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沈亚-太阳神之怒




  -----

  太阳神之怒

  沈亚

  楔子公元1571年 伦敦市火焰高冲入天!伦敦的市民们在阵阵嘶杀与哀嚎中震醒,不可思议的看着向来繁华尊贵的“平克那雷”公爵府化为一片火海!

  平克那雷府邸居然遭劫了!

  菲利浦侯爵在火海中不断格开似乎杀之不尽的劫匪,心中慌乱的挂念着自己的爱妻及两个甫出世的孪生子;他万万也想不到一场狂欢的寿宴竟会变成血腥的杀戮!

  耳畔不断传来“杀尽平克那雷一家”的狂暴呼喊!在混乱中那声音仍极为激烈刺耳,他不了解什么人会如此憎恨尼尔公爵,他是个慈祥的老者,尽管权重一时但却有着泱泱大儒的风范,到底是什么仇恨必须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萝兰!”他无助的大吼,他的妻子和孩子呢?他们是他的全部!他们绝不能发生任何事!

  尼尔公爵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细小的针!自肩上裂到胸前的伤口汩汩地涌着鲜血,而他似乎毫无所觉,心中的痛远超过肉体上的痛!他的妻子、儿子、媳妇甚至六岁大的小孙子都在他的眼前惨遭屠杀!泪水涌得比鲜血更急;他明白为什么,他早该明白会有这么一天,而他却知道得太迟了!手底下哭豪蠕动的小生命拼命抗拒他所加诸在他身上的命运!他别无选择,菲利浦一定会了解的!他会在这个小孩身上得到线索,完成他的心愿!

  这个担子是沉重的!他泪眼模糊的望着手底下的小生命,要求他承担这血腥的一切是不公平的,如果不是他一族灭绝,他绝不套如此待他!

  “原谅我……”他痛苦低语?用力在他背上刺下最后八针,然后抓起桌上鲜红色的墨水往孩子的背土一泼……

  菲利浦一脚踢开房门,正看到尼尔公爵溃然倒下的身影,他冲过去接住他。“尼尔!”公爵胸前的可怕伤痕正慢慢夺去他的生命!

  “菲利……浦……我很抱歉……只救到一个……”尼尔困难的说着,虚弱的脸上写满了歉疚!

  “别说了!你别动,- 我去找人来……”菲利浦往外冲出,尼尔拼命拉着他的衣角。

  “来不及了……菲利浦……原谅我……”他祈求着,他加诸在他们身上的是可怕的未来,他至少必须求得他忘年之交的原谅!

  “我不怪你!”菲利浦痛楚着望着老友缓缓泛起的微笑,他用力摇晃他。“告诉我!

  是谁?到底是谁?“尼尔的眼神开始涣散,仿佛见到自己的爱妻和家人,他笑了……

  “尼尔!”

  “……太……太阳神……”他无法终结他的话语,带着一抹微笑,他追随他的家人而去!

  “尼尔?”菲利浦低语,闭上眼睛,泪水不可遏抑的涌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桌上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使菲利浦不得不放下尼尔公爵的尸首站了起来,那是他仅存的一个孩子,而妻子和另一个孩子全都失踪了,被掳了吗?或是更可怕的下场?他不敢想象!

  他走到桌前骇然倒抽一口气!婴儿的背上龙飞凤舞的刻着:第一章公元1587年英国伦敦市外约克郡金铁交鸣的声音自树林深处传来,浓浓的杀戾之气笼罩着整片树林,血腥的味道使“撒旦”露出森森的自牙低声的咆哮着。

  沙奇拍拍“撒旦”巨大的头颅,轻轻的拉住胯下雪白的骏马“南十字星”,安抚地在它耳边低语,然后侧耳倾听林中的动静。

  林中至少有二十个人,不过照声音昕起来,似乎是在围杀某一小群人。沙奇犹豫了一下,这实在违反了骑士精神,他决定过去看看。

  如果他们围捕的是强盗,那么或许他会悄悄离去,但如果不是……嗯……反正先看了再说。

  汉斯不停的格开致命的攻击,注意好友丹恩的动静,看样子丹恩是支持不了多久了,他必须尽快赶去救援,否则丹恩可能会命丧于此!

  他没有时间多想,但是他无法不去想!他的心思飞快的转动着,有人出卖了他!这人必是和他有极为亲密的关系,否则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但是这个人是谁?

  正当他费尽心思想找出那个人时,丹恩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但他还是听到了。这一分心,他的前胸被一把长剑划过,血缓缓的冒出来,他低咒一声强忍疼痛。

  “丹恩,你还好吧?”汉斯用最正常的声音吼道。

  “很好!上帝不喜欢我,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丹恩略带沙哑的声音回道。

  汉斯知道这表示他的情况不好!否则他的声音不会这么糟!汉斯靠近丹恩,另一手又被轻轻划过一剑。

  “该死!”汉斯咒道:“丹恩,马在另一头,我掩护你,你去放了他们,再……”

  “休想!”

  “丹恩!”汉斯脾气上来,不悦的压低声音:“快去!这是命令!”

  “长宫,你不能要求下属去做不可能的事!”丹恩回他一个甜蜜而苦涩的笑脸,血自他的额际如泉涌下,他的脸色死白,持剑的手也不停虚弱的抖着。

  汉斯心中响起警钟,他们的处境危急,可是对方人手似乎不断出现,而且个个身手不弱,短时间之内要突围是不可能了!

  丹恩一个踉跄跌落在地,蒙面为首者一剑猛然刺出想结束他的性命,汉斯眼看救援不及……“丹恩!”

  突然,为首者哀嚎倒下,汉斯震惊的看着他后心插着银色短剑,还来不及向上帝道谢,一声野兽的怒吼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定眼望去,一头黑色的野兽冲散了数十名杀手,阵中蓦然闯进一匹白色的骏马,还来不及看马上骑者是谁,杀手们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客及野兽吓得四散逃逸,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立刻上前扶起丹恩,看着他们的救命恩人:一个黑发少年和一头……汉斯和丹恩不约而同的睁大眼睛……一头黑豹!救他们的竟是一头巨大的黑豹!

  “嗨!你们没事吧!”沙奇轻灵的跳下马,急急奔向汉斯及丹恩。

  “呃……我们很好。”汉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心中唯一想到的形容词是:一个天使般的少年!俊秀得几乎该是罪恶!仿佛是上帝放逐到人间的天使!浓密卷曲的黑色短发轻轻的覆在他饱满光滑的前额,凌乱得似乎理所当然。细致的皮肤不像一般的宫廷少年那样苍白,反而是金黄的小麦色,而他的眼!天啊!那是一对精灵的眸子,混合了碧绿与紫罗兰色,是一种绝无仅有的颜色!汉斯看着他身穿黑色劲装的身材,比起一般的少年他不算高,只到汉斯的下巴,但是当他成年以后必是个俊朗的男子!

  “呃……我是说,我们都还好。”汉斯收回他的视线,这个少年太特殊,对他仿佛有种魔力,是任何女孩都没有的魔力,这念头使他不安!

  “是吗?”沙奇侧着头好奇的打量他们两人,无疑的他们两人都是非常特别的男人,较高大的那个有一头黑发不驯的垂在他的额头,深邃的眸子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组合成一种尊贵的特质;不可否认,他是沙奇游历各国以来所见过最俊朗的男人!而另外一个有一头金发和一张漂亮和善的脸,令人联想起金色的天使,非常可爱,他们都没有像一般的宫廷男士戴着假发和华丽的衣服。可是沙奇断定,他们一定来自宫廷,从他们身上不俗的品昧和气质即可判别。

  沙奇想起摩尼交代,万万不可与宫廷的人来往,可是总不能见死不救啊!反正摩尼也说过要遵守骑士精神的!

  “可是我看你的伙伴似乎不太好?”

  汉斯看一眼挂在自己身上的丹恩,不禁暗骂自己的粗心,只顾着研究眼前神秘的少年,居然忘了重伤的好友!

  沙奇走过去扶丹恩坐下,用短剑划开他的衬衫,忍不住皱起眉头:“你们是铁打的吗?这样叫好?他的伤不好好医治,很快就好不了了!”

  汉斯探视丹恩的伤,果然不轻,他这次没带药品出来,更何况他的医术也很糟……

  “我马上带他去找大夫!”

  “开什么玩笑?”沙奇瞪着他。“他已经失血过多了!再骑马会要了他的命!”

  “那么我的小天使,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意见吗?”汉斯毫不考虑就冒出这些话,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别叫我天使!”沙奇厌恶的瞪着他,他最痛恨别人叫他天使,他是个骑士!骑士是不能和天使混为一谈的!“你去找点水来,我会照顾他!”

  汉斯惊讶的看着他,这个美少年不但武艺超群,而且还是个医生呢!

  “你确定?”汉斯饶富兴昧的看着他自鞍袋中取出必备药品,同时接过杯子。

  “当然确定!”沙奇对这个男人不信任的语气感到不耐烦。“‘撤旦’会带你去找水。”说完他便仔细察看丹恩的伤,不再理他。

  汉斯和“撒旦”互相瞪视,他衷心希望“撤旦”不是处于饥饿状态,因为它看起来似乎想吃了他!不知道有没有素食的豹子?

  “放心!‘撒旦’很友善的!‘撒旦’!带他去找水,别瞪着他看!”沙奇头也不回的喊道,汉斯惊讶的望着“撒旦”温驯的服从命令,而且他敢发誓,这头看起来巨大凶恶的黑豹,对它的小主人做了个鬼脸!天啊,今天的一切可真是既丰富又精彩!

  当他回来时,不可思议地发现丹恩已经清醒,而且气色好多了,他正和沙奇愉快的谈天,看样子他对这个黑发天使和自己一样感到好奇。

  “丹恩!”汉斯拿着水快步的走向他们。看来你已经好多了!

  丹恩微笑着想起身,却被沙奇制止,他无奈的笑笑。“我们的小巫医有神奇的能力!”

  汉斯笑了起来,望着毫不在意的沙奇,心中奇异的感到愉快。

  “丹恩。佛利,我确信你刚刚的话值得我再缝上两针!在嘴巴上!”沙奇故作甜蜜的看着丹恩,而丹恩正夸张的皱眉,立刻闭上嘴,仿佛真的害怕沙奇会在他的嘴上缝上两针,这使得汉斯更是无可抑止的大笑出声,惹得“撒旦”好奇的看着他。

  “来!吃药了。”沙奇用命令小孩似的语气,令汉斯讶异的是丹恩毫无异议,苦着脸把药全吃了下去。“还有你,汉斯。赛顿,请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这只是一点小伤……”沙奇斜着眼瞪他,而丹恩笑得像只刚偷腥得逞的猫,他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你认了吧!说不定我们的小巫医也有兴趣在你身上缝上两针!”丹恩大笑着说。

  “放心好了,我缝衣服的手艺比以前好很多了!”沙奇故作天真的看着汉斯。“当然啦,那是说假如你很合作的话我不会多缝超过两针的,你可以相信我!”

  “好!别说了,可怕的小巫医,我向来是个合作的人!”汉斯无奈的举起双手走到沙奇的面前,丹恩正笑得无法遏抑,他不得不瞪他一眼,才使他稍稍收敛,但紧绷的唇角显示他正努力不爆笑出声。

  沙奇迅速脱掉汉斯的衣服,皱着眉瞪着他胸口三寸长的伤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将它处理好。“好啦!这才真的没事了!”

  “小天使,你叫什么名字?”汉斯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

  沙奇狠狠的瞪着他。“我说过不准叫我小天使!我叫沙奇。”

  “就只有沙奇?”丹恩好奇的问:“没有姓吗?”

  沙奇的眸子黯了一下,但迅速恢复,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毫不在乎的笑容。“也许有吧!不过我不知道。”

  沙奇那一瞬间的转变并没有逃过汉斯的眼睛,这个少年是个孤儿!一个并没有让悲伤淹没了他的世界的善良孤儿!“你来自哪里?”汉斯温柔的声音连自己都感到讶异。

  “希斯达尼亚号。”沙奇爽快而且有些骄傲地回答。

  “希斯达尼亚号?”汉斯与丹恩互望一眼,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沙奇收拾好东西,走回他们的面前,露出一个令天使为之失色的笑容。“我要走了。”

  “天快黑了,你不和我们一起过夜吗?”丹恩焦急的间,他是真心的喜爱这个天使般的少年。

  “不了!”沙奇摇摇头。“我出来太久了,他们会担心我的!”

  “他们?”

  “希斯达尼亚号上的人啊!我出来一个星期了,本来要找吉……呃……朋友的,可是没找到,又碰上你们,耽误太久了!”沙奇走向他的爱马,吹出口哨,“撒旦”自树林深处飞奔而来,口中叼着一只野兔丢在汉斯面前。

  “‘撒旦’喜欢你们,这是送你们的礼物!”

  “我们要到哪里去找你?”他们起身问道,都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希斯达尼亚号上,在伦敦港口,我们短期内不会出航,欢迎你们来玩!”最后一句话是用喊的,沙奇骑着他的白马带着黑豹,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树林中。

  “好特别的孩子!”丹恩望着沙奇的背影微笑地说着。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小天使。”汉斯喃喃自语,他有种预感,他和这个孩子间有种不可断的连系。

  夕阳只剩下些许的残晖了,晚风温柔的吹送着,带来点点寒意。沙奇来到树林深处的溪流旁,他轻轻的拉拉马缰,胯下的骏马“南十字星”立刻放缓脚步,慢慢踱步到溪旁。

  沙奇翻身利落的下马,拍拍“南十字星”的脖子,喃喃的告诉它一些赞许的话,亲密的吻吻它。

  沙奇举目四望,树林中除了鸟兽的声音外非常平静,他蹲下身来爱抚他的宠物——“撒旦”,那硕大凶猛的黑豹像只小猫似的接受小主人的爱抚,不时摩挲着小主人的脸庞。从沙奇十二岁在一处丛林中找到它,并确定它的母亲已死开始,他们便形影不离,“撒旦”非常温驯,对沙奇的感情很深,似乎没有什么野性了!

  “去把晚餐带回来!”沙奇亲热的吻吻黑豹的头,而黑豹通灵的舔舔他,使沙奇咯咯的笑了起来。“去吧!快点回来!”

  “撒旦”望望四周确定小主人的安全后,风似的没入林中。

  沙奇走到“南十字星”身旁,解下马鞍,将马牵到水中,又四下看了看才放心的脱下衬衫,看看自己胸前的绷带,耳边响起摩尼的话:“除非是在‘希斯达尼亚号’上,否则绝不能放下绷带!”他无奈又懊恼地叹口气,拿出毛刷来到爱马的身边。

  夕阳的残晖使水温不至于太冷,沙奇愉快的刷着爱马一身雪亮的毛,马儿不时回头顽皮的用鼻子顶顶沙奇,显示它的愉快,逗得沙奇哈哈大笑,索性放下毛刷和马儿玩耍起来。

  查克自他的睡梦醒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幅情景,令他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不远处的小溪里有个……有个天使?

  沙奇在水中时上时下,流动的溪水在金黄色健康的肌肤上泛着点点金芒,映着夕阳闪耀出夺目的光采;狂乱的黑发上垂着串串水珠仿如珍珠与紫罗兰色的大眼眸相映出不可思议的星芒,“南十字星”在一旁不时的踢踢脚,用头去追逐它的主人。

  查克再次揉揉眼睛,张大了嘴,他从未看到如此俊美的少年,一定是个天使!更何况他的身旁还有一匹传言中的“雷霆神驹”!查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或是仍在睡梦中?他不相信的用力掐自己一把,差点没痛呼出声。会痛?这是真的!查克鼓起勇气往前移动,试图再看清楚一点。

  一声自猛兽喉中发出的愤怒低吼声使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他回头一看,立刻惊得脸色死白!还来不及反应,那硕大、威猛无比的黑豹便怒吼一声往他身上扑来……

  撤旦的怒吼和男人惊恐的惨叫声使沙奇惊讶的回头,撒旦正怒吼着扑向一个中年大汉,沙奇立刻起身,用毛巾迅速擦干自己,顾不得穿上鞋立刻披上衬衫奔向树林。

  黑豹一步一步的逼进使查克害怕得不敢多做迟疑,立刻往最近的一颗树上爬去。

  “豹子是会爬树的你不知道吗?死在树上和死在树下有什么分别?”一个轻脆的声音传来使他定在树中央,不知如何是好。

  沙奇强忍着狂笑的冲动,那男人身高少说比他高上一个头不止,但如今却像只见了猫的老鼠似的瑟瑟发抖!

  查克往下看,只见那少年状极悠闲的倚在另一株树旁,嘴角正泛起一丝顽皮的笑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沙奇努力的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摩尼一样有威严,却发现他很难隐藏自己的笑意,幸好“撒旦”威胁性的低吼和张牙舞爪的样子弥补了他的不足!

  “我……对……对不起……我……我不……不是有意……”,“撒旦”一声不耐的吼叫使查克几乎说不下去,可是少年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又使他鼓足勇气说下去:“我只是以为……以为看到……看到……天……天使……我……我……”

  沙奇再也忍不住的漾开笑颜,查克顿时看傻了眼,这少年俊美得不像人类!“你走吧!下次偷窥别人时小心点!”沙奇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那大汉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他突然长出了两只怪角,连紧捉着树干的手都快松了!

  他大笑着转身走出树林,“撒旦”临走前仍狠狠的朝他挥了挥爪子,使查克惊骇得无以复加:一个俊美有如天使的少年,一只凶残有如“撒旦”的黑豹再加上一匹“雷霆神驹”,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使他更为惊讶?回荡在耳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响亮……

  天使的笑声?

  夜幕轻轻的低垂着,晚风有些凉,但不太冷,沙奇包在毛毯里,头靠在“撒旦”巨大的身躯上,仰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

  摩尼那张愤怒的脸浮现在脑海,使沙奇忍不住低笑出来。摩尼的脾气只要三秒钟就会发作一次,同样的也是三秒钟就能安抚他,十六年来摩尼就像他的父亲!教他一切的是摩尼,爱他、关心他、责骂他的也都是摩尼,而爱琳姑妈给了他一年所需的母爱,然后含泪送他再次出航,这种模式十六年来不曾变过,沙奇了解那些人们是何等的爱他!

  可是他亲生的父亲和母亲呢?每年他都期待着与他们见面,可是每年他都失望的回到海上,为什么?难道是自己不够好?还不能当他们的小孩?这一向是摩尼的借口不是吗?沙奇渐渐明白这只不过是鼓励自己活下去的方式罢了!到底为什么?沙奇知道自己是双生子,还有个哥哥,哥哥又在哪里?他常常在心中感到一股忧郁,不是来自自己心中的忧郁,哥哥过得不快乐吗?他是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沙奇的泪忍不住掉落下来,他知道今年还是见不到他们,还是见不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十六年来日日夜夜期待见到的爸爸妈妈?沙奇哽咽了,他们是不是根本不要自己!

  “撒旦”感受到小主人的悲伤,它转过头来轻轻舔去沙奇脸上的泪水,呜呜的低鸣着!

  沙奇用力搂住“撒旦”的脖子哭泣起来,至少!至少他还有摩尼、爱琳姑妈、“撒旦”、“南十字星”和“希斯达尼亚号”的水手们,有了他们,自己永远不会孤单的!

  在“撒旦”的身旁,沙奇泪水渐干,呼吸也渐渐平静均匀——他睡着了。

  在风中传来温柔的低语,星星们怜惜的看着这个天使般的少年。天使般的少年啊!

  你的生命才要开始呢!千万不要感到悲伤,你的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了……预言般的低语自风中轻轻落下,覆在少年单薄的身上,仿佛已预知他的命运!

  “我是说真的!”查克满脸通红的看着他的好友派司笑得前仰后翻。“我真的看到了!”

  派司看着查克的脸越来越红,他强忍住笑意。“算了吧!查克!你顶多是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孩和他的猎犬罢了。你昨天一定又喝醉了,看走眼了,要不然就是你在作梦!”

  “我没有!我发誓我昨天半杯酒都没沾!”

  “是啊,你从来不喝半杯,你都是喝整瓶的!”

  “派司!”查克发出警告,双手已握在剑柄上。

  “好了!”一个冷静的声音阻止两人的争闹。

  罗连侯爵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气势雍容。“别吵了,去准备一下,我们回伦敦去吧!”

  查克和派司面面相视,他们都深知罗连对宫廷的感觉,罗连是个好朋友,更是个值得终身效忠的主人。

  “我以为你要多待一些时候。”派司诚恳的希望罗连改变主意。

  “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罗连简单的回答中带着掩不住的苦涩。“早点准备吧!”他说完便优雅的走出房间。

  查克及派司无可奈何的跟着,三人鱼贯走出房间,没人注意到窗外草原上一个骑着白马,带着黑豹的少年一闪而过。

  翌日伦敦市郊当沙奇赶到伦敦时已入夜,但街上仍繁华如故。他决定等夜深人静再进伦敦。他知道自己太引人注目,一个带着黑豹骑白马的男孩到哪里都引人侧目,但摩尼特别交代,万万不可在伦敦招摇过市,尽管沙奇不明白为什么,摩尼也向来不说明原因,但沙奇仍谨守摩尼的话,因为在他十岁那年,他便领教过伦敦人口贩子的狡猾了!若不是摩尼他们发现得早,现在他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了!为了这件事,他还被摩尼狠狠地打了一顿屁股,至今仍心有余悸!

  沙奇放开“南十字星”让他自行去休息,自己则在一块大石头下休息。“撒旦”趴在他的身旁守护,沙奇轻抚“撒旦”黑得发亮的皮毛,心思却飘向远方,飘向充满欢笑的吉普赛营地。这次他出来就是要找他的吉普赛朋友们,他知道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月,可是他希望给他们一个惊喜,谁知道找了五天都没找到,也早超过了摩尼规定他回去的时候,又为了汉斯和丹恩耽误了将近一天,现在摩尼一定正在大发雷霆。

  汉斯,那个与众不同的男子!沙奇想到那双深不可测仿佛大海的眼眸,那个人笑起来比阳光还要灿烂。很奇怪,沙奇心想,自己走过无数个国家,看过不计其数各式各样的英俊脸孔,但为何独独对汉斯。赛顿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好像心跳漏跳一拍似的?

  沙奇将头放在“撒旦”的身上,舒服的靠着,大概是初次见面吧!沙奇心想,可是为何对其他人没这种感觉?

  沙奇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丝毫不觉“撒旦”发出警觉的低吼声,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沙奇蓦然清醒,靠在大石头边上隐藏自己,“撒旦”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撒旦’,嘘!没事趴下!”沙奇低唤。

  “撒旦”服从的来到沙奇身畔,但仍双眼紧盯声音来处毫不放松。

  一辆豪华的马车自大道上急奔而来,前方有两位骑士领头,借着月色,沙奇认出了其中一个便是昨天偷看他洗澡的男人。原来如此,难怪“撒旦”如此紧张!

  “嘘!没事,安静一点!”沙奇安抚的抱着“撒旦”,他并不伯来人,但是看他们一定是皇室中人,沙奇并不想多惹麻烦!

  可惜豪华马车的马匹已感受到异常的威胁!惊叫着踢动马蹄,不住的喷气,说什么都不肯再向前走,领头的两个人骑的马也是相同的情形,看着六匹惊慌失措的马不住的喷气踢腿,驾车的马夫和骑士努力控制马匹的样子,沙奇忍不住窃笑!为什么它们对“撒且”如此害怕?他的阿拉伯马“南十字星”就不会啊!它和“撒旦”是好朋友呢!

  “怎么回事?”派司和查克大叫着,奋力安抚受惊的马匹,查克甚至被摔下马来!

  马匹惊慌的踢着,若不是派司及时拉住马缰,恐怕查克免不了要吃上一腿了!

  “派司,发生了什么事?”罗连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沙奇睁大了眼睛!哇!美男子!有如希腊神祗一般的俊美!金发!金眸!身穿雪白长袍仿若天神下凡!举止之间说不出的优雅、尊贵!沙奇摇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间竟有如此尊贵的美男子!

  派司仍努力的安抚马匹,望着罗连不解的摇摇头。“树林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马匹吓得都不敢走了!”

  查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沙忿忿的说:“什么鬼东西!差点害死我了!该死!”

  罗连望着受惊的马匹,再看看四周,如此安静,不了解到底是什么东西吓住了马。

  当罗连望向沙奇这边时,沙奇借着月光仔细的看他,仿若雕像般尊贵的面容,忍不住想起了在船上时念的书,他的容貌就像书中描写的神祗一样,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你们四下看看,是什么东西吓住了马?要不我们就先等一会儿,反正侍卫队应该也快到了!”

  派司和查克立刻拔出长剑仔细的搜查。

  沙奇一听到侍卫队,立刻肯定了他心中的怀疑,他果然是皇室中人,否则不会有侍卫队前来迎接!

  侍卫队?沙奇一惊!他必须立刻走了,要是被发觉了可就不妙!“撒旦”低低的怒吼声传来,沙奇警觉那个男人越来越靠近,而且远处又有马蹄声传来了!

  “罗连!你们看!”派司的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沙奇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他的爱马“南十字星”听到声音后,自林中走出来,他心中暗叫不妙!

  “天啊!好美的马!一定是传说中的雷霆神驹!”派司神畏的看着在林中的“南十字星”,忍不住走向前去想抚摸它!

  罗连看着缓缓踱步的白马,心中忍不住赞叹!的确是一匹难得一见的马!

  派司和查克靠近“南十字星”,它受惊地长嘶,直奔向沙奇的藏身处,“撒旦”作势要扑出,这下是非走不可了!

  沙奇跳上附近的一颗大石头,吹出口哨,“南十字星”急奔而来,“撒旦”大吼一声,警戒在小主人身边。沙奇毫不犹豫的飞扑过去,好似一个精灵般轻巧,上马后立刻掉转方向往树林外奔去。“‘撒旦’!走!”

  沙奇回头对愣在当场的人们嫣然一笑,银铃般轻脆的笑声飘扬在空气中。“查克,你忘了昨天吗?”

  然后一阵风似的,他们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罗连、派司和查克呆立当场,查克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天使?那是……”然后恍然大悟似的大叫:“就是他!那就是我昨天见到的孩子!”

  罗连凝视着沙奇消失的方向,回想刚刚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没看清楚那孩子的脸,但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却深深的望入他的灵魂深处!那孩子的眼眸好熟悉!在记忆的深处也有那样一双眸子……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壁炉的柴火偶而发出嘛啪的声音。火将熄了,但罗连却无意将火加大,空气中萦绕着紫罗兰的香味,淡淡的幽香使他忆起了十年前的一切!

  罗连凝视桌上的小画像,那是他十年前为萝兰修女所画的,笔法虽然拙劣却仍捕捉到修女的神韵!她总是温柔而细心的!罕见的紫罗兰色眼眸每每闪出灵慧的光芒,隐隐含着智慧的神采……

  那是一间小小的修道院。

  罗连的童年就在那里悲惨的度过!他很早就从修女们的窃窃私语中知道自己是个罪恶的私生子!父亲似乎是宫廷中某位有权势的达宫,而母亲却是他的异母妹妹!修女们说他是“恶魔之子”!或许吧!他自己也害怕也许他真是个恶魔的孩子!他不平凡的俊美,有若雕像般令人惊为天人的容貌,使人更加畏惧他的出众。

  在修道院十三年的岁月中,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温暖,他从来不曾见过他的父亲,更不敢奢望父亲会对自己有一丝丝的感情!因为他深深明白他的父亲恨他!恨他夺去了母亲的生命!因为有他,父亲失去了毕生的挚爱玛莉,玛莉原本就是个纤弱的女子,生下他不久便与世长辞,留下他——一个永不能被人发现的孽种!兄妹相恋而产生的悲哀种子!

  他当然更明白若非因为母亲的遗言,若非因为父亲对母亲的挚爱,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永绝后患!所以他的童年没有阳光,只有无尽的寒冷和痛苦。修女们在他的背后说他的血管里流的必定是冰水,因为他不懂得什么叫笑容,他就像一座冰雕一般绝美而寒冷!但是又有什么分别呢?为了保命,谁也不敢多亲近他!

  在他十四岁那年,修道院里多了一位萝兰修女,那个修女不惧怕修道院里对他的任何谣言,她乐于亲近罗连,终于用爱溶化了罗连冰封了十四年的心!萝兰修女博学多闻,她教导罗连弹琴、吟诗,更发掘了罗连不可多得的绘画天才。她鼓励罗连坚持下去!他深深的崇拜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优雅高贵的气质。在他们相处的一年中是罗连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萝兰尽其所能的教导他,短短的一年中将罗连由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孩子改变为通晓三国语言的少年天才,他们每天都相处在一起,玩耍、念书、作画,她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能告诉罗连,带着罗连神游其中!那一年似乎连小小的修道院都成了无可比拟的天堂!

