笑了,古雷蓝也笑了;星光下,他看到古雷蓝的笑容,而她的笑声很好听——算了!他闷闷地起身。既然可以让她笑,那……丢脸就丢脸吧!虽然他还是觉得非常尴尬,但是那又怎么样?听着古雷蓝轻快的笑声,他真的觉得……管他的!那些实在没什么重要啊!
“这么大的国家公园却只有你和小班两个人?”
隔天早晨坐在吉普车上,莫凯顿望着眼前仿佛连接到天涯海角的草原,不由得蹙起眉。其实真正令他蹙眉的,是他竟然无法把眼光从古雷蓝身上移开,这情况非常不妙——因为他竟然对自己的眼睛失去了控制力!
“这个国家很贫穷。”古雷蓝简单地耸耸肩表示:“不过这种情况应该很快会得到改善,我们已经向国际组织申请援助,近期内他们会派遣医疗队过来,也有可能争取到成立正式的管理处。”
莫凯顿迷惑地看着古雷蓝。
“恕我问个私人问题,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会选择这种工作?”
“哦?那你认为我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工作?留在城市里为那些贵夫人的猫、狗尽力吗?”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
古雷蓝微笑地回头看他一眼。“我明白你的意思,城市里当然也有很多可以让我尽力的工作;我可以拯救流浪狗,也可以为真心爱动物的人们尽一分量力。我的确做过,但当我到了这里之后就发现,这里比任何地方都更需要我。城市里有很多优良的兽医,而这里却只有我一个。”
“就为了这个理由?”
“还需要其他的理由吗?我讨厌城市的拥挤吵杂,我喜欢这片土地,而这里也需要我。”古雷蓝微笑,黑色的眸子闪耀着自由的光芒。“我想不出不留下的理由。”
听起来似乎理所当然,但他还是无法想像。也许他的视野真的太短浅——“到了,下车吧!用不着我提醒你吧?”古雷蓝侧侧头,示意他们下车。
莫凯顿叹口气微笑。“我知道,要保持安静。”
“你开始适应这里了。”
小班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那友善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今天的森林很安静,他下车之前已经先用古雷蓝帮他准备的奇怪树叶把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都擦过一次。那树叶还满好用的,蚊子果然没来骚扰他。
他们三个人悄悄地接近奇奇玛一家人,远远的便听到奇奇玛的孩子们吵杂的嬉笑声。
“嘘”
古雷蓝带着他们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静静地看着前方,小班则拿着笔记本不停地记录些什么。
奇奇玛一家人散布在小竹林里,小猩猩们唁咕咕咕地在父母身上攀来攀去。诺亚也在其中,它看起来好多了,不过因为体型还很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十分有趣。
“奇奇玛他们喜欢吃竹笋,你知道竹笋是什么吧?”古雷蓝轻笑着问,正好看到奇奇玛挖出一支嫩笋塞进嘴里。
莫凯顿凝视她的侧面。她的表情很温柔,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我当然知道竹笋是什么,我喜欢吃中国莱——不过没想到猩猩也喜欢吃。”
奇奇玛警觉地望着他们的方向,那戒备的眼神又让他紧张起来了!
一它发现我们了!“”没关系,奇奇玛早就习惯了,它们向来很温驯的。“古雷蓝居然还微笑地朝奇奇玛招招手,那动作又让莫凯顿的头发竖了起来!
他们在那里观察奇奇玛一家人整整一个钟头。
奇奇玛很有耐心地等着其他的家人,等它们全都吃饱后才聚集在一起,缓缓往树林深处走去。
“雨季快要开始了,奇奇马他们要准备迁移到森林深处——”古雷蓝说着,眉头不由得蹙起来。“不过优莉快要生产了,如果它没在雨季之前生产,那情况就会变得很糟!”
“很糟?”
小班替雷蓝回答这个问题,他老气横秋地开口说道:“这里的雨季一下就是三个月,到时候会非常潮湿,而且森林里会挤满动物!潮湿的天气会让优莉很容易感染细菌,动物太多就表示食物减少,刚出生的小猩猩很可能会被其他肉食性的动物偷去当晚餐。”
“雨季还要多久才会开始?”他发现自己居然也忍不住替“优莉”担心起来。
古雷蓝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闪过类似赞许的光芒。
她看看天空。现在看起来还万里无云。“大概再过一到两个星期……不过今年很可能会延后。”
“我不很明白……”莫凯顿叹口气。“这里是森林,森林里的一切不都是自然发生的吗?虽然优莉的小宝宝很可能会被其他的动物吃掉,但是其他动物也有饿死的危机不是吗?你们如何决定谁该死?谁不该死?”
“不是这样,我们并不决定哪种动物应该被饿死,只不过银背猩猩濒临绝种,每一只小猩猩的意义都很重大。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保护它们。”
古雷蓝望着奇奇玛一家离去的方向。“但那并不表示我得枪杀每一只可能靠近小猩猩的动物,或是枪杀吃掉小猩猩的猛兽。我们的工作只是医 ——。刀。赐予的抗榜治动物,让它们尽可能活下去而已。”
莫凯顿还在思考,然后他看到小班手上的笔记本。原来小班替奇奇玛一家人都画了一幅素描,线条十分简单,却活灵活现地将猩猩们的神态全捕捉在其中。
“哇!小班,你画得真好!”
“是这样吗?‘少年红了脸,很害羞地将本子交给他。”我画了很多,你要不要看看其他的?“
古雷蓝跳上车子,有些骄傲地看着小班。“我一直说小班有艺术天分,他应该去上最好的美术学校,但是我又自私地想将他留下来,因为他实在是最好的动物保护人。”
“不要这么说!是我自己喜欢留下来。”小班害羞地低下头。
小班的素描簿里什么都有;有大象、狮子。花豹、猴子……等等,还有那栋石头屋——跟古香蓝。
画中的古雷蓝没有笑容,她若有所思的眼神瞟向远方,看起来神秘而悲伤。
小班注意到莫凯顿的眼神,他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莫凯顿连忙盖上素描本,塞回他手里,不大自在地清清喉咙:“我们现在去哪里?”
古雷蓝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她的眼神定在森林外面。莫凯顿顺着她的眼光望去,看到两条人影——与他昨夜所见的非常相似!那人影在树丛间一闪即逝,还有条小小的身影,跑没两步便突然消失了,再定睛看,那小身影又出现,然后又消失——什么东西的动作这么快?
古雷蓝却噗嗤一声笑起来。
莫凯顿愣愣的,小班走到他身边闷笑道:“一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以后?”他们以为他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吗?
“小班,莫先生很快就会离开这里,这里的生活……不适合都市的人。”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他一种被排挤的感觉。古雷蓝当他是观光客,或者该说他们全当他是过客,并没人希望他留下——虽然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留下。
“回去吧!雨季来临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古雷蓝发动车子。
他不想回老石头屋去,他希望多跟雷蓝相处,于是他开口:“你平常工作的地方就是这里吗?我以为这里是国家公园,应该大得不得了才对。”
古雷蓝愣了一下,然后她微微蹙起眉,表情也冷了下来。
“当然,我忘了您是来查案子的——”
“古小姐——”我们去其他地方走走吧!说不定你可以发现我种罂粟的地方。“
“该死——”莫凯顿发出诅咒。
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但古雷蓝可不这么认为,她曲线美好的侧脸僵硬地面对着驾驶座的前方,硬得像座雕像。
“古小姐——远方突然传来枪声,莫凯顿还没反应过来,古雷蓝已经火大地吼了起来:”又是那些该死的盗猎客!“
古雷蓝突然将车子的方向盘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小班!你来接手!你……”她推推莫凯顿。“让到后面去!”
莫凯顿爬到车子后方的乘客座,觉得自己像沙包一样!
“好!”
小班极有默契地立刻挪到古雷蓝的位置上,而她已经站了起来,来福枪毫不犹豫地上膛。
“他们在沙巴王的领域里,一定又想打小狮子的主意了。快开过去!”
“知道了!”小班整个人焕发出不可思议的神采。
莫凯顿被颠簸的车子晃得头昏眼花!他自认也是个喜欢开快车的人,但在这种土地上——这实在是一种折磨!
远处的枪声不断,断断续续还有狮子的怒吼声传来!
雷蓝一手握着枪,另一只手拿起扩音器大吼:“额方,你这该死的家伙!快滚出我的土地,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远远的可以看到三辆崭新的吉普车正追逐着狮群,其中两辆将成年的狮子赶开,而另外一辆WerweWW 则追着小狮子跑。
砰!砰!砰!
古雷蓝连开三枪,示警的意味非常浓厚,那三辆吉普车立刻转向——“小心!他们会冲过来!”
莫凯顿得了一下。他们会冲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很快得到解答,那三辆吉普车果然不约而同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开什么玩笑?!”
“小班,直直的开,千万不要转弯!”
“我知道厂三辆吉普车以极快的速度笔直往他们的方向冲,车上的男人发出兴奋的呼啸声。他们真的打算撞死古雷蓝——眼看就要撞上,古雷蓝扔下扩音器,专心瞄准对方的车子——”妈啊!会撞上的!“莫凯顿忍不住尖叫。
砰!
其中一辆车子立刻翻车。古雷蓝准确地射中了对方的车轮。
砰!又一声枪响,第二辆车的车轮也报销了;第三辆车煞车不及,与打斜的第二辆车子狼狈地撞在一起。
小班爆出欢呼,战嗥似的笑声飞扬在空中!
莫凯顿紧紧贴在椅背上,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到喉咙了。刚刚……刚刚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要狠狠跟对方撞上了!
老天——他因为惊惶而大睁的眼睛转向站在车上的古雷蓝,她正露出满足而得意的笑容。妈啊!这女人的神经……这女人的神经是用什么东西打造而成的啊!
第6 章
“你们回来啦!”
远远的,莫凯顿看到梅杜莎那胖胖的身影,她头上带着色彩艳丽的头巾,笑眯眯地在石头屋前等着他们。“午饭已经做好了,快来吃吧!”
“耶!”小班爆出欢呼声。
古雷蓝没好气地笑骂:“你这是什么表现?”
小班笑嘻嘻地转头看着莫凯顿道:“雷蓝什么都好,就是煮饭……呵呵……”
“小班!”雷蓝笑着将车子停下。“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以后别想我煮东西给你吃了!”
“真的?那我岂不是得救了!”
小班大笑着跳下车,很快冲进屋子里去。
“小班!”古雷蓝又好气又好笑地吼道:“先洗手才准吃!”
莫凯顿微笑地看着小班的背影。小班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这样的年龄应该在学校里念书,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地方担任古雷蓝的助手?
“小班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他从小就在卡布卡布雅村里的每户人家之间流浪,一直到我带他到这里来。这里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家。”雷蓝爱怜地注视着小班的背影,轻轻说道:“不过他不能永远留在这里,我打算过一阵子就送他出去念书。”
“那你——”
莫凯顿的话还没说完,梅杜莎已经来到古雷蓝身边,优心忡忡地问:“你又开枪了?大老远就听到你的枪声,又是那些盗猎客吗?”
古雷蓝亲昵地吻吻梅杜莎的颊,没对这问题作答。
海杜莎蹙起眉,十足优心的表情。
“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不要再对他们开枪了,你可以告诉金布,他会处理的。平常这里只有你和小班而已,我真的很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梅杜莎,你不要为我担心嘛!”她揽住梅杜莎的肩微笑道:“他们是盗猎客,我是公园的管理员,我对他们开枪,但是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做得出来——”
“哇!好好吃喔!”