  他天真的以为幸,运之神终于眷顾到他了!他每夜都向上帝祈祷幸福的日子能停留在他贫乏的生命中,可是上帝却向他开了个大玩笑!

  那一天他满心欢喜的在小花园中等待萝兰修女,拿着他为修女画的小画像,期待着修女美丽的笑容,可是她没来!罗连心焦的等待,却仍不见踪影,他向其他人询问,却没有人愿意告诉他萝兰到哪去了?他最怕的事终于来到,上帝不肯将春天留在他的生命中!

  他偷偷翻过修道院的围墙,偷偷躲在修道院外。终于让他看到一头褐色如云的秀发,穿着雪白长袍的修女被推上马车,罗连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大声嘶喊着修女的名字,但马车已缓缓开动,他看到修女娇小的身躯探出车窗外,含着泪水叫他:“罗连!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放弃希望……坚强一点……不要伤心……”

  萝兰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的掉落,罗连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和绝望!

  恐惧使他死命的追着。

  “不!修女,求求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萝兰姊姊求求你留下来!别走!”

  罗连看着修女哀凄的眼神,不停掉落的泪水愈来愈远,他再也追不上了!然后他看到自车窗内抛出一枚闪亮的东西,他冲上去拾了起来,那是一枚家族徽章,上面刻着法文:萨克斯勒。他知道那是修女留给他的,虽然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却仍固执的保留着!

  多年来他固执的守着那枚徽章,成为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每每见到徽章,他的耳畔总响起修女坚强的声音,要他别放弃希望!

  一个月后,宫廷发生内乱,他被送进了孤儿院,过了四年惨无天日的生活!

  罗连握紧胸前的徽章,双眼仍盯着当年想送给萝兰的画像,十年了!他四处寻找却毫无讯息,当年萝兰和他住的修道院早已在内乱中化为灰烬,萝兰依旧杳无音讯。今夜他在树林中见到的少年有一双酷似萝兰的眼眸!那眼神和当年的萝兰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少年的眸中更多了一份顽皮和天真!

  为什么?十年来他见过多少酷似萝兰的女人?为何今夜只因一个少年而忆起萝兰?

  甚至他根本没看清楚那少年的长像!或许只是想象!或许只是想象作祟吧!罗连嘲笑自己!但他知道不只是这样,他的感觉向来敏锐,在那平凡少年的身上必有什么事!和萝兰有关连的事即将发生!

  平凡?罗连再一次嘲笑自己!一个骑着雷霆神驹带着凶猛黑豹、俊美如天使的少年是绝不能用平凡来形容的!

  沙奇兴奋的敲着门,心中想着一定要告诉爱琳姑妈他这几天的遭遇!他看到世界上最不凡的两个人,一个有如太阳耀眼般的汉斯、另一个仿若月亮般尊贵不凡的不知名贵族!沙奇持续的敲着门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他觉得奇怪,转念一想,爱琳姑妈一定是等不到他而直接上船去了。想到这里,沙奇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微笑,爱琳姑妈是摩尼最没办法的人!一见到爱琳,摩尼准吓得面无人色,船上的水手们都忠于爱琳——因为他们都忠于自己的胃,为了爱琳的手艺,恐怕水手们会发生叛变呢!当然除了厨师阿哈巴除外,每次爱琳姑妈上船总会和肥胖的阿哈巴发生一场权力争夺战,不必说爱琳姑妈向来都是胜利者!沙奇顽皮的笑意更深了,希望他不会错过太多精彩镜头!

  沙奇将“南十字星”留在爱琳的马房里,安排好后,立刻带着“撒旦”直奔码头。

  夜已经很深了,伦敦的浓雾使沙奇几乎分不出方向,他紧跟着“撒旦”的脚步迅速得像个雾中的精灵。

  码头上空无一人,除了停泊的船只上偶尔闪出灯火外,整个码头仿佛另一个世界,停靠着无数的巨灵。

  沙奇很快找到那艘体积庞大的船——希斯达尼亚号。站在码头上望去,希斯达尼亚号仿佛一座豪华宫廷。他心中充满骄傲和温暖,十六年来他就在那里长大,船就是他的家!

  他和“撒旦”跳上一艘小船往希斯达尼亚号迅速划去。爬上船,养在甲板上的鹦鹉不安的拍拍翅膀。

  “嘘!‘苏格拉底’,安静点,没事!”沙奇轻声的安抚鸟儿,“苏格拉底”通灵似的安静下来,歪着头打量沙奇,然后扑扑翅膀飞向沙奇的肩膀。

  沙奇拍拍鸟儿的头,然后小心的将它放在架子上。

  “安静,别坏了我的大事!”

  沙奇取出腰间的长剑,拿出一方黑布蒙住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悄无声息的走向船长室。

  轻轻地推开船长室的门,他无声无息的走向躺在床上的人影,唇角浮出一抹顽皮的微笑,举剑正准备指向那人的喉间时,门外的鹦鹉突然扯开喉咙大叫。

  “杀人喽!杀人喽!有刺客!有刺客!”

  床上的人一跃而起,沙奇毫不犹豫的举剑前刺,那人一闪,立刻抽出长剑相格。

  一旁的“撒旦”正扑上扑下的追逐背叛的笨鸟,“苏格拉底”不时发出各种怪叫,沙奇又好气又好笑,挥剑更急,逼得那人节节后退,嘴里不干不净的诅咒着,沙奇心中无限的兴奋,看到“撒旦”一掌将鹦鹉拍倒在地上更是高兴。

  “沙奇救命,沙奇救命!”

  听到它竟然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沙奇又气又急,一分心,脖子上已搭上一柄长剑!

  “小子,放下你的剑,投降吧!你被捕了!”

  “喔!该死!”沙奇沮丧的大叫,放下长剑。“我差点就成功了!”

  背后的人一把拿掉沙奇的头罩。“转过身来!小子!”

  沙奇依言转身,灯光突然亮起,沙奇眨眨眼睛看清子眼前的人。“摩尼?怎么是你?”摩尼和欧文、赫克站在身后含笑着看他。

  沙奇回头看看刚刚节节败退的人。“伯克!哇!你们骗了我!”黑暗中他一直没注意到与他交手的人不是摩尼,而是和摩尼身材相似的大副伯克。

  摩尼揉揉沙奇的黑发,疼爱的看着面前沮丧的少年。“小子,你真不是块做刺客的料啊!一上船就被发觉了,而且还毁在一只鸟的嘴上!不过很不错了,刚刚伯克差点被你击败了呢!”

  伯克无奈的摊摊手笑笑。“沙奇,你愈来愈厉害了!我差点就要弃剑投降了呢!”

  沙奇的眼中闪出神采,刚刚的沮丧已好过多了!他示意“撒旦”放了“苏格拉底”,转身面对摩尼。

  两人互相拥抱,沙奇有种返家的安全感。摩尼——他的教父,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人。

  摩尼放开沙奇,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试图装出威严的声音,却很明显的失败了:“孩子,你超出时间三天了!该受到处罚的,你知道吗?”

  “处罚?”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问:“我的宝贝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居然要处罚他?”爱琳姑妈推开摩尼,亲密的搂住沙奇。“宝贝,姑妈好担心你!”

  沙奇感到温暖,爱琳热烈的拥抱再一次使他感动!是的!他并不孤单,世界上有太多爱他的人!

  “爱琳姑妈!我好想念你!”

  “回来就好了,小天使。”爱琳带着哽咽的声音温柔的说着,她细细打量她的爱侄,比起半年前他又高了,瘦了一点,却更加的酷似她的弟弟及弟媳!她心痛的看着沙奇,这么漂亮的孩子却必须承担那种艰辛的命运!上帝是何其的残忍!什么时候?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恢复他的身份?

  “宝贝,你又吃苦了!看看你又瘦了!一定又是船上这群恶棍欺负你了!放心,、姑妈一定会替你出气!”

  沙奇还来不及说话,爱琳便把他推到一边去,走到摩尼的面前,娇小的爱琳才到摩尼的胸前,但她的气势却像一只猛虎看着一只无助的绵羊一般!

  爱琳手指着摩尼的胸膛,一句一句的指责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似的:“你这恶棍!在海上这些日子不知道是怎么对待我的宝贝的!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说要处罚他?

  嗯?你这个坏蛋!“摩尼胀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求助的望向沙奇。

  “你别想威胁我的小天使!我不吃你这一套!”

  “爱琳……我没有,我发誓真的没有!”

  沙奇从未看到一向威严无人能及的摩尼脸红,如今在娇小的爱琳姑妈旁边,他却真像个无辜的小孩,沙奇忍不住想笑,而躲在门后的欧文、赫克和伯克都早已禁不住别过脸去偷偷的笑着。

  “你们都一样!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仗着自己高大就欺负沙奇!”爱琳姑妈威严的叫着。

  “姑妈,没有啊!他们全都对我很好!刚刚摩尼是说着吓我的!你看我不是很健康吗?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沙奇搂住爱琳的肩膀,边向摩尼等人眨眨眼,不理会爱琳的抗议,带着爱琳走出舱房。

  爱琳和沙奇一走,四个大男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相视无奈地苦笑,谁会相信连英国皇家海军都要礼让几分、堂堂“希斯达尼亚号”的船长、大副及舵手,纵横四海,雄姿英发数十年,竟无法应付一个娇小的金发妇人?还需要一个十六岁的小孩来援救?

  甲板上阵阵的叫嚣声传来,一大群的水手围着场中的两个人大叫着:“欧文,你年纪大了!连沙奇这种小孩都制不住!”

  “小子好啊!给老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欧文,败给沙奇你的颜面就要扫地喽啦!”

  “沙奇加油!对!这是这样!”

  随着水手们情绪越来越高昂,场中的两人愈战愈烈,沙奇和舵手欧文战得难分难解,沙奇就像他的“撒旦”一样,出手迅速、轻灵,忽左忽右不按牌理出牌的剑法看得大人眼花缭乱,力量虽然不够,但速度却是对手望尘莫及的!没多久欧文便已落居下风,满头大汗,气喘连连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能了!

  沙奇一剑刺穿了欧文的衬衫,立刻收回,而欧文也在同时弃剑投降!水手群爆出一阵欢呼的声音向沙奇庆贺!

  “小子!真有种!不愧是摩尼船长的高徒,老欧文不行啦!”欧文含笑拍拍沙奇的肩膀,毫不以失败为耻,他衷心爱上这绝不骄傲的少年!沙奇擦擦汗,搭上欧文的宽肩,两人同时大笑,走向椅子上休息。大伙讨论着方才一战的情况。

  沙奇笑哈哈地比手划脚,却发觉水手群突然安静下来,一个硕大的影子已挡在两人的前面。“少爷。”

  他抬头迎上一对不怀好意的灰色眼眸。“什么事?”沙奇皱皱眉头,杰克是新上船不久的水手,不知怎的,沙奇总觉得他有意无意的盯着自己,那种神情有种令人寒冷的感觉——像野兽盯着猎物一般!

  “你要干什么?杰克!”欧文挡在杰克和沙奇之间。

  “沙奇少爷的剑术没话说,我想向沙奇少爷领教领教搏击,不知道沙奇少爷现在有没有这种‘体力’?”他猎犬般的双眼直盯着欧文身后的沙奇,泛出一种奇异的神采,发出无言的挑战书。

  “开什么玩笑?杰克!你和沙奇的体型差太多了吧!”

  人群中不少人提出异议,显然认为沙奇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杰克相抗衡!

  “对啊!你为什么不找个块头和你一样大的?”

  “沙奇已经够累了!”

  “不!”沙奇站出来和杰克面对面,杰克比他高上一个头。“让我试试!”

  “沙奇!”在一旁的伯克走出来,迎上沙奇坚定的眼眸他知道要说服沙奇是不可能,沙奇太好胜,绝不能忍受这种挑战,他只好表示同意,同时暗示一位水手去找摩尼,自己则仔细的看着杰克。

  场中的两人已站好位置,杰克两眼直盯着沙奇,这是难得的机会,“撒旦”被缚住,摩尼不在,只要他可以杀死眼前的少年,或者他下船交给大人,他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虽然像这么俊美的少年杀死了有些可惜,但是只要解决了眼前的少年,将来他要找多少比他更俊美的少年都可以!想到这里,杰克血脉贲张,一股嗜血的冲动使他率先发难,暴喝一声扑向沙奇,一场搏斗就这样开始!

  沙奇立刻发现,这不是一场比试,而是一场生死之搏,他看到杰克的眼中透露着杀机,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只要他一不小心就会命丧当场!

  伯克看着扭成一团的人影,心中不知怎的泛出一股不祥的感觉,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试,这几乎是一场生死厮杀!突然他看到杰克的身上有样闪闪发光的东西——一把匕首!他想开口警告已经来不及了!

  沙奇只觉得一阵寒光逼向他的眼睛,本能的他举起手臂想格,立刻一阵白热的刺痛自手臂上传来,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柄匕首!原来不知何时杰克的衣袖中竟滑出一柄匕首!

  水手们爆出一阵惊叫!突如其来的状况使他们措手不及,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杰克一击不中知道良机已失,他架起地上的沙奇。“让开!”他向水手们大喊。

  “你要干什么?杰克?”伯克强自镇定的问,心中祈祷着摩尼尽快回来。

  “给我一条小船,别玩花样!否则你们可爱的沙奇少爷就得真的变成天使了!”杰克一手架着沙奇,另一手往沙奇手臂上的伤口探去。

  沙奇倒抽一口气,疼痛几乎使他站不住脚,但他仍固执的站得挺挺的,拒绝向敌人示弱。

  “伯克,别理他,没有船他哪里也去不了,只有死路一条!”

  沙奇咬牙切齿的说着。

  杰克刻意的加重手腕的力气,沙奇的手臂登时有如一条血柱,同时短剑轻轻的划开沙奇洁白的颈子,看到血使他更加兴奋。“快!给我一条船!否则我划开他的颈子!”

  伯克看着血染红了沙奇的大半件衬衫,沙奇脖子上细小的血痕,和杰克毫不以为意的冷笑,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犹豫,杰克的刀子又深了一寸!

  “住手!”伯克大叫:“给他一条船,欧文、赫克,放下船。”

  “不!伯克,别听他的!”沙奇用为咬紧下唇,制止即将出口的咆哮和尖叫。

  杰克的短剑又划开一寸肌肤。

  “别多嘴,小子!要不然我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

  欧文和赫克气愤的握紧拳头,放下小船,看着杰克得意的冷笑。

  “你,还有你。”杰克指指他们两人。“下来帮我划船!”

  他架着沙奇一步一步向船边走去。

  “等一下!”一声暴喝传来,摩尼自船的另一端迅速出现,他排开愤怒的水手群走出来。“你要午什么?杰克?”

  “不要阻止我!难道你喜欢看到沙奇血溅五步?”

  摩尼看着浑身是血的沙奇,心一阵又一阵的扭紧,却仍平静的问:“你要多少钱?”

  他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讨论一场无关紧要的交易,但熟悉他的水手都知道,摩尼的额头青筋己隐隐浮现,握在身后的双手,手指关节整整齐齐的响了十下!

  “少废话,让我下去,别跟上来,否则你只会得到一具尸体!”杰克一步一步退向船边,眼睛直盯着摩尼,思索着脱身之道,却没注意到和摩尼一道回来的爱琳悄悄的解开了“撒旦”的绳索。

  “撒旦”见到小主人浑身是血,早已眼露凶光,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走向他的猎物。

  猛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撒旦”飞扑向杰克,杰克原本架在沙奇脖子上的短剑准头一偏,在惊慌之余往沙奇的肩上刺下!杰克直觉往后逃去,却被撒旦扑倒,连救命都来不及喊,利齿已撕开他的喉咙!

  锥心的痛楚使沙奇再也无法站立,他向甲板上缓缓倒下,摩尼大步冲过来,接住他的身子。

  “摩尼……”沙奇努力的想挤出一丝微笑,可是痛楚却诱使他走向黑暗的深渊,他尽力抵抗只觉得好累,渐渐的,他合上双眼,掉落在无边的黑暗中,他昏过去了!

  “你这个白痴!”

  哈瑞。福特有点畏缩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于他的暴怒,自己早已习以为常了!但是每次他震怒的神情总还能使自己害怕。

  “大人!”哈瑞小心翼翼的选择用词:“杰克只是想立功……”

  “住口!你用人不当坏了我的大事!为什么不告诉他配合计划?”他愤怒的看着面前的哈瑞,只差一点点他的大事便可完成,如今却坏在这个无能的白痴手上!

  “杰克差点就成功了!他使那小子受到重伤!”

  “废话!他还没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哈瑞有些生气,面前的人把他当成无知的小孩般教训,其实是自己下令杰克可以自由行动的,目的还不是要他高兴?也不过失败一次嘛!

  “准备下一次行动。”他顿了一下,两道利刃般的眼神落到哈瑞的身上,使哈瑞打了个冷颤。“这次再擅自行动就小心你的狗命!”

  “是的大人!”

  “事情只是意外,绝不会有下次了。”伯克保证似的告诉摩尼。

  “不!我不能冒这个险,我要立刻去见他,万一已经有人发现了沙奇的身份……”

  摩尼不敢想象下去。“这次我太大意了!杰克是有心置沙奇于死地!我早就知道杰克有问题,可是我仍大意的将他留在船上,差点害死沙奇……”他想到沙奇脖子上的伤痕,只要再深一、二寸……“不!我绝不能再冒一次险,如果……如果沙奇有了万一,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他站起身,背向伯克,不让伯克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苦。

  伯克了解的拍拍摩尼的肩膀,十多年来摩尼待沙奇有如亲生的孩子,那个天使般的少年己软化了摩尼钢铁般的心!“我了解,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跟你去。”爱琳不知何时已站在船舱门口。

  摩尼和伯克不约而同的回头。“爱琳。”

  爱琳平静的看着摩尼,眼中浮现坚决的神情。“我也该去见见我那冷血的兄弟了。”

  “可是沙奇……”伯克有些犹豫。

  “欧文会是最好的看护。”爱琳平静的回答。

  他知道要爱琳放下重伤的沙奇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看着爱琳苍白却坚定的神色,或许是血统遗传吧?这一家人全是异常的固执,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明白多说无益,徒然浪费时间罢了!

  “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发!”

  一阵浓烟使沙奇突然清醒,怎么回事?沙奇挣扎着要起床,伤口的痛楚使他几乎又昏过去,他努力保持清醒,试图弄清楚眼前的一切。

  “撒旦”怒吼着扑门想冲出去,房门灯光昏暗,却充斥着燃烧的浓烟使人几乎窒息,窗外火光熊熊,嘶杀的静音不绝于耳……火?沙奇惊跳起来!火?希斯达尼亚号失火了?

  有人偷袭希斯达尼亚号!

  沙奇挣扎着下床,努力和一阵一阵袭来的黑暗对抗,他取下挂在床边的长剑,不时大咳几声,好浓的烟!

  一道人影破门而入,“撒旦”立刻冲了出去。

  “沙奇?沙奇你在哪里?”欧文心焦的大叫。

  “我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沙奇撑在床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又是一阵大咳。

  欧文冲上去扶住沙奇摇摇欲坠的身体,交给沙奇一条湿毛巾掩住他的口鼻。“没有,几个小毛贼罢了,你别紧张。”欧文安慰的说着。

  沙奇注意到欧文身上斑斑的血迹和凌乱的头发,正想开口询问,门外又冲进一道人影,那人顺手关上房门,沙奇还来不及看清来人,那人已一剑刺进欧文的胸膛!

  “沙奇……”欧文睁大眼睛,缓缓松开扶住沙奇的双手。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来人已经一脚踢开欧文,逼向沙奇,蒙面罩里透出的眼光充满贪婪,沙奇震惊的看着欧文倒下的身躯。

  “你杀了他!”沙奇悲痛的大叫,愤怒使他终于有力气举起长剑,他使出所有的力气刺向来人。

  杀手冷笑一声,避开沙奇愤怒的一剑,沙奇踉跄的站不稳身体,却满心的悲愤。欧文死了!死在他的眼前,向来宠爱他的老欧文死了!沙奇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使人窒息的浓烟,他只一心一意要杀了眼前这个凶手,替欧文复仇!他必须付出代价!

  来人冷冷的笑着,轻易的格住沙奇的剑,反而是沙奇每挡一剑就觉得异常吃力,伤口处有温暖的液体流下来,沙奇知道伤口裂开了!他支持不了多久!

  格斗中沙奇只有招架之力市没有还手之能,身上又新增了数道伤口,他的眼睛愈来愈迷蒙,头也愈来愈重。“我要替欧文报仇!”他不停的告诉自己,然后胸口结结实实被刺了一剑!沙奇痛呼出声:“该死!”

  欧文死命的挣扎,爬向门口,凶手没注意到他缓慢的移动,他打开门大叫着:“伯克、‘撒旦’!”然后使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抱住蒙面人的脚。

  蒙面人大声的诅咒,用力的想踹掉欧文,举剑一阵乱砍才挣脱了他。同时一声怒吼扑向沙奇。

  沙奇再也撑不下去了!迷蒙中见到摩尼,不是,不是摩尼,是伯克,伯克和“撒旦”

  冲进来,“撒旦”扑到那个蒙面人身上,结束了他的生命!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伯克浑身的血迹,漂亮的大胡子和头发都烧焦了一大半,沙奇好想笑,他的样子真狼狈!

  “不!天啊!振作点!不能倒下去!”伯克抱住沙奇,无比恐慌!他不必检查也知道沙奇浑身是伤!“你和‘撒旦’快走!”他召唤“撒旦”,将沙奇的身子绑在“撒旦”

  的背上,“撒旦”出奇的安静,让他将沙奇绑紧。

  “‘撒旦’,好孩子!带着你的主人快逃!千万别回头,愈远愈好!”伯克看着“撒旦”的眼睛仔细的告诉它:“小主人的命全靠你了!快走!”

  “撒旦”转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小主人,再看看伯克,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

  “愿上帝保佑你,我们的天使!”伯克喃喃的说着,眼中充满了悲伤。

  “那小鬼在哪里!别让他逃了,杀了他的人有重赏!别让他跑了!”“在豹子背上!

  捉住他!“”在这边!“沙奇迷蒙中听到一大群人大喊着。

  “保护沙奇!”伯克的声音传来。“别让他们近他!”

  然后背上刺进了什么东西?沙奇痛得无以复加,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撒旦”没命的东奔西窜,接着纵身一跳,冰冷的海水随即淹没了沙奇,身上致命的痛楚传来,他张开口想叫,却灌入一口又一口冰冷的海水,他好像沉入了无底的深渊,跌入了一个可怕的炼狱!……

  第二章树林内的空地上,一列篷车整齐的围成马蹄型,中间燃烧着温暖的营火。数十个吉普赛人围成一个大圈圈,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每个人。大家高兴的唱着跳着,热腾腾的美味汤汁传递在每个人的手中。

  汉斯坐在吉普赛婆婆的身边高兴的笑着,场中丹恩正和妙龄的吉普赛女郎跳着舞,女郎的美目流盼每每令丹恩脸红得不知所措,大伙笑得更开心了!

  汉斯注意到马婆婆今夜特别的寂静。以往这种情况婆婆总会又好气又好笑地笑着、训着,而今夜婆婆却出奇的沉默,脸上不时流露出哀伤的神情。

  “婆婆,为什么闷闷不乐?有什么事情吗?”吉普赛婆婆望着眼前有如太阳神般耀眼的年轻人,心中却只想着夜里流星传来的恶召:邪恶的射手已然发怒,命运的齿轮将迅速流转,死亡与杀戮即将展开,太阳神之怒将重新降临世界,唯有太阳使者、月神与天使的相逢方能平息这场怒火,而他们的相逢将困难重重……

  “婆婆?”

  马婆婆幽幽的叹口气,恶召只透露至此,她知道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太阳神之怒”

  终归会出现在世人眼前,而恶召中的三个少年是谁呢?她望着眼前阳刚十足、豪迈不羁、英气迫人的青年,或许吧!但要如何才能躲开命运的安排?

  蓦然一声孩子的惊叫使所有的人都停顿下来。一个孩子指着树林中一双兽眼大声的尖叫着:“狼!狼来了!”

  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妇女与孩子纷纷退避,男人们取出武器静静的等待,准备抵抗野兽的攻击。

  “豹子!是一头黑豹!”一个女人惊恐的大叫。

  树林中缓缓出现一头黑豹,一个年轻的男人举起弓准备射杀它。

  “不!等等!”领袖塔都高声阻止。

  黑豹笔直的向场中的马婆婆走去,借着火光,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豹子身上伤痕累累,背上还背了个人。

  “是‘撒旦’!”塔都认出了黑豹熟悉的身影和颈上硕大的蓝绿色宝石。

  “撒旦”?汉斯心中一惊?难道是……

  “撒旦”缓缓走近众人的视线,背上的孩子一手紧紧抱住“撒旦”的头,另一手垂下来正涔涔的滴着血。

  “天哪!是沙奇!”塔都的妻子米雅尖声大喊,令众人的梦魔成真!

  “撒旦”缓缓走向马婆婆,悲惨的低鸣着,汉斯赶向前去,将“撒旦”背上的少年抱下来,果然是沙奇。

  马婆婆伸出手抚摸沙奇冰冷的皮肤。“天啊!我的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的人们惊呼着转过来,火炬照亮了沙奇死灰的脸色,令众人倒抽一口气,他的样子没有任何一丝还活着的迹象!

  汉斯强压下心中几乎克制不住想杀人的冲动,伸手探探沙奇的鼻息,很微弱,但是还有希望。

  “他还活着!快想办法救他!”汉斯心痛的低语,他抱起沙奇往最近的一个帐棚走去。

  马婆婆、塔都及米雅立刻跟进。周围的人忧心地围在帐棚之外。

  走进帐棚,汉斯正要动手解开沙奇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势,塔都立刻阻止他。

  “不要动他!”

  “难道你要看着他死去?”汉斯忿怒的大喊,连他自己也被他的怒气所震慑,但塔都却丝毫不为所动,仍固执的将他拉起来,走出帐棚外。

  “任何人都不准动我们的天使!”

  “我不是任何人!我要救他!”汉斯忿怒的想进入帐棚,但两个壮硕的男人立刻挡在帐棚门口。

  “别逼我,汉斯!这是规定,任何人没有婆婆的答应都不准进天使的帐棚!”塔都严肃的看着汉斯,这个年轻和天使一样可信任,但是他不能冒险!为了天使,他甚至可以替他死!

  汶斯从未看过塔都这种神色,他知道他是认真的!他只有一咬牙:“好吗!”

  塔都感激的向他点头,然后立刻召来数个年轻人,低声交代几句,立刻有两个年轻人骑上快马飞奔而去,而其他的则谨慎的清除“撒旦”一路行来留下的血迹。

  汉斯坐在帐棚门口,流意到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守在帐棚口不肯离去,个个神色悲凄,他很难不感到意外,帐棚里的孩子是谁?他为什么能掳获这群不羁的吉普赛流浪人们的心?

  “他还好吗?”丹恩忧愁的问,他是真心喜爱这个不同凡响的孩子。

  “不好!”汉斯感到一阵一阵的心痛,他对沙奇一直有一份无法言喻的感情,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沙奇却常不经意的流进他的思绪中,他甩甩头苦笑。“伤得很重,我不敢想象究竟有多重!”

  昕到他的话,令人意外的,竟有许多人忍不住的低声吸泣起来,甚至连一向最狂野乐观的卡蜜儿也忍不住流泪哭泣!

  “卡蜜儿!”汉斯低唤。卡蜜儿抬头,眼中尽是掩不住的悲伤。他惊讶了!这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卡蜜儿?这是向来坚强的卡蜜儿?

  “沙奇……我们的守护天使……他快死了对不对?”

  “卡蜜儿!闭上你的嘴!”塔都粗暴的吼道,可是连他的声音中都似乎听得到一丝颤意。

  卡蜜儿难得顺从的闭上嘴,可是她的泪流得更急,哽咽的声音越来越令人心痛!

  四周的气氛沉重得似乎要令人透不过气来,哀伤的气息笼罩着每一个人,汉斯好几次忍不住想冲进帐棚,却不得不忍住,至少帐棚内已不再提出那一桶一桶令人心惊胆丧的血水了!

  突然米雅自帐棚内出来,所有的人都满怀期望的看着她,她只是极其疲惫地垂着头,用沙哑的声音开始发号施令:“没有柴火了,赶紧去找,越多越好!蒙西立刻去熬汤,洛奇!去拿天使的衣服来……”不一会儿人全散光了,没接到命令的人也急于尽一份心力而去,他们急欲为他们的天使做一点事,连丹恩都跟着卡蜜儿去找柴火。

  “他还活着?”塔都小心翼翼的问着,似乎怕问重了,希望便会永不回头的飞离。

  米雅展开一抹哀伤得令人心碎的笑容。“是的,他‘现在’还活着!”然后又回到帐棚里去。

  塔都黯然的坐下,整个人都失去了原有的光采。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憔悴而沮丧。

  “也许卡蜜儿说得对,这次我们真的要失去我们的天使了!”他喃喃自语的说着,一滴泪水滚落他的面颊,这个强似钢铁的男人如今为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而哭泣!

  汉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痛楚与困惑使他混乱无比!这个少年不仅仅掳获了吉普赛人的心,同时也掳获了汉斯的心。

  一阵马蹄声惊破了营地中可怕的沉寂。汉斯站起来,蓄势待发,现在他可以赤手空拳杀掉任何来访的敌人!最重要的是,他极乐意这么做!

  三匹马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来,汉斯认出正是塔都派出去的两个人及一个吉普赛老者。

  “达利!”塔都兴奋的大喊,仿佛捉住了一线生机,汉斯立刻迎上去,达利正是他的吉普赛老师。

  “情形如何?我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他要不要紧?”达利一跳下马立刻捉着汉斯问道。

  “糟透了!”汉斯没问他为何而来,达利是吉普赛当代最伟大的药师。

  “长老!天使他……”塔都恳求的望着他。

  达利匆忙地走进帐棚,汉斯跟着他,又被塔都拦下来。

  “没关系,他是赛顿伯爵。”达利头也不回的说着,他又是一震!达利竟为了沙奇而暴露他的身份!他有些紧绷地看着塔都,塔都却一言不发的让他进去,自己则守在帐棚门口。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帐棚中烟雾迷蒙,马婆婆对着燃烧的火堆不住的念着咒语,不时投入一种黄色药粉,米雅在临时搭成的床畔,用力擦拭沙奇的双手,试图升高他的体温,一看到达利,她立刻起身,用哀求的神色望着他。

  “长老!沙奇……沙奇他……”

  “我知道。”达利立刻坐下来,仔细的审视沙奇,从他皱起的眉头,汉斯心中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

  汉斯蹲在床畔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沙奇的脸色铁青,身上已经清理干净,胸前包扎着一大块白布,乌黑的头发散在额头上显得无比的脆弱!他心中的忿怒立刻高涨!

  “该死!”

  达利轻轻掀开盖在沙奇肩膀上的白布,令汉斯倒抽一口气,他的肩膀上的两处剑伤显然穿肩而过,留下两个不小的血洞,而脖子上还有一道细长的伤口,细致的皮肉惊心地外翻着!臂上有一道长至手肘的剑伤,血丝细细地自伤口往下流。

  “天哪!”达利心痛的低语。

  他几乎不忍心再睁开眼,那脆弱的身躯了无生气地控诉着,令他血脉贲张。

  “等一下再查看其他的伤口。”达利强忍悲痛的说着,他抬头看着汉斯及米雅,“你们按紧他,伤口要彻底清洁,否则发炎就更糟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点点头,米雅压住沙奇的下半身,而汉斯强压下心中的不忍,一只手固定他的头部,另一只手紧紧压住他的身体。

  达利拿出消毒用的药物,手忍不住犹豫了一下,却仍得咬紧牙根将药物往孩子肩上的伤口倒……

  沙奇在深沉的黑暗中感到剧烈的疼痛,几天来的折磨使他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叫来,奋力的扭动身体,想要逃离这种痛苦,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接着一阵更黑更深的游涡卷住他,将他拉进无尽的深渊。

  汉斯感到无比的心痛,沙奇沙哑痛苦的叫声,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刺入他的心,看他那憔悴又痛苦的样子,他的心紧紧的揪着。终于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却发觉米雅望着沙奇的眼神是那样悲痛——悲痛而坚定!仿佛只要她不移开视线,生机便会翩然到来似的。

  一声低低的哀鸣传来,汉斯看到“撒旦”正用它的大头颅不断的磨擦沙奇无力垂下的手,从那双绿色的豹眼之中,他似乎可以看到它的无助……

  沙奇的挣扎渐弱,口中却不断狂乱的呓语,达利分别清理了其他的伤口,每清理一处孩子便颤悸一下,令汉斯感到鞭笞似的痛苦。

  “帮我把他翻过身来。”

  汉斯及达利将沙奇翻过来,沙奇的背上有几处较轻的剑伤,后肩上除了那两剑穿肩外,另外还有箭伤,想必是在豹子背上时被追杀的人射的,箭头已拨出,但却血肉模糊,令人胆颤心惊!

  汉斯紧咬住下唇制止他将要出口的咒骂,看着达利仔细的清理治疗他的伤口,然后包扎起来,再把下半身的毛毯掀开,露出一双修长的脚,仔细的检查,除了右脚较严重的剑伤外,都是一些擦伤、刮伤,他迅速料理好后盖上毯子。

  达利取出几颗黑色的药丸和水,但却无法喂进沙奇的口中。

  汉斯见状,不假思索的接过水和药丸,一只手小心的托着沙奇的头,然后低下头盖住沙奇的唇将含在口中的水和药送入沙奇的口中,在盖上沙奇的唇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温柔,他猛然一震,居然有些喘息……

  达利和米雅都没注意到他的异状,他们忧伤的看着他将沙奇放回床上,盖上毯子,“这不要紧吗?”

  达利脸色一变,抬头看了汉斯一眼,细心地替沙奇盖好毯子,凝视他那依然没有血色的脸。“那不要紧,是很多年以前的伤了!”疲惫的揉揉眼睛,起身沉默地往帐棚外走去,米雅也跟着走出去。

  汉斯仍无法移开他胶着在沙奇身上的视线,太多的迷惑和震撼使他无法移动!

  “你出去吧!我来照顾他就行了。”

  不知什么时候,马婆婆已完成她神秘的仪式来到他的身后,汉斯凝视沙奇毫无血色的脸,看着“撒旦”跳上床蜷缩在它主人身旁。

  “婆婆……”他想留下来,不知为什么他很想留在沙奇的身边保护他。

  吉普赛婆婆摇摇头,她并没有错过汉斯凝视沙奇的眼神,而她必须保护她的天使!

  即使是眼前这个如太阳神一般的青年。

  他只有点点头走出帐棚,丹恩立刻迎上来。

  “他还好吗?”

  “不太好,伤得很重,那些刽子手几乎要了他的命!”汉斯心中的怒气依然高炽,却也将理智唤了回来。“卡蜜儿有没有告诉你他的来历?”

  “没有。”丹恩黯然的摇摇头。“她不是哭泣就是坐着发呆,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所有的眼泪合起来也没今天多!”

  汉斯沉吟一会儿立刻往达利的方向走去,丹恩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们在达利的前面坐下来。

  “沙奇到底是谁?”汉斯单刀直入问道。

  达利看了他一眼,回头望着火堆的余烬沉思着。

  “达利,告诉我那孩子的来历。”

  “你为什么要知道?”

  “那孩子救过我们一命!”

  “标准的沙奇行径!”达利叹息的说着,一抹悲伤的微笑闪动他的眼。

  “他常做这种事?”汉斯试探的问道。

  “他每天都在做这种事,所以我们才叫他守护天使,这孩子天生一副好心肠,常不顾一切为别人出生入死!”达利面带微笑说着。

  “他是谁?你好像对他很熟悉?为什么我从未听你提过他?”他追问着。

  “呃……他每年都会跟着我两、三个月,我教他各种吉普赛知识,他很好学又聪明,几乎学什么都快。”达利避重就轻的回答。

  “你还是没告诉我他是谁?至少他也有个监护人吧!”他毫不放松地盯着自己的老师。

  达利看了他好一会儿知道他的决心,终于叹口气:“他来自‘希斯达尼亚号’,在海上生活了十六年,他的监护人是摩尼爵士。”

  “摩尼爵士?”汉斯惊讶的看着他,那天沙奇提起摩尼,他只觉得熟悉,原来是大名鼎鼎“希斯达尼亚号”的船长摩尼爵士!

  “你们认识?”

  “见过一次面,他是个难得的好剑客!”

  “的确!沙奇在他的调教下,剑术也是年轻一辈的高手了!如果有机会……”达利神情苦涩的说完:“也许你们可以较量较量。”

  汉斯望着他一向敬爱的老人,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慰他,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沙奇实在太单薄了,谁也没有把握他可以撑下去,汉斯在心中叹一口气,那孩子活下去的机会实在太渺茫!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其妙的痛楚起来。

  “是谁想要杀他?”丹恩居然难得地发起脾气,咬牙切齿地问道。

  达利没有回答,但神情己露出强烈的憎恨!令汉斯心中一凛。认识达利十多年,他一向是个仁慈的老者,曾几何时他也有这种可怕的神色?

  “你很爱沙奇。”这是句直述句,他可以明白这里所有人对那个孩子的感情。

  “当然!”达利疲惫的叹口气:“他就像我亲生的孩子一样,我爱他胜过世上任何事物!”

  塔都在他们谈话中来到一边沉默的坐下,神色中有掩不住的紧张。

  “有什么消息吗?”达利轻声问道。

  塔都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镇定自己的心神说道:“‘希斯达尼亚号’被人偷袭,烧毁了一大半,摩尼不在船上,现在船上除了尸体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们很快就会找来这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塔都忧愁的望着达利。“长老,沙奇他……”

  “不行!”达利斩钉截铁地说着:“现在移动他无异加速他的死亡!我们必须冒险!”

  “沙奇来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希斯达尼亚号’是前天夜里烧毁的,从伦敦到这里只要一天的路程,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塔都不安的说着,他害怕失去他们的天使!而现在他却不知如何才能保护他?

  “谁会找来?他们是谁?”汉斯盯着忧愁的两人问。

  塔都及达利面面相觑无法回答,但是仿佛是替他们回答似的,一名担任守卫的人匆匆奔来。

  “塔都,皇家侍卫队来了,怎么办?”

  塔都及达利立刻站起来,汉斯及丹恩不明所以的也跟着站起来。

  “长老……”

  “立刻把‘撒旦’藏起来,吩咐米雅把沙奇伪装好,不准移动他,假装什么都按平常的方式来,千万别让人起疑心!”

  塔都立刻走开,达利转向汉斯恳求的神色己溢于言表:“汉斯,帮助我们!如果他们要带走沙奇……我是说万一的话!请帮助我们!”

  汉斯望着他一向敬爱的老人,他没有问为什么他们如此肯定侍卫队的人要沙奇死,他拍拍老人的肩,尽管心中有太多疑问,但他确定他会保护沙奇——不论任何理由!

  “放心好了,我会的!”汉斯肯定的告诉达利,然后转向丹恩。“丹恩,去取我的剑来。”

  话声未毕,一大队人马已朝这边来,领头的正是一向趾高气扬的队长哈端,汉斯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一向厌恶哈瑞的气焰!

  “这里是在干什么?”哈瑞威风八面的大吼着,没注意到火堆旁的汉斯。“这群肮脏的吉普赛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搜!”

  塔都气愤的冲向前,汉斯拦住他,示意他安静下来。

  “你有皇家搜捕令吗?”汉斯不带一丝火气的问,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缓缓自他半眯的眼中放射出来。

  “哼!搜查你们这种下流人种也需要搜捕令吗?”哈瑞嗤之以鼻不屑的说着,再次挥挥手。“搜!”

  汉斯慢吞吞的站起来。“没有搜捕令,任何人都不准动这里的东西。”

  哈瑞觉得眼前低着头站着的高大吉普赛人似乎有几分的眼熟,他努力思索着,却总想不起是谁,这使他有些懊恼,大功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拿下他!这个下贱的东西,竟敢蔑视我的命令!”他大吼着。

  汉斯平静的抬头,冷冷的扫视在场的人,冷冽的眼神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卫士们全都僵在当场,他鄙笑一声转向左边。“哈瑞,是你自己下马?或要我扶你下来?”哈瑞心中一冷,这不是……

  汉斯接过丹恩送来的剑,将上面皇室的徽章展现在众人的眼前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哈瑞他差点跌下马来,果然是他!他的心中登时转过千百种想法,虽然现在他可以无视他的爵位命卫士杀了他,说他偷了皇室的剑以绝后患,反正他本来就是黑名单上的一员,可是汉斯。赛顿伯爵是宫廷第一剑士,再加上他身边高大的丹恩子爵和吉普赛人……

  他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毕竟自己的生命胜过一切!

  他从容的下马,藏住自己的胆怯,向汉斯行了一个优雅的大礼和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惊得其他的卫士纷纷后退也跟着行礼。

  “赛顿伯爵……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哈瑞冷汗涔涔的说着。

  汉斯冷冷一笑收起剑。“你可以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吗?”

  “是的!爵爷!我们正在寻找一名钦犯。”

  “哦?”汉斯挑了挑两道浓眉。“什么样的钦犯?”

  “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男孩,带着一头极其凶恶的黑豹。”

  他心中一凛,他们果然在找沙奇!眼角处塔都他们的身体僵硬的仿若石雕,但他可以确信:如果哈瑞要硬闯,他们会为他们的天使而成为烈士!

  “他和他饲养的黑色豹子刺杀了唐丹尼子爵和他的随从。”

  “谁?”汉斯的眉挑得更高了,唐丹尼在宫中是出了名的淫乱不堪,好赌成性,他死了倒是替宫中除一大害!但是,为什么要栽赃给沙奇?理由是什么?

  “你说他长得什么样子?”他仍不动声色地问,心中却翻腾着无数的困惑。

  “黑发、蓝眼!大约五尺七寸高,带着一头巨大的黑豹。”哈瑞恭敬的回答。

  汉斯假意沉吟一下,转向塔都。“你可曾见过这样的孩子?”

  “没有。”塔都回答很干脆,太干脆了一些!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吉普赛人是群骗子,但他所认识的吉普赛人里没有任何一个会说谎!塔都从来不说谎……

  汉斯转向哈瑞。“这里没有这样的人。”

  “可是爵爷,这群下流的人的话是不可信的!他们是骗子!”

  汉斯表情冷冽的向前跨一步。“你说我是骗子?”

  哈瑞立刻警觉到自己的失言!宫中传说汉斯有吉普赛人的血统,他退后一大步,冷汗自他的额际流下!“不是的,爵爷,我的意思是说……”哈瑞看着汉斯眯着眼,眼中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他根本不敢再多说半句!

  “不是就好,还不快走?”

  “是的,爵爷!”哈瑞立刻跳上马飞奔而去,仿佛后面有恶魔在追赶他,其他的卫士也跟着飞驰而去,连礼都忘了要行。

  当夜在汉斯的坚持下由他照顾沙奇,高热已经开始,沙奇虚弱的身体滚烫,不断的呓语使汉斯焦急不已,他握紧沙奇的双手,想传送一些生命力给他,他温柔的替沙奇拭去他脸上的汗水,喃喃的对他说着话。即使知道沙奇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可是他无法停止,借着话语他似乎能和沙奇做某种程度的沟通,也令他自己心安。

  而沙奇正在作梦,他梦见“希斯达尼亚号”着火了!自己被困在船舱之中,大火就在四周,他却没有办法冲出去!沙奇大叫着摩尼、伯克、欧文和其他的水手们,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他转身一看,看到欧文浑身是血的倒在他眼前,伯克的胸口插着一柄剑倒在另一边!“不!”沙奇大叫着,可是没有用!身上的剧痛使他神智不清,他看到蒙面人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杰克则狞笑的看着他,然后两个人竟化成一个人,冷笑的屠杀其他的人。

  “不!”沙奇大叫着想阻止他们。“好热!”他无法呼吸,摩尼在好远好远的地方悲哀的看着他。“摩尼……”他好难受,好干好渴!

  汉斯在迷蒙中听到沙奇微弱的叫喊,他立刻清醒,看到沙奇虚弱的嘴唇喃喃的动着,他伸手探探沙奇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水……”沙奇痛苦挣扎着说:“给我水……”

  汉斯靠近他的唇边,好不容易才听懂那微弱的低语,他暗骂自己的粗心,立刻倒一杯水,扶起沙奇,将水靠近他的唇边,可是沙奇虚弱得没有力气喝水,反而连连呛咳了好一阵,汉斯轻拍沙奇的背又想起他的伤,无可奈何的他只好故伎重施,将水含在口中,小心的匀进沙奇的嘴里,他不断的让沙奇喝着水,直到他又疲惫的沉沉睡去。

  汉斯凝望沙奇憔悴的睡脸,虽然因高热而泛出不健康的红晕,眼眶下也有极度虚弱的黑色,但是他仍是一个出奇美丽的孩子!不!沙奇是个男孩不该用美丽来形容,但他真的是他见过最美丽的人类!

  想起和沙奇第一次的相遇,他那样生气勃发,那样神采飞扬,骑在神骏的白马上带着壮硕的黑豹,仿佛是自森林中冒出来的精灵,轻灵善良,令人心动!他暗笑着自己的可笑的想法,他居然认为沙奇令人心动?就算是,那么对象也不该是他!

  可是看着沙奇天使般的睡容,汉斯却情不自禁的再次轻吻他的唇瓣。就纵容一次不可能的遐想吧……

  半夜汉斯再次惊醒,望入一双精灵般的眸子,沙奇的眼眸因为高热而绽出异常的闪亮,可是其中包含的却不是汉斯期待的顽皮,而是无数的慌乱和恐惧!

  沙奇虚弱的身体死命的挥动着双手,沙哑而狂乱的叫声令汉斯心痛不已!他正在和他的梦魇对抗挣扎!

  汉斯轻轻将沙奇挣扎不休的身体搂入怀抱中,温柔的摇着,沙奇不顾一切的推着他,他担心他的伤口,只能固执的抱着他!

  “放开我!”沙奇慌乱的叫着,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恐惧,汉斯明白沙奇根本神智不清,认不出他眼前的人。

  汉斯轻柔的拥着他,喃喃地说着安慰的话语:“别怕!天使,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会保护你永远不再受到伤害!”他说着,没有想过他自己的话里有多少可信度,但他说了,毫不考虑地,似乎真的要永远呵护怀中的少年。

  沙奇的确渐渐放松了,他的话有效的安慰了他恐惧的心灵!

  汉斯微笑的轻吻沙奇的额头,正准备放下他,才一动,沙奇的眼睛立刻睁开,恐惧又回来了,沙奇的眼神似乎哀求着片刻的安宁,而他无法拒绝。他坐上床中央,将孩子抱在怀中,调整好位置避免触到他的伤口,然后温柔的轻抚沙奇的头发让他入睡。

  “撒旦”站在床边,偏着头打量汉斯,最后终于决定相信他的小主人很安全,而且汉斯伸开的长腿似乎是很不错的枕头,它大摇大摆的跳上床,将头放在汉斯的腿上舒服的睡着。

  “嗨!你不觉得你该先征求我的同意吗?”汉斯咕哝着抱怨,他试探性的动动腿,“撒旦”立刻威胁似的低吼一声,大脚掌一拍便使他动弹不得,继续做它的美梦。

  汉斯莫可奈何的看着“撒旦”和沙奇,这一对主仆似乎有某种魔力令他无法抗拒,而他亦心甘情愿的当个特大号的枕头,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而世上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也实在太多了!

  清晨,米雅、塔都和达利走进帐棚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微曦照在汉斯、沙奇及“撒旦”的身上形成一圈淡金的光圈,汉斯靠在帐棚中央的柱子上,下巴倚在沙奇柔软的头发上,沙奇枕着他的胸膛,而“撒旦”半个身体都压在汉斯的腿上,汉斯一手保护性的拥着沙奇,另一手放在“撒旦”巨大的头上,三个人,或者该说是两个人和一只豹子都沉睡得像婴儿一般,形成一幅安详而甜美的图画。

  塔都和达利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三个人静静的看着他们,米雅最先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甜美而哀伤的微笑,转过身来示意两人出去,三个人轻巧地退出帐棚,不忍打破这一幕的宁静。

  接下来的日子,沙奇每天和高热奋斗着,时好时坏,好几次都在生死的边缘徘徊,常使人误以为他撑不下去了,可是他都奇迹似的活下来,令人惊讶于他生命力的强悍!

  汉斯每夜都守着沙奇,当沙奇受到噩梦的侵扰,他便拥着他入睡,为他驱走梦魔,而“撒旦”亦决定每晚赖着他,起先令汉斯颇为困扰,“撒旦”的重量实在是不轻的负担,但是久而久之,他却也习惯了这感觉,令他有种回家的心情。

  他很不明白为什么对沙奇的感情这样特殊,与日俱增的保护欲早已超过他对任何人的感情,他曾想保持距离,但是只要一看到沙奇痛苦扭曲的神情,受到噩梦侵扰恐怖的啜泣,他就忘了一切,只知道要保护沙奇使他永远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他开始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常了!

  到了第七天,达利忧心沙奇若再不退烧,恐怕将会回天乏术了!众人害怕宣判的这一刻,假使他们的天使再熬不过去,那么他们将永远失去他了!

  但奇迹发生了!当夜沙奇又狠狠的发了一晚高热,就在众人心灰意冷之时,隔日清晨他竟退热了!陷入了平静的沉睡中!

  塔都欣喜若狂,立刻下令拔营,往较偏远的山区移动,因为有太多的探子过来打探,令人忧心早晚沙奇会被发现。

  那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汉斯放弃了骑马,待在篷车上照顾沙奇,米雅收集了所有的毯子给沙奇当床,可是路途的崎岖令沙奇在昏睡中不断的呻吟,伤口又细细的渗出血丝,好几次他想叫车队暂停,可是为了沙奇的安全着想,又强忍下来,直到到达了目的地才令汉斯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丹恩在营口边关心的问着。

  “我没事,那孩子的生命力强韧得惊人!”汉斯疲惫的接过晚餐,看沙奇受苦比他自己受苦还糟。

  “我知道。”丹恩有些忿怒的说。

  “你知道?”汉斯不解的问,丹恩和其他人一样不被准许进入沙奇的帐棚。

  “卡蜜儿说的,这不是他第一次由鬼门关逃回来!”丹恩握紧拳头,为他听到的事而异常忿怒。“几年前,卡蜜儿和沙奇上船,他们偷偷驾着小船出航,结果被一群海盗捉到。”丹恩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继续:“他们鞭笞沙奇,要他说出‘希斯达尼亚号’上的航备、人数,及藏身处,他死都不肯说,还破口大骂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以保护卡蜜儿,那年他才十二岁!”

  汉斯忿怒得几乎说不出说来!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受到惨无人道的鞭笞,他过的是什么样悲惨的童年?那张天使的面孔之下还受过多少创伤?

  “然后他们想把他和卡蜜儿丢下海,沙奇拼死带着卡蜜儿游到一个无人荒岛,等到摩尼找到他们,沙奇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了,卡蜜儿从此发誓不再上船。”悲哀的说着。

  汉斯放下晚餐,再也无心吃任何的东西,他大步走向沙奇的篷车,紧紧的拥住沙奇,仿佛永远不再让他离开自己的怀里一般。他无法忍受这个少年身上竟背负了那么罪恶的痕迹!他无法改变过去他所受过的苦,他只能紧紧的拥着他,在心中许下诺言,再也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并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要许下这样的承诺,也不愿意想,只知道他将会确实的达成承诺,在命运之神的大笔中似乎一切自有定数!

  翌日清晨。

  汉斯正在溪畔洗脸,昨夜一整晚为了沙奇而心痛,使他一早精神不太好,希望借由清凉溪水恢复一下自己的理智。

  他不禁苦笑,或许他的理智早已死去——在见到沙奇的第一眼之时。

  “汉斯!”卡蜜儿大叫着奔进林中。“汉斯!快来!天使……天使他……”

  汉斯脸色变得雪白,他用力捉着卡蜜儿的手,力气之大几乎要掐断卡蜜儿的手臂。

  “发生什么事了?沙奇怎么了?”

  卡蜜儿喘息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径指着帐棚的方向,汉斯没有注意到卡蜜儿兴奋的神色,恐惧令他无法等待,立刻丢下卡蜜儿大步冲向营地以致忽略了卡蜜儿在他身后大喊:“他醒了!”

  汉斯冲进帐棚,立刻呆在当场。沙奇已经坐起来了,米雅、马婆婆、塔都及达利全都含着泪围绕在他身边兴奋的说着话,沙奇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已有了神采,他首先发现了定在门口的汉斯,然后他绽出一个有史以来汉斯看过最美丽的笑容。

  “嗨!汉斯伯爵!”

  罗连坐在偌大的房间内,手中把玩一把小短刃,轻松而优雅,就像他在宫中一样,浑身散发出一股天生的贵族优雅气质,好似一个尊贵的君主。

  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高挑而瘦削的男人,背对着他,即使有段遥远的距离,那寒意仍感觉得到!他像一块冰,一块冷酷的冰!

  “他要你去办一件事,侯爵。”

  “什么事?”

  “去找一个人。”

  “找人?”罗连挑挑眉毛。“他的爪牙遍布天下,何必要我替他找人?”

  “这次不同,这个人非常重要,他希望你亲自去办,而且绝对要快,要保密。”

  “哦?”罗连饶富兴昧的想,这个人一定对“他”有极大的作用!“什么样的人?”

  “一个男孩,十六岁,五尺七寸高,黑发、蓝眼,非常漂亮的男孩,带着一头黑豹。”

  “一头黑豹?”罗连一怔,迅速藏起自己的讶异,不动声色的问:“他叫什么名字?”

  “沙奇——”他迟疑一下。“沙奇。史都华。”

  原来如此!罗连沉吟两声,微微一笑,仿佛手中已握有王牌。“找到以后呢?”

  “把他带来交给‘他’。”

  “如果他不肯呢?”

  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背着光使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有那一双颜色淡得近乎透明的绿眸,发出冷冽如锋的光芒,他的声音阴沉、冷酷:“那就杀了他,把尸体带回来。”

  “你们期望我去杀一个小男孩?”罗连不带一丝火气的问。

  那人发出一声冷笑,同样不带一丝火气的回答:“改邪归正了吗?罗连侯爵?什么时候英格兰头号杀手竟对一个小男孩仁慈?”

  罗连冷冷的看着他,金色的眸中展露出冰冷的杀意,如冰雕般的面容线条更加强硬,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使那人愣了一下!

  “我不会杀他。”罗连的话像是结束。

  他登时明白自己不会有第二次的好运。

  “这是他的画像,半个月前我们几乎逮到他,可惜被他逃了,不过他受了很重的伤,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疗养,也许现在已经死了也说不定。”那人将画像放在桌上,“如果他死了,把尸体带回来。”

  罗连紧盯着画像,画中的男孩有一双清澈的蓝眼,酷似萝兰的轮廓,一头浓密的黑发随意披在额头上,挺直而小巧的鼻梁和秀气的唇,那拙劣的画工使画像看起来并不显眼,而他的脑际中却已浮起当夜那一闪而过紫罗兰的眸子……

  “你可以走了。”罗连平淡的对那男人说。

  “你!”男人有些气忿,罗连的傲气使他显得卑下。他非常痛恨这个年轻人,那张神祗才配拥有的脸孔和身材,使他在宫廷中受尽宠爱,但骨子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恶魔!“好!有消息立刻和我联络。”男人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罗连冷冷的望着他离去,很明白他对自己的看法,因为那也正是自己的想法。

  他再次凝视画中的人,为什么?这许多年来他见过多少酷似的女人,但从来没有人让他有这种奇异的感觉,好几次他在梦中把萝兰穿着修女服的身影和一个穿着黑衣的轻灵身影混淆在一起,而他甚至不算见过那少年,那种感觉为何徘徊不去?

  多么可笑,他找萝兰整整十年,而如今找到一个如此肖似她的孩子,那个牵动他心弦的少年,却是他将要伤害的少年。

  摩尼把手插进乱发中,半个月了!半个月来他几乎不吃不睡,拼命的找寻沙奇,可是那个影响了他下半辈子的孩子竟如同消失了一般,任凭摩尼疯了一样四处寻找,依旧是不见踪影。

  那天他和爱琳到达公爵府,菲利浦不在,他们等了一天一夜,隔天伯克就伤痕累累的由卫士扶进来,头发胡子烧焦了一大半,见到他半句话没说就昏迷不醒,摩尼强按下心中的恐惧派出人手打听消息,而得到的答案却如同晴天霹雳:“希斯达尼亚号”遭到攻击,沙奇重伤不知去向。

  摩尼痛苦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已经半个月了,他翻遍了伦敦每一个角落,甚至偷偷潜入侍卫队打探,都没有沙奇的消息,那孩子竟如自空气消失一般无影无踪!想到这里,摩尼蓦然大惊!