屋子里小班吃得啧啧作响,那声音让梅杜莎登时忘了自己正在说什么。她急匆匆地奔进屋子里。 “小班!那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哎啊!你把我的腿吃掉一大半了!”
“我才不要吃你的腿,太胖了!”
“好啊!你这臭小子!”
屋内传出笑闹的声音,莫凯顿却恍若未闻,他的眉头深锁,忧心地注视着古雷蓝。“梅杜莎说得对,你不该独自对付他们,他们不是普通的盗猎客。”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盗猎客?”
“看到他们的车吗?那是全新的吉普车,价格很贵!普通的盗猎客怎么可能买得起那种车子?”
古雷蓝有些讶异,她微笑地注视着他。“果然是个好警察!他们的确不是普通的盗猎客,他们在这个地方偷猎动物已经超过十年,每年都给他们带来数百万美元的好收人,不过我相信从我来了之后,他们的收人已经锐减,总会有一天他们在这里再也得不到任何收人,然后只好收拾包袱离开。”
莫凯顿差点笑出来。他不敢相信她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没有人会离开一个能让他们收人数百万美元的地方的!
从那些人的眼里,该离开这里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古雷蓝。而他们可不管她是活着离开,或是死着离开!
夜里远处又传来奇异的鼓声,老麦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再度飘向远方。
梅杜莎注意到他不寻常的沉默,她来到他的身边微笑着开口:“你也听到了?”
“听到什么?”
“鼓声啊!”
老麦恍然大悟地点头。看着梅杜莎丰满的面孔,他有些不大自在地低头笑了笑。“啊……是啊!这两天都有这种鼓声……”
“那是图布亚库人。”
“啊?”
“鼓声,图布亚库人。”梅杜莎眯起眼睛瞪着老麦。“你的伤好些了吧?有发烧吗?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听不懂?”
老麦立刻脸红,他呐呐地望着窗外,不敢看梅杜莎的睑。他的确有点发烧,不过不是因为他的伤,而是因为梅杜莎。每次梅杜莎靠近他的身边,他就感到心神不宁……而他根本不敢去想其中的原因!
“那是真正的图布亚库人。”
梅杜莎在床畔坐下来说道:“我们也是图布亚库人,不过却是已经被文明污染的一群。小时候我听我的祖父说过,他说有一支图布亚库人躲在森林里面已经很多年了!虽然血脉相同,但他们比我们好得多。我那时候不懂,‘”梅杜莎耸耸肩。“现在还是不懂。他们什么都没有,连衣服也没有,那种日子怎么会比我们好过?”
莫凯顿遥望着远方的森林。黝黑的森林中住着原始人?
“梅杜莎,你之前说过的野人就是他们?”
“是啊!雷蓝跟他们很熟。”梅杜莎摇摇头。“虽然我很不赞成她跟他们交往,不过她很坚持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
莫凯顿想起那两条影子——躲在森林里的野人……不……这太荒谬了!难道住在森林里的原始人懂得提炼海洛因?
“你见过他们吗?”老麦突然有些渴望地问。
梅杜莎摇摇头。“没有,他们很讨厌陌生人,虽然我们住在这里,但也从没见过他们。”
“喔”
老麦的神情似乎很失望,莫凯顿发现老麦似乎对那群住在森林里的人有莫名其妙的好奇与渴望,这情况很不寻常,而且令他感到十分忧心!
梅社莎奇怪地看着老麦。“你想认识他们?”
“我不知道……”老麦叹口气,眼神又飘向窗外。“我总觉得……什么声音在召唤我……”
梅杜莎似乎也不能理解老麦的说法,她只拍拍老麦的肩道:“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他们真的很危险,你不明白他们如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
“那雷蓝怎么会认识他们?”莫凯顿突然想起这一点。
“雷蓝?”梅杜莎笑了起来。“喔!她不一样,她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相信我,她认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拦住它们!”
古雷蓝站在车子上大吼。她穿着蓝色的牛仔衬衫,整个人意气风发得像原野上的女神!就像梅杜莎说的一样。
“他妈的!你说得容易!有本事你下来赶!”莫凯顿一头一脸的灰土。那些斑马跑起来速度快得惊人!他们的吉普车加足最大马力,却还是只能跟在它们后面很没尊严地追赶。惊慌的斑马群不停扬起灰砂,弄得他们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金布!”
“雷蓝!我把母马都赶开了!”
金布开着另外一辆吉普车,他的技术老练许多,根本没打算跟斑马们比拼速度,他很有技巧地在斑马群中穿梭,将它们—一打散。
“好!就是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古雷蓝拿着枪站在车上瞄准,同时对着莫凯顿大喊:“我们来比赛,共有七只小马,看谁能先让它们倒下!”
“是喔,………你说得容易……”
莫凯顿喃喃自语地骂道。他摇摇晃晃地从吉普车上爬起来,根本连站都很难站稳,更别提要拿那又老又重的麻醉枪了!
老天!他们这地方就不能有好一点的装备吗?这枪起码有五公斤重。他真难想像以古雷蓝那么娇小的身材,如何能扛着那种枪到处追动物。
咻地一声,古雷蓝已经开了第一枪,一匹小马甩头长嘶。
“哗!她的枪法真准!”开车的史宾惊讶地大声叫好:“太厉害了!哟呼!咿——啊——”他有点过度兴奋地发出牛仔般的鬼叫声。
车子晃了一下,莫凯顿险些跌坐下来。他没好气地大骂起来:“史宾!你好好开车!”
咻地一声,古雷蓝的第二枪又准确打中一匹小马。
史宾哈哈大笑。能见到莫凯顿吃鳖真是大快人心!他乐不可支地摇晃着车子,巴不得莫凯顿一枪也打不中。
“他妈的……如果连一匹马也打不中,我也不要回纽约了!”莫凯顿努力瞄准,好不容易才开了第一枪——一匹硕大的斑马火大地回头瞪他。
“哇哈哈哈哈!”史宾笑得趴在方向盘上。
“莫凯顿!我们是要捉小马,不是大马。”古雷蓝对着他吼:“请你瞄准一点再开枪!”
“真该死……”莫凯顿气得不得了,他低头瞪着史宾咆哮:“你给我好好开车,要不然我就把麻醉针打在你身上!”
他再度瞄准其中一匹慌张奔跑的小马,屏息静气,像在警校第一次开枪的时候。咻——那匹小马果然猛然甩头蹬腿。
“中了!我射中了!”莫凯顿狂喜地爆出尖叫:“哟——呼——我射中了!”‘他这一生,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狂喜,那感觉…… 那感觉真像中了第一特奖!古雷蓝回头给了他一朵赞许的笑容。灿烂无比的笑容,胜过他所得的任何勋章。
等斑马群离开之后,他们开始把躺在地上的小马—一集中起来。雷蓝和小班专注地替它们施打预防针,同时在它们的耳朵上做下记号。
七四小马,他只打中了两匹,其中有一匹还被他打了三针!看着其他五匹马,莫凯顿觉得没面子到极点——他是个警察,而且还自诩是纽约第一流的警察,但他的枪法却连一个兽医也比不上。
“就一个新手来说,你的枪法非常不错了。”古雷蓝的工作做完之后,起身对他微笑道:“我原本以为你可能连一匹马也打不中。”
这个地方让他深深觉得自己无能。
莫凯顿叹口气,看着那些小马慢慢摇头晃脑地清醒过来,斑马群还在不远处悠闲地吃着草等待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你常常要做这样的工作?”
古雷蓝亲爱地看着那些小马。“一年一次,我得为公园里的动物们注射预防针,同时注意它们繁殖的情况。” 莫凯顿的眼神移向远方缓慢行走的庞然巨物,他疑惑地蹙起眉:“每一种动物?”
“几乎,怎么?”
莫凯顿的头发再度竖起来。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限神瞪着古雷蓝的脸问:“那包不包括狮子?”
“喔,那当然。”古雷蓝露出可爱的笑容回答道:“那也是我们在这个星期内必须结束的工作之一,你想参加吗?”
他们一整天都在草原上追逐斑马和羚羊,村子里的男人对这种活动感到非常兴奋,每个原本看起来懒洋洋的人到了草原上,都突然成了无所不能的超级牛仔,连史宾也不例外!
但他却觉得累翻了!他站在车子上被狠狠地摇晃了一整天,全身的筋骨都快散了似的疼痛不堪。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村子里的人向雷蓝告别之后,这一天才总算结束。他正想坐下来休息一下,却发现古雷蓝正在整理外出用的医药箱。
他张口结舌地瞪着她。老天!这女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疲倦”吗?她竟然还有精神出诊?!
“喔!这个。”古雷蓝看到他的眼神,忍不住微笑地开口:“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经跟海杜莎讨论过图布亚库人了吗?今天晚上我就是要去他们那里,你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吗?”
“天哪!你不累吗?”莫凯顿呻吟地躺直在石板床上。“你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啊?”
古雷蓝微笑地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你的身体太差了,这个地方的新鲜空气对你会有帮助的!过一阵子你就不会觉得那么累了。”
过一阵子……再过一阵子,他可能已经被拆散在草原上当肥料了。
莫凯顿苦笑两声。“我很乐意跟你一起去,但是你非要今天晚上出发吗?”
古雷蓝点点头。“他们需要我啊!”
“但你是个兽医!”他怪叫。
“我也是个懂得医治人类的兽医。”她轻笑道:“喔!拜托!你以为我是密医吗?我当然是个有执照的医生。事实上我是先得到医生的执照,才去念兽医科的。”
莫凯顿实在不敢相信。她看起来那么年轻,怎么可能?
大概是他的表情写满了问号,古雷蓝只好耸耸肩,回答他的问题:“我越级念的学位,而且我并不是第一个越级的人,这很不可思议吗?”
原来她不但勇气过人,而且还聪明绝顶!
莫凯顿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他的手枕在后脑,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因为阳光而显得微红的面孔。“我只是觉得有趣,像你这样的女子应该会有许多人追求,怎么没人能留得住你?让你一个人孤独地留在这个地方?”
这话题却让她的笑容消失。
古雷蓝转过身去,有些过度用力地将许多药品塞进医药箱里。
“我说错话了吗?”凯顿坐直身子,很有些歉意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什么好伤心的,那只不过是过去的事憎罢了。既然你不去,那我得赶快出发了,太阳下山后,那地方的路非常难走——”
“我去。”他很快来到她身边,温柔地替她盖上医药箱的盖子。“我很乐意。”
她闪避着他的眼神,十分不自然地环住自己——以一种保卫的姿态。
“去拿件外套吧,夜里很冷。”
“老麦也可以一起去吗?”莫凯顿很快地进屋拿外套,同时用轻快的声调企图让她忘记刚刚的不愉快。“他对那些人有很高的兴趣。”
“可以。
她淡淡回答,但声音中那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还是落人他的耳中。站在石屋门口,他想问是哪个混蛋伤了她的心,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走出石屋的时候,古雷蓝正坐在车上呆望着遥远的天际,神情有些萧索,有些凄凉。
莫凯顿跳上车,像个准备出门郊游的大孩子似的笑着。“你带了三明治吗?”