  不!沙奇不可能死了!那个天使般的孩子绝不能死!多少次他累得睁不开眼,只是却无法休息,跟前尽是沙奇十六年来的点点滴滴;他的慧黠、他的灵巧、他的顽皮、好玩,他高兴时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甚至他耍赖时可爱的神情,当他恶作剧被逮住时那带点邪气的无辜状,都在令摩尼心痛得无法入眠!

  如果!如果有可能,他愿用他的一切,甚至他的生命来交换沙奇的平安归来,可是他在哪里?他可爱善良的天使到底在哪里?

  一切都恢复原状了,除了老欧文和赫克丧命外,其他的水手都平安的回来了,连希斯达尼亚号也在女王的谕令下修复当中。沙奇的房间,原本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浴血斑斑,如今也和过去一模一样,所有沙奇心爱的家具和玩具,他们都一样不缺的找回来,可是这里再也不同了,缺少了沙奇的踪影,这个房间,这艘船都失去了生命力,这里变成一座坟墓,仿佛再也活不起来的坟墓!

  “摩尼……”伯克的手不知何时搭上了摩尼的肩。

  “滚出去!”摩尼甩开他的手,跳起来大声咆哮着:“谁叫你进来的?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沙奇的房间!”摩尼的眼睛布满血丝,看着伯克的眼神仿佛看到毕生的死敌一般!

  伯克充满愧疚与痛苦的望着他。好一会,摩尼颓然坐下,双手捂着满脸乱七八糟的胡子,痛楚的低语。

  “对不起……伯克,我不是有意的……”

  “我了解。”伯克轻声的说着,他跟着摩尼出生入死二十年了,从未看过摩尼这副样子,甚至他的妻子海丝背叛他与人私通而惨遭横死时,摩尼也不曾如此痛苦!摩尼待他有如亲手足,他深深了解,那个孩子代表了摩尼一生从未获得的亲情与温暖,摩尼爱他更是甚于自己的生命!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甚至无法强迫自己去安慰摩尼!那天的情形他最清楚,当沙奇浑身是血倒在“撒旦”背上,跳下海的那一刹那,他清清楚楚的听到沙奇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可是他没有告诉摩尼,任何知道当天情况的水手都没有勇气告诉摩尼!他怕!他真的很怕沙奇永远都无法再出现在摩尼的面前了!

  “什么事?”摩尼平静的看着伯克变化的表情。

  “哦……我……我只是来告诉你,菲利浦公爵来了,在船长室等你。”伯克有些不自然的说着。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伯克心惊的害怕摩尼知道真相,假若如此,那后果……

  “没事就好,我们走吧!”摩尼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但是他没问:他累了!累得无法再接受任何不好的消息!

  船舱内窒人的沉默持续着,摩尼坐在椅子上瞪着他数十年的好友菲利浦,他背对着他站在窗口凝视外面嘈杂的港口。

  他一点都没变,摩尼看着他的好友想着,他仍是那么无懈可击,十多年的岁月甚至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仍是那样俊朗、冷静而睿智,在他的身上似乎只有极端的冷静和自持,摩尼有时不免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脾气可言,但他也知道任何有勇气向菲利浦挑战的人若不是疯了,就是极端的自信,菲利浦是个可怕的敌人,他的剑术造诣深不可测,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都是一样。可是现在他有种冲动,想一拳打掉他脸上那种该死的平静!

  这一生摩尼只看过菲利浦动过两次怒,一次是一个不知死活的贵族子弟把他当成有断袖之癖的同类,多次挑衅不成,散播谣言说菲利浦是他的情人,菲利浦冷静的向他挑战,使他终身都无法再做那档子事;另一次是当一群劫匪攻击平克那雷家,掳走他的爱妻及爱子时,菲利浦大开杀戒,然后把双生子之一交给他。如果不是那次,那么菲利浦的法国妻子不会失踪,沙奇也不会交给他扶养,而今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摩尼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年菲利浦游历法国认识了萨克斯勒家族的么女萝兰,他耐心的等了她三年,等她一成年,他们便成亲离开法国,为这件事,老萨克斯勒差点气死,还多亏了女王在中间协调,老萨克斯勒才了解他的女婿而欣然同意,一时传为美谈,而如今……

  “事情有了变化了。”菲利浦没转过身来,只是静静的说着。

  “什么样的变化?”

  “他们现在决定全力击杀沙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怎么会这样?”摩尼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惊慌,跳起来大喊着!

  菲利浦神色自定的说下去:“因为萝兰和另一个双生子逃了!他们失去控制我的王牌,当然要全力捕杀沙奇,少了他,我对他们的威胁会少很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摩尼强自镇定的说着。

  “找到他。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到伤害。”

  “你十六年前为什么不这么说?”爱琳哽咽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她红肿着眼走进船舱中,在菲利浦面前站定。“当年你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而让他出海去活受罪?如果当年你留下他,今天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菲利浦转过身来,面对和自己神似的姐妹。“爱琳!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爱琳哭着控诉:“像你一样站在这里讨论沙奇的生死像讨论天气一样吗?我办不到!我不像你这么冷血!忍心把不满一岁的小孩送到几十个大男人的手中,任他在汪洋大海上不闻不问,这十六年来你见过他几次?你算什么父亲?你知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多少年来一次一次听我们说抱歉,他的父亲太忙无法见他,他还得强装笑脸反过来安慰我们,怕我们伤心,晚上自己躲在棉被里偷偷的哭!你管过没有?当他的睡梦中还念着他只见过几次面的父亲时,你在哪里?”她忿怒痛心地指责着,心碎得终于再也说不下去。

  他面对爱琳的指责,心仿若刀割淌血!他何尝不想见他的孩子?十多年来,他失去心爱的妻子和孩子,日日夜夜都饱受思念的折磨,可是见到沙奇天使般的容颜使他更加的难舍,他怕一见到那孩子会使自己脆弱而留下他在自己的身边冒生命的危险,在见他与保护他的安全两种选择之下他又如何不痛心?现在妻子和长子下落不明,连沙奇都在生死边缘挣扎不知流落何方,每每夜半醒来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几乎要逼得他发疯啊!

  “现在不是责备菲利浦的时候,我们要赶紧找回沙奇要紧。”摩尼见到老友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他知道菲利浦不是冷血,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无法说出心中的痛苦,这种折磨够了!真的够了!

  爱琳哽咽的点点头,其实她无意责备他,她当然明白菲利浦的痛苦,只是一切令人难以忍受,只要想到她天使般的宝贝还不知躺在何处奄奄一息,就足以使她丧失理智!

  “我很抱歉!我只是……”

  “我了解,别再说了!”菲利浦隐去脸上痛楚的痕迹。“我已派人去找汉斯。赛顿伯爵,他很快会回来,届时他会帮助我们的。”

  “宫廷第一剑士汉斯?”摩尼有些惊讶的问。

  “你们见过的,我说的就是他。”

  “很不错的年轻人,很优秀。”

  “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菲利浦冷静如昔的望着老友,眼中的讯息透露了一切。

  “你确定吗?”摩尼的言外之意菲利浦并没有错过!

  “我确定!”

  两个老友在眼中读到彼此的心思,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网罗论坛 第三章沙奇清醒后,身体恢复的状况相当好,他清醒的时间渐渐增加,这种进度令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保住了他们的天使。

  汉斯仍每天陪伴沙奇,似乎沙奇已成了他生命的重心,他们每天天南地北的聊,汉斯很惊讶沙奇懂的如此之多,简直是博学多闻,他甚至会说四种语言。

  “在船上学的,我有一个法文老师,摩尼说我有一半法国血统,所以一定要学法文;西班牙文和盖尔语是摩尼教的,他说西班牙文是海盗的语言,在海上生活的人一定要会;盖尔说是苏格兰高地的语言,我们常去的。”

  他对沙奇越来越好奇,从沙奇的言谈中不难发现他具有贵族血统,但是究竟是哪一个家族?

  “我也不知道,我只见过父亲两次,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只记得他很高!金发,对我很好很好,摩尼也说父亲是个贵族,但是其他的,他说我知道得越少越好。”沙奇有些感伤的说着,朝他微微苦笑,眼中流露的寂寞令他心痛。

  过了三天,沙奇已经坚持要到外面透气了。

  “拜托嘛!我保证一定很乖的。”沙奇一本正经的发誓:“我发誓我一定遵守骑士的精神好不好?”

  塔都、米雅和达利都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只有汉斯丝毫不为所动,这个小鬼是天使与恶魔的混合体,和他斗智比照顾他还累!

  “你忘了你根本还不是骑士。”

  “我以后就会是了!”沙奇不满的抗议。

  “那就等以后再说,你现在不好好休息,永远别想成为骑士!”

  可是到了第三天,沙奇已经把所有的人都吵得不得安宁,他一会儿苦苦哀求,一会儿甜言蜜语,再不然就是威胁利诱,连汉斯都佩服他能有这种说死人不赔命的本事,他使他觉得再不让他到外面去简直对不起世界上所有的人!

  当他抱着沙奇到帐棚外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时,所有的人都围绕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们都早在帐棚中见过沙奇,但是能再见到他们的天使沐浴在阳光下,比什么都更令人兴奋。

  汉斯站在不远处,看着沙奇灿烂的笑容并且不厌其烦的拥抱所有的人,或许这世界上真有天使,他想着。沙奇甜美的声音和无邪的容貌掳获了所有人的心,而他的善良更使所有的人甘心为他而死!

  “我们的天使很令人着迷是不是?”

  汉斯回头看到米雅含着泪站在他的身旁,眼光追随着沙奇。“是的!他的确有种令人着迷的本事!”

  “你爱他吗?”

  “什么?”汉斯震了一下,他没想到米雅会问他这种问题,尽管他已问过自己不下数百次!“我……呃……我想是的!”

  米雅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或许婆婆的预言中,已预见他们的未来。“他的确值得你爱!”

  米雅微笑的说完这句话后便悄悄的走开,甚至没让他有发问的机会,留下他一个人深思良久。

  傍晚,沙奇表示要到附近的湖边看夕阳。

  “拜托啦!我好久没有看到水了,以前我生活在海上,这么久没看到水我会渴死!”

  面对沙奇恳求的眸子,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只准坐一下子,湖边很冷的!”

  汉斯抱着沙奇来到湖边,觉得太冷,但沙奇坚持要留下,他的坚持超乎寻常,汉斯只好回去拿毯子,顺便将晚餐带过来。

  而当他再回到湖边,那景象令他的心狠狠的痛起来!沙奇蜷曲着腿,下巴靠在腿上,双眼望着大湖湖水流泪,“撒旦”低鸣着轻轻摩挲他的脸,好一会儿他就这么看着湖水任泪水奔流,然后把头埋入膝上,不可遏抑的啜泣起来,那声音那么微弱,怕被人听见似的压抑着,却又那么悲伤无助。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孩,一个软弱无助的小孩。

  那瘦小微颤的肩使汉斯再也无法忍受,他走过去,轻轻的拥住沙奇,轻吻他的头发。

  “哭吧!把心中的委屈痛楚都哭出来吧!”他心痛的低语,使沙奇再也无法忍耐的放声痛哭,将头埋入他厚实的肩膀,狠狠的哭泣。

  汉斯心痛的拥着他。自从沙奇清醒后,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提“希斯达尼亚号”的事,深恐惹沙奇伤心,可是沙奇却坚强的对他们展露笑颜,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然后一个人偷偷的为伤口洗泪!他是如此的寂寞!啊!当个天使是多么的寂寞,把爱给了所有的人,而自己的心却是冰冷的!

  “愿意告诉我吗?”

  这句话引起了他更多的泪水,可是汉斯知道他必须说出来,否则迟早有一天他会因负荷不了而崩溃,清洗伤口虽然痛苦,但总比留着化脓来得好。

  沙奇不假思索的开始倾诉,从他被杰克攻击,一直说到“希斯达尼亚号”着火,被蒙面人偷袭,伯克不顾一切的送他下船,欧文的死,一切一切恐怖的回忆都使他痛苦的哽咽!汉斯听着这一切,脑海中浮出当时的情况,使他深恶痛绝!一群没有人性的匪徒差点杀死这个少不更事的少年!想到沙奇很可能就在那场大火中逝去,恐惧使他无法自持地紧紧拥着他,以证实他的存在!

  好半晌他轻轻捧起沙奇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如蝴蝶般的吻去他脸上的泪痕,温柔的轻抚他的眼、鼻及颤抖的唇,汉斯轻轻吻去沙奇脸上的悲伤,停在他的唇角低语:“别再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啄沙奇的唇,直到沙奇停止流泪,他最后一次吻上沙奇的唇,他的唇出奇的柔软温暖,令人不忍离去,他是个男孩!汉斯再次警告自己,这终于使他放开沙奇的唇,身体却颤抖着,思绪一团混乱……

  “好一点了吗?”

  沙奇的眸子闪亮,罕见的紫罗兰混碧绿的眼眸中闪耀着奇异的色彩,“谢谢你!”

  他沙哑的说。

  “不客气!”汉斯着迷的望着那一对眸子,似乎可以一生都沉醉在那两泓深眸中。

  汉斯轻吻沙奇的额头,将他拥入怀中,紧紧的用毯子将他盖好,不管他平时有多么坚强,毕竟他只是个孩子,不该受到那样多的折磨。汉斯紧紧的拥住他,深怕他受寒,深怕他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一阵冷风吹来,湖上泛着点点金光,四周如此宁挣,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汉斯只感觉到拥有怀中的人儿,如果能就这样抱着他一生一世,他也不会拒绝!这个念头再也不会使自己震撼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前一阵子,他将自己对他的情愫归为救命之恩,但现在这个问题如此清晰的浮在眼前,他仿佛又听到米雅问他:“你爱他吗?”二十多年来,他未尝对任何女人有过长久的念头,而如今怀中的少年却使他希望能一辈子保护他,照顾他?这注定的可悲使他闭上了眼……

  当他再度睁开眼凝视沙奇的脸,他已经疲惫的睡着了,看起来那么无邪而天真,使人无法移开视线,汉斯已对沙奇倾注了一生的爱,这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当夜沙奇又发起高热,当米雅冲到汉斯的帐棚找他时,汉斯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一定是傍晚在湖畔坐得太久着了凉了!如果沙奇因为他的疏忽而有了万一,汉斯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走进帐棚中,看到达利和马婆婆。“他怎么样了?”

  达利站起来,微微一笑。“不要紧,大概是受了点凉,他现在还太虚弱,我们小心点就好了。他刚刚哭着醒来要找你,我猜他是需要你替他赶走噩梦吧!这孩子越来越依赖你了!”

  “没关系,我来照顾他好了。”汉斯放松地笑了笑。

  达利轻笑的拍拍他的肩,走出帐棚。

  汉斯坐在床畔,紧紧握着沙奇的手,突然发觉马婆婆仍立在床畔,望着他和沙奇。

  “婆婆,我会照顾他的,您去休息吧!”

  马婆婆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叹口气,命运之神自有他的安排,这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年轻人,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他!”

  汉斯不解的望着马婆婆的背影,她的话中似于别有深意?他想知道吗?他能知道吗?

  沙奇整整发烧了一天一夜,等他退烧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停止自责,当他走出帐棚时发现丹恩回来了,而且带回一位不速之客!

  “嗨!汉斯!”史帝夫懒洋洋的靠在树干打招呼。

  “史帝夫?你怎么来的?”汉斯讶异的问。

  “在半路上遇见的,我本来遵照你的话,要回‘希斯达尼亚号’向他们说沙奇的情形,没想到半路遇到这个无赖,他说有急事找你,我就带他回来了。”丹恩在一旁笑着替他回答。

  史帝夫、汉斯和丹恩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也只有他能轻易的掌握汉斯的行踪。

  “找我什么事?”

  “还有什么好事?史都华公爵找不到你,硬是把我从牌桌上拉下来。”史帝夫以他一贯懒洋洋的口气说着。

  汉斯望着金发俊朗的史帝夫,他的浪子行径令许多人不耻,但汉斯知道那只是伪装。

  在他不在乎的外表下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只不过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吧!

  “公爵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反正他只要求我把你送回去。”史帝夫耸耸肩。

  “也只有‘猎鹰’才能如此迅速掌握我们的行踪,不过史帝夫可能不太高兴做这档子事。”丹恩戏谑道。

  “废话!放着醇酒美人不看,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找你们两个混蛋,我高兴得起来才有鬼!”史帝夫笑骂着,也唯有在两个好友的身边他才能感受到一点温馨,如果时光能倒转,那么他……哎……

  “好了!你们两个。”汉斯无奈的摇摇头。“史帝夫!你先回去告诉公爵,我们马上回去。”

  “为什么不一起走?你还有事?”史帝夫眼中闪着顽皮的神采,“该不会是恋爱吧?”

  恋爱?汉斯心中一惊……

  “你别乱想了,我们的阳光之子会和谁恋爱?”丹恩笑着说,谁都知道汉斯向来是博爱者,就像阳光一样不论大小一视同仁,被称为“阳光之子”也不是没道理的。

  “说得也是!”史帝夫耸耸肩,却没忽略汉斯脸上的哀痛。

  “对了!史帝夫,唐丹尼的事你知道吗?”他连忙地找话题。

  “当然知道,这种事不知道我就别混了!”

  “他是怎么死的?”

  “他啊!赌输了全部的家产,连情妇都赔上去了,而且还公开宣布锡金伯爵的老婆是他的老情人之一,所以被暗杀了。”史帝夫毫不在意的说着。

  “怎么死的?”丹恩明白汉斯心中所想的,连忙接下去问:“是不是被豹子吃了?

  有没有捉到凶手?“

  “豹子?”史帝夫不可思议的望着两个神态紧张的好友。“你们是怎么了?在荒山野地待太久了?怎么会想到豹子?不是的,是一群猎犬,大家都知道是锡金那家伙干的好事,不过反正也没必要挑明,唐丹尼原本就该死,所以一直没捉人。”

  汉斯和丹恩对望一眼,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看得史帝夫莫名其妙。“喂!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要不要跟我走?”

  “你先走吧,我大概四、五天后回伦敦。”

  “什么?从这里回伦敦了不起三天就到了,何况是你的‘暴风雨’?怎么?你的马丢了?”

  “不是……”汉斯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挥挥手:“反正你先回去就是了,告诉公爵我随后就到。”

  史帝夫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我先回去,反正这种地方没酒没女人我也待不下,不过你确定你没事?”

  “当然确定,你先走就对了。”

  “好吧!”史帝夫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跳上马,朝两人挥挥手后便飞驰而去。

  “你打算带沙奇回去。”这是一个直述句而不是问句,丹恩早确定了汉斯会如此做。

  “嗯!这是最好的方法。”汉斯笔直地朝塔都的帐棚走去。

  丹恩望着自己的至交好友,同时更是自己主人的汉斯,不禁摇头叹息,瞎子都看得出来汉斯对那少年的感情,他只希望汉斯别陷得太深,免得不可自拔!他也真心喜欢沙奇,不希望见到两人之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但是命运是可以希望的吗?

  “你疯啦!”塔都大喊着,盯着他像盯着怪物一样。

  “我没疯,我打算带沙奇回伦敦。”汉斯附加一句:“不管你们同不同意。”

  “侍卫队就在伦敦,你送沙奇回去羊入虎口吗?不行!我不同意!”

  “就因为他们绝对想不到沙奇敢回伦敦,所以我才要带他回去,更何况沙奇根本没犯罪,不需要躲躲藏藏的。”

  “沙奇并不是因为犯罪才躲着侍卫队的,那些人根本是存心致他于死地。”达利叹口气,难道这孩子永无见天日的时候吗?他不禁黯然。

  “为什么?为什么侍卫队的人一定要沙奇死?他得罪了谁?”

  “不是!不是侍卫队要沙奇死,而是指挥侍卫队,更有权势的人,他……”

  “塔都,不要再说了!”达利厉声喝止塔都继续说下去。

  塔都不甘心地闭上嘴,太多的不满令他紧紧的握住拳头!

  汉斯放弃了追问,他已试过多次,自他们身上他得不到任何讯息的,但他不会就此罢手,目前他必须先带沙奇走,他不打算违背自己的誓言!

  “那沙奇更必须跟我走,万一你们再遇上侍卫队的一人,而我不在,那沙奇怎么办?”

  “我们会拼死保护他!”塔都固执的说着,他并不是不喜欢汉斯,只不过他更要保护他的天使不受伤害。

  “你们虽然愿意为沙奇死,但是沙奇怎么办?就算你们拼死护住了他,那他下半辈子都要活在自责之中,你们愿意?”汉斯冷静的指出。

  “这……”塔都仍想再说下去,但是马婆婆阻止了- 他。

  “让他们去吧!这是定数,改变不了的,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马婆婆神秘预言般的话有效的制止塔都,他无奈的退到一旁。

  “年轻人,我把我们的天使交付给你了!你千万要好好保护他!”马婆婆沉重的说着,令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肩上的重担,老婆婆脸上风霜的刻痕更深,仿佛已预知他们的未来……

  “公爵?”汉斯背对着他的公爵,有些良心不安,为了不再让沙奇受颠簸之苦,他们多绕了一天的路才回到伦敦,等安顿好沙奇再来见他已经是第六天了。

  “是的。我有要事托你。”史都华公爵终于回头,汉斯惊见自己十多年的良师益友竟显得如此憔悴,那是过去从未见过的!但那只是一瞬间,当公爵抬头看他时,脸上已恢复了昔日的冷静自持。

  “我想请你找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

  “我的孩子。”

  菲利浦平静的一句话震撼了汉斯!孩子?他从来不确定公爵有孩子,宫中谣传菲利浦有个美丽的法国妻子,及一对举世无双的双生子,但那一直没有得到证实,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是真的。“他长什么样子?”汉斯急急的问,他希望公爵快乐!能找到他的孩子,必定能使他不再如此冷冰。

  菲利浦眼中闪过一抹……哀伤,还是痛楚?“他长得……”他是什么样的父亲?他连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子都无法描述!“还是让摩尼告诉你吧!”他痛楚地转过头低语。

  摩尼?“希斯达尼亚号”的船长?汉斯愣愣地望着菲利浦的背影,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这是‘希斯达尼亚号’的船长摩尼。坎利顿,你们见过面的。”

  汉斯睁大眼睛,这是他三年前见到的人吗?眼前这个满脸胡须、衣衫褴褛、双眼布满血丝的男人会是三年前那个英姿勃发,有着爽朗笑声的船长吗?

  “呃……你好。”汉斯谨慎的说着。

  “摩尼,把沙奇的模样告诉他。”

  “怎么?你连自己孩子的长相都忘了?”摩尼冷笑的说,已经一个多月了,他现在没心情对任何人和颜悦色。

  沙奇?他们要找莎琪或沙奇?

  “摩尼!”菲利浦沉声警告,他们受的折磨完全相同,他已累得不想和任何人争辩!

  摩尼叹口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狂!

  “他黑发,蓝绿色的眼睛,大约五尺七寸高,带着一头黑豹名叫‘撒旦’,会吃人的那一种,左耳戴了个和他眼睛颜色一模一样的宝石耳环——”

  “他的胸前扎了一大块白布,用宝石别针别着,上个月十六号失踪的?”汉斯替他说完。

  摩尼及菲利浦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认识他,他现在在我那里!”

  “你认识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摩尼扣住汉斯的手紧张的问着,菲利浦亦目不转睛的看着汉斯,握着椅背的手指泛白,几乎要把椅子掐碎。

  “你是问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汉斯望着眼前两个紧张的几乎要死掉的男人,怀疑自己如果告诉他们沙奇已死,他们是否也会跟着死去?“他还活着,虽然不太好,不过至少还活着。”

  “你是什么意思?沙奇到底怎么了?”摩尼扣着汉斯的手,力气之大几乎要掐断他的骨头了!

  “放开他的手,让汉斯把话说完。”

  “对不起!”摩尼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放手,歉然看着汉斯。

  “不要紧,船长。”汉斯抽回自己的手,扼要的告诉他们这一个月沙奇的情形,说到沙奇己渐渐康复时,两人显然都松了一口气,态度也轻松多了!“为了他的安全,我已经把他带回来了,现在我住的地方。”

  “带我去见他。”摩尼急切的要求。

  汉斯望向菲利浦。

  “去吧!把爱琳也带去,她的眼泪几乎要淹没我的房子了!”菲利浦苦笑着说。

  “你不一起去吗?他是你的孩子!”摩尼责备的问。

  菲利浦摇摇头,又恢复了原先的冷静自制。“等他伤好了再带他来见我,为了他的安全,我不能冒险!”

  摩尼凝视他的好友,好一会儿才谅解的点点头,和汉斯一起告退下去。当他们把门关上后,菲利浦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他俊美的脸,双肩低垂,没有人看见两滴强烈释然的泪水自他指缝缓缓渗透出来……

  沙奇努力的瞄准,用左手拿着精致的银色短剑奋力掷向靶心,这是他两个小时以来唯一的娱乐。他不能下床,因为汉斯有令!该死的汉斯!每次他下床走不到两步路,丹恩就立刻把他抱上床,充耳不闻他的咒骂,害他无聊极了,只好恳求丹恩帮他做个靶子让他练习,他的有手重伤未愈根本不能动,只好用左手,偏偏他的左手死命的不听使唤。

  “哦!真该死!”沙奇懊恼的大叫,看着“撒旦”再一次把短剑叼回来。

  “沙奇,你休息一下再练习可能会好一点。”丹恩一本正经的说着,可是唇角那一抹笑意是怎么也掩不住,沙奇那气恼的模样实在很可爱。

  “住嘴!丹恩,否则我要用你的脑袋当靶子的了!”他苦恼的威胁,不过看看自己的左手,这威胁实在很难实现。

  卡蜜儿和丹恩相视而笑,卡蜜儿坚持要陪沙奇到伦敦,因为沙奇其他许多的事都非他帮忙不可。

  “天使,你休息一下,我弹琴给你听好吗?”竖琴向来对沙奇有安抚的作用,不过今天似乎失效了!

  “不行!我非射中不可!”沙奇固执的拿起短剑,再一次瞄准然后脱手而出。

  门蓦然打开,三人同时大叫一声,沙奇用手遮住眼睛不敢看来人的惨状。

  汉斯一开门一柄短剑迎面而至,他出手一截,接住短剑,“啧!啧!这是你欢迎我的态度吗?真令我伤心!”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沙奇苦恼的抓抓头发。“对不起!汉斯,你差点就成了活靶了。”

  汉斯轻笑一声,来到沙奇的眼前,将短剑交还给他,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令人高兴。

  “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沙奇刚抬起头,门口走进一男- 女,沙奇还看不清楚来人是谁便被拥进了一个熟悉而宽大的怀中,用力之大差点把他压扁。

  “天哪!我终于找到你了!沙奇!我的孩子!我都快疯了!如果再找不到你……”

  “放开他!你这头大笨牛!你要闷死他了!”

  他才脱离一个怀抱,立刻又被搂进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宝贝!你没事了!姑妈好担心你!我都快急死了!”爱琳激动的抱着沙奇又亲又吻,仍不敢相信似的轻抚沙奇的脸,好一会儿才发觉他动都不动一下!

  沙奇动也不动,眼神呆滞的看着他们。

  “宝贝?”爱琳脸色雪白的看着沙奇。

  四周的人也停顿下来,摩尼雪白着脸轻拉沙奇冰冷的手,沙奇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汉斯、丹恩和卡蜜儿同样的惊骇!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沙奇见到他们应该很高兴才对!为什么会……

  四周可怕的寂静着,众人雪白着脸望着一动也不动的沙奇,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蓦然一阵爆笑声响起,五个人不约而同的惊跳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笑得前仰后翻的沙奇!他们被捉弄了!

  沙奇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仍无法停止,他用力的拥抱爱琳:“对不起,爱琳姑妈,我吓坏你了!”

  “你这个小坏蛋!你……”爱琳流着泪笑骂着,颤抖着手用力拥抱沙奇。

  好一会儿沙奇挣脱爱琳的怀中,给摩尼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被我吓坏了吧!摩尼!”