雷蓝终于微笑,她俏皮地回答:“没有,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做一份碳烤响尾蛇。”
第7 章
一路上他们都保持着僵硬的沉默,他一直思考着崔塔对他所说的话——真正的眼睛?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感到意外。“当他对欧加说出”她属于我“时,心里的确真实感受到他对雷蓝强大的占有欲——古雷蓝也沉浸在自己的怒气之中。该死的莫凯顿!他既然没有意思要留下来,为什么还要撩拨她的欲望?为什么还要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来扰乱她的心?
眼看石屋就在眼前,莫凯顿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才行,他不能忍受雷蓝如此冷漠地对待他——但他还没开口,车子已经转进小径,而他们看到石屋前停了四部军用货车,雷蓝立刻蹙起眉。“他们来作什么?”
“那是谁?”
“军方的人。”
“军方?这个地方属于军方管辖吗?”
“当然不是。”
古雷蓝将车子停在石屋前面,人还没下车已经先听到梅杜莎愤怒的尖叫声。
“这是栽赃!你们不能这么做!”
雷蓝与凯顿立刻下车,屋子里满满都是穿着军服的人,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额方竟然也在其中!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额方,几天前草原上的飞车追逐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机会看清楚对方的长相,现在看到了——高大却猥琐的男子,穿着高级服饰,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华尔街出来的混蛋。
雷蓝快步冲进屋里,只见石屋内一团混乱,小班、海杜莎、老麦和史宾至被压制在屋子的角落里。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搜查我的屋子?”
“古小姐,纽约的警方说你送到纽约去的货品里面藏有毒品,而我们也接获密报说你这个地方正在提炼毒品。”
一名胖得惊人的高阶军官懒洋洋地将搜查票在她面前抖了抖。“非常不幸的,刚刚我们的确也在这间屋子里搜出已经提炼好的毒品,这下子人赃俱获,我想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这是他们栽赃的!”小班气得大吼道:“我亲眼看到他们把东西藏到抽屉里面去的!”
“谁要你多嘴!”啪地一声,小班的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五条指印立刻清晰浮现巴掌来。
“住手!你们凭什么打人!”雷蓝气得想冲上去,胖军官立刻握住她的手臂,力气之大让她几乎尖叫出声。
凯顿冲上前想阻止他,没想到他还没行动,已经有两名军人一左一右扣住他的手臂。“不要乱动!”
“你就是莫凯顿警官吧?”胖军官笑嘻嘻地上前打量他。“真是抱歉得很,你们来的时候我们正好没空招待你们,不过这次能这么顺利逮到古小姐,你们的功劳也很大啊!从现在开始由我们接手,我已经替你们安排班机回美国,明天这时候你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胡说八道!我们还没有打算回美国,你没权”我当然有权。“胖军官对下属使个眼色,莫凯顿、老麦和史宾立刻被押出石屋。
“该死的!我是纽约的警察,不是你们的人犯!你无权限制我何时出境,我要求见美国的大使。”莫凯顿气急败坏地吼道。
“额方,你真是卑鄙的人渣,竟然和军方勾结!”古雷蓝气得脸色发绿。
额方只是微笑,满不在乎地对着她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古小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提炼毒品、走私毒品的人是你,我可是个好公民喔!”
“你——”
额方走到她身边,亲呢地靠近她的脸庞,做出恶心的举动——他面目可憎地朝她微笑,同时压低了声音道:“我早说过叫你不要跟我作对,可是你不听,我已经受够你了!你放心,我已经在牢里安排了人手,相信他们会好好招待你的——呵呵。”
“你混蛋!”雷蓝愤怒地尖叫。
“请你跟我们走吧。”胖军官狠狠地扯着她的手臂,雷蓝痛得流下泪来,但她却倔强得不肯求饶。“嘿嘿!到了牢里可有你受的,到时候——”
“你们这些混蛋!放开她!”梅杜莎惊恐地尖叫。她拼命想靠近雷蓝,但那些人紧紧将她压在墙边动弹不得。“混蛋!不准动她!她没有错,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
“这老太婆真是烦死人了,我们走吧!”胖军官厌烦地挥挥手。“带走!”
“不要!你们放了她,不关她的事!雷蓝”梅社莎,我不会有事的。“雷蓝焦急地喊着。看着妇人哭得伤心,她忍不住也落下泪来。”我不会有事的——“
军方很快将她押上车,他们用手铐将她铐在卡车上,荷枪的军人面无表情地守在她身边——“雷蓝!”梅杜莎哭着追出石屋,车子的烟尘很快淹没她胖胖的身影。
古雷蓝很快地忍住哭泣。老天!额方……额方将会如何对待那些动物们?她的呼吸开始加快,整个人突然陷入冰冷的深渊之中。
“我们必须带她回美国!”当大使馆的人员第两百次摆出歉意的笑容时,莫凯顿终于发脾气吼道。
大使馆的接待员只能再一次露出抱歉的笑容。“莫队长,不是我们不肯帮忙,而是古小姐已经被当地警方收押,我们没有权力要求他们放人。”
“我不管你有没有权力!我从几千里外的纽约飞过来,又在丛林里待了一个多星期,不是为了让当地警方把我要抓的人收押,你听懂了没有?!”他火大地咆哮,狠狠地瞪着接待员道:“如果你做不了决定,那就叫你们的老大出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咳……”
大使馆二楼楼梯出现一名高瘦的中年黑人,他穿着优雅的西装,连走路神态也带着傲慢,睥睨的眼神懒洋洋地瞟过莫凯顿、老麦和史宾的身上。“请你们不要在大使馆吵闹。”
“西尔顿大使。”接待人为难地上前。“我已经跟他们说过很多次,但是他们就是不肯——”
西尔顿挥挥手,示意招待员退下,自己则慢慢步下楼梯。“你就是莫凯顿莫队长是吧?我知道你,纽约警局来过很多次电话。”他的表憎很清楚明白地写着:你该死的为什么还没被狮子吃掉?
莫凯顿和老麦交换一个眼神。这种官僚他看得多了!礼貌十足,但绝对欠缺诚意。
“西尔顿大使,既然纽约警局来过电话,你应该知道我此行负有重大任务,我必须将古雷蓝小姐带回纽约协助调查。”
西尔顿却只是耸耸肩。“目前还办不到,我国与这个国家还没有签订引渡条约,而且古雷篮小姐据说是现行犯。”
“现行你个鬼——”莫凯顿恼怒已极,幸好老麦拉住他,要不然他一定已经冲上前去,狠狠给这位大使先生一拳。
“不要冲动。”
西尔顿蹙起眉。“莫队长,你似乎对外交事物非常不了解,如果我坚持要他们释放古雷蓝小姐,那么这将会变成国际事件,你也不希望因为你一时冲动而导致两国关系生变吧?这么简单的道理,就算是警务人员也应该了解才对。”
他居然暗示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 莫凯顿气疯了,老麦和史宾两个人得使尽全身的气力才能阻止他冲上前。
“你这个王八蛋!不要拦我,我要打烂他那张丑脸!”他咆哮。
“冷静一点!你这样对事情完全没有帮助。”老麦焦急地吼他。
西尔顿微微一笑。“麦警官看来是你们之中最有理智的了。他说的对,你这样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听说这里的军方已经要求你们出境了是吧?关于这点,我倒是能帮上一点忙,这样吧,我给你们二十四个小时,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如果你们还在这里乱晃,我就以妨碍外交事务为理由将你们强制驱离。”
“你说什么?!”
这下老麦和史宾不但拦不住他,也不打算拦他了。莫凯顿冲上楼去,狠狠地揪住西尔顿的领子,猛然挥了一拳,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脸上。“去你的妨碍外交事务!你去告我啊!还可以再告我一条伤害外交人员的罪名。”
“你——你——”西尔顿倒在楼梯上,血从他的鼻子喷出来。他捂住鼻子吼道:“警卫!警卫!快把这三个混蛋赶出去,叫警察来抓他们!”
“警察?哼!我就是警察!”凯顿气得忍不住又踹他一脚。“等你回美国再去国会告我好了!不用捉我,我才不愿意待在这鬼地方。”
“警卫!”
莫凯顿三人就在西尔顿的哀号声中大摇大摆地离开,事实上也没人想拦他们,美国大使馆的警卫人员根本都乐透了——但这又如何呢?他们还是没想出办法救古雷蓝——莫凯顿无助地望着非洲的天空。他不敢想像雷蓝在牢里的遭遇——他像只困兽,打从来到非洲之后,他便一直有这样无助的感觉。
这是个最自由的地方,但他却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最糟的是,如果他因此而失去雷蓝,他知道他的世界将再也没有色彩,再也不能呼吸
“你很生气。” “对!废话!”
“我们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对!该死的!”
“你爱上她了。”
“对!”莫凯顿气呼呼地回答,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史宾和老麦都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他张口结舌地:“我……我…”
“你爱上她了。”史宾耸耸肩。“所有的人都知道。”
他只能泄气地垂下双肩。他当然知道自己爱上古雷蓝,他没有意思不承认,只是还没准备好要面对往后的一切。
他们坐在大使馆外面,军方的拘留所就在一条街以外,而他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更惨的是,他知道自己爱上她,算起来大概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好消息是,我们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可以想办法;坏消息是,就算再给我们二十四个小时,我们也想不出办法。”史宾高举双手宣告这了不起的消息。
“麻烦你说一点新鲜的。”
“新鲜?好啊!现在就有一个很新鲜的消息。”史宾凝视着对街的人影,若有所思地开口:“这里还有其他的美国人,而且他正往我们这里走过来了。”
莫凯顿不解地抬眼,正好看到对街有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大步往他们的方向走来,而那男子的模样他还真有些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出来在什么地方看过。
“嗯?”
男子走到他们面前,凝视了莫凯顿整整一分钟——莫凯顿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你——”
“我我我……我……”史宾也看出来了。他兴奋地指着那男子,结结巴巴地道:“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你的照片。”
的确,他的确看过他的照片——拿着号码牌的警局登记照片。
莫凯顿立刻起身。“你是亚达力。古德!”
有双深邃蓝眸的男人扯开唇角,露出一抹微苦笑意。“没错,我是亚达力。古德——古雷蓝的合作对象,也正是你们要找的人。”
“我不去美国!”古雷篮获释之后第一句话。
莫凯顿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
难道她不知道当他看到她在监牢里居然为了不受到其他犯人的侵犯而与人打架,以致半边脸都肿起来时的那种心痛吗?当时他几乎愤怒得想冲进牢里开枪杀人!
“你没有别的选择。”亚达力平静地开口:“我对大使馆承诺将会带你回美国接受调查,或者你可以选择回到这里的监牢去。”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进去!”她紧紧环抱自己,恐惧明显写在她的眼中!她得费尽所有的气力才能阻止自己颤抖哭喊。
“那就收拾东西跟我回美国。”
“我不能走!额方对那些动物虎视眈眈,他陷害我就是要我离开,不管我去什么地方都一样!只要我不在,他会立刻捕捉那些有价值的动物——”古雷蓝愤怒地低吼:“然后枪杀无价值的,你明知道这一定会发生!”
“我知道,但在我眼中,你比任何动物都更具价值。”亚达力淡淡地注视着她。“小蓝,你该知道我会为了你付出任何代价。”
莫凯顿无法再听下去,他转身离开石屋,走到门口凝视着漫无边际的草原——草原必然会有边际,就像问题必有答案一样。
亚达力与雷蓝有特殊的关系,从他们彼此注视的眼光就可以轻易发现这一点,奇怪的是他从没思考过这简单的答案。
雷蓝与亚达力在屋子里争执,亚达力的声音一直维持着冷静自制,雷蓝却正好相反。他这才注意到,古雷蓝在亚达力面前特别容易失去自制,而她是个即使面对猛兽都还能平静自若的女人。
这发现让他更难受,他仿佛听到心在滴血的声音,也听到某种嘲笑——嘲笑着他自作多情。无知愚蠢的声音。
时间过了多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抽完了一包烟,而他这一个星期以来已经忘了抽烟这回事。
“进去吧。”老麦来到他的身边说道:“已经讨论完了。”
“结果呢?”
“雷蓝小姐跟你们回美国,我留下。”
莫凯顿愣愣地注视着老麦。“你不是说真的。”
“我是,而且我很确定自己将会永远留下来。”老麦耸耸肩,笑了。“我找到自己的根了,而且仔细想想,退休后当个看顾国家公园的管理人其实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老麦——”
“别劝我。”老麦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这里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属,你也知道的。”
莫凯顿无言。他的确知道,也承认这对老麦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归属,但那并不表示他舍得。
老麦对他来说亦师亦友,就某种程度来说,老麦也像他的父亲,他不能接受他突然决定留在这个地方。到底怎么回事?他的生活突然全部乱了调子!
“明天早上的机票,我想你应该进去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
“我没办法休息。”尤其当亚达力与雷蓝同处一室的时候。他无法忍受这个。
老麦了解他的心事,他坐在前廊,眼光同样飘向远方。过了好半晌,老麦才缓缓开口:“里面那位古德先生在这一带似乎很有势力。”
也许不只这一带。莫凯顿想起美国大使见到亚达力时的模样——他的鼻子还冒着血,但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连对他也另眼相待,好像他一点也不介意他打断他的鼻梁似的!
当亚达力平静而据傲地要求他释放古雷蓝的时候,西尔顿甚至没有问第二句话!
亚达力后来解释是因为非洲一带的许多政商都有商业上的往来,所以西尔顿得给他几分面子一一但从西尔顿的表现来看,他给亚达力的可不止“几分”面子而已。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老麦突然开口。
老麦的声音让他有不祥的预感!
“警局里的人告诉我,他们去查亚达力的时候,曾经受到某些人的‘关切’。”
“关切?”
老麦涩涩一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真相呼之欲出!他不由得闭上眼,心跳加速。
“不要太早下定论。”老麦提醒他:“答应我记住这一点。”
“我知道。”莫凯顿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我知道……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十年了。”
“但你从没听进去过。”老麦叹气。“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孩子,至少这一次,你得听我的。”
他没有反应,因为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反应。
他的视野定在遥远的树林之中,仿佛看到图布亚库人出没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正在幻想,但却不晓得为什么……
为什么他竟然已经开始怀念这个地方——这个没有尔虞我诈、不需要下定论的天堂?
第8 章
长途飞行中,他们都保持着沉默,即使是话最多的史宾都安静得像是没了舌头一样。
他刻意避开古雷蓝和亚达力,独自一个人坐在机舱角落里。
他们转了两趟飞机,一路上亚达力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古雷蓝,好像怕她突然消失似的;偶尔雷蓝会抬起头朝他微笑,而那笑容刺伤莫凯顿的心。
飞机终于抵达,史宾早早藉词离开,只剩下亚达力、雷蓝和他。亚达力撕下一页笔记本的纸片交给他。
“这是我和雷蓝住的地方,你打这个电话就可以找到我们。我希望你能尽快安排雷蓝协助调查。”
他们住在一起—— 莫凯顿简直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了!此时他听到席薇亚的声音,真的很有些意外——席薇亚的声音像是从前世传来的,而那声音正好提醒了他,他是莫凯顿,他是纽约的警察,而不是某个怀春的少年。
“凯顿!”席薇亚兴奋而快乐地冲到他面前,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热吻与拥抱。“天哪!我好想你!”
与高的席薇亚相较,古雷蓝立刻显得娇小,她的蓝色牛仔服也显得粗糙而率性,但莫凯顿的心思却还是定在她身上。是他的错觉?还是他真的看到雷蓝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我打电话到警察局找你好多次了,你为什么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给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
席薇亚连珠炮似的问题让莫凯顿顿觉头痛。雷蓝从来没有这么多的问题,雷蓝也从来不问这么多无意义的问题——“那么我们先走了。”亚达力有趣地瞧着席薇亚。
雷蓝却一句话也没说,她跟着亚达力离开,连头也不肯回。
“那是谁啊?”席薇亚好奇地注视着亚达力和雷蓝的身影。“那男的我好像见过……”
“是吗?”莫凯顿随口应答,心思还是停留在雷蓝身上。她已经走进人潮之中,但那一抹淡淡的蓝却还留在他心上。
“他……他是不是叫亚达力。古德?”席薇亚惊呼出声。
莫凯顿吓了一跳。她怎么这么大反应?
“那的确是亚达力。古德,有什么不对吗?”
“天哪!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席薇亚那双明亮的眼睛绽出兴奋的光芒。“他是前几任外交部部长的儿子耶!你知道他多有钱吗?”
“我才不管他多有钱、老爸是谁,我只知道我们从仓库里搜到属于他的毒品!”莫凯顿愤怒地对着他的上司咆哮:“难道因为他的老子曾经是外交部长,他就该死的得到豁免权吗?”
“古德先生不但‘曾经’是外交部部长,他现在也是白宫极有分量的外交事务顾问。”罗德忍耐地冷静回答。
“所以我们就应该放过他?”
他那双愤怒的眼睛几乎贴在罗德的鼻子上。
罗德对他的咄咄逼人感到十分火大,他非常不满意地瞪着莫凯顿道:“没有人说要放过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派你到非洲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查古霄蓝?就是不想你留在这里把事情搞砸!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犯人已经招供了,指使他私运毒品的是个名叫额方的家伙,而老古德先生也保证他的儿子跟女儿绝对不会做出走私毒品这种事情!这样你满意吗?莫大队长。”
“他说你就信了?有本事提炼三百公斤——你刚刚说什么?”莫凯顿得了一下问:“女儿?哪来的女儿?”
“没错!你这个笨蛋!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吗?古雷蓝的全名是:雷蓝。古德,她是老古德在中国担任外交官的时候所生下的私生女!”终于轮到罗德咆哮。
“你说古雷蓝跟亚达力是兄妹?”莫凯顿突然傻傻地笑了起来。“你是这样说的吗?”
罗德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忍受眼前这个既粗鲁又没礼貌的家伙了。
他霍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用手中立刻可以拿到的卷宗砸向莫凯顿,同时咆哮道:“没错!我就是这样说的!现在,你给我去向他们两位道歉,同时闭上嘴给我滚出去!”
生平第一次,莫凯顿被骂得很痛快。他真是太高兴了,以致呵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难怪他们会住在一起。哈!我就说,我相信雷蓝不可能对我全无感情的!哈哈!这样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他被打败了!罗德悲惨地摇摇头坐下。
“去请他们吃个饭道歉吧!麻烦你正式一点,我不想得罪外交部,这样你了解吗?”
“好啊!哈哈……哈哈……”
一直到他离开警局,那傻笑都还牢牢挂在他脸上拿不下来!不过他的愉快并没能持续多久。
事情应该很容易解决。雷蓝跟亚达力不是情侣,他们是兄妹,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可以什么?莫凯顿不由得叹息。
席薇亚趁他不在的时候,已经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他的公寓里,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他不知道席薇亚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他知道他再也不欣赏这样的转变。
“你应该坦白对席薇亚说清楚。”莫丽莎——他的妹妹老气横秋地给他建议。“很简单啊!你就说:对不起,席薇亚小姐,恐怕你得去寻找下一个户头了。”
莫凯顿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妹妹。当丽莎脱下医生袍的时候,她真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女人啊,真是一种他永远无法了解的生物。
“拜托,这也太过分了吧!席薇亚又没有对不起我。”
“你一定要等到她偷人才肯跟她分手?这是什么道理?”丽莎没好气地瞪着他。“这种事早晚会发生,别告诉我不会,我太了解席薇亚这样的女人了!”
莫凯顿只能叹气。他不知道要如何对席薇亚说这件事,对晚上的晚餐更是忧心。“你陪我去吧!我不想让席薇亚跟雷蓝一起吃晚饭。”
“换了平常,我会很乐意奉陪的。”丽莎微笑着耸耸肩。“但今天例外,这件事情你得自己去解决。”
“喂!我假装是你的男朋友也假装了很多次耶!”
“我忘恩负义啊。”丽莎笑吟吟地。
见莫凯顿不说话,丽莎也不由得叹气。
“你不觉得你很盲目吗?当初你为了要成立一个家庭而交上席微亚,现在你好不容易找到真爱,难道就为了距离而要眼睁睁的放手吗?”
“她不会愿意留在纽约的,我知道她讨厌这个地方……”
“谁不讨厌?”莫丽莎吐吐舌头扮个鬼脸。“她不肯留下,那你跟她去啊!这有什么难的?”
“去做什么?”这问题他早已想过千百次,但就是想不出答案!
“非洲那么大,难道你在那里真的什么也不能做?”
“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啊!我一闻到可怕的味道就会昏倒,我对狮子、老虎根本不懂!在这里我是个有用的警察,在哪里我什么也不是!”
莫丽莎挑挑眉。“好吧!那你只好放弃她了。”
“你知道我做不到!”
“不,我不知道。”莫丽莎深思地望着他。“如果你真的爱她,真的放不下她,那你为什么还要为自己找这么多理由?”
“我”
他想说没有,但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莫凯顿只能闭上眼睛叹气。他的确有!
他不但为自己找了许多理由,还让那些满坑满谷的理由淹没他。他以为自己深爱古雷蓝,其实不然。他还不够爱她,否则他又何必恐惧离开都市?
古雷蓝说的对——如果失去爱情,他们双方都会因此而枯萎死亡。
他的恐惧与雷蓝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雷蓝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与天地,他却自私得要她放弃,等真正轮到他的时候,他却又百般搪塞——“老哥,如果你只是因为爱她而到非洲去,那么你们之间一定不会有好结局的。”莫丽莎轻轻地说道:“将来也许你会恨她,恨她剥夺了你的生活,剥夺了你的自由。”
莫凯顿连连惨笑。
“老天!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得学会分身术才能与雷蓝在一起吗?”
莫丽莎微微笑了。她侧着头打量莫凯顿,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当然不用,你只要倾听你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真的有爱,相隔千万里的感情也可以长久;若没有爱情,两个人朝夕相处也只是相看两相厌而已。”
真正的声音?!
与崔塔相隔千万里的丽莎居然说出与崔塔一模一样的话来!
莫凯顿愣愣地注视着美丽绝伦的妹妹。什么叫内心的声音?难道谁都听得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却只有他听不到吗?