  摩尼紧紧的抱着沙奇,用手揉揉沙奇浓密的头发。“你这个小恶魔!伤成这样还有心情开我们玩笑!等你好了我非……”然后他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沙奇跪了起来,轻轻的亲吻摩尼乱七八糟的脸。“别难过!摩尼,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再过一阵子我就可以跟你比剑了!”沙奇轻轻拭去摩尼的泪水,向来坚强的摩尼居然为他而流着泪,他笨拙地替他拭泪,“你看起来糟透了!船长!”他轻拉摩尼一个月来不曾整理的胡子。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水手。”摩尼仔细的看着沙奇,扎满绷带的身体,他差点就失去他了!他闭上眼睛用力的拥抱他,再空出一只手将满面泪痕的爱琳一并纳入怀中。

  汉斯、丹恩及卡蜜儿充满感动的看着他们,汉斯示意两人跟他出去,现在他们最需要的莫过于是尽情的拥抱。

  等摩尼和爱琳出来已是黄昏了,爱琳立刻询问汉斯厨房在哪里,看到沙奇整整瘦了一圈的苍白模样,她心痛极了!问明了地方之后,她立刻去准备大展身手,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摩尼走到汉斯面前,和他坚定的握手,神色已恢复三年前汉斯所见到的船长了!虽然依旧狼狈不堪,但是眼中却盛满欣喜和安慰!

  “谢谢你为沙奇做的一切!他都告诉我了!”

  “哪里!这是应该的,他也曾救过我一命,你不知道吗?”

  “喔?”摩尼饶富兴昧的看着汉斯,平静下来之后他已能冷静的观察,毕竟汉斯是菲利浦所选的人。

  汉斯将沙奇如何戏剧性的救了他及丹恩一命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毫不以为被一个小孩救是件可耻的事,并将沙奇受伤后两人相处的情形告诉摩尼。

  摩尼仔细的听着汉斯的话,自他的话中不难发现这个小伙子对沙奇的感情,这一点令他有些心慌,但他什么也没说。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着,话题都离不了沙奇,两人都感觉到,由于沙奇,他们之间已牵出一条长长的友谊之线,将两人的心稳稳的连系在一起!

  两天之后,摩尼确定沙奇已经没有任何安全上的顾虑后,立刻和汉斯前往菲利浦的公爵府。

  “沙奇没事了?”菲利浦问。

  摩尼和汉斯同时相视而笑,这两天沙奇暴躁得像一头豹子,直嚷着要下床,令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两人对付沙奇都已有了丰富的经验,可以对沙奇的小把戏视若无睹,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常常被沙奇整得哭笑不得,只是这比什么都更令人高兴,于是他们都点点头。

  “很好,你们坐下来,现在有另一件事要请你们去做。”

  摩尼和汉斯对望一下,坐了下来,隐隐约约的感到一点不同的气氛。

  “汉斯,有人告诉我,你上次自我这里离去后遭到攻目击是不是?”

  “没错。”汉斯将遭到攻击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公爵。“我猜那群人不是普通的盗匪,他们全都受到良好目的训练,我想除非有人知道你交付给我的任务,否则不会派出侍卫队的人刺杀我,也就是说你的身边有内奸!”

  菲利浦点头。“我想也是立样,现在他们知道我在搜集他们的罪证,所以急欲除掉我的左右手,而且英国与西班牙的情势越来越紧张了,一旦开战他们必会趁机坐大,要求废除女王,改英国教为天主教国,而我们正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尤其我的妻子和另一个孩子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握了!他们会用尽手段致我们于死地!”

  “另一个孩子?”汉斯惊愕的问,原来传言是真的!沙奇真的是双生子!

  菲利浦点点头。“十六年前,我的妻子萝兰和长子塞奇在内乱中遭掳,十六年来他们不断的更动藏蔽他们的地点,使我无处追查,虽然我手握证据,但仍无法使他们交出我的妻子及儿子,他们要挟我不可上报女皇,而我手中的证据也不足以证明主谋者是谁,使我动弹不得!”

  “那沙奇呢?”

  摩尼代菲利浦回答:“沙奇是双生子中的一个,他身系另一个大秘密,所以主谋者处心积虑地想要他。这十几年来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一直让他在海上生活,飘洋过海,隐姓埋名过了十六年。”

  汉斯不可置信的听着这一切!

  所以菲利浦永远有双哀痛的眸子。

  所以沙奇要受尽折磨。

  这十六年来阴谋不断酝酿蠢动,而今他已是其中的一员,不得不动弹!

  “今天我找你们来的目的就在这里,其实应该算只有我的儿子逃出来了,妻子萝兰则下落下明。”菲利浦停顿一下,打开旁边一扇小门。“见见我儿子,‘塞奇。史都华’。”

  汉斯及摩尼睁大了眼睛,自门外走入的少年和沙奇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像同一个人!

  菲利浦领着少年来到两人的眼前。“这是塞奇。”

  “天哪!一模一样!”摩尼的下巴差点就妻掉下来了。“我没见过这么像的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双生子了吗?”

  “是啊!不过我没想到这么像!”

  汉斯自惊讶中清醒,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他的肤色较白,不像沙奇长期在海上生活的金黄色,不过沙奇最近一个月也苍白不少,两人极为相像,只不过眼前的少年身上有着一股沙奇所没有的——警戒?

  “摩尼船长、汉斯伯爵。”塞奇有礼而冰冷的打招呼,神色间流露一股强烈的不信任。

  汉斯和摩尼都感觉到了这少年和沙奇的不同,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极为相似,甚至连左耳的宝石也镶得分毫不差,但是这个少年永远不可能是沙奇!

  塞奇显得相当早熟而且忧郁,从他警戒的眼神和紧抿的嘴唇看来,他必是生活得相当辛苦!辛苦得再也不信任任何人!

  “汉斯,你带塞奇回去和沙奇见面,他们十多年来未罚曾见面,现在是他们相认的时候了,摩尼也一起去吗!塞奇会需要你的教导。”

  汉斯和摩尼立刻了解菲利浦的用意,沙奇天使般的笑容,必能打动塞奇冰冻的心!

  沙奇仍努力的练着他的左手剑,虽然他的右手已稍稍复原,但离使用飞剑仍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但他仍倔强的坚持训练他笨拙的左手。

  这一次他终于射中了!

  “哇!丹恩、卡蜜儿,你们看!我射中了!”沙奇兴奋的叫嚷着!

  丹恩及卡蜜儿微笑的看着沙奇发亮的面孔,同时汉斯和摩尼也进来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摩尼宠爱的看着沙奇。

  “摩尼,你们回来了”!沙奇高兴的自床上跳下来。“看!我射中了!”

  “的确令人高兴,不过我还有更高兴的事告诉你。”摩尼拥抱着沙奇,亲吻他的额头,然后不顾他的抗议把他抱回床上。“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什么人?是伯克吗?”沙奇好奇的问。

  汉斯自门口将塞奇带进来,一瞬间似乎空气冻结在当场,沙奇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是看到一面镜子!

  生平第一次,塞奇不带任何戒心的注视眼前的人,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独的来到这世界上,可是亲眼看到的震撼仍使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沙奇,这是你的哥哥塞奇。”汉斯平静的说着。

  仿佛足足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人同时张开双臂,将对方拥入怀中,无法言语。

  摩尼等人感动的看着这一幕,如此长久的分离,而终于相见的手足,他们之间的流通甚至无须借助言语!

  他们悄悄退了出去,让他们尽情的拥抱,自彼此的怀中找到失去已久的亲情。

  许久之后,塞奇首先清醒,低头审视沙奇红红的眼眶,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我好想念你!”沙奇沙哑的说着。

  “我也是!我以为这一辈子没有再见到你的机会了!可是在心底深处,我一直知道我并不孤独!”塞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些话,可是面对沙奇,他感到安全!

  “我一直知道有你!我们是一体的,缺少了你,我常常感到我的生命不完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哥哥!”沙奇流着泪拥抱塞奇,十六年的朝思暮想,一切终于有了转机!

  两人紧紧的拥抱,塞奇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不知道有了亲人的感觉这么好,十六年来他只见过母亲两次面,每次都是隔着重重的帘幕和卫兵,在那空洞的相处中,他感受到的是那么少,而眼前这个和自己同胞生的手足,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与安全!这正是他渴求已久的,他以生命立誓再也不让它溜走!

  “撒旦”跳上床,好奇的看着小主人,并仔细打量这个和小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它叫‘撒旦’。”沙奇一手搂着“撒旦”的头向塞奇骄傲的介绍,还不住地拭着泪。

  “它是我在很遥远的地方遇到的,它妈妈死了,那时候它才一丁点,我求摩尼让它跟着我,现在它长大了!它不咬人的……呃……我是说没有我的命令它是不会轻易咬人的,它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沙奇微笑的鼓励塞奇摸摸“撒旦”,而“撒旦”则好奇的盯着塞奇,似乎有些好玩。

  塞奇从不曾见过如此庞大的动物。看起来似乎有点凶恶,不过它是沙奇的宠物,他愿意接受它,于是他试探性的神出手摸摸“撒旦”,出人意外的,“撒旦”也亲密的舔舔他的手,塞奇惊奇的看着沙奇。

  沙奇展开一个天使般的笑容,令塞奇更加的惊讶,为什么他从未发现自己的脸笑起来可以像个天使般灿烂?

  第四章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爱琳在震惊之后,立刻接受了另一个侄儿,爱他一如爱沙奇,并且开始唠叨两人一样的瘦小,努力的将两人喂胖,每夫掏空心思准备各种食物,但等到沙奇完全康复之后,两人刻意的打扮成同一个样子,她立刻懊恼的反对,因为她永远分不清楚谁是谁!

  而在那段期间内,摩尼亦将毕生所学一股脑的全教给塞奇,而塞奇的接受能力同样是惊人的快,他仿佛一块海绵,将所有的一切吸收殆尽!

  他们对他的爱是毫无保留的。塞奇起初仍是小心翼翼地,到了后来才发现原来一切就是那么的简单,爱与被爱……

  他每天和沙奇形影不离,沙奇教他法文、西班牙文和盖尔语,甚至教他如何去捉弄别人,而汉斯教他剑术和骑马,沙奇慷慨的将爱马“南十字星”借给他,但不久汉斯便替他找来一匹神骏的黑马。塞奇将它命名为:“奇迹”,就像他十六年来不敢梦想的奇迹一般!他的生活充满感动与欢笑,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永远拥抱住奇迹,但他知道:这一切将使他生命展现另一种风采和神奇!他发现他深深的爱上这一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有爱人的能力!这使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汉斯看着沙奇和塞奇,沙奇已完全复原了,现在正和塞奇比剑,他发现他可以毫无困难的分辨出场中谁是沙奇、谁是塞奇。三个月来他每天教塞奇骑马击剑,可是他未曾对塞奇有任何的遐想,塞奇对他来说像个兄弟、朋友,但是他每次接近沙奇,那异样的感觉就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他早有答案,只是那答案令他无法接受,他仍苦思寻找其中千百种的可能性,而结果都只有一个:爱情……

  沙奇总算见到他的父亲菲利浦。史都华公爵了!他投入菲利浦的怀中,两人紧紧的拥抱,菲利浦张开另一只手臂将塞奇亦拥入怀中,三个人终于真正的相聚在一起!

  菲钊浦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怀中的一对爱子如此健康、俊美,在他们的身上,他可以看到爱妻的影子!经过十六年的等待,他终于让两个孩子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中!

  而且比他所能预期的更加完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自己的情绪,现在还不是他能放心的时候!

  “好了!孩子们,现在坐下来听我说。”菲利浦示意双生子坐下,同时也请汉斯和摩尼坐下。

  “大英帝国已经准备和西班牙开战了,现在我要你们仔细的听我说,塞奇和沙奇,我需要你们立刻出发去寻找你们的母亲。”

  “真的?”塞奇和沙奇同时兴奋的说。

  “没错!塞奇和摩尼一同出海到西班牙及法国找寻,沙奇和汉斯同吉普赛人在英格兰各处寻访,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你们的母亲。”菲利浦看着他心爱的两个孩子,分别交给他们两个徽章,“这是你们母亲的信物,她叫萝兰。玛格丽特。史都华;不论是谁先找到她,我要你们最晚半年内必须回来,听懂了吗?”

  孩子们同时点点头,之后他们仔细的商讨一切未来的行程和方向,临行前,菲利浦再度拥抱并亲吻他的爱子。“我要你们牢牢记住,不论你们身在何方,你们都不能忘记自己是大英帝国史都华家族的继承人,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稍后,在书房中。

  “你希望带塞奇走?让沙奇到海上旅行?”菲利浦注视着眼前英挺的青年,他是看着汉斯长大的,对汉斯的心思十分了解。

  “嗯。”

  “什么理由?”

  “我……”汉斯困难的想着,表情苦涩,他该如何告诉自己亦师亦友,敬若慈父的菲利浦,自己对他的儿子有非份之想?“他……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可是我认为沙奇已熟悉海上的生活,而塞奇却未曾出过海,我希望他去磨练磨练,这对他比较好,他和沙奇的立足点应该是平等的。”

  “立足点平等?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我的继承人不一定是长子,更何况他们是双生子,谁较强,谁就能继承史都华家族。”菲利浦以平常的口吻,淡淡的说着,双眼绽出睿智的光芒。

  汉斯心中浮起一丝绝望,原本就不该有的期望已成了空!谁会让女儿继承家族?更何况是史都华如此庞大的家族!

  “我明白了。”

  汉斯带着黯然的神情离去,他那阴郁的神情并未逃出菲利浦的眼中,菲利浦看着他关上门,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这会是个很好的计划!或许将比他所预测的更好!

  “我会非常想念你的,塞奇。”沙奇怀着离愁注视着他的哥哥。

  “我也会,不过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塞奇拥抱他的兄弟,并亲吻他的额头,他的动作仍有些笨拙,这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对他来说仍有些陌生,但他努力的不让自己再度退缩。

  “海上很好玩,而且水手们都会照顾你,可是你还是要答应我一定要安全回来,等你回来我就教你如何掷短剑。”沙奇拥抱着自己的兄长,浓浓的离愁使他有些哽咽,他是那么地爱他,仿佛这一生一世他们都不曾分开过似的。

  “放心!我一定会安全的回来!”塞奇保证的说着,凝视着沙奇有些雾气的双眼。

  他们再度紧紧的拥抱,感受到彼此的心跳,知道不论对方在什么地方,彼此的心中都永远彼此挂念!

  “两个人同时出现?”

  “是……是的。”哈瑞紧张的望着眼前阴冷的人。“一个和摩尼上船,另一个则和汉斯伯爵在一起。”

  “哪一个是我们要找的?”

  “不……不知道……”

  “不知道!”他忿怒的大吼!“你竟敢告诉我你不知道?”

  哈瑞慌乱的下跪。“大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你这只笨猪!豹子呢?豹子跟着谁?”

  “没……没看到豹子……”

  “混帐!还不快去查清楚?”

  “是!大人!我马上去!”哈瑞如蒙大赦的退下。

  他阴冷的脸上浮起阵阵忿怒的青筋,紧握酒杯的手暴怒地用力……

  “菲利浦!你竟敢愚弄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然后酒杯应声而碎,腥红的酒液溅满桌上……

  脱下昂贵的丝衬衫换上吉普赛舞者的衣服,汉斯和丹恩轻而易举的化身为吉普赛引人注目的耀眼男子。据说汉斯的祖父。赛顿年轻时放浪不羁几乎被逐出家门,而他毫不在意的过着流浪的生活,然后遇上了美艳的吉普赛女郎,两人相恋生下汉斯的父亲,而女郎却难产而亡!宾将汉斯的父亲送回家门后便离开了繁华的宫廷,独自隐居再也不问世事,不久便失去了踪影。这一直是宫廷中半公开的秘密,但谁也没勇气查明真相;而丹恩的母亲便是吉普赛人,谁都知道丹恩是私生子,拥有一半的吉普赛血统,所以他们巧扮吉普赛人早已习以为常,再自然不过了!

  倒是沙奇,他千变万化令人目不暇给,一会儿是黑皮肤的小黑奴,一会儿是吉普赛驯豹的少年,有时更不知从哪弄来的巫师服,贴上白胡子,在黑暗中有板有眼的替人算命;还有一次汉斯发现了一个滑稽的胖小丑在场中逗人开心,他正奇怪是什么时候加入的人,定眼看去才发现原来是沙奇,而他身旁长毛的大笨狗居然是“撒旦”,为了这件事汉斯取笑了沙奇好久,直到沙奇威胁要割断他的喉咙他才好不容易的住口!

  而今天……今天……天哪!

  “你们看!不错吧!”卡蜜儿得意洋洋的将尴尬不已的沙奇推出帐棚,呈现在众人眼前,令所有的人全都目瞪口呆、无法呼吸!

  汉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沙奇穿着一袭大红色吉普赛女郎的衣服,式样保守,颜色庸俗,可是穿在他身上竟出人意料的令人心跳加速,该死的好看极了!

  他披着乌黑的长发,须角别上一朵大红花,紫罗兰泛着碧绿色盈光的眸子眼波流转,七分羞涩,三分妩媚,红艳欲滴的樱唇微启,被阳光照得金黄的肌肤显得无比的光滑细致,而他的腰……天哪!那是怎么弄的?他的腰比一般女孩还细,似乎不盈一握,显得那样修长而细致!

  汉斯停住了呼吸,深怕稍稍用力一呼吸,眼前的人儿便会立刻破碎消失不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沙奇,为什么那样庸俗而保守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如此该死的引人注目?

  而该死的具有莫名的吸引力?令他几乎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沙奇咳嗽两声引起他们的注意,汉斯发现沙奇的脸蓦然升起两朵红云,看上去更加娇羞,不胜迷人。

  “呃……我想我的打扮不太好……我立刻去把它换掉。”沙奇尴尬的想立刻躲起来,这些人是怎么了?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尤其是汉斯,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好像自己是什么怪物!

  “等一下!”汉斯如大梦初醒般,立刻拉住沙奇的手臂。“这样很好!不要换掉!”

  “可是你们好像……呃……不太赞成。”沙奇嗫嚅的低下头。

  “那是因为太好看,我们一时愣住了。”

  “真的?”沙奇抬头望着汉斯,仍有些犹豫。

  他再度屏住气息,他不是没靠近过沙奇,只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似乎从未如此令人心动!他努力按捺住拥他入怀的冲动,拼命提醒自己,他是个男孩!可是他看起来……这么美!美得令人心疼!

  “咳……”这次轮到丹恩咳嗽了。“沙奇,你这样很好,呃……汉斯,你可以放开他了吧?”

  他这才惊觉自己正像个未经人事的男孩般痴痴的望着沙奇,他如烫着一般立刻松手,转身回到火堆前坐下,不敢再看沙奇一眼,心却不停蠢动着,令他几乎疯狂……

  沙奇眨眨眼睛,奇怪的望着汉斯,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那一刹那间他好像脸红了?

  脸红?汉斯?他那样突然丢下自己跑掉和自己的打扮有关吗?

  沙奇缓缓展开一抹微笑,这太好玩了!

  沙奇沉洒于自己恶作剧的念头中,微笑点燃了他的脸庞,自己仍丝毫不觉对其他人的影响。

  汉斯奇怪怎么突然大家都不说话在了,他缓缓转头,看到所有的人都张着嘴看着沙奇,而沙奇……汉斯也睁大了眼睛,沙奇正展开一抹令人甘心为他而死的灿然微笑……

  接下来的一整天,汉斯都心神不宁的四处追寻沙奇的身影,看他用不可思议的魔力掳获城堡中所有男人的心。沙奇演技之好使汉斯几度想掐断他那美丽而细致的脖子!他不断向在场的男士大送飞吻,而且媚眼横生。当他竟然允许一位英俊的军官亲吻他的手时,汉斯真恨不得一拳打烂那军官优美而英俊的脸,然后把沙奇绑架到他的帐棚中一辈子不准他出来!

  这念头使汉斯几乎不能自持,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沙奇竟有了如此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他必须握紧双手,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使自己不至于失态!

  沙奇拿起璧琴轻巧的坐在篷车上,逗弄几根弦,场中立刻安静下来,他开始温柔的唱起歌来,歌声轻柔而略带忧伤,仿佛整个人都溶入了歌声当中,使场中所有的人都屏息的注视他,倾听他的歌声。

  微凉的风轻轻撩起他乌黑的长发和裙,沐浴在早春的阳光中,使他看起来更加的令人迷醉。悠扬的歌声撼动了每个人的心弦,汉斯听出那是一首西班牙情歌,时常流传在水手们的口中,但沙奇唱出来,却十分的优雅动听,还平添了一股哀伤。

  沙奇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没看到汉斯温柔的眼神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不停的唱着,最后轻拨几个音符做为结束,他优雅的跳下篷车屈膝行礼。

  经过了短暂的肃穆,金币如雨点般的落下;如雷的掌声使人振奋,沙奇没想到如此的成功,他兴奋的微笑接受喝彩。

  汉斯远远的站着,看到沙奇优雅的体态,他不敢走过去,怕泄露自己心中的秘密,但他是如此的为他感到骄傲!汉斯看到先前那名军官走到沙奇的眼前,不知对沙奇说了什么使沙奇笑靥如花!他感到仇怒,这已不是他可以忍受的了!他大步往他们的方向走去,却发现沙奇正朝他飞奔而来。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汉斯怒气冲天的问。

  “没什么,他问我愿不愿意成为他的情人。”沙奇好玩的注视汉斯的怒容。

  “那你怎么说?你这个小恶魔!我警告你……”

  汉斯还来不及说完便被沙奇踞起脚尖温柔的吻住了下面的话,他根本还没有机会反应,沙奇已灵巧的退开,顽皮地眨眨眼睛。

  “我告诉他,你才是我的情人!”沙奇轻轻在他身边说了话。然后退后一步,脸上闪耀着恶作剧的光芒:“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时候真好看!”

  他顿时怔住,看着沙奇那令人又爱又恨的脸庞,他又好气又好笑!“你……”

  狂野的吉普赛之音猛然响起,他下面的话全被打断了,转眼间已被一个红色的影子拉入场中。

  他一直以为沙奇不会跳舞,因为沙奇从来不跳舞,现在他发觉他真是错得离谱!沙奇不但在跳舞,而且是个极佳的舞者!

  他的身躯柔若无骨可以弯曲到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随着音乐,他仿若一片红云,更像一团火焰,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光彩夺目。

  两个人的舞蹈配合得天衣无缝,表情兴奋而狂野,似乎正在跳一场永不后悔的恋舞……他全然迷在那如梦似幻的气氛之中,狂野的乐章,热烈的气氛和眼前根本不真实的影子,那是天使?抑或是恶魔?

  红似烈焰,仿佛魅惑着他纵身其中,令他全然不知所措!

  在外人的眼中,他们是一对绝佳的舞者,更是一对热恋中的恋人,只要看他们互相凝视的眼光便可以确定这一点,但他们自己的心中,却有着无限的迷惑。

  汉斯不想放沙奇下来,他身轻如燕,就算这样举着他,一辈子也不会觉得累。可是他不得不放他下来,低头凝视沙奇因劲舞而嫣红的脸,精灵般的眸子闪耀出不可思议的光芒,他无法克制的低下头,可是沙奇动作比他更快,他迅速在汉斯的额上印下一吻,然后转身飞奔而去。

  群众发出叹息的声音,纷纷散去,但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心中只有沙奇轻灵狂野的身影……

  回到营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沙奇,隐隐约约之间,他们彼此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必须阻止!

  “沙奇到哪里去了?”汉斯拦住正在准备晚餐的卡蜜儿问道。

  “他说他要到溪边去。”卡蜜儿奇怪的望着汉斯焦急的脸。“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汉斯放开卡蜜儿立刻往溪边大步走去。

  “他怎么了?”卡蜜儿不解的望着汉斯的背影。

  “只是思念罢了。”丹恩苦笑着回答。

  “思念?”卡蜜儿更加不解。

  “就像我思念你一样,亲爱的!”

  卡蜜儿一震,望着丹恩苦笑的脸,两人心中似乎都清楚知道,这并不是一句戏语……

  汉斯大步走到溪边,看到沙奇已换回衣服,踩在小溪中掬起水泼在脸上,水珠细细碎碎的溅在衣服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形成无数闪着金点的光芒。在沙奇的周围形成一轮柔和的光圈,隐隐约约,汉斯似乎看到在沙奇的背上真有着一双天使的翅膀。

  “嗨!汉斯。”沙奇发现汉斯后,漫不经心的打着招呼,然后慢条斯理的走上岸。

  “你知道一个人在溪边很危险吗?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怒气冲天的责问着,他知道他没有发脾气的理由,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只要一见到沙奇,他心中就升起一股强烈的感情,强烈得足以令他害怕,他不得不用忿怒来掩饰自己的情感。

  蓦然一道银光一闪,一柄短剑自汉斯头顶没入身后的树干中,只留下柄在外面。

  “那遇到我的人就真的很危险了。”沙奇依旧慢条斯理的说着,边穿上靴子,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这个小恶魔!”他几乎把持不了自己,用力将沙奇拉起来,凝视沙奇的眸子。

  沙奇有些讶异,他的表情不太对劲,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在压抑些……

  他来不及想,因为汉斯的吻已重重的落在他的唇上,那么用力却又那么温柔,使他有些心慌……

  汉斯感到更加痛苦,原来一个处罚的吻,却使自己落入炼狱之中,他想要索求更多——更多——天哪!

  他蓦然推开沙奇,苦恼的注视着他,他的唇因他的吻而略微红肿,显得无比的诱人……

  沙奇那迷蒙而略为晕眩的眼让他觉得自己污秽不堪!他懊恼地耙耙头发,一头栽进冰凉的溪水之中。

  沙奇望着水中的他,久久才转身离去,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必说。

  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一条高大的身影迅速的出现,自树干中拔出没入树干的短剑,然后更迅速的没入黑暗之中。

  自从那次之后,沙奇便时常穿着女装扮起吉普赛的热情少女,当他穿着女装总是美得令人屏息,忘了呼吸,而且在举手投足,举目流盼之际越来越显出他的娇柔可爱。他的仰慕者多得无可计数,但是一旦他恢复男装,他又是那个天使般的少年,丝毫没有女儿之态。汉斯常觉得沙奇千变万化,令人目不暇给,而且最严重的是,不论他是何种装扮,总是能引起自己内心深处最痛楚的渴望!

  几个月过去,他们跑遍了全英格兰绝大多数的城堡,大家都发觉沙奇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常一个人默默的望着火光发呆,唱的歌也越来越沉重哀伤,他似乎失去他的往日的笑容!他做什么事都不起劲,经常一个人郁郁寡欢的躲在帐篷中不肯出来,而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沙奇,你一定要吃点东西。”汉斯在沙奇的身边坐下来,端起沙奇动都没动过的晚餐。

  “我不饿。”他闷闷的回答,眼睛仍瞪着火焰。

  “沙奇!”汉斯强迫沙奇看着他的眼睛,“你把你自己饿死了,永远也找不到你母亲!也许摩尼和塞奇已经找到她了,可是等他们回来,你早就饿死了!”

  “真的?”沙奇的眼睛闪出汉斯许久不见的光采。“你是说他们可能已经找到她了?”

  “很有可能,不过你得先吃东西才会知道。”汉斯拿起面包,“张开嘴。”他命令。

  沙奇乖乖的张开嘴,塞了一口面包,才刚咽下立刻又开口:“塞奇他们真的会找到她吗?”

  “我说过很有可能,就像我们也很有可能在下一个城堡找到她一样,现在乖乖的吃东西,不要说话。”

  沙奇张开嘴还想再问,立刻被汉斯塞了一嘴的食物,他也没机会再问,因为只要他一开口,汉斯立刻就把食物送进他的嘴里。

  天知道他先当他是毒蛇猛兽似的远远逃开!这大概是一个星期以来汉斯和他最接近的时刻了。汉斯并没有错过沙奇眼中闪过的光芒,每当沙奇思考或生气时,那紫罗兰色镶着碧绿的眸子便会转变为深蓝,然后亮出醉人的墨绿晶点,这种光芒汉斯太熟悉了!

  ——当沙奇打鬼主意时便会出现的色彩。

  “沙奇。史都华!”汉斯用警告的口吻打量着沙奇。

  “没什么!真的!”沙奇用异常愉快的口气说着,几乎太愉快了!“我饿了!非常非常的饿!”沙奇抢过汉斯手中的盘子大口大口的吃着,不时露出快乐的笑容。

  汉斯不信任的打量着沙奇,但沙奇完全不予理会,只是愉快的埋头大吃。

  菲利浦凝视表情悲愤的史帝夫,即使在知道事实真相的数年后,每每提起往事,史帝夫仍无法稍稍平息心中的怒火,童年不褪的梦靥造成他天性中阴郁的本质,那是一种连玩世不恭的态度都遮不了的天性!

  “我猜你的答案和我一样?”