他提早来到餐厅。纽约的天气阴阴冷冷的,给人一种寒凉的感觉。他的手藏在大衣里,深切地怀念起非洲舒适的气候。
夜色漫漫,繁华的纽约有世界上最瑰丽的夜Z.莫凯顿等在纽约的路灯旁,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正值下班时间,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手上抱着大包小包的食品、文件,甚至来不及停下来欣赏旁边精彩的橱窗。
他也曾经这样度过他的每一天。在暗巷里,在酒吧里,他拿着枪四处追捕人犯,然后埋首在公文桌前写那永远写不完的报告。
上班、下班、味如嚼蜡的微波食品、一个接一个陌生得没有面孔的女人……
他一直以为只要结了婚,他的生活就会改变,但现在仔细想想他未来的生活,他发现就算他结了婚,就算他真的拥有了他一直想要的孩子,一切还是不会改变。
他怀念非洲的生活——看着夕阳西下,看着阳光照耀大地,欣赏长颈鹿走路的模样……
他甚至想念那只名叫奇奇玛的大猩猩。
“纽约,还是跟过去一样。”雷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浅浅淡淡地开口。
莫凯顿凝视她。今夜的古雷蓝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小礼服,看起来高雅动人,但他宁可看她穿卡其服、牛仔裤的模样。
“你来了。”
“嗯……”雷蓝微微地笑了。“谢谢你请我吃晚餐。”在电话中她的声音有点冷淡,她不知道她那种冷淡的态度多叫他担心!
“应该的,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和你哥哥。”
雷蓝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街道上。
“亚达力和我一直都是分开的……”她淡淡开口:“我住台湾,而他住美国。在我十五岁之前,我都还不知道原来我的父亲那么有权势——”她涩涩一笑。“我母亲过世之后,我才到这里来,念完高中接着念医学院。‘他’很反对我到非洲去,我们为了这件事闹得非常不愉快,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要我回美国。”
“你讨厌他吗?”
这是第一次雷蓝主动谈起自己,他心里很高兴,但又怕过于莽撞会使得她再度封闭自己的内心,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探问。
“讨厌?不。”古雷蓝耸耸肩,有点悲哀的感觉。“我没有讨厌他,我只是……只是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他不能理解她的说法。
“我们中国人说:”血浓于水‘,意思是说有血亲关系的人永远比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来得亲密,但我却发现我对自己的父亲没有感觉。“她说着,微微蹙起眉,仿佛自己也感到奇怪。”我不恨他、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他,我只是……只是没有感觉。“她突然抬起眼睛,迷惑地注视着他。”你觉得我无情吗?“
他摇头,不能想像她无情时的模样。古雷蓝对这世界的感情、对那些动物们的感情是他前所未见的!
“你是我所见过最多情的女人。”
他们彼此凝视,足足过了十秒,古雷蓝终于涩笑。“他并不这么想,他说我是世界上最无情的女人,他认为我与我的母亲一样冷血。”
莫凯顿无言地凝视着她,隐约地,他看到她眼中的悲伤——那不被了解的深刻悲伤。
“他以为感情可以让我留下,所以找了一个学长来追求我,我不得不承认这很有用。”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木然,说的仿佛是别人的故事。
“喔!天哪!”
莫凯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就是她伤心的理由?自己的父亲为了不让她离开而替她安排了一个男朋友——“他真该死!”
“我真的以为我会;留,如果我没发现那家伙另结新欢的话。”她耸耸肩,僵硬地笑了。“那女人居然是我的同事,就在订婚前夕,他们躲在医院某个角落里亲热——不过我该感谢他们,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没办法下定决心离开。”
“嘿!我迟到了吗?”
席薇亚快乐的声音突然出现,而莫凯顿狠狠诅咒一声。
“雷蓝——”
古雷蓝却微笑地转身面对席薇亚。“席蔽亚,你好。我是古雷蓝。”
她们真的握手,像好朋友一样。莫凯顿恨不得一枪打破自己的头!如果他早知道亚达力不来,那他绝不会让席薇亚一起来的!
席薇亚好奇地看着古雷蓝,表情像是参观动物园的小孩。
“你就是那个每天都跟猩猩在一起的女人吗?”
雷蓝淡淡看了莫凯顿一眼,然后回答:“不会啊,比起某些人类,银背猩猩的味道好多了。”
“那位古小姐看起来好野蛮。你有没有看到她晚餐的时侯做了什么?她甚至连刀叉都不会用!”席薇亚笑得花枝乱颤,好像那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一幕。“我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跟那些野人生活在一起的,也许他们从来不用刀叉吃肉呢!”
想到崔塔与欧加用刀叉吃饭的模样,他很想笑,但却笑不出来——那景象代表的是悲哀,而不是有趣。
人种的高级与否,真的取决于用不用刀叉。穿不穿西装吗?这观念多么可笑!
“那是因为她长期住在非洲,而且我也不认为那有什么好笑的。”他只记得雷蓝是如何面对那种尴尬的景象——她依旧镇定,然后很可爱地皱皱她的小鼻子,向侍者要来另一副刀叉。 “反正我认为她太野蛮了,像她这样的人根本没办法在纽约生活下去。”
莫凯顿无言,事实上他也相信雷蓝无法在纽约生活,但她为什么要呢?当她拥有非洲那样美好的生活时,她又为什么要降格以求?
“她到底什么时候要走啊?”
席薇亚脱下晚礼服,身上只穿着轻薄如蝉翼的紫色薄纱;她的头发放了下来,轻轻柔柔的模样十分撩人。
“应该就快了吧……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希望她可以多留几天,好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啊!”
“订婚?”莫凯顿愣了一下。
“难道你忘了你的求婚吗?”席薇亚温柔地趴在他的背上,细致的肌肤软软地偎着他宽广的肩。“我们订婚好不好?这段日子以来,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愿意嫁给你。”
他没有忘,他只是……只是变心了。
莫凯顿叹口气。为什么席薇亚不早点答应他的求婚?如果她早在他到非洲去之前答应,那么他不会爱上古雷蓝——他相信自己是个对誓言忠实的男人。只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当他抱着席颁亚,闻着席薇亚身上那浓浓的胭脂味时,他却深深地怀念起古雷蓝身上那股野性的气息,仿佛草原、仿佛非洲清晨的阳光般清新。
当他碰着席薇亚细致雪白的肌肤,他的指尖却思念雷蓝健康而富有弹性的触感——他深深的爱上古雷蓝,尽管他知道两人的距离遥远,但他的心却无法克制地飞往雷蓝的身边。
“凯顿?”
“席薇亚……我——”
“我已经想通了!”席薇亚自顾自开心地打断他,大眼睛闪着梦幻的光芒。“我们可以在纽约买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你觉得格林威治村如何?我觉得格林威治村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治安好,又有很好的学校。我们可以生几个小宝宝,我将会成为你孩子的母亲,而他们可以上最好的学校!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应该去上一些对我有用的课程,格林威治村里不是有些很好的妈妈俱乐部 吗?我想我一定可以在那里找到适合我的课程,这真的是太美好了!凯顿,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好?我希望可以拥有一个美丽的婚礼”我们买不起格林威治村的房子。“
席蔽亚的玉手僵硬了一下,但她很快以笑声掩饰这分失望。“那也没关系,但是你不觉得这里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太小了一点吗?或许曼哈顿区会有合适的房子也说不定……”
“席薇亚……”莫凯顿转过身子面对她。“我们也不会在曼哈顿买房子。”
“为什么?”
她美丽的金发披在肩上,细致的面孔上写满了失望。
无可讳言的,席薇亚仍是他所见过最美的女子之一。但现在看着她,他突然发现在席薇亚美丽的皮相下什么都没有,席薇亚的脑子里只有金钱、权势与地位。
在以前,他会很乐意提供那些玩具,但现在他却做不到了——连自己都想放弃的东西,又怎么能提供给别人?
想到这里,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都市的拥挤与吵嚷开始令他觉得厌烦,他多么想念非洲的草原、想念非洲的夕阳和沐浴在非洲阳光下雷蓝的灿烂笑容——他无法想像没有雷蓝的日子该如何继续下去。
“因为我们不会结婚。”
第9 章
“雷蓝!雷蓝!开门!”莫凯顿来到亚达力留给他的地址前,猛力揿门铃。“雷蓝,我是莫凯顿,请你开门!”
他在门口等了十分钟,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的心跳加速,不由得慌张起来。为什么没人在?雷蓝不喜欢纽约,她应该不会出门才对——难道她连再见也不说就离开了吗?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
“雷蓝——”
有汽车在他身后按喇叭,车上坐着亚达力。
“莫先生,你来作什么?”
“我来找雷蓝,她人呢?”
亚达力沉默地看着他三秒钟,也许是他脸上的焦急感动了他,亚达力终于打开车门。“上车吧。”
“雷蓝——”
“她回非洲去了,飞机还有一个钟头就要起飞。”
莫凯顿的心跳蓦然停止,然后狂跳起来!
亚达力打量着他的反应,看来没有意思要开车。
“开车啊!只剩一个钟头——”
“你真心爱雷蓝?”
“当然!”
“你找到她之后准备做什么?”亚达力淡淡地问。
“向她求婚。”他回答。
亚达力挑挑眉,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但他还是没有打算开车,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莫凯顿,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好半晌之后才又开口:“然后呢?”
“然后?”
“雷蓝不可能回美国,而你是个纽约警察,就算雷篮答应你的求婚又如何?你们没办法在一起。”
莫凯顿知道他必须回答这个问题,不管对自己,或者对亚达力。
他很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足足过了一分钟之后才回答:“我愿意跟她到非洲去。”
亚达力再度挑挑眉。“因为爱情吗?也许你该考虑清楚,这不是个简单的决定。现在你对那里的一切都还保有新鲜感,而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你将厌倦那样单调乏味的生活。”
单调?莫凯顿笑了起来。有古雷蓝的生活绝对不会单调的!
“你放心,我相信我可以适应得很好。”
亚达力的车子飞也似的冲出去。名贵的跑车速度果然不同,他们很快赶到机场——却也只赶上飞机起飞。
莫凯顿凝视着远去的飞机。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吗?她就这样离开,以为可以把他远远抛在身后?
呵呵!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怎可能轻易放过自己最爱的女人?又怎可能再回到这乏味的生活之中?
真正困难的并不是离开纽约,也不是摆脱哭哭啼啼指责他背叛的席薇亚;真正困难的是面对自己的心,面对未知的未来。
他给了席薇亚一笔为数不少的金钱之后,席薇亚便很快停止了哭泣。他知道席薇亚并不是真心想嫁给他。有了那笔钱,席薇亚可以过她真正想过的日子,饮酒作乐、彻夜狂欢。
虽然早已经知道席薇亚的性格,但是当她看到那张支票而眼睛立刻为之一亮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诅咒自己的愚蠢。他怎么会以为他能够改变席薇亚呢?