  “没错,根据我详细研究过我父亲遗留下来的东西,我知道在哪时。”史帝夫闷闷的回答,若不是为了那该死的东西,他绝不至于家破人亡!而今他终于知道东西藏在何处了!“是在兰斯开郡对吧?”菲利浦平静的看着他,史帝夫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学生,就像他另一个孩子一般,看着他被仇恨所吞噬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而他却无能为力,因为即使换了他,他也不会有另一种表现一样!

  “他们绝对想不到它会在我父亲北方的产业上,而且由一个神父保管,我会去毁了它。”史帝夫的眼神充满憎恨,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它的!”

  “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史帝夫。”菲利浦用他一贯冷静的语气告诉他:“把它带回来,我们要让‘他’认罪才行。”

  史帝夫沉默的看着菲利浦,他总是那么超然而冷静,最令人生气的就是:他说的总是对的!“好吧!我会把它安全的带回来。”

  “对于首脑,我已有了线索了,再过不久,一切都可以真相大白,到时候我会请求女王恢复你的头衔,你的产业由我保管得够久了,也该归还主人。”

  “我不在乎这些。”他平静地说道,然后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那——夫人呢?”

  菲利浦的神情有片刻出现温柔,但立刻被他平静的口吻所掩饰,这一切并未逃过史帝夫锐利的双眼,他小心的开口:“她,安全了吗?”

  “应该是的,我已派人通知塞奇和摩尼,他们很快就会回来,而我需要你去找沙奇和汉斯。”

  “我知道了,我立刻出发。”史帝夫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去,但在门口犹豫一会儿,他回头问:“我需要带他们回来吗?或者在找他们之时就前往兰斯开?”

  “我希望你带他们回来。”

  “有汉斯和丹恩保护沙奇应该够了。”他急着前往兰斯开郡找出证物,已无心担任保姆了。

  “我知道。”菲利浦轻叹口气,忧虑在心中浮起。“我们里面出了奸细,我对沙奇非常不放心。”忧虑沙奇和汉斯或者忧虑沙奇的安全,这两者之间到底哪一种叫人最放心不下,其实菲利浦自己也不了解。

  史蒂夫理解的点点头,正要出去却想起一个有趣的问题:“公爵,你是如何猜到东西在兰斯开郡的?”

  菲利浦短暂的浮出带有一抹哀伤的微笑。“史蒂夫,你父亲和我是好友,他曾骄傲的向我提起过,而且沙奇身上的刺青就是一幅最好的地图。”

  “那你何不去找?”

  “因为那是你的权利。”他平静的告诉他。

  城堡欢乐的气氛持续着,沙奇整夜都感到有人盯着自己,他四下搜寻,终于在城堡的窗上看到那双眸子的主人。

  那是一双紫罗兰的眸子,和一头如云的红褐色秀发!

  母亲!

  沙奇心中一震,那城堡中的人是母亲!不仅仅由于她的外型和父亲给他们的画像极为相似,更因为她眸中温暖的光芒!那必定是她的母亲。

  贵妇人微笑着缓缓掷下一条手绢,正好落在沙奇的膝上,沙奇含泪抬头,喉咙激动的紧绷,他拾起手绢藏好,再抬头时那贵妇己消失无踪了!

  第五章沙奇匆匆忙忙唱完最后一首歌,立刻转身奔回自己的帐棚,不理会众人讶异的眼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母亲!他必须立刻去找她。

  原本就打算今晚要自己进城堡去探查,如今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进城堡去!

  汉斯自眼角瞥见沙奇匆匆离去,直觉叫他立刻追上去,可是他却压抑住自己追上去的想法!他必须克制自己,天知道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但他不能再冒这种险!

  “别去!天使!”马婆婆忧心的看着沙奇换上黑色的夜行衣。“让丹恩去吧!”

  “不!”他坚决的说着:“城堡中的人一定是我母亲!我一定要自己去找她,救她出来!”

  沙奇将长剑挂在腰侧,又拿起数把银色的短剑插进黑长靴中,准备就绪,将“撒旦”

  用绳子牢牢的绑在帐棚中;带着“撒旦”太引人注目,这次他不能冒险!

  “婆婆,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天使……”

  “婆婆,你一定要答应我,别让他们追上我!”沙奇诚恳的看着婆婆。

  马婆婆无奈的点点头,该来的总是无法阻挡的!

  “你千万要小心!”

  沙奇肯定的点点头,转身走出帐棚,朝黑暗中奔去。

  “撒旦”不安的低鸣着,马婆婆无奈的注视着它的碧绿的豹眼。“你也放心,不是吗?可是命运的安排是我们永远无法抗拒的!”

  马婆婆幽幽的叹口气,凝视沙奇往黑暗奔去,或许这是命运之神手笔下另一个契机吧!

  沙奇来到丹恩与汉斯的帐棚外,拉下脸上的蒙面罩,只露出眼睛和嘴唇,他仔细的打量四周,然后看到丹恩穿着普通守卫衣服出现。

  他悄悄来到丹恩的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木棒,朝丹恩的后脑一击。丹恩闷哼一声立刻倒地,沙奇仔细的探探丹恩的后脑,肿了一个包包,不过他的手劲不重,应该很快就会醒来。沙奇将丹恩拖到他的帐棚中,小心的用绳子绑紧地。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回来再向你赔罪!”沙奇歉疚的说着,然后擦身进入黑暗中。

  罗连侯爵把玩着手中打造精致的银色小短剑,想着小短剑的主人,他一直知道他在哪里,可是他也一直没有去执行他的任务。

  炉中的火焰嘟嘟啪啪的响着,不时闪出一、两点微细的火星,就像那时罗连见另一个人的情景,罗连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一直没有行动,他们不信任他早已不是一件会令人意外的事了,令人意外的是罗连对沙奇莫名其妙的保护之心!

  “你为什么不动手?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触怒了他吗?”那人阴森森的背对罗连,冷冰冰的语气使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罗连只是无动于衷的坐着。

  “告诉我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因为他太重要,重要到非死不可!”

  “他有什么重要的?”

  “罗连。格兰特侯爵!你问得太多了。”那人阴森地警告着。

  “是吗?既然如此就找个不问话的人——如果我没先杀了他的话!”罗连冷笑着说,他知道他们虽不信任他,却也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你别忘了谁给了你这一切!”那人咬牙切齿的面对罗连,指指罗连身上的华服,及四周的华丽布置。

  “你也别忘了,我根本不在乎这一切。”罗连冷笑着看着他,自从六年前自孤儿院踏入豪华的侯爵府,他不过是从那个地狱换到另一个更凄惨的地狱罢了!

  “你……”那人额头暴起青筋,神情狰狞已极,仿佛野兽面对它的敌人一般地咬牙切齿!

  “你可以不说,后果由你自己负责。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这就是我的方式,你可以选择。”

  那人狠狠的瞪视罗连,罗连脸上毫不在乎的神情说明他的决心,而眼中冰冷酷寒的神色毫不退却的回瞪他,将他的恨意掷回他自己的脸上。

  他很了解罗连,这个人忿怒的时候可以非常的残酷——非常非常的残酷!他不怕他,但他也不想激怒他,尤其现在他们非常的需要他。

  “他是菲利浦。史都华的孩子。”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平静的说道,仿佛这便是个杀人的绝佳理由。

  罗连表面上维持不变的表情,但心中却暗暗心惊,菲利浦。史都华公爵是宫廷中少数值得赞赏的人之一,更是他十分欣赏的人,即使他们从来不是朋友。“那何必杀他,捉住他用来威胁他不是更好?”

  “不!我说过他太重要!重要到不能留着!你必须除掉他!”

  “为什么?”

  “罗连!”那人已渐渐不耐烦!

  “告诉我为什么。”罗连收起毫不在乎的神态专注的盯着他。

  那人望着罗连,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十六年前平克那雷家族灭门这件事你知道吧?”

  罗连点点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菲利浦和他的妻子及一对双生子也在场,我们带走了他的妻子及双生子之一,但是另一个逃走了。”

  “那一个当然就是现在的沙奇,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因为他被平克雷公爵救了,那个老家伙在事前得到风声,预先把所有的财富藏在一个地方,你知道那有多少吗?”那人贪婪的冷笑一声。“足以买下大半个英格兰!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些足以致我们于死地的证据,他把这些东西的藏匿地点刺在那孩子的背上!还有最重要的‘太阳神之怒’,‘他’要它!”

  罗连倒吸一口气!那孩子身上的刺字的确足以造成他的死亡,那些人是宁可放弃那些财富也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他必须死!在秘密公诸于世之前杀死他!”

  “宁可放弃那些财富吗?”罗连冷笑着看着对方眼中渐生的贪婪。

  “当然不!把刺字告诉我,我会去找出那些东西。”

  “然后独吞它?”

  “不!”那人有些惊慌的看着罗连。“我会把它交给他!”

  “哦?”罗连轻蔑的语气充满了对他的轻视与不屑。

  “或许你也想要那些财富,侯爵。”那人冷冷的说着。

  “那是当然的!”罗连微笑的回答:“难道你不是吗?约翰主教?”

  “你……”那人脸色大变,咬牙切齿的盯着他。“希望神与你同在,亲爱的侯爵!”

  主教怒气冲天的走出房间,罗连冷冷的看着他的教袍因怒气而翻飞的下摆,他永远无法了解,一个献身于上帝的虔诚青年何以变成如今供奉撒旦的嗜血教徒?

  罗连望着手中的短剑缓缓回过神来。他知道短剑的主人很快就会来到,但心中却没有任何的不安,他不想伤害他也绝不会伤害他,但如何保护他才是最重要的,而同时他会证实他心中的怀疑!

  约翰主教说菲利浦的妻子与第一个孩子在他们的手中,他很怀疑这一点,如果他们手中仍握有牵制菲利浦的王牌,那么他们会要求生擒沙奇,而不会冒失去那笔财富的危险!

  也或许他们的王牌已经失去,而他们害怕菲利浦的报复,所以宁可杀死孩子,让菲利浦永远没有找到证据的一日!

  外面的音乐声越来越热烈,他很快就会到了,而现在他必须去迎接他!

  沙奇悄悄的进入城堡,很庆幸外面的表演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使城堡的守卫非常稀松,他可以轻易的进入城堡中,但是偌大的城堡,他该从何处找起?

  一条长不见底的阶梯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一定是通往城堡最深处的通道!

  沙奇悄悄爬上阶梯,兴奋的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往前跑的冲动!他极力的维持最轻巧的脚步,终于来到阶梯的尽头,这一段路似乎耗尽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马上可以见到母亲了!沙奇兴奋得顿时忘了自己应该轻巧的脚步!

  “谁?谁在那里?”守卫大喊着。

  他吓了一大跳,立刻隐身到黑暗中,尽头的房门口站着两名武装的守卫,神情紧张的四下张望,沙奇拼命的祈祷他们不会看到他!可惜事与愿违,他们正向他的方向走来!

  沙奇紧张得冷汗直冒,突然一只大手掩住了他的嘴,令沙奇惊跳起来!

  “嘘!”来人低声的警告,“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的!”

  沙奇眨眨眼睛,在黑暗中只看到来人金色发光的头发,掩住他唇瓣的手修长漂亮得像女人的手,却有着男性的骨架,温柔而坚定的捂着他。

  “原来是侯爵的猫!”原先的守卫笑着说,令沙奇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发现他!

  “我不会大叫的!你可以放开我了。”沙奇低声的告诉对方。

  黑暗中似乎听到对方轻笑的声音,他放开手,拉着沙奇:“跟我来!”

  沙奇盲目的跟着对方,他的脚步又快又大却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个人定是个贼!沙奇心想,但他为何要救自己?他又打算带自己去哪里?

  黑漆漆的阶梯使沙奇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他踉跄一下,对方立刻扶着他,动作快速得似乎早就知道沙奇会跌倒似的!“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沙奇压低声音急促的问。

  “到你要找的地方。”

  来人昕出沙奇口气中的急促,放慢脚步回答,轻轻的牵着沙奇在城堡中到处走。

  “可是我……”沙奇语声未毕,便被推进了一个小房间,来人轻声关上房门。“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对方点燃烛光,房间立刻亮了起来,闪出不可思议的光采,令沙奇眼睛蓦然大睁!

  这房间是个藏宝库!摩尼所说的海盗宝藏恐怕也仅此而已吧!

  “喜欢吗?”来人看沙奇讶异大睁的眼睛轻笑着问。沙奇蓦然回头,眼睛睁得更大了!是那希腊神话般的男子!尊贵有如月神的男子!沙奇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天使,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呢?”罗连微笑着将沙奇头上的面罩拿掉,揉揉沙奇的头发,“金发?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是黑发?”

  “我……”沙奇猛眨眼睛,才想起他太急着出来,连头发都忘了照马婆婆的方法染色,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脑海中,他只是不停的盯着眼前的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中所见!这个男人的微笑使他俊美得不可思议!几乎像个——像个恶魔!非常英俊的恶魔!

  他努力思索着,似乎在不久之前也见过这样一个人,在……伦敦市郊……他们是见过面?沙奇一震,这个人是宫廷中的人!

  沙奇再次眨眨眼,丝毫不觉自己可爱的模样,他仰着头不解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罗连怜爱的揉揉沙奇的卷发,这个可爱的天使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魅力!越是不明白越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因为我喜欢你,不希望见到可爱的天使落难,这样可以吗?”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不喜欢吗?”罗连指指四周的宝物。“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你喜欢哪一件?”他自顾的说着,取出各种珠宝。“镶着各色珠宝的宝剑?国王的皇冠?皇后的手杖,或是纯金的雕像?”

  沙奇头摇得都快昏了!“我什么都不要!”

  “为什么?这不是你来的目的吗?”罗连取出一条极为精致的项链,项链中央镶着一颗偌大的蓝绿色宝石,四周是闪亮的钻石,被为华丽尊贵而且脱俗!

  “戴上它,这条项链的颜色和你的眸子一模一样,应该属于你!”罗连温柔的扳过沙奇的身子。

  “不!我不能要,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带走它!”沙奇抗议着,但罗连坚定的替他戴上项链。

  “现在它已经是你的东西了。”

  “可是我不……”沙奇手伸到背后试图解下项链。

  “不要拒绝可以吗?就算暂时保管它好了!”罗连温柔的阻止他,低哑的声音和柔和的眼神似乎催眠了沙奇,他顿时不知所措的放下手,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吧!我们离开这里。”罗连微笑着拉着沙奇离开房间,注意到沙奇没有任何的迟疑,或回头流连不舍,他在心中赞赏着点头,这不是一个可以用金钱或财富收买的孩子!沙奇跟着罗连绕过堡中的各个角落,没遇上任何卫兵,讶异罗连对堡中的情况如此清楚,他一定是下了一番功夫调查这里!一个尊贵的贵族大盗!

  他听摩尼说过,贵族中有很多人为了追求剌激而做出很多危险的事,有些人喜欢追求别人的妻子纳为自己的秘密情妇,有些人则喜欢找人决头,眼前的这一个显然喜欢偷取别人的东西!

  他们来到一个偌大的房间,华丽的布置使沙奇讶异不已!这间屋子的主人想必品味不凡!雪白与玫瑰红的搭配使房间极为高雅尊贵,完全没有- 般冰冷的感觉,反而十分舒适温暖,这一定是堡主的卧房!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吧!万一你被堡主发现就糟了!”沙奇着急的低语,拉着罗连往外走。

  罗连轻易的把沙奇推进屋内,关上房门,他的天使善良纯洁得令人心疼!他唯一应该担心的是他自己!他微微一笑。“别担心,这是主人的卧房,不会有人来的!我很安全,倒是你,你为什么不担心你自己?”他有趣的望着沙奇。

  “我可以保护自己!”沙奇拍拍腰际的长剑,自信的说道。

  罗连轻笑着走到酒柜倒了两杯酒,交给沙奇一杯。“喝杯酒吧!武士!不会有事的,我可以保证。”

  “保证?”沙奇嗤之以鼻,酒洒出了大半杯。“我不知道你的保证到底有什么用?

  尤其是对一个进堡主房间偷东西的贼来说。“他小心翼翼地啜完剩下的酒。

  “偷东西?”罗连啼笑皆非的看着沙奇。“你是怎么确定我是个贼的?”

  沙奇指指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这就是证据!”

  罗连又替沙奇倒了酒,几乎是不着痕迹的:“可是它在你的身上啊!”

  “你不是叫我暂时替你戴着吗?你偷了它!”沙奇理所当然的指控,又喝了口酒,“不过你已经得到它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大笑着看着沙奇,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可爱天真的天使!他根本不认为那项链是送他给他的!却坚持要为一个陌生人担心,“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你是某个为追求刺激而成为窃贼的贵族!我在伦敦郊外见过你。”沙奇有些气愤而不耐烦的说着!“你到底要不要走呢?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我是罗连。格兰特。”

  “好!我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罗连有些讶异的看着沙奇,显然他对宫廷是毫无所知的!这也解释了他没有被污染的理由。“你知道这城堡的主人是谁吧?”

  “是希尔伯爵!你到底走不走?”

  “那你当然也会知道这是格兰特侯爵送给他的。”

  “原本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我们……”沙奇一怔望着罗连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就是罗连。格兰特侯爵。”

  沙奇心中有股被欺骗的感觉,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原来自己替他担心了老半天都是多余的!他根本就是这城堡的原主!他捉弄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我很抱歉闯入你的城堡。”沙奇没好气的说着,放下手中的杯子。

  “告辞了!”

  沙奇往门口走去,一、二,罗连在心中默数,沙奇一个踉跄,立刻回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信,他被下药了!然后眼前逐渐模糊,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汉斯……罗连轻笑着,上前抱起沙奇,出奇的轻,他连三都还没数到呢!这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天使躺下了!他轻柔的望着眼前沉睡的人儿,那些药量足够他睡一整天了!他可以放心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

  他轻抚沙奇玫瑰的脸颊,一个念头在心中慢慢成形,然后他伸手,开始解开沙奇胸前的衣服……

  第六章“该死!他居然一个人溜进城堡!”汉斯忿怒的在帐棚中来回踱步。

  “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丹恩苦着脸揉着自己的后脑,沙奇那一下还真打得不轻!

  “不是你的错!那个小恶魔!等他回来我非——”汉斯气得咬牙切齿,那个该死的小东西!他就是有本事让自己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不要着急,我想他很快就回来了。”塔都面有忧色的劝着汉斯,其实自己的心中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沙奇那么单纯,如果遇上什么事……

  “不行!我要去找他!”汉斯大步向外走去。

  “不行!”达利急急挡住汉斯。“太危险了!现在城堡中的守卫都已经回去了,如果有事不会这么安静的,他一定还没被发现,如此会害了他!”

  “可是我不放心!万一沙奇出了什么事……”

  “坐下吧!年轻人,天使会没事的。”马婆婆凝视着火光,眼中有股抵不住的忧伤。

  “他明天就会回来了,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汉斯望着马婆婆神伤的侧面,直觉的相信她的话。早先他急忙冲回营地,发觉沙奇偷偷进堡时,每个人都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有马婆婆,她一直凝视着火光,似乎自火光中看到什么似的,她的话轻易的安抚了每个人。

  汉斯依言坐下,脑海中却不断响起马婆婆预言似的话语:“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罗连停下画笔,凝视着躺在他床上的人儿,睡梦中的她显得无比的安详而脆弱,使人有拥她入怀,替她挡去一切困难和危险的欲望!

  雪白的床单和被子轻轻掩住她曲线玲珑的身体,只露出她圆润的肩,和修长的玉腿,玫瑰花瓣轻轻飘在如凝脂般的肌肤上,出奇的艳红,她是上帝的心血结晶吧!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成为战火中的供品。

  刺在她背上的字如此清晰而残酷的勾勒出她的命运!或许她是太阳神之怒!因为得不到她而引起的怒火将她放逐人间,使她无奈的接受她的命运!

  罗连凝视已画好的数张画,完美无缺的将她的各个角度表现在画布上:她微启的朱唇,长而翘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的阴影,圆润的肩,修长的腿,和她无瑕的肌肤——和在曲线完美的背上留下几个鲜红龙飞凤舞的字体——太阳神之怒!

  他已画了一整晚了,眼前的这一张是全部的她,他从来不曾画过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替宫廷中的妇人作画总是草划一、两个钟头便结束,他痛恨自己必须为那些虚假的人们作画!她们的心和她们的外表一样虚假!

  但他似乎可以永远的凝视眼前的人儿,永远为她作画而不会感到厌倦。尽管她背上以鲜血刺成的字是那么的醒目却仍无损她的完美!反而更增添几许的神秘色彩,使她纯洁的身体染上一种血腥的气息!这是上帝的安排!她天使般的身躯上却有着恶魔的烙印!

  罗连用血红的颜料,在画布上画出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后,天色已微晓,早晨的微风撩起了她的秀发,使她叹息着微笑!

  她在作梦!罗连轻笑着坐在床畔,温柔的拨开她脸上的发丝,他从来未曾对任何女人动过心,但眼前的小女人却撩动他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温柔!不论任何的代价也不能换取他对这个天使的爱!

  爱?除了萝兰,他不曾对任何人产生过爱的感觉,他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的感觉!但幸运之神总会公平的待他- 次,让他找到生命中值得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他拿起床头躺着的徽章,不必比较他也知道这和萝兰留给他的徽章是一模一样的!

  她是萝兰的女儿!或许他在心中早已明白,所以无论如何不肯动手杀她,尽管他已满手血腥,但他永远不会伤害她!而且将以生命保护她!

  第一声鸡鸣声惊动了罗连,他必须送她回去了,他轻叹一口气,温柔的扶起她,替她扎上绷带,然后抓起一件雪白的长袍,替她穿好,并将他昨晚替她选的项链为她戴上。

  拥着她的感觉几乎使罗连放弃了送她回去的念头,可是他知道现在时机未到,他现在不能拥有她!等到时机成熟时,他会拥有她的!

  过去他没有能力掌握住春天,如今他可以!过去他曾任命运操纵他一次,那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在心中默默立下这将会实现的誓言!

  汉斯终于无法忍受的站起来,他再也无法等待下去,天已经亮了,而沙奇仍没有任何消息,他的耐心已用尽了!

  “我再也无法等下去了!我要以汉斯伯爵的身份要求同进入城堡!”他坚决的说着,大步走出帐棚。没有人阻止他,甚至原谅他!

  他一走出账棚便看到不远处有包东西静静的躺在地上,他走向前去,那是一方大丝被包着的包裹,他轻轻的打开它,映入眼帘的是一头耀眼的金发,他不可置信的将那人翻过身来。

  “是沙奇!”丹恩有他身后惊奇的大喊:“他怎么会……?”

  沙奇身上穿着男人的白色长袍,脖上还戴了一条紫绿色的华丽项链,金发散乱朱唇微启,正沉沉的睡着。

  汉斯脸色阴暗,他一言不发的抱起沙奇往帐棚内走去。马婆婆及米雅仿佛早知道他会回来似的已等在帐棚内,汉斯一放下沙奇,便被她们两人赶出帐棚。他急躁的在帐棚外踱步,心思快速的飞转着,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心中却非常的忿怒!如果沙奇受到任何的伤害,他将会上天下地把那个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他被下了迷药,睡醒了就没事了。”米雅走出来向他们宣布。

  “我要进去看他。”汉斯坚决的看着米雅。

  她凝视汉斯,再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带领他走进帐棚。

  沙奇已换回他原来的衣服,像平常一样沉沉的睡着,模样安详,他守在沙奇的床边,审视他的睡颜,看不出任何受到伤害的迹象,才安心的坐在床边等待,表情仍然阴郁。

  米雅和马婆婆已悄悄退了出去,但马婆婆黯然的叹息声却在汉斯的耳畔,久久不曾散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汉斯摸着仍睡眼惺松的沙奇大声的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沙奇摇着疼痛欲裂的头痛苦的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对你下药?”

  “是……”昨夜的一点一滴逐渐回到沙奇的脑海中,藏宝库、有恶魔般微笑的英俊男人、侯爵?“喔!该死的罗连。格兰特!他竟敢对我下药!”

  “罗连。格兰特”汉斯震惊的喊道:“你是说格兰特侯爵?”

  “当然是他!那个该死的老魔!都是他做的好事!”沙奇摇着头苦恼的大喊。

  “他对你做了什么事?”汉斯摇着沙奇无比紧张的叫着:“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事?”

  沙奇摇摇头,反而不解的看着汉斯:“他会对我做什么事?”

  对啊,他会对沙奇做什么事?罗连在宫中是有名的画家和调情圣手,据说他有过宫中半数之上的女人,沙奇是个男孩,他当然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或许只是看上沙奇不同凡响的俊俏罢了,而罗连绝对是个正常的男人。

  “你说啊!他到底会对我做什么事?”沙奇好奇的追问,顿时忘了自己才该是问题的重心。“我怎么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迷昏你?”汉斯闪避地回答,他总是轻易的忘掉沙奇是个男孩的事实。

  似乎不太相信他的回答,但沙奇自己实在想不出合理的答案,只好沉默地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

  汉斯无奈地跳过这个问题,揉揉他的金发!“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一夜变色的。”

  “呃……这个……”沙奇不太好意思的看着他,不太自然的摸摸自己的金发,“摩尼说这太……”

  “引人注目?”

  沙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以前在西班牙上岸有一群水手想捉我,剪掉我的头发卖钱,所以……”

  “所以你就把头发染黑?”汉斯怜惜的再度揉揉沙奇的头发。

  “嗯。”

  “那塞奇呢?他头发为什么……”

  “塞奇是为了和我完全一样所以才把金发染黑的。”沙奇有些黯然的说着,他十分想念他的孪生哥哥。“父亲希望敌人分不清我们谁是谁,而敌人早知道塞奇是金发的。”

  汉斯轻柔的拥着沙奇,双生子之间那份连系是永远割不断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几乎感到有些嫉妒!这实在太荒谬!可是他无法让自己停下这种想法,他和沙奇之间的连系是否也是割不断的?或者有一天沙奇会找到自己心爱的人……而那人是个女孩……

  “怎么啦?”沙奇不解的望着汉斯突然苦涩的脸。

  “没什么……只不过……”汉斯苦笑摇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沙奇是个漂亮的男孩,有一天也会变成俊朗的男子,他当然会找到自己心爱的伴侣,而自己……这份不可告人的情愫会永远埋在心底深处,尽管他可能也无法找到可以替代沙奇的人……

  可能吗?

  “汉斯?”沙奇的双眼已完全清醒,他打量着他:“你有心事?”

  他专注的凝视沙奇,眼神带着哀伤,不可能的!他永远无法找到可以替代他的人!

  沙奇讶异的看着汉斯的眸子因哀伤而黯淡,心无助的拉紧变成一种奇异的疼痛,他为了什么事而忧伤?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如此沉默?

  他看着沙奇无助的脸庞和焦急的神情。

  他是在为自己而迷惑,他关心他。

  这个想法使汉斯感到莫名的心安,至少目前他仍是在乎自己的,不管那是何种情感,这都足以使他暂时的满足!

  暂时的!因为现在他的心痛很快的转变为另一种疼痛,急需要一些安抚!

  在两人的凝视中,一层魔力的网轻巧的笼罩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沙奇发现自己迷失在汉斯深沉如大海的眼眸中!这种感觉似乎潜伏已久,又似乎极为崭新,这使他感到心慌、无助,他无法自魔力中脱身。

  他看到沙奇眸中的变化,那迷惑使他看来是那么地脆弱,他不想他和他一样混乱,可是他身不由己!

  这时门口的声音使他猛力推开沙奇站起来,而塔都及达利就在此时走了进来,即使他们发现汉斯及沙奇的表情有异,他们也聪明的没有点明出来。

  达利轻轻揉揉沙奇的头发,同时探探他的额头。“感觉好一点了吗?”

  “很好。”沙奇直盯着一旁僵直的汉斯,神情仍迷惑不已。

  “沙奇?”塔都望着僵硬的汉斯和一脸茫然迷醉的沙奇,悄悄在心里叹口气,但仍用愉快的口吻试图冲淡僵硬的气氛:“伯爵夫人今晚邀你进堡去。”

  沙奇迅速回过神来,双眼绽出神采。“真的?”

  “你昨晚没见到她吗?”达利奇怪的问道。

  “是没有,都是可恶的罗连害我的!”沙奇生气的说着,他非常生气自己居然会笨到去相信罗连那种英俊而邪恶的坏蛋!

  “没关系,你今晚就可以看到她了,别忘了,你昨晚扮女孩,今晚可别变样。”塔都慈爱的拍拍沙奇的发提醒他。

  “怎么啦?”汉斯注意到沙奇的神色不对,“不高兴吗?”他走向沙奇,在心中默默感谢塔都和达利,至少他们使他恢复了自制!

  他的神色有些黯然。“如果她是我母亲,那么又为什么会是希尔伯爵的夫人?我见过她!她是我母亲没错!”