他向罗德请辞的时候,罗德也没说什么,他好像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似的。反而是一直被他修理的史宾显得非常难过,让他有点歉疚自己以前对史宾那么坏。
他花了七天的时间将房子退租、卖掉自己的车子跟一切。
漫长的七天里,他不断反覆地问自己:这是他要的吗?这是他选择的吗?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公寓,他知道了答案。
背着简单的行李到机场的时候,只有丽莎来送他。
丽莎装得很坚强,他们几个兄妹除了他和丽莎之外,其他的全分得很散,有时一年才见得到一次面,现在连他也要离开纽约,丽莎变得十分孤单——“圣诞节的时候要带雷蓝一起回来,我还没有见过她呢!”丽莎勉强微笑地说道。
莫凯顿不由得湿了眼眶。他紧紧拥抱妹妹,轻轻开口:“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一样,千万不要被狮子、老虎吃掉了。”她终于忍不住哭道。
莫凯顿微笑地替她拭泪,好半晌才挥挥手步人登机门。
飞机起飞的时候,他怀着离愁从空中鸟瞰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城市一一一他一直以为自己会住在这里直到老死,而现在他已经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只知道自己不能后悔。是他选择了切断过去,迎向新的生活,这一点他将牢牢记住——是他自己选择了离开,不是因为古雷蓝,也不是因为爱。
他下了飞机之后,立刻驱车到老黑人欧比的小教练场,但是教练场的人说欧比早上就开着飞机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整个教练场只有欧比的飞机会飞往卡布卡布雅村,他们希望他留下来等待。
他们说森林里的雨季已经开始好几天了——卡布卡布雅村的方向乌云密布。
莫凯顿无法等待,他心里总有奇异的紧张。他的直觉向来很准!他太过不安,实在坐不住,于是要求教练场的人为他安排了另一架飞机。
新手驾驶对那航线不熟,再加上才进入刚果森林地区,雨势便下得实在太大,阻碍了驾驶的视线,原本三个钟头的航程,他却开了整整四个小时,飞机都快没油了才找到那条老旧得几乎看不见的跑道。
莫凯顿从灌木丛中拖出欧比隐藏的吉普车,虽然对路径不是很了解,但他还是开着车往村子里走。他得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梅杜莎!他的心依旧不安地狂跳着,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他将车子停在梅杜莎的门口。村子里弥漫着奇异的静默,好像连半个人也没有了似的。
“梅杜莎!”
梅杜莎慌张地从屋子里探出头来,一看到他,便失声嚷了起来:“感谢老天!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梅杜莎哭着从屋子里冲出来,他的心骤然狂跳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雷蓝!早上……早上欧比开飞机经过,说看到石头屋子起火了。他还说看到额方带了一大票的人包围了石头屋。”
莫凯顿立刻跳上车。“石头屋——该死的!我要从哪个方向去?”
“我跟你一起去!”海杜莎很快也上了车嚷道:“金布他们已经先出发了,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我真的怕死了!”
莫凯顿疯了似的往前冲,他的心跳失速,整个人紧张得冷汗直流。老天!雷蓝千万不能出事!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不会的!不会的——他根本不敢想像那种可怕的情景。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他拖了这么久才想通?为什么他不能早早听从自己心中的警告?如果雷蓝因此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两个小时的车程十分漫长,一路上梅杜莎不停地哽咽着。她埋怨凯顿为什么不跟雷蓝一起回来,还说雷蓝自从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又不停地受到额方的骚扰,而当纽约警方通知这里的警方缉捕额方之后,情况更加严重!
她说金布已经在雷蓝那里住了三天了,她也是早上才刚刚回来准备东西,谁知道才离开就出了事!整个村子里的男人都赶去帮忙了,连车子也不够用,她只好留在屋子里祈祷——“你为什么不跟雷蓝回来?我以为你喜欢她,连老麦也这么说!”梅杜莎突然生气地问:“如果你不喜欢她,那我的小心肝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你们这些都市人……”
莫凯顿无言。
现在他还能解释什么呢?
滂沱的大雨之中,他咬紧牙关努力集中注意力。两个小时的车程像两个世纪那么久!当他们到达石头屋的时候,只看第一眼,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石头房子被烧得焦黑,灰烬摊了一地,因为火势过于猛烈,他们不得不把石头屋的屋顶给敲出一个大洞,原本就已经老旧的屋子现在看起来更加凄凉萧索。
金布、小班和其他村里的男人全部站往石头屋前,表情呆滞。
“雷蓝呢?”莫凯顿跳下车吼着问。
小班和金布一看到他,便大步冲过来:“老麦追出去了!额方趁我们灭火的时候把她给带走了!”
“老天!”
这里说大不大,方圆“只不过”数百公里而已,他要从何找起?
突然他们全都静了下来,远方竟隐约传来鼓声——莫凯顿猛然转身,正好看到欧加的身影站在远处,静静地凝视着他。图布亚库人在这里已经住了几百、几千年了,他们一定知道额方把雷蓝抓到什么地方去了!
“欧加!”莫凯顿立刻跳上车,狂吼着追着欧加的身影而去——
欧加的身影在树丛间快速移动,他开着车子根本跟不上他,幸好欧加似乎有意等他,每次他失去方向时,欧加总是适时出现,引领他往正确的方向走。
雨越下越大,他后面本来还跟着金布和小班等人的车子,但没多久便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欧加领着他往森林深处不断前进,路况泥泞不堪,到后来车子甚至陷入水坑当中动弹不得。莫凯顿索性放弃车子下来步行。
端着老旧而沉重的来福枪,他没命地跟着欧加的脚步——鼓声越来越明显,偶尔夹杂着枪声,莫凯顿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跑得眼冒金星,跑得下气不接下气——突然欧加停住了脚步,莫凯顿险些撞上他。
“到了吗?” 欧加指着远方茂密树林中的几顶帐篷,帐篷外站了两个男人,正在大吼大叫。
“出来!你们这些野人,出来!”
男人们显然被那无所不在的鼓声给逼疯了!他们朝着树林里看不到的敌人开枪,而鼓声还是没有停止。
欧加朝他咧开嘴微微一笑,拿出他背上背着的弓箭,然后瞄准远处的男人,咻地射出一箭。
“哇!”
弓箭准确地射中那男人的小腿肚。他惨嚎着躺在地上,血很快从他的腿上汩汩冒出。“额方!额方!他们用箭射我!额方!”男人杀猪似的惨叫起来。
“快进来!你们这两个笨蛋!”躲在帐篷里的额方恼怒地吼道。
莫凯顿蹙起眉。他们如果躲在帐篷里,图布亚库人为了顾虑雷蓝的安全,就不能再攻击他们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很快被帐篷内伸出的手拖住,另外一个男人则在外面焦急地嚷:“快一点快一点!你快点进去啊!”
莫凯顿端起来福枪瞄准另一个男人持枪的手。砰!男人立刻倒下。
“额方你听着,快放雷蓝出来,要不然我们一拥而上,你一样无路可逃!”莫凯顿吼道。
“放屁!你们敢进来,我就先一枪打死这个贱人!”额方连忙将两名受伤的同伴全拉进帐篷里去。他太紧张了,以至于弄了好半天才顺利将两人拖进去。
“你敢!”
“不信试试看!”
帐篷里顿时传来挣扎的声音。
“雷蓝!”莫凯顿急得几乎发狂。他想冲上去,欧加却紧紧拉住他。
欧加朝他摇摇手指,同时指着对面树林,那里有小小的人影闪动。莫凯顿定眼一看,果然看到老是跌倒的卡卡正悄悄地爬上了树,无声无息地攀在帐篷上方的树枝上。
原来欧加竟是有意要逼他们躲进帐篷里去,只是……为什么? 帐篷周围的树上都爬满了小小的孩子,他们动作机灵,爬上树之后便静静地趴着,像在等待着什么——欧加再度微笑,等所有的孩子都就定位之后,他扬起手,鼓声蓦然停止。四周一片静默——帐篷里的人更加慌乱了。小小的帐篷挤了那么多人自然非常不舒服,突然安静无声的环境让他们心头的恐惧更甚。
“你们不要乱来喔!我真的会开枪!反正我已经死定了,只要你们敢冲进来,我一定一枪打死她!”额方惶恐地吼着,声音里充满恐惧。
欧加蓦然发出呼啸声,树上的孩子们纷纷开始行动。
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拿出吹箭,不约而同往帐篷里激射。
锐利无比的吹箭穿透了帐篷——“什么东西咬我?”帐篷里的人立刻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天啊!这是什么?好痛——”
“雷蓝!雷蓝!”莫凯顿再也忍不住了,他甩开欧加的手,发狂地拔足往帐篷的方向狂奔。“雷——”帐篷一打开,里面的人七横八竖地倒成一堆。
额方的身体趴在雷蓝身上,莫凯顿连忙将他一脚踢开,发现连雷蓝也紧闭着双眼——欧加这时候也来到帐篷外面,躲在树林中的图布亚库人纷纷出现,将帐篷整个包围起来。
“你用什么东西射她?”莫凯顿惊慌地喊着。
“只是让他们昏过去而已。”
崔塔微笑的声音出现,老麦这时候也出现了,他笑眯眯地注视着莫凯顿。“你放心,古小姐很快就会醒过来,这东西对她无害。”
莫凯顿顿时委靡——他的心跳失速,肾上腺素大概也有点分泌过剩……他抱着古雷蓝,哭哭笑笑的无法控制自己。
老天——他无法形容心里的恐惧,那种极度恐惧,他这一生真的永远永远也不想再经历!
第10章
古雷蓝一直过了三个钟头才幽幽转醒。额方一行人被后来赶到的金布等人绑在帐篷外淋雨,只有他留在帐篷里静静地守候着她。
看着她,他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林林总总加起来,似乎都只有他盲目的思索着两人之间的感情,却忘了她的想法——当他想着要如何与席薇亚分手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她对他并没有感情,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爱——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无比彷徨起来。如果她真的不爱他呢?如果他对她来说真的只是个过客……不不不!他不要只在她的生命里当个过客!他绝不能忍受这一点!
就在他心急如焚、几乎无法再忍耐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他,古雷蓝愣了一下,怀疑地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莫凯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锁往,眼眶灼热得冒出雾气——他想问的话、想知道的真相都卡在喉间说不出来。
他猛然紧紧抱住她。
“老天!你吓死我了!天哪!你……”他说不下去了,只能死命抱住她,深恐她再度从她怀中溜走。
“凯顿……”
他的拥抱那样急切紧迫,让她根本透不过气来,但她的心却因为这热切的拥抱而融化……她轻轻叹息一声,偎近他的胸膛。
“我无法想像没有你的日子……”他竟然哽咽,湿润的眼眶弥漫着水气。“老天!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就叫我无法忍受!”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这么想……”她问在他的怀中,呢喃着说道。
“我当然会这么想!我——”莫凯顿蓦然放开她,瞪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眨眨眼。
“你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你却一直都没有对我坦白。”他指控。
古雷蓝眯起眼睛,双手往胸前一抱。“谁规定我必须对你坦白?你连对你自己也不能坦白!”
“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如果你再笨一点的话,你根本就不会在这里,那么我对你坦白岂不是显得很愚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脆弱的倔强。
莫凯顿没好气地瞪着她吼道:“你差一点就害得我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你却还认为坦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是你——”她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着他的胸膛,声音完全不在他之下:“害得我们差一点不能在一起,请你搞清楚好吗?”
“我——”莫凯顿还想说话,但瞪着她的脸,他突然说不下去,只能再度紧紧拥抱她,又是叹息又是微笑地开口:“老天!能听到你这样说话真好!是我不好,是我愚蠢——你的顾虑是对的,我的确是个不拆不扣的大傻瓜!”
“但我就是爱你这个傻瓜……”
莫凯顿的心终于降落,飘荡了十多年,原来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这种安定、宁静的感觉深深地感动了他——“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当看到你拿着枪在森林里对着奇奇玛的时候,我就知道完蛋了…… ”她叹息着说道:“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你是个纽约客,你根本不可能留在这种地方……明知道结果,但我还是一点也不能阻止自己……”
“你真傻!”莫凯顿微笑地摩挲着她的发,那自然原野的气息依旧令他着迷不己。“你不知道我多紧张!我猜想你根本看不上我这种城市乡巴佬雷蓝忍不住笑起来。
“你的确是个城市乡巴佬。”
他想生气,但却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揉着她的发。
“是,我是城市乡巴佬,所以才会爱上像你这样的荒漠女神。” 雷蓝轻轻地起身,一双深邃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他。
他轻轻碰碰她的脸,瘀伤令他不由得蹙起眉;他轻柔地吻上那伤痕,仿佛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石。
吉雷蓝忍不住落泪。这绝对的温柔啊!令她魂萦梦牵渴望了那么多年——“别哭……”他叹息:“我会永远——”
“哎啊!糟了!”古雷蓝突然没头没脑地喊了起来。她猛然挣脱他的怀抱,疯了似地往外冲去。
“什么糟了?雷蓝!你要去哪里?”莫凯顿吓了一大跳,他正要对她倾诉情衷,她却像只野兔一样跳走了,他忍不住大吼起来。
好不容易救她出来,她居然连道谢也没有,拔腿便往外狂奔!
莫凯顿狠狠诅咒——该死的!
“该死的!古雷蓝,你给我回来!”
外面而势滂沦,这丛林什么都大,不但树木比一般要大上许多,连雨滴也大得惊人,打在身上居然微微有痛楚感!
“雷蓝——你们快拦住她!”凯顿冲出帐篷咆哮。
古雷蓝冲到帐篷外,二话不说便跳上吉普车,即使雨势大得让雨刷无用武之地,她还是没命地加足油门往森林中冲去。
金布他们得愣地回头,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古雷蓝已经开着车子冲出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
“该死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莫凯顿疯了也似地冲上车,毫不考虑地发动车子,但雨下得实在太大,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他只能徒劳无功地鬼叫:“该死的!她到底想去哪里?”
“奇奇玛!”小班跟着他冲上车,坐在他身边吼道:“优莉这几天就要生了,她一定是去找奇奇玛他们了。”
“告诉我路怎么走。”
莫凯顿追随着地上的车痕前进,但滂沱的雨势很快冲刷掉地上的痕迹,他只能靠着小班的指引,瞎子摸象似地前进。 好不容易他终于看到古雷蓝的车子,但车上早已经没人。
“老天!这种天气……她非得挑这种天气出来接生吗?”
“嘘,小声一点……”小班紧张地提醒他:“别惊动了奇奇玛他们。”
大雨中的森林显得特别宁静,除了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外,他们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小班在前方领着他慢慢前进,隐隐约约的,远方似乎有人影晃动——一株参天的大树下躺着喘息不已的优莉,奇奇玛和其他的猩猩们不知去向,而古雷蓝正使尽一切努力想要挽救难产的优莉。
血丝染红了树底下的小水洼,他看到雷蓝那双坚决不肯放弃的眼,所有的抱怨顿时全吞回他的肚子里。他转头对小班下了简单的命令:“小班,去车上把所有能用的工具全都拿来。”
小班很快离开,而他慢慢走到雷蓝身边。
优莉看起来状况非常糟糕,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但孩子却没办法出世。看到他来,优莉威胁地露出森森白牙,随即又痛苦得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
“孩子太大了……”古雷蓝喃喃自语地将手伸进优莉的身体里,浓重的血腥味登时布满周围。
“快帮忙推!孩子再不出来,优莉就不行了!”
他颤抖地将手放在优莉的肚子上,母猩猩痛苦挣扎的脸就在他的眼前,它的气息浓浊,一股恶臭自它的口中传出。
莫凯顿别开脸深呼吸,拼命提醒自己要冷静“你现在不准昏倒!”古雷蓝抬起脸命令道:“它需要你!你听到没有?”
他拼命努力深呼吸,将注意力放在古雷蓝身上。
她的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
又湿又脏,整个人像是刚从泥巴里出来似的,但是她看起来好美!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他多开心自己回到这里,多高兴自己终于认清自己“真正的内心”!
小班此时也回来了,他将工具放在雷蓝身边。 古雷蓝稳稳地拿出简单的手术刀,然后看着莫凯顿。“听我的命令,当我叫你推的时候,你就用力推,知道吗?小班,你压住优莉的上半身,这会很痛,千万不要让它跳起来知道吗?”
“知道!你放心好了!”
他真希望自己也能有小班这种自信,但他做不到!看着优莉渐渐放大涣散的瞳孔——他心里好害怕!
古雷蓝为优莉施手术,手术刀划破了优莉的肌肉,优莉突然尖叫,奋力挣扎起来。
“就是现在!推!”
莫凯顿的脸被优莉狠狠抓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察觉,他的双手用力往下推,就在此时,他感到手底下传来奇异的震动……
那是心跳——莫凯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喘息地瞪着自己的手——那是生命!他的手底下真的存在着生命!
“再一次,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优莉的肚子突然陷了下去——“生了!”古雷蓝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生了!是一对双胞胎!难怪它的肚子这么大,难怪!难怪!生了!它终于生了!”
远方森林外传来古老的鼓声,轻快悠扬。
莫凯顿颤抖地看着古霄蓝抱起两只小小的猩猩。好丑——又黑又小、不停蠕动着的小家伙,他从没看过比这更难看的生物,但他却感到热泪盈眶——“我……我……我帮它……我帮它接生成功了?是不是?”
古雷蓝点点头,整个人却突然停止动作,她的喜悦凝结在脸上——“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他头上的雨滴突然停止掉落,巨大的身影挡往光线。他不用回头,光听那沉重的脚步声也可以知道是奇奇玛来了。
优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
古雷蓝缓缓退了一步,将两只刚出生的小猩猩放在地上。
优莉喘息着上前,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
奇奇玛的气息灼热地喷在他的颈项上,莫凯顿一动也不敢动。
奇奇玛终于慢慢走到优莉身边,而他听到身后有猩猩们低低的吼叫声。
奇奇玛深深地看了古雷蓝一眼,又突然转身,用那双充满了灵性的眼睛直视着他,他们几乎面对面——一只猩猩与一个男人。
莫凯顿怔怔地注视着奇奇玛的眼睛,那双与人类一般无二的眼里写着好奇、迟疑与……友善。
他完全不能动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被他们之间那奇异的交流所震撼。
他从来没有如此靠近猩猩,就算在动物园里也一样。现在奇奇玛就在他的眼前,巨大无比的它所拥有的力量可以轻易将他折成两半,但他却知道那不会发生。
他到底如何了解这一点?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奇奇玛的眼睛,他就知道眼前的庞然巨物比任何人类都要更来得纯洁善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奇奇玛蒲掌似的大手突然抬起来,轻轻碰碰他的脸。奇奇玛的手凉凉的,像潮湿发皱的皮革,上面还有着青草的淡淡香味。
那一瞬间,他仿佛遭到雷击,静静的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因为感动!那感觉美妙绝伦,他仿佛体验了人世间最美的接触!
很快的,奇奇玛带着优莉与两个刚出生的宝宝离去,其他的猩猩们跟随在他们身后,咕咕咕咕地喧闹起来。
滂沱的大雨中,它们一家人的身影很快消失。
一直到森林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莫凯顿都还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我们也回去吧。”古雷蓝微笑着拉拉他的衣袖。
莫凯顿愣愣地注视着奇奇玛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才张开嘴,结结巴巴地:“它……它碰我……它……”
“我知道,很震撼是吧?”古雷蓝微笑,眼光里充满温柔。
“我……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我………,你也经历过?”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离不开这里?”雷蓝笑眯眯地,凝视着奇奇玛他们离去的方向。“奇奇玛也碰过我,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我们的心灵接通了线路,我好像可以听到它心里的声音。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这么想……”
“听到它心里的声音……”莫凯顿轻轻地重复,回想着刚刚那神奇美妙的一瞬间——他的心可曾听到奇奇玛的声音?答案仿佛是确定的。
雷蓝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温暖的感情从掌心的温度传达到他的心里。他也听到雷蓝的声音。
那声音说:我爱你。
而他相信在同一个时间里,雷蓝也听到同样的声音。
就像刚刚……他也听到奇奇玛的声音,很温柔地说着:谢谢。
石头屋算是毁了,他们无言地站在焦黑的房子前面看着凄凉的景况。火已经完全熄了,只剩下淡淡的焦味飘散在空气当中。
古雷蓝沉默地站在那里,大雨将她淋得浑身湿答答的,她的头发贴在颈项上,狼狈不堪。她的手里拿着一本被烧得焦黑、几乎分辨不出字迹的笔记本,那是她在这里几年来的心血,现在全都毁了,一切必须重新来过。
莫凯顿叹口气,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开口:“不要紧,等雨季过了之后,我们重新再盖一间。”
“我们?”
“我们。”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无比深情地微笑。“我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了。”
“你要留下来?”她好像突然成了八哥鸟,只能不断重复着他的话。
“不可以吗?我想这个地方总有我可以做的事。”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莫凯顿不由得焦急起来。“虽然我对味道很敏感,但那是可以训练的;更何况我捕过斑马,也捉过狮子,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但那也可以想办法补救!我……我还通过了奇奇玛的考验——” 古雷蓝突然别开脸。
莫凯顿心急如焚地来到她面前,正想继续说服她,却看到她脸上的两行泪水。
“雷蓝…。”
古雷蓝哭着摇摇头。“我怕你将来会后悔,如果真的发生……”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后悔!我喜欢这个地方的生活,而且我爱你!”
他的双手轻轻地捧着她的脸,深情地凝视她。
“你不知道吗?这是我的选择。现在换你选择了,你是希望我留下,还是希望我离开?”
古雷蓝又哭又笑地捶他。
“我当然希望你留下!”
“那就对了。”莫凯顿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有了安全感。
他低下头轻吻她的唇,绵绵密密的吻混合着雨水、泪水和无限深情。
也在此时,他突然想起来——纽约警局的人给了他一个绰号,他们一直称呼他为“咆哮之狮”,而图布亚库人不也一直称呼雷蓝为“狮女人”?
这算是机缘巧台,还是冥冥之中他们的命运早已紧紧联系在一起?
莫凯顿轻轻地笑了。
古雷蓝抬起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他微笑着将她拥进怀里。“我在笑以后都得向大神祈祷。”
“向大神祈祷?”
“是啊!我得好好向大神祈祷,祈祷你永远不要抛弃我,否则我就失业了。”
古雷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她摆出架子,颐指气使地开口:“你说的很对,以后我就是你的老板了,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开除你。现在我就命令你作一件事。”
莫凯顿微笑地点头。“请说。”
她娇羞地抬起头,身子温软地偎近他,然后低低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莫凯顿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有困难的模样。“这问题满严重的……不过我还是愿意为你服务。”
他低下头紧紧地吻住她,两人缠绵地躺在大雨之中;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肌肤,却浇不熄他们火一般的热情——天地为床,大雨为被。
他是个纽约客,绝不能做完爱之后便一走了之!但当他愿意留下的时候,当然可以例外……
古雷蓝一直到他们举行结婚典礼的那一天都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本来打算回纽约的,只不过既然他已经决定留下,那么这个小小的秘密也就可以一直隐藏在她的心里——大概等到他们九十岁的时候,她才会告诉他。
他们都为爱情做了人生中很重要的决定,将来会不会后悔?当然不会。因为真正爱过、因为真正思考过,他们都选了对自己、对对方最好的选择,不管将来如何,他们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才是爱情。
不过现在……现在不想爱情,现在他们之间只剩下激情……
尾声
雨终于停了,这是长达三个月的雨季中难得的好天气,所有的动物都出现在草原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美丽的夕阳里,他们整个族群都懒洋洋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
身为首领的他眯起眼睛,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小屋子。
这是第一次大神没有聆听他们的祈祷。
呢……也不能这么说啦!大神的确聆听了他们的祈祷,也让她离开了好一段时间,但现在她又回来了,不但如此,她今天又明目张胆地在草原上追得他们没地方可逃——“唔……”
“不过妈妈说没有关系,明天就会好了,她还说这样对我有好处。”
他对着儿子点点头。
小儿子用爪子不太习惯地抓抓自己胸前的小小蓝宝石,他想低头看,却怎么样也看不到,整个身体翻过来跌了一跤。
“爸,你觉得好看吗?”