  “沙奇!”他将沙奇脆弱的心灵拥进怀中。“或许她不是,你千万不要太过肯定!

  已经十多年了,画像不准的。如果是,那她一定有她的苦衷!“沙奇在汉斯怀中吸取他的力量,或许汉斯说得对!她一定有她的苦衷的!

  夜晚在期待中来临,一整天沙奇的情绪都非常不稳定,汉斯紧紧的守着他,温柔的缓和他的情绪,现问在他们终于要面对伯爵夫人了!

  带着众人的祝福,他们在卫士的带领下进入城堡,汉斯非常庆幸希尔伯爵本人不在。

  他和希尔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曾在宫中见过数次面,希尔或许会轻易的认出他来!

  晚餐在安静的气氛下进行,沙奇不时偷瞄主位上的夫人,她神情慈祥的看着他,使沙奇好几次热泪盈眶又强吞回腹中,汉斯的手在餐桌下和他紧紧的交握,提醒他仍有其他人在场。

  饭后沙奇应伯爵夫人的要求表演了几首歌,竭尽所能的取悦了夫人和她的客人,沙奇注意到罗连一直没有出现,虽然他相信罗连对他并没有恶意,但他仍不希望罗连出现,否则他可能会揭穿自己的身份——他是个男孩!

  终于宾客全都离去后,只剩下夫人和沙奇、汉斯留在起居室中。

  夫人微笑着凝视沙奇:“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沙奇,夫人。”

  “莎琪,你几岁了?”

  “快十七了,夫人。”

  夫人招招手,沙奇走到她的面前,行了一个规矩的礼。

  “莎琪,你愿意留下来陪伴我,当我的女儿吗?”夫人诚恳的牵着沙奇的手,温柔的问着。

  沙奇眼中盈满泪水,再也忍不住的问了出来:“夫人,你是我的母亲吗?”

  “沙奇!”汉斯出声阻止,但己来不及,夫人用讶异的眼光看着沙奇,但似乎并不觉得冒犯。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孩子,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夫人温柔的望着沙奇含泪的眼。

  “我的母亲长得和夫人非常相像,她叫萝兰。萨克斯山顿。”沙奇用法文说出母亲的名字,又想到夫人可能不懂国法文,连忙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夫人震惊得睁大眼睛,用法文问沙奇:“你说你母亲用是萝兰。萨克斯顿?有何证据?”

  沙奇拿出父亲交给他的徽章,夫人亦自身上取出一明模一样的徽章,含泪欢喜的看着沙奇。

  “你真的是母亲!”沙奇哭着扑倒在夫人的怀中,牢牢的抱住她。

  “不!莎琪,我是你的阿姨派翠西亚。萨克斯顿。”

  沙奇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阿姨?”

  “我是萝兰的姊姊,自从萝兰失踪后,我就来到英格兰,希望能够找到她,可是一直没有她和你们的消息。后来我病倒,幸亏是罗连侯爵救了我,介绍我和希尔认识,我才嫁给他的。”派翠西亚流着泪抱着沙奇僵硬的身子。“今天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姨!”沙奇亦悲亦喜的拥住派翠西亚,压抑着心中的泪水,展露出甜美的笑容。

  “莎琪,别伤心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派翠西亚用手捐拭去沙奇脸上的泪水,慈爱的吻吻他的额头。“你肯留下来吗?”

  沙奇摇摇头,走回汉斯的身边,紧紧的握住汉斯的手向派翠西亚行礼。“不,夫人,我们必须去找我的母亲。”

  夫人凝视了他好一会才忧伤的点点头。“去吧!别忘了,我会守候并祝福你的。”

  夫人伤感的流下泪来。“萝兰如果知道有你这样美丽的女儿,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沙奇几乎忍不住要再度投入她的怀抱中,但有汉斯的支持,使他坚强起来,他们一起退出城堡,走向吉普赛人的营地。汉斯一直紧紧的牵着沙奇,慢慢的走着,等待着他崩溃的泪水,沙奇一个踉跄,跌进汉斯的拥抱中,汉斯拥抱着他颤抖的肩,心痛的搂紧他。

  “不是……不是母亲……”沙奇再也忍不住的破碎低语,无法控制的泪水沾湿了汉斯的衣服。“我以为……”

  “别哭了!天使……”汉斯受不了看他如此的失望,他轻摇着他颤抖的身躯,直到他平静下来。“我们会找到她的!”

  沙奇脸埋在他的胸膛中缓缓的点头,哽咽的声音渐渐停止,然后不好意思的望进汉斯的眼睛里,“我不是爱哭鬼!”他哽咽的说着。

  “我相信你——不是。”汉斯严肃的回答,然后心疼地揉揉他的头发,两人相视而笑。

  “回去吧!他们一定很着急了!”

  “嗯!”

  两人缓缓的步行回到营地中。

  “嗨!汉斯。”同样懒洋洋的声音出现在营地,史帝夫依旧懒散的倚在大树干上。

  “南十字星!”沙奇仿佛见到亲人似的冲向营地中雪白的骏马,“南十字星”亦同样亲密的摩拳沙奇的脸。

  “这次又是什么事把你从赌桌上拉出来的?”汉斯打趣的问,但史帝夫眼睛直盯着和“南十字星”在一起的沙奇。

  “先告诉我,那个绝世美女是谁?”

  “是你要找的人。”丹恩出现,代替汉斯回答。

  “什么?”史帝夫呛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沙奇走进帐棚。“他是个男孩?”

  “正是!”汉斯不太高兴的回答。“快说吧!到底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同样的事,公爵要你们回去。”史帝春没好气的回答,这家伙怎么回事?好像被捕鼠器夹到似!

  “知道什么事吗?”汉斯终于放慢语气,如果他再不能好好控制一下自己,那么很快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他要你和那个‘男孩’立刻出发,最好我们明天早上就走。”

  史帝夫看出汉斯的心绪,略带警告的口吻说着。

  “我知道了。”他叹口气。

  “史帝夫把‘暴风雨’和‘闪电’带来了,我立刻去准备一下。”丹恩走进营地。

  “去告诉沙奇吧!”

  “我已经知道了!我们一大早就走!”沙奇的声音自帐棚中冒了出来。

  “偷听别人谈话是不礼貌的!小鬼,”史帝夫忍不住想逗这个小东西。

  “我不需要‘偷听’,我只要听就行了!老鬼。”沙奇不甘示弱的回嘴,乐得史帝夫哈哈大笑,看来汉斯的迷惑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翌日清晨。

  汉斯、丹恩、史帝夫及沙奇四人备好马,沙奇已恢复本来面目,和吉普赛的人们依依不舍的告别。

  “沙奇,你能骑它吗?”史帝夫不太相信的看着沙奇身旁的雪白骏马“南十字星”。

  “这一路上你们的马可真难照顾,一匹比一匹暴烈,尤其是‘南十字星’和‘暴风雨’,我看它们似乎随时都会和对方厮杀一番,沙奇这么柔弱可以吗?”

  “柔弱?”沙奇不屑的嗤之以鼻,生平第一次被人用柔弱这两个字来形容!

  “史帝夫,你想试试沙奇的剑术吗?”汉斯大笑,沙奇在摩尼的教导下早已名列第一流的剑士中了!

  “或许,你想试试沙奇的小短剑?”丹恩亦大笑着调侃史帝夫,沙奇的短剑已到了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的地步了!这可是他亲自体验,在他可以为沙奇列出的形容词中没有任何一个和柔弱拉得上关系的!史帝夫迷惑的看着两个好友,难道他们不认为以沙奇的年纪来说,他是瘦弱了一点吗?

  突然一团黑色的巨影自林中窜出,碧绿的兽眼直盯着史帝夫,发出威胁的低吼,史帝夫吓得马蹄前仰而起。

  “‘撒且’回来!”沙奇轻轻的召回“撒旦”:“再不然你也可以试试‘撒旦’的牙齿!”他似笑非笑的瞅着史帝夫。

  “天哪!”史帝夫惊恐的低语,惹得众人不可遏抑的大笑出来,太不可思议了!眼前天使般的少年所养的宠物竟是一头黑豹!黑豹耶!

  “放心,它不会伤人的!”沙奇保证的看着史帝夫不可置信的脸,然后缓缓补充:“当然,我的意思是说没有我的命令的时候。”

  “我非常希望你永远都不要使用你的命令。”史帝夫摇头苦笑着!

  大笑声中四骑飞快的奔驰而去,“撒旦”紧紧的跟在沙奇身旁,如同他的守护神!

  “父亲为什么要我们回去?半年的期限还没到啊?”沙奇坐在火堆旁问史帝夫。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希斯达尼亚号’快进港了,或许是要你们回去会合吧。”

  他平淡的回答,盯着沙奇猛看。“你和塞奇很像,不过昨天你扮女孩的样子更好看。”

  “你认识塞奇?”

  “他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史帝夫平淡的说,仿佛只不过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一般。

  汉斯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原来塞奇是史帝夫找到的!

  “你救了我哥哥!”沙奇大叫着跳起来,感激的看着史帝夫。“我该如何谢你?”

  “原来是你找到塞奇的,我还在纳闷他是如何一个人逃出来的。”汉斯带着钦佩的眼光笑着看他。

  “呃……”史帝夫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并不擅于接受别人的感激,他邪邪一笑:“一个吻如何!小恶魔?”

  沙奇毫不犹豫的在史帝夫的唇上印下一吻,这使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汉斯的眉蹙了一秒钟之后才放松。

  史帝夫没料到沙奇会当着汉斯的面做这种举动,看来这个小天使不是太单纯便是太邪恶!

  “谢谢你,塞奇一直说不出是谁救了他,我没料到是你!这是代替我哥哥谢你的!”

  沙奇诚恳的说着,不带一点心机。

  史帝夫似笑非笑的看着汉斯的怒色,懒洋洋的回答:“如果我早知道你哥哥和你一样‘亲切’的话,我一定会立刻告诉他的!”汉斯不太高兴的凝视着火堆,回到伦敦之后,沙奇便会恢复公爵之子的头衔,更何况公爵亲口告诉他,可能会立沙奇为继承人,假若如此那他们……,或许以公爵对自己的信任,他会让自己继续保护沙奇的,但这对他好吗?他转头看沙奇和史帝夫迅速的熟悉谈笑,自己能够忍受沙奇长大成人的事实吗?

  “散旦”悄悄的叼着两只野兔回来,丢在火堆旁,沙奇亲热的拍拍“撒旦”。

  “我要带‘撒旦’到溪边去。”他站起来宣布。

  “别走太远。”史帝夫对着沙奇和黑豹的背影喊着。

  “他能够保护他自己的。”丹恩开口。

  三个男人各怀心事的坐着,丹恩默默的将野兔处理好放在火上烤。

  “汉斯,我们回到伦敦之后呢?”丹恩望着汉斯沉思的神情问道。

  “不知道,看公爵的安排了。”

  “嘿!你们两个是怎么了!离开繁华的宫廷太久了吗?我看你们似乎都老了十岁不止!”

  “史帝夫,”汉斯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对罗连。格兰特知道多少?”

  史帝夫沉吟一下。“不多,四年前格兰特侯爵把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回来,立为继承人,不久就死了,不过宫廷中对罗连身世有疑惑的大有人在。”

  “怎么说?”

  “你如果见过老格兰特你就不会问这种问题!”史帝夫夸张的笑着:“老格兰特长得实在……不太上相,所以一直没有任何淑女肯嫁给他,连绯闻都没发生过,这在宫中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为长得再丑的男人只要有钱有势没有什么女人弄不上的!格兰特两样都有,问题是他痛恨女人,甚至有人说他有呃……某种癖好。”

  汉斯不太自在的动动身子,他自己是不是也有了某处不正常的癖好?答案是令人心惊!

  “所以他不太可能有儿子——尤其是像罗连那种儿子!”史帝夫笑着看汉斯。“你知道宫中的女人们如何形容你们两个吗?”

  汉斯扬扬两道剑眉。

  “她们说你们两个人一个像太阳般耀眼,一个如同月亮般尊贵,在宫中也只有他能和你一较上下了!”

  “他有没有……呃……遗传他父亲的——某种癖好?”他难以启齿的勉强问道。

  史帝夫大笑出声,有趣的盯着汉斯。“你放心!他只对女人有兴趣!你的小天使安全无虞!”

  汉斯忍不住跟着大笑出来,反正既然无法掩饰又何苦多寻烦恼呢?

  两个好友心照不宣的大笑,却同时发现丹恩一直沉默的坐在火边,反常的没有加入他们。

  史帝夫用力拍了一下丹恩的肩膀。丹恩惊跳起来。

  “怎么了?”史帝夫疑惑的看着丹恩。“你好像有心事?”

  “丹恩,我看你这一阵子特别沉默,有什么不对吗?”汉斯关心的来到丹恩的身旁,丹恩和他一向亲如兄弟,近来他太专注于沙奇,一直没和丹恩好好谈一谈,汉斯的心中有股歉疚。

  “没……没什么。”丹恩笑着回答,转头回去看着架上的野兔。“我只是饿得无法再等待下去了,我一直在想如何把你们两个打昏,然后独吞我们的晚餐!”

  史帝夫与汉斯放心的大笑出来,拍拍丹恩的肩膀,坐下来欣喜的看着已经烤熟的野兔。他们三人原本就是至交,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即使事实上他们并不相信他的话。

  丹恩有些黯然的看着两个好友,然后立刻加入他们的谈笑中,但一声野兽的怒吼和剑击的声音使他惊跳起来。

  “是沙奇!”汉斯立刻拔出长剑往溪边奔去,史帝夫和丹恩也顺着他的背后而去。

  溪畔,全身湿淋淋的沙奇和“撒旦”被网在一面大网中不断的挣扎,数个黑衣蒙面客正持剑格杀他们!

  汉斯一看见沙奇手臂上的剑痕,立刻怒吼一声,奔去和他们缠斗起来,史帝夫和丹恩亦分别攻上其他数名杀手。

  不久沙奇用剑划破了网子和“撒旦”一起冲了出来。

  “沙奇!到旁边去!”汉斯大吼着,对方人数不少,他必须保护沙奇。

  “休想!”他忿怒的回吼,沙奇正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岂肯放弃这种机会?生平第一次受到这种耻辱!居然把他网在网子里像猎物一样,这样的耻辱岂能不报?

  沙奇加入战斗中发泄他满腔的怒气,“撒旦”亦凶猛的在战斗中追逐猎物。

  蓦然沙奇自眼角瞥见一名弓箭手正躲在树梢,拿着自箭瞄准史帝夫的后心!

  “史帝夫小心!”活音未落史帝夫已闪身躲开,沙奇握在手中的短剑亦脱手而出,那个人闷哼一声跌下树。

  “哇喔!救命天使!”史帝夫吹声口哨充满了赞赏!

  对方见场中人数锐减立刻相互喊一声边战边退,到后来只留下一人与丹恩搏斗。

  “丹恩,留下活……”汉斯还来不及说完话丹恩已一剑刺入那人的咽喉。

  史帝夫讶然的看着丹恩毫不在乎的抽出长剑,用水洗掉上面的血迹,过去丹恩不是如此——残忍的人!

  “真抱歉,”丹恩歉然的望着他们:“我一时收不住手……”

  “没关系,反正也只是个不要命的杀手,或许他也什么都不清楚。”汉斯安慰的拍拍丹恩的肩膀。

  丹恩微微苦笑,他看见史帝夫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一凛。

  “沙奇,你没事吧?”

  “嗯。”沙奇咕哝一声算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他拍拍“撒旦”,不理会众人,先回到了营地。

  汉斯三人亦各怀心事的走回营地。

  “有人出卖了我们。”汉斯平静的说着,尽管早已知道事实,但面对自己周遭有背叛者仍感到心痛。

  “史帝夫,你来的时候有被人跟踪吗?”丹恩有点犹豫的看着史帝夫。

  “我擅长跟踪别人。”他闷闷的回答,犀利的眼神直射入丹恩的心中!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丹恩抓抓亮金色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带着愧疚的口吻重新说道:“史帝夫,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他释然的松了一口气,丹恩绝不会那样做的!他太多疑了!“我知道。”史帝夫微微一笑转向沙奇。“沙奇,你那一手漂亮极了!”

  “谢谢!”三人不明所以的对望一眼,沐浴在火光中的沙奇非常的俊美,但他眼中的神情却是冷漠而疏离的,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气质,而“散旦”碧眼中闪耀的光芒更增添一丝神秘的气息!

  他看起来像个异教的神祗。

  沙奇的表情明白的表示他不想说话,他们也没有逼问,阴影笼罩在营地之中,但谁也没打破这份沉默——或许是谁也没有勇气打破!

  夜深了,跳跃的火光像小哨兵一般闪烁在营地间,沙奇枕着“撤且”的身子背对着营火,汉斯从他紧绷的姿态知道他没有睡。

  “沙奇?”

  他没有转身,汉斯起身走到他的身畔。

  “沙奇?”他再度轻唤,同时轻摇沙奇的肩膀,讶异的发觉沙奇全身都绷得象待发的弦一样,他将沙奇转过身来,他的眼睛果然大大的睁着。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对劲?”

  “没事。”

  “你骗我。”

  沙奇固执的不看他的眼睛,凝视着火光。

  “到底在想什么?”他将沙奇的脸转向自己,讶异地看着那双精灵的眸子盈出了水光。“什么事让你伤心?”

  他屈膝坐起,心中直叫自己的眼泪争气点!滚回原来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近来越来越容易流泪,尤其在汉斯的面前!自己已经快成年可以受封为骑士了,怎么可以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告诉我!”汉斯固执的逼问,他受不了看沙奇一个人默默的难过!他要替他担当一切!

  “你不该和我在一起。”

  “什么?”他讶异的看着沙奇的苦恼忧郁的脸,莫非他已察觉出自己对他……

  “你怎么了?”沙奇注意到汉斯突然发白的神色关心的问。

  “没……没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这是不祥的!”他仍怀疑的看着汉斯的神色。

  “不祥?”

  沙奇闷闷的看着火光。“遇到我的人都会遭到不幸!甚至连马婆婆都告诉我,我会引起很多事件,今天的事又再次证明了我是个不祥的人!”

  释然之后的松懈差点让他当场感谢上帝,他在心中默默的感谢所有的神祗,却忍不住微笑,轻揉沙奇黄金般的卷发。

  “就为了这件事难过?”

  “这还不够吗?”沙奇大叫:“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我受伤、丧命?我不要你也和他们一样!”

  “开始关心我了吗?我的小天使?”汉斯疼惜的看着沙奇胀红的双颊,喜悦流窜过他的全身!“我当然关心你!”沙奇瞪着他,好像他是什么怪物一样。“我也关心丹恩和史帝夫,我不希望再有人因我而受伤!”

  “放心好了!等我们查出谁是背叛者之后就再也不会有危险了。”汉斯为他的善良感到心痛——相形之下他是如此邪恶……

  “不可能!他们不会放过我!”

  “多么的斩钉截铁!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更何况等我们回到伦敦,有塞奇和你在一起,他们就不会只抓你了。”

  “不会的!”沙奇苦涩的说着,“他们其实只要我,抓住塞奇的目的也只是要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背上的刺青!他低下头没有说出口,他并不是不信任汉斯,事实上现在他是自己信任的人!但是他不能说,一旦说出来,汉斯会遭遇和他一样的命运!

  为什么?沙奇?你为什么如此肯定他们只要你?沙奇心里有什么秘密?他的身上究竟是背负了何种使命?汉斯迫切的想弄清楚,他要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恶龙!

  沙奇用短剑拨弄着火焰,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告诉他——除了实话之外,他多么不愿意欺骗自己喜欢的人,尤其是汉斯!

  “由……经验得知吧!”这不是谎言,在他尚未了解真相之前,事实就是如此。

  “是吗?”

  “嗯。”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汉斯将沙奇转过身来,直视他回避的眸子。

  “看着我。”

  他沙哑的声音仿佛催眠一般,沙奇不由自主的望进那双汪洋大海般的眸子中,他紧张的舔舔自己干燥的唇,浑然不觉此举对汉斯脆弱的神经有何影响。

  “沙奇……”他察觉到自己的自制力受到极为严重的考验时为时已晚,他不由自主的俯下唇。

  温柔的吻……

  沙奇无助的感到奇异的温柔,这是男人对男人的吻吗?好像不,当汉斯轻咬他的唇时,那种感觉太……虚弱!他的双手轻轻的抵在汉斯宽阔的胸前,如触电一般,沙奇立刻抽回身子,双眼大睁,不可置信的望着汉斯!

  汉斯迷惑的看着沙奇,他显得无比的慌乱!怎么回事?“怎么了?”

  “没……没事。”沙奇下意识擦擦自己的唇,擦擦汉斯的唇痕,这令汉斯定在当场,雪白的脸色有如石雕一般!

  他厌恶自己!

  他如此的厌恶自己,甚至不能忍受自己的吻!这个打击令汉斯几乎无法承受!

  “汉斯……不是的……”沙奇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感觉,伤害汉斯了!汉斯的表情好像自己刚刚给了他致命的一剑般,但是他……

  “很晚了,睡吧!”汉斯强忍下心中的痛楚冷静的说着,远远地走开,完全不信任自己将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沙奇望着汉斯背对着他的身影,心中的感觉只有悲伤无措,为什么这样?他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是汉斯的吻还是自己?

  他回想刚刚手指触及汉斯胸膛的那一刹那,他愣佳了!恐惧立刻占满他的思绪!

  不一样!他和汉斯不一们!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发觉?汉斯的胸膛很宽很厚,肌肉很结实,但是自己……如此柔软,为什么别的男人的身材都很健壮,只有自己,他快十七岁了,许多十七岁的少年和自己也都不一样!

  沙奇发出一声惊呼,他及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没发觉汉斯已听到自己的惊呼而回过头来看着他。

  汉斯看到沙奇似乎以不堪负荷的坐在地上,脸色比雪还白,他顿时忘了自己所受的伤害,立刻来到沙奇的身边扶着他,温柔的探视他的眼。

  “怎么了?”

  沙奇立刻甩开他的手,这使汉斯的心有如刀割般的痛苦:“别碰我!”他沙哑的嘶喊,现在他已顾不得可能伤害到汉斯的严重性,他只想到自己的病,他只想到自己的病一定会传染给他人,他不能让汉斯冒生命的危险。

  “你如此憎恶我?甚至连我的碰触都无法忍受了吗?”汉斯心痛的望着沙奇。

  沙奇睁大了眼睛,为什么汉斯会这样想?他只不过想保护他而已。

  他的沉默被汉斯误认为默认,汉斯心痛如绞,他闭上眼睛,跌跌撞撞的回到火堆边,这样的痛苦!啊!他仿佛在沙奇的沉默中死去一般!

  沙奇望着汉斯的背影,感受到他的忿怒和悲痛,可是这样也好!真的!总比汉斯继续接近他而染上这种该死的病来得好!

  那似乎是很合理的推测!

  自小,他一直被隔离着,他从来没有和其他的水手共有过房间,在吉普赛的队伍当中也一直特地的拥有自己的帐棚,他们严禁任何人亲近他,不许他和一般人一样有赤身的自由。

  摩尼的理由是他背上的刺青关系重大,不能被其他人发觉,他也一直这样相信着,但现在才发觉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他一直如此瘦弱,双生子的塞奇也比他高大,他的手脚纤细,几乎像个女人,他总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他有某种病……

  想到这里,他突然寒冷地拥住自己!万一他真的有某种连摩尼都不肯告诉他的病,那么……

  第七章翌日清晨。

  汉斯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自溪畔回到营地。

  “沙奇不见了。”史帝夫平静的看着他。

  “什么?”他大惊失色,昨夜他一直等到沙奇的身躯放松,呼吸均匀他才离开,独自去舔拭自己的伤口,根本忘了沙奇有多聪明!“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史帝夫发现的。”

  史帝夫打量汉斯充满血丝的双眼,他们两人昨夜的谈话他在迷蒙中听到一些,无疑的,他们之间发生了问题;很严重的问题,否则沙奇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追上去!”他立刻冲向他的马匹。

  “没有用的,沙奇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足迹,他太聪明,懂得追踪的技巧,所有的痕迹都不见了。”

  汉斯沮丧的用力捶打树干,他怎么会忘了沙奇有多么的聪明?史帝夫曾把他追踪的本领倾囊相授!如今沙奇把那一套用回他们的身上了!

  “该死!难道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他的命吗?他居然一声不响的离去!万一……”

  史帝夫默默的看着汉斯,他的挫折和忿怒是发自真心的!他爱上那个小东西了!问题是:汉斯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沉默笼罩在三个人之间,汉斯将脸埋在手掌中,他无法想象假使沙奇落入他们的手中,将会遭到何种命运!他又该如何向公爵交代?不!正确的说是该如何向自己交代?

  没有沙奇的人生……他不再想象下去!

  “我们走吧。”史帝夫和丹恩已收拾好东西。

  “去哪里?”他茫然的问。

  史帝夫确信他已受够折磨了,他轻笑出声:“去找沙奇。”

  汉斯和丹恩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耸耸肩,微微笑着。“他可以消除自己的足迹,只要用布包住马蹄就行了,也可以叫‘撒旦’在树间跳跃,但是那不会持久,他无法消除豹子的足迹。”

  汉斯的眼神越来越亮,最后已闪出兴奋的光彩,他跳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不想和……我们在一起,我尊重他的决定,我们只能暗地里保护他,刚才你不会听我的话。”

  光采迅速黯淡,他们之间果然出了问题了!难道是沙奇已觉悟了吗?他没有多问,拍拍汉斯僵硬的肩膀便立刻跳上马。

  “走吧。”

  三人分别跳上马,史帝夫领头,缓缓的奔驰而去。

  他好伤心。

  沙奇不辨方向的奔驰着,离开营地时,他的心好痛好痛,如果过去他曾认为他心痛过,那比起这次实在算不了什么!

  汉斯是他最在意的人,他不想伤害他!沙奇泪眼模糊的想着,他从来不要伤害他!

  可是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惊慌和恐惧完全占满了他的内心,使他无法清楚地思考,他只知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和他在一起的必定受到伤害!

  沙奇极力鞭策“南十字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离汉斯越远,汉斯越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南十字星”已气喘连连,他天未亮便出发,现在天色又暗了,眼前有个小镇,沙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了进去。

  好累!他知道他不该这样对待“南十字星”,可是他没有办法。心中一团糟,现在他只希望有一张舒适的床和热水,否则他极可能会立刻崩溃在马背上!

  完全不理会四周的惊叫声,沙奇将“南十字星”交给酒店的马值,带着“撒旦”,他走进旅店。

  “给我一个房间,热水和食物。”

  酒店的老板不可置信的瞪着“撒旦”店中的客人完全静肃下来,一个美貌的少年带着一头凶猛的黑豹投宿?

  “可……可是……”老板张口结舌的望他。

  “放心,它不会咬人的。”

  “对……对不起。”老板终于鼓起勇气:“我们向来不允许野兽进店的……”秃头的胖老板呐呐的说着,仍瞪视张着森森白牙的黑豹。

  沙奇看看“撒旦”,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他拍拍“撒旦”的头颅:“好吧,‘撒旦’,你今晚去和‘南十字星’在一起,别吓着其它的马。”

  “撒旦”舔舔小主人的手,飞快的奔出酒店。

  “把食物送到马房,我的黑豹需要食物。”沙奇疲倦的说着,不等旅店老板回答,径自爬上摇摇欲坠的楼梯,完全不理会身后的私语。

  女侍在前方带路,引他进入一间小房间,里面除了床和小小的洗脸台外几乎空无所有。但现在只要一张床就够了!

  “谢谢你。”沙奇掏出一枚银币放入女侍的手中。

  “不客气……唔……如果你还有别的需要……”女侍暗示似的将银币塞入自己的胸前,暧昧的笑笑,这个孩子太漂亮了!如果……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沙奇有些啼笑皆非,在水手群中生活久了,没有什么暗示他不明白的。尽管“希斯达尼亚号”上的水手个个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而且受过严格的警告不准在他的面前说粗话,但行经的港口却使他大开眼界,饱足了耳福!