“嗯”
“我也觉得不错,但是你的还是最好看!大家都这么说,连年轻的阿姨也这么说,我常常看到她们偷偷聚集在一起聊到你。”
他很有几分骄傲地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雄壮威武。
“爸,你想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才会帮我换上你这种项链?”小儿子有点迫不及待地抓抓小蓝宝石。“我希望可以换一个大一点的,像你这样的。”
他终于低下头,爱怜地看着儿子小小的身体。
“要耐心等待,等你长大以后,她就会帮你换了。”
“还要很久吗?”
“不会很久,你很快会当上王,就跟我一样。”
小狮子叹息着又打个滚。
“我希望可以快一点,因为你的宝石最好看。”
狮子王点点头。远方的小屋子前出现了两条人影——好吧!他承认他很喜欢自己的宝石,那女人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也许下次他们向大神祈祷的时候可以考虑把这一点加进去。
“爸,妈妈说那个人类会和她一起留下来,以后不会再离开我们了,这是真的吗?”
狮子王微笑地搔搔儿子的小肚子,惹得小狮子嘻嘻咯咯地笑了起来。
“是的,她以后不会再离开我们了,我们会向大神祈求这一点。”
狮子王用脚掌压住儿子,小狮子努力翻滚着想离开父亲的掌握。他笑得很大声,只有最健康的小狮子才能有这种声音。
他叹息着凝视着远方的人影。下次祈祷的时候,他一定会记得这一点的。
他会记得向大神祈祷,让他们永远留在他们身边,为他们服务——当然了!因为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王者!人类注定应该要为他们服务的。
一全书完一后记
动物篇——常常看探索频道,有时候只是开着,偶尔将眼睛定在上面,可能看到一只懒洋洋的狮子,也可能看到一只有双友善眼睛的金刚。
沈亚算是个都市小孩,连打赤脚都觉得没有安全感。我的童年绝大部分是在电视荧幕前度过的。想想觉得很有点可怜。
《狮子的祈祷》大概算是满足梦想的一本小说,写作的过程充满了快乐,想象着无垠的星空。草原、各种各样美丽的动物们——悠然神往。
当一个很彻底都市化的人突然想念起从来没见过的草原与天空时,代表他的年纪已经大了!
哈!
人与自然的关系变得如此尖锐应该是近几十年的事,人类不断地向大自然要求更多、更多。更多,多到地球终于开始愤怒反扑——但是动物没有办法表达它们的不满,动物们只是接受、挣扎或者灭绝——想想不由得心疼起来。
我终于开始学习聆听大自然的声音,虽然知道为时有些晚了,但至少已经开始学习。
一个人的力量很小,但如果十个、百个、千个呢?或许我们真能为这世界做些事。
我很认真的想……希望有一天,这世界真的会交得更美。
情歌篇——情歌听得大多,有时是感动,有时是消化不良;速食爱情看得太多,有时是嗟叹,更多时候是蹙眉火大。
单纯的感情不可得,觉得有点心痛,好像自己真的与世界脱离,好像真的已没有真情。但知道其实不是这样,只不过大家都越来越懂得自我保护,明明珍贵的感情就在眼前,也宁愿放手让他走。旁人看得又气又急,偏偏当事人踌躇不前,呕得吐血也无济于事。
爱情真的应该擦亮眼睛,不过当发现真爱的时候,还要懂得不大挑剔——就像莫凯顿跟吉雷蓝一样。要付出多大的勇气,才能改变长久以来的生括,与恋人携手共创未来?
两条线要契合成一个天衣无缝的圆,天!那有多难啊!真要挑剔起来,简直处处都是毛病,爱情哪里还谈得下去?
如果你要问我,什么时候该擦亮眼睛?什么时候又该不大挑剔?答案应该是:初识的时候要擦亮眼睛;认真之后要不大挑剔。偏偏很多人反其道而行。
哈哈!是不是觉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些人傻里傻气地倒能踢到宝,偏偏精明干练的老在爱情大道上跌倒。 不要紧,爱情也需要学习,只不过“学习”与“实习”又是两回事。我想这种事很难毕业,不过万万记住别听大多哀怨情歌,很容易消化不良,而且荼毒原本健康的两性关系。
爱情嘛,快乐就好。
网路篇——上网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寂寞的人真多!每个网路聊天室挤得满满都是人!互不相识,来自天涯海角,藉着一个键盘,互相倾诉彼此心中的寂寞。而话题林林总总,从家常琐事到国家大事,从恋爱生活到工作交友,无所不包!
因为网路上看不到彼此的模样,听不到彼此的声音,说出来的很多都是真心话——有诗意的。坦白的,也有猥亵下流的。在网路的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要乘上双倍;多愁的人更加寂寞,而恶劣的人更加无所忌惮!好人的天堂,坏人的天堂,全都压缩了。
千万种心情呈现在一方小小的荧幕前面,可以同时是主角,也是配角。一个全新的世界,很陌生,很接近,但认真再想想便会发现,其实很疏离。
某天很好奇地打开ICQ ,其中一个功能是可以随意寻找聊天的对象,随机选取的对象会有自我介绍,我看到成千上万的人在他们的格子里写着:欢迎找我聊天;我很寂寞;我是个中年人;我正在寻找另一半;我的年薪很高;我很孤独我想,其中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真心需要有人陪他们聊聊天,提供新的刺激、新的人际界面。网路的安全在于不必与真人面对面,就算荧幕前坐的是个机械人你也不知道;而网路的危机也在于此,居心叵测的人虎视眈眈地瞧着荧幕里那颗寂寞脆弱而且毫不设防的心……
未来的二十年,也许我们都得习惯在网路上认识新的朋友,“甚至新的恋人,但我还是宁愿走出门去,与人交换名片、互留电话。
我很老旧,我知道,我大概是未来一百年中优先被淘汰的人种之一。
但我希望……我希望我可以看到我的朋友,我希望我可以真实地与我心爱的恋人牵手,虽然我忍不住要想——在网路世界里,这算不算一种奢求?
寻找篇——“我很喜欢那间房子!”女子第两千次呻吟,躺在沙发上,眼睛里闪烁着梦幻的光芒。
“嗯”
“恩是什么意思?”她很不高兴地瞪起眼睛。
“我们买不起。”
“但那是我们所找到最好的地方。”
“对啊。”
她用抱枕扬他。这家伙的神经绝对是用水泥抽丝砌成的!
“难道你不能想想办法吗?”她尖叫。
男人终于傻傻地从电脑前抬起头。
“嗯……也许我可以去抢银行……或者躲在巷子里等着抢劫菲佣。”
“为什么要抢劫很穷的菲佣?喔!你真是个王八蛋。”她遮住眼睛呻吟。
“对啊。”他笑了,得意得很。
女子叹口气,看着房子天花板上斑驳的痕迹。
这个地方如何能与那美丽的小房子比较?这里是租来的,这里会漏水,这里小小的像个麻雀窝,而且地震之后,地面莫名其妙凸起了一大块相较之下,那小房子显得多么美丽啊!面对着绿波盈盈的小溪流,放眼望去,天空多么辽阔,白云显得多么纯净,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哎!什么都好,就是贵得两个人只能站在房子门口流口水。
“为什么你这么穷?”女子埋怨。
“没关系,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更喜欢的。”
“不可能啦!那么好的环境,真的找到也买不起。”
“慢慢找,你不是也找了好多年才找到我?” 听听他说的,好像她是寻找人,而他是待招领的失物。
“这不公平!为什么我没有一个腰缠万贯的老爸?为什么你没有一个在地下埋了万两黄金的爷爷?”她满心不情愿。那样好的地方,为什么只准有钱的人住?说不定住进那房子里的人脑满肠肥,如何配得上那美丽的小房子?
“没关系,那地方对我们来说反正也太小了,你想想看,我们的玩具这么多,那地方摆不下。”他笑嘻嘻的,乐天得令人想掐死他!
女子叹气,那美丽的小屋子正在脑袋里召唤着她。
“我应该跟你分手,然后去找一个买得起那房子的男人。”她突然微笑。
“我也这样想,不过在对方帮你买房子之前,可能已经先被你气死了。”男人耸耸肩。
“才不会!在目的到手之前,我会假装很温驯。”
“喔。”
“喔什么?”她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男人转头瞧她,笑眯眯地:“你假装不来,因为已经养成很坏的习惯。”
“都是你不好!根本就是阴谋!”她人大地责怪他:“你把我变得很坏!这样就没人敢要我!”
“用不着,反正你本来已经这么坏。”他还是耸肩。
真气人啊!
男人瞧着她气嘟嘟的脸,终于微笑地走到她身边,拥抱着她说:“我们继续找嘛!那房子不好,而且就算买到也没有用。我们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装潢,连工具也买不起,那我就不能自己做一张床给你了。”
“你不会做床,而且我也不想睡‘钉床’。”女子没好气地提醒他。
“我会。”他微笑。“我还打算自已做柜子、桌子、椅子之类的,事实上我打算自己做全部的家具。”他的眼睛里也闪着梦幻的光芒,自己打造的伟大家具正在他眼前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像卡通里神器出土那种了不起的震撼光线。
哈哈!想到她未来的生活——柜子、桌子。椅子上全都有陷阱,她一年起码要打三次跌伤风针……她突然觉得好笑。
她找了一辈子,居然找到一个功夫很烂的工匠,打算用那半生不熟的打造技巧来谋杀她。
而他找了一辈子,却找到一个整天只知道抱怨,而且脑袋里永远天马行空的怪女人。
想想这样的寻找,哎……到底是找到了宝,还是找到可怕的催命人?
“哎啊!这房子,你看,很棒耶!”女子眼角瞄到报纸上的一则广告。“你看,价格不错喔!环境也很好——”
男人已经站在门口唤她:“快点走啊!”
“这么急做什么?”女子莫名其妙。
男人笑吟吟地。“寻找的过程本来就不能等,说不定这次就让我们找到宝贝呢!”
“如果又是一场失望呢?”女子。慢吞吞地在门口磨蹭。
“那也没关系,继续找,一定可以找到乌托邦。”
乌托邦啊,几年前她还不是以为找到生命中的白马王子?结果看看眼前的家伙——不过嘛……仔细想想,她又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吻。“还不错啦!”
“什么还不错?”他莫名其妙。
“我说,说不定那房子还不错。”她笑。
谁给了保证书呢?谁说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人嘛!活着就注定了要一辈子找寻——寻找一件最美丽的衣服,寻找一辆最有型的车子,寻找一间最可爱的屋子……然后还要找一个最合适一起生活的家伙。找到了固然是幸运,但要是找不到呢?
不要紧不要紧……继续找,总是可以找到乌托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