  “哦!”女侍有些失望,这么俊美的少年,太可惜了!“没关系,我叫希莉,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了。”

  “谢谢。”他送走希莉,立刻关上房门倒在床上,跟前尽是汉斯痛楚的眼神。为什么?沙奇默问自己,因心绪仍是一团糟,什么也想不出来。

  洗澡水很快就送上来了,送水的两个大汉不时用眼角偷偷的瞄准他,沙奇早已习惯了这种眼光,或许带“撒旦”进这个小村落终究不是个好主意。

  他锁上房门,脱下自己的衣服,连胸前的白布一并解开沉入水中,他不禁叹息一声,多久没有如此舒适的享受过了?除了在“希斯达尼亚号”上,及在伯爵府时之外,他几乎不能好好的洗澡,每次都需要塔都他们在帐棚外守着,可是他不愿意太麻烦他们,只好草草了事,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沙奇仔细的擦洗自己的身体,纳闷为什么自己和别人有如此大的差别。

  他踏出大水桶,在洗脸台前的镜子里好好的打量自己,红扑扑的双颊,晶亮的眸子,纤细而瘦小的肩和平坦的胸、腰身、修长而浑圆的双腿……

  该死!他看来几乎像个女孩子!当然他没见过女孩子的裸体,可是他和其他的男人完全不同,反而瘦小得像个女人!沙奇苦笑一声将白布扎回,近来他总觉胸口很闷、呼吸很不顺畅,那方白布越来越令人厌恶!要命!他简直跟个女人没两样了!

  或许回到伦敦找个医生看看,不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一直瞒着他,不希望他难过,自己绝不能辜负他们的心意!

  拉铃叫人把冷掉的水送出去,希莉立刻带来晚餐,沙奇瞪着丰富的食物,经过一整天的奔波他应该很饿了,可是他却没有任何一点胃口。

  “我不想吃,请你送回去吧。”他疲惫的躺在床上。“记在我的帐上,给任何人吃都好。”

  “可是你不饿吗?”

  “不饿,只是累。”

  “哦。”希莉端起餐盘,再瞄一眼床上的少年,凌乱的金发和绝美的脸蛋,如果不是他的打扮和行动,很容易就让人以为他是个女孩!差别在于他会令天底下所有的女人嫉妒罢了!

  希莉仍忍不住的叹息,这么令人心动的少年,这实在太可惜了,她端起餐盘走出去。

  锁上房门,沙奇立刻倒在床上,却绝望的体认到自己不可能太快入睡,他拼命的想其他的事情,想父亲、想母亲、想塞奇、摩尼……一切一切,只要不想汉斯,他就会好一点!迷蒙中最后一个念头却仍是汉斯。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使沙奇惊醒,他跳下床穿上衬衫,还没穿好,门便被人用力踢开,他抓起长剑。

  “你们要做什么?”他皱着眉面对三个醉眼迷蒙的男人。

  三个人不怀好意的笑着,逼近沙奇,那种光芒沙奇见过太多次——欲望!

  “果然漂亮得像个娘们!”其中一名大汉伸手抓向沙奇的衣服,沙奇拨出长剑划向他的手,他立刻放开。

  “还顶凶悍的嘛!我喜欢!别生气,乖乖的,老杰克会让你很舒服的!”另一名大汉笑歪了嘴,发黄的牙齿散发一股股恶臭,令沙奇恶心!

  “离开我的房间。”他冷静的打量情势,三个人都比他高,比他壮,但他们都醉了,而且“撒旦”就在件附近,不!他要自己对付他们!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小,三个人不时淫笑,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想碰沙奇,沙奇忿怒的举起找剑扑向其中一个企图捉住他的男人。

  四个人同时动作,沙奇划伤了男人的脸,那男人大声的吼叫,凶性大发,其他的两名男人亦不再客气的朝沙奇扑上,沙奇一手拿长剑另一手抓着短剑,在狭小的房间中,活动的空间并不大。

  一个不小心,他被那名受伤的男人压倒在床上。

  “我捉到他了!”男人兴奋的朝抄奇的裤子摸索,他还来不及摸到什么便一声闷呼,捧着自己的肚子摇晃着站起。

  沙奇冷酷的将短剑刺入他的腹中,男人大声的哀嚎,他的另两名同伴惊惶的扶起他。

  “你会付出代价的。”

  房门口已挤满了人,希莉急急忙忙走进来。“你没事吧?”

  “没事。”沙奇看看自己身上沾满血的衬衫,他脱下它交给希莉。“扔了它。”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沙奇拿出另一件干净的衬衫穿上,胖老板排开众人走了出来,歉疚的看着沙奇。“很抱歉让你遇到这种事,我已经叫人把他们送给执法官了。”

  “那个人伤得重吗?”

  “没有比他应得的重!”希莉忿忿不平的说着,这个少年居然还关心别人,尤其是攻击他的人?

  店主赞赏的笑笑,显然这不是个和某些不顾别人死活的贵族公子一样的人,这个少年是个有修养仁慈的贵族——尽管养了很奇怪的宠物。

  “您手下留了情了,他不碍事。”

  “那就好。”沙奇微微一笑,他们攻击他,不过反正没造成什么伤害,他并不希望他们有生命之忧。

  纷乱的马蹄声打断了众人的声音,沙奇来到窗口,远方有数匹快马赶到。

  “是侍卫队!”希莉大叫,笑着面对沙奇:“他们还来得真快!一定是来问你的话的。”

  沙奇脸色立刻惨白,他捉住希莉的手。“这里有后门吗?我不能让他们找到我!”

  “怎么回事?”店主不解的问着,不由自主的也紧张起来。

  沙奇立刻穿好衣服,拿起剑。“希莉,你必须帮助我!”

  她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何如此紧张,但她决意帮助这个男孩,他值得他们的帮助。

  “跟我来!”希莉和店主带着沙奇走出房门,其他的房客立刻闪到一边。

  “告诉我怎么走,我不能拖累你们!”

  希莉看着其他的房客,她灵机一动低声向沙奇说:“拿剑架着我。”

  沙奇一愣,然后立刻意会,他拔出长剑挂在希莉的颈上,粗声向店主大喝:“快走!

  否则我会要她的命!“店主微微一笑,表出恐惧的样子,快步走向后门,帮沙奇牵出马。”快走吧!“

  沙奇掏出两枚金币,一枚给店主,另一枚交给希莉。“谢谢你们!”他跨上马,狂奔而去。

  “喂!站住!”侍卫队的人拿出弓箭朝沙奇的方向射,希莉立刻佯装晕倒,使那人方向一偏。

  “搞什么鬼!”那人大吼,店主立刻扶起希莉。

  “对不起!她刚刚被那个粗鲁的小子挟持吓昏了!”店主和昏倒的希莉互眨一下眼睛,藏起一抹微笑。

  “快追!”为首的人大喊,可是沙奇的踪影早已消失在黑暗中了!

  沙奇倒在马背上,暗暗祈祷他们没发现自己中箭,否则有血迹自己就逃不掉了!感谢聪明的希莉,若不是她那一倒使那人的箭射偏了几寸,现在他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不过他也不该回头看,如果全力奔驰,这一箭绝对追不上他,可是他不放心!

  用力撕下衬衫的下摆,另一端咬在口中,他包扎右臂的伤口,还好那一箭射得不太深,他自己就能划开皮肉取出箭头,不过说实在的,好痛!

  他还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停,尤其他又骑在马背上,没有办法仔细替自己疗伤,马匹的振动使血更不容易止住,可是他现在也别无选择,停下来更危险!万一他们追上就更糟了!沙奇感到异常的疲惫,昨夜并没有睡多少,又和三个醉汉打了一架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受了伤仍要奔命的赶路,这使他的视线越来越迷蒙……

  “带着黑豹的少年?”店主打量眼前的三个年轻人,他俐的衣着朴素,但质料却都是上等的丝料,为首的黑发青年有股威严的气质,十分英俊。

  “是的,金发,大概这么高,长得很——俊美。”

  “我见过他。”希莉看着汉斯,这绝对是个绝佳的情人!但对那个少年的保护欲使她谨慎。“你们找他有事吗?”

  “你确定你见过他吗?”史帝夫一贯懒洋洋的语气使希莉注意到了他,天哪!这个男人是所有女人的梦中的情人!高大英俊而且邪恶!那股庸懒的气质是绝无仅有的诱人!

  她舔舔下唇,女性的本能蠢蠢欲动,店主的轻咳声又使她找回自我,她无奈地振作一下自己,显然近来她的运气很好,也很差!

  “他很漂亮,看起来不到十六岁,或者更小,穿白衬衫,黑紧身裤和马靴,带着一头黑色的豹子和白色的骏马,对吧?”

  “她说的是天使!”丹恩向汉斯低语。

  “他叫天使?”店主疑惑的看着他们:“可是他说他叫沙奇的。”

  果然是他!汉斯兴奋的看着店主。

  “他现在在哪里?”

  “你们来晚了,他昨夜就走了。”希莉谨慎的打量他们,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是侍卫队的人吗?”

  “希莉!”店主严厉的打断她。希莉畏缩一下,她说错话了!

  “他遇上侍卫队的人了?他被捉了吗?”汉斯着急的捉着店主,如果沙奇……

  “没有。”或许他们是那个少年的朋友!店主打量着他们,三个人和少年一样具有贵族的气质,而且看起来很关心他!“昨夜他遭到我一些客人的攻击,我想那三个人送交执法长不久,侍卫队就来了,不过他逃走了。”

  “遭到攻击?”

  “呃……你知道的,他很漂亮,有些人喝醉了,所以……”店主尴尬的解释,看着汉斯越来越严厉的脸不禁有些退缩。

  “他很厉害,其中有个老杰克还被他杀伤呢!”希莉笑盈盈的说着:“侍卫队来的时候我们帮助他逃走,现在他应该安全了。”

  “不过侍卫队的人射出了一箭,我们虽然挡了一下,可是我看到他似乎晃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

  汉斯立刻雪白的脸色让店主和希莉讶异的住口,这个男人显然极为关心那个少年!

  “他们朝哪个方向走?”

  店主指了正确的方向,史帝夫丢了一袋银币,希望又浮现在他们心里。

  “天色快黑了,你们不休息一晚再走吗?”希莉在背后喊着。

  “宝贝,我们路过的时候会再来的。”史帝夫笑着回答。

  希莉叹口气,一天之中,她见到了生命中最英俊特殊的四个男人,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达成她的心愿!她耸耸肩,对着胖店主暗示的笑笑,其实他也不错,不是吗?

  “侍卫队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里离伦敦还很远!”汉斯骑在暴风雨身上,仔细的看着地上的痕迹。

  “他们一定得到什么消息!”丹恩亦低着头。

  “背叛者!”他咬牙切齿!无法忍受的迸出来:“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不放过他!”

  丹恩有些心惊,汉斯向来是温和的,至少他很少用这种口气说话!除非令他深痛恶绝……

  “在这里!”史帝夫在前头喊着,两人立刻来到他的身边瞪着地上的血迹。

  “他受伤了。”汉斯心痛的低语,沙奇似乎总逃不过伤痕累累的命运。

  “幸好侍卫队没有追上来,否则血迹很快就会引他们找到沙奇的。”史帝夫凝重的看着地上的血。“不过伤得不很重。”

  “追得上他吗?”丹恩摸摸已经干了的血块。

  “差了一整天,沙奇的马又非常快,现在晚了,我们不太可能再追多远。”史帝夫沉吟一下。“他的方向是往伦敦的,或许我们走捷径的话可以超越他。”

  “不行!我不想超越他!我一定要找到他,现在他受了伤跑不远的!”汉斯踢了踢“暴风雨”,立刻追着血迹跟下去。

  “他很固执。”丹恩无奈的策马。

  “你确定他在做什么吗?”

  “不!我想他自己也不确定”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史帝夫同样无奈的策马,两人追上汉斯。

  “该死!”汉斯忿怒的诅咒!

  三个人躲在荒废的小屋中,望着雷电交加的天空,汉斯沮丧的在屋内走动,雨水冲走一切的痕迹,他们无法追上沙奇了!

  “别生气,或许我们走小径会更快找到他。”

  “如果他在半路伤重病倒呢?如果他又遭到攻击呢?如果他……”他无助的坐下来,凝视着火堆,有太多的如果令他心惊胆丧。

  “你是认真的,是吗?”史帝夫专注的看着他的好友。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迎上史帝夫了然的眼光,他苦笑一声:“或许是吧!我也不清楚。”不清楚吗?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不过是个谎言罢了!一个很差劲的谎言!

  “不,我的朋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十多年的朋友了,你更该知道瞒不过我的。”史帝夫收起平常玩笑的态度正视汉斯,史都华家对他而言太重要了,他一定要弄清楚!

  “你为何如此关心?你和沙奇认识并不久。”丹恩不解的看着严肃的史帝夫。

  “或许我也爱上那个孩子了。”他忍不住笑着看汉斯的反应。

  “那你会需要许多幸运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遇上过任何一个幸运的种子。”

  严肃的气氛稍稍解除,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那你是承认啰?”

  “承认这件事需要极大的勇气,告诉我,你为什么急着想知道?”汉斯紧盯史帝夫。

  “菲利浦。史都华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是事实。

  “为什么不曾听你说过?近来你有很多的意外?”丹恩和汉斯不约而同的问道,史帝夫没有任何头衔,似乎只是菲利浦一个朋友的儿子,由史都华家族代为扶养,尽管史帝夫抢眼的外表和放荡的行迹曾引起多方臆测,但仍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甚至连他两个挚友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你们从来不曾问吧!”史帝夫企图以玩笑引开朋友的注意力,这次很显然并不成功。

  “你很清楚不是。”

  “好吧!”史帝夫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我的家人在一场大火中丧生,是公爵救了我,扶养我成人的。”这是大部分的事实。

  “就这样?”不太对,史帝夫轻描淡写的口吻中似乎藏着无尽的苦涩!汉斯观察他的朋友,他乌黑的眸中一闪而逝的仇恨之火令汉斯心惊,这不是一向游戏人间的史帝夫!

  “就这样!所以,我有义务保护公爵的孩子们!”他又据恢复原先的史帝夫了!

  是自己看走眼了吗?但他是如此的了解史帝夫……

  “轮到你回答问题了。”

  “我……”汉斯凝视火焰,他爱不爱沙奇?他爱!“是的。”他坦然的回答令二人都吓了一跳,丹恩眼中满是不信,而史帝夫他……他在笑!

  “很可笑吗?”汉斯有几丝不悦。

  “不!我认为你很有眼光,若不是有你在先,我也会爱上那个小东西。”

  “什么?”丹恩不可置信的大叫:“你们确信你们所说的小东西和我所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很可笑吗?”这回轮到史帝夫笑着问。

  “不……当然……”

  “我很喜欢你的回答。”汉斯涩涩的说着。

  “我……我很抱歉,但是你不认为这太……”丹恩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说才好,一个贵族爱上另一个贵族是一回事,但一个贵族说出爱另一个贵族又是另一回事,尤其当别一个是……同性时更是……惊天动地!

  “太令人震惊了,是吗?”史帝夫仍笑着。

  他莫可奈何的用力直点头。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地方值得发笑。”汉斯闷闷地说着,史帝夫的笑容高兴得令人憎恶!

  “看来你们是离开宫廷太久了,不过也不能怪你们,史都华家族的传统已停止十多年了。”

  “这是什么意思?”丹恩不解的问。

  “你们有没有听过公爵年轻时的绰号叫什么?”

  “男装的美姬。”丹恩迅速回答。

  “你到底要说什么?”汉斯不耐烦的问,他的心中一直惦记着沙奇。

  “它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他笑得更开心了!

  “什么?”汉斯心中一惊,宫中似乎有过这种流言。

  “没错!”史帝夫笑着看汉斯的表情。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丹恩皱着眉苦思。“男装的美姬,和汉斯爱上一个男孩的事有何关连?”

  “你还不明白吗?史都华家族的传统为了防止子女太年轻便掉进婚姻的陷阱。所以严令在十六岁之前不准向社交界公布子女的性别,让他们自由的参与一切活动,考验追求者或被追求者的诚心。”史帝夫仍大笑着说出这一段有趣的典故,看到汉斯和丹恩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你是说沙奇可能是个女孩?”丹恩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说着。

  汉斯心中充满狂喜!这解释了他为何独独对沙奇有那种奇异的感情,他并不是全然绝望的!

  “不过你也别太高兴,菲利浦年轻时曾让无数的绅士心碎,甚至有人愿不计较他的性别来爱他!”史帝夫忍不住打趣汉斯。

  “那连塞奇都有可能是女孩了?”丹恩充满希望的问着,“或许……”

  “答案很快就可以知道了,沙奇和塞奇不是快满十六岁了吗?”

  再过一个月!只要再过一个月他便可以知道真相了!尽管真相仍有可能令他回到原点,但这终究是个难得的机会,“再过- 个月就是了。”

  “到时候伦敦社交界想必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了!这种情形几乎每十多年就会令人心动一次,然后流传到下一个十多年!”史帝夫笑着!

  网罗论坛 第八章他温柔的轻抚她的金发,她似乎本就应该躺在他的床上,陪在他身边的!黑豹在一旁正豹视眈眈,不过这并没有妨碍他的行动,他喜欢这样看着她、抚摸她。

  当他看到她在暴雨中奔驰,立刻骑马追出,没多久她果然体力不支的自马上落下,这使他的心跳差点停止,幸好她只是受了轻伤,马匹训练有素并没有践踏她,否则……

  她的眼睑缓缓掀动几下,扇形的金色睫毛慢慢的打开,迷蒙的眸子如梦幻似的注视着他。

  “天使,醒了吗?”罗连轻笑着抚摸她的脸。

  一时之间她似乎不太明白,微微皱起眉毛,然后忽然一跃而起。“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沙哑。

  “你忘了吗?你在暴雨中没命的乱跑,后来又掉下马,是我带你来这里的。”

  沙奇摸摸自己的身上,原先穿的衣服全不见了!现在他身上穿的显然不是自己的衣服,“你帮我换衣服?”该死!连胸前的白布也被拿掉了!

  “当然,你淋湿了,不换掉衣服会很糟的!”罗连摸摸沙奇的额头,轻皱起眉。

  “你发烧了!”

  “不劳你费心!”沙奇拨开他的手跳下床。“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我要离开这里。”

  “这么讨庆我吗?天使!”罗连轻笑着扶着她摇晃的身体,惹得“撒旦”低声咆哮着跳上床逼视他。

  沙奇挥挥手示意“撒旦”安静,回头面对罗连:“当然!我……”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挂在床头墙壁上硕大的画像,画像里的人像是……像是自己!“你……”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沙奇猛然回头,正巧跌进罗连的怀里,但他没时间理会!因为房间里至少挂满了五、六张自己的画像,全是半裸着,连背上的字都……

  “你该死!谁允许你替我画像的?”他狂怒地挣开罗连。跳离两步,扶住床柱,忿怒得几乎无法站立。

  “这很糟吗?”他仍不为所动的微笑,心想该替现在的她画张像,他丝毫不觉自己穿着过大的衣服,赤着脚,蓬乱的金发,看起来有多诱人!

  “毁掉它们!毁掉它们!”沙奇嘶哑的喊着,燃烧的眼眸几乎可以喷出火花。

  “不!这全是我的心血结晶,我的毕生之作,怎么可以轻易毁掉?”

  沙奇发疯似的冲向最近的画像,正要取下它便被罗连一把从背后拉住,他不住的挣扎,几乎掉下泪来,十多年的流浪为的就是背后那几个天杀的字,而这个混蛋居然把它画在画布上!

  “天使,你还在生病,别激动!”

  “放开我!”

  罗连索性横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温柔的压住她,固定住她狂乱挣扎的身体,吻去她的泪水。

  “为什么?”沙奇放弃挣扎,这么斯文的男人力气却大得惊人!

  “你难道不明白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为什么?难道你以为把我画下来就会令我高兴吗?不!你不明白……”

  “我明白!这就是你被追杀的原因。”

  沙奇震惊的停下动作。“那你为什么还画下它?难道要我十多年的流浪全毁在你的手上?不!你不明白!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他沙哑痛苦的喊着,拼力的挣扎!

  他不能让这个男人毁了他和父亲十多年来的牺牲!

  “听我说!天使!”罗连用力将沙奇搂进怀中。“正因为我明白!我不要你再受到任何伤害,我要帮助你!”

  他迷惑于他温柔急切的声音,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

  “你肯听我说了吗?”

  沙奇点点头,罗连轻叹一声,深深的吸一口她身上特有的芳香后才缓缓放开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听着,现在我说的话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你绝不能再告诉任何人,连你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你同意吗?”

  他再度点点头,知道他指的是汉斯,反正他不可能再和汉斯在一起了!相到这里,沙奇一阵心痛。

  罗连起身倒了两杯酒交给沙奇,沙奇怀疑的瞪着他。

  “放心,这次我不会用迷药了,这是药酒,对你的身体有帮助的。”

  沙奇仍不太信任的捧着酒杯。“你要告诉我什么?”

  “这些画,我准备在伦敦公开它。”

  “什么?你不行……”沙奇又跳上来,罗连轻轻的把他按回床上。

  “过去你的父亲无法公开它而将你送到海上是因为他别无选择,你的母亲和兄弟落在敌人的手中,但现在公开它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公开它,你就不必再躲躲藏藏的了!”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认得这个吗?”罗连自衣服内拿起一条项链,坠子正是萨克斯顿的象征。

  “你怎么会有这个?”沙奇震惊的望着他。

  “我认识你母亲萝兰夫人。”

  “你认识她?”沙奇兴奋的坐起来。

  “她是影响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和你。”罗连意味深长的举杯敬她。

  沙奇没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他只知道眼前的男人和母亲是朋友。“你是谁?你为什么会认识我母亲?”

  “现在信任我了吗?”

  沙奇犹豫一下便点点头,专注的看着罗连。

  “我是罗连。格兰特,十三年前……”

  当沙奇听完,他对罗连的观感已完全改变,想不到他是母亲的学生及朋友,更想不到他居然是……“他”的私生子!

  “你是我的敌人吗?”他天真的询问,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已喝完第二杯酒了。

  “不,我从来就不是你的敌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他轻柔的笑着,又替沙奇斟了一杯酒。

  “但你是我父亲的敌人!”

  “过去可能是,但从我遇见你之后再也不是了。”

  “为……为什么?”好奇怪,他眼前的人影从一个变成两个,现在又变成四个了。

  他伸手向罗连,试图确定眼前到底有几个人,然后便倒在他的怀里不醒人事。

  “因为我爱你,小傻瓜!”罗连温柔的将酒杯从她的手中拿开,轻轻的将她放回床上,盖上被子,又轻抚她的额,仍有点烫手,不过睡一觉应该会好得多。

  他轻吻她的唇,然后走出房间。

  “我希望你确定你在做什么?”查克忧心的望着罗连,他不希望他的主人兼朋友如此冒险。

  “我知道,但我一定要这么做——报答萝兰。”

  “你爱上她了!你……”

  “她?不,我对萝兰的爱不同,她像母亲、朋友……”

  “我说的是房里那个小天使。”查克仔细观察罗连的脸色,每次提起沙奇,他的脸都特别温柔,这不是个好预兆!尤其对一个杀手来说!

  “恐怕是的!”他轻笑着承认,他的确爱上房里的那个小天使了,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或许更久以前就爱上她了。

  “如果让‘他’知道,那么……”

  “我明白。”罗连凝重的坐在椅子上面对炉火,过去他虽然不太听“他”的话,但这是第一次背叛“他”,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罗连,再考虑考虑,她不值得你冒生命的危险!”查克急切的看着罗连,“现在趁事情还没成定局,你还可以……”

  罗连苦笑一声打断查克的话:“我回不了头了,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注定回不了头了!”

  “不!你可以的!你只要毁掉那些画,把那个女孩交给‘他’,那么……”

  “告诉我,查克,你会拿自己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去和魔鬼交换生存吗?”他轻柔而感伤的注视查克。

  “我……或许我会的!”

  “不!你不会的!当你真正遇到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失去阳光的生命和死亡并无不同,反而更加痛苦;我已让‘他’夺走我的阳光一次,这次我会拼死保护她的!”

  查克黯然的点点头,罗连的过去他太清楚,在孤儿院那一段岁月根本不是人过的!

  现在他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心意的!更何况这种满手血腥的日子……

  “如果你改变心意而离开我,我不会怪你的。”罗连平静的注视他的好友。

  “啊!奴隶头子居然放我这个可怜的老奴隶走了吗?”查克把手捂住心脏,佯装出痛苦的模样:“这真令我心痛啊!”

  “是啊!光你喝掉的酒足以让我买一堆年轻力壮的奴隶了,我怎能不放你走呢?”

  罗连轻笑,这许多年来,查克是他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了!

  两个老友笑着互拍肩膀,一同走到窗口。

  “你真的现在就要让她走吗?”查克注视窗外沙奇偷偷摸摸牵着马出现的身影。

  “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我们必须让她走,如果我强留住她,会带给她更大的危险。”

  罗连温柔的望着沙奇小心翼翼的可爱身影。

  “可是她还受着伤,而且你说她还在发烧……”查克有些犹豫,毕竟这个天使般的少女亦同样深深打动他的心!她就像他从来未曾存在过的女儿一般令人渴望!

  “这就是你这个老奴隶的下一个任务。保护她,否则小心我的鞭子!”他玩笑的轻打查克的背。

  “那么你呢?”

  “我已大得知道照顾自己了,这里离伦敦还有三天的路程,你先回去等我吧。”

  查克犹豫一下,他并不放心让罗连独自应付那些魔鬼。“我不放心你。”

  “没什么可担心的,这几天他们不会找到我,快去吧!你不畏惧我的权威吧?”

  “是的!侯爵大人,那真令我恐惧!”他行个滑稽的宫廷礼,立刻下去备马。

  罗连望着沙奇越行越远的身影,唇角泛起一丝微笑,他的小天使一直没有命令他的宠物攻击他,这或许是个非常好的开端不是吗?他举杯而尽,这值得他庆贺一番。

  沙奇快马加鞭奔向伦敦,一路上没有多做滞留,上次旅馆的事件令他心存余悸,于是尽管发着烧,伤口痛楚,疲惫不已,他仍下定决心一路奔向伦敦。感谢罗连的药使他得以坚持至今,他已经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了!

  只要再赶一天!只要一天甚至半天他就回到伦敦了!沙奇暗暗鼓励自己。

  在爱马的耳边喃喃的安慰它,“南十字星”极少赶这么远的路,这一定累坏它了!

  一路上沙奇隐隐感觉背后似乎有人跟着自己,但他却不加理会,反正不管是谁,想追上“南十字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是汉斯的“暴风雨”。

  别想他!沙奇狠狠的提醒自己,如果是他,那一定早就追上来了!他必须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赶下去,他已经越来越难过了!

  远方有两骑越来越靠近,沙奇用尽气力想看清楚,但是模糊的视线却使他更加头昏眼花。

  那个人好像塞奇?连马都像。另一个也好像是摩尼?别傻了!沙奇斥责自己,就算“希斯达尼亚号”提早返航,他们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真的很像!

  沙奇摇摇头努力的想保持清醒。远方的人似乎举起手喊着什么?

  “沙奇!沙奇!”

  真的是塞奇和摩尼?他一定眼花了!

  两骑气喘的停在他的眼前,塞奇兴奋而关切的脸出现在视线中,摩尼拉住“南十字星”。

  “你怎么了?”

  他好想向他们微笑!可是……

  “沙奇!”谅讶声中,塞奇立刻跳下马扶住沙奇苍白疲惫倾倒的身体。

  “那个该死的汉斯在哪里?我要把他丢到海里喂鲨鱼!”摩尼忿怒的大吼着!

  他看到那个小天使倒入另一个长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怀中,他终于放心的呼了一口气,看不出那小天使居然有如此强的毅力连赶两天两夜的路!

  查克放松的自马上跃下,确定自己的脚还完整的留在自己的身上,幸好有人及时带走那个可爱又可恨的小顽固!否则他不难想象自己的下场是什么!大概会和马连成一体了!

  “我不准你见他!”塞奇忿怒的挡在汉斯的眼前,现在他已长高不少,再过不久,他就可以平视汉斯的眼了!

  “该死!你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这样?”汉斯又气又急的瞪着塞奇,他一回到伦敦就直奔公爵府,而他们居然不允许他见沙奇!塞奇生气得如同忿怒的狮子,这根本没道理!

  “你还有脸来这里?你奉我父亲的命令保护沙奇,!可是他不但一个人回来,而且还受伤生病!我没赶……你出去已是仁至义尽了!”塞奇简直气得七孔生烟,沙奇是他最爱的人,看到害他的罪魁祸首,他真想一剑刺死他!

  “他生病了?”他大惊失色,如果沙奇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他在哪里?让我看着他!”

  塞奇固执的守在门口,甚至不准他踏进大门一步,无视汉斯焦急的神态。沙奇刚回来时疲倦而忧伤,几乎连站都没有办法站,而且固执得不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母亲归来都无法让他高兴多久……

  “让他进来。”轻柔的话语自楼上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内,一名美艳脱俗的妇人自楼梯上出现。

  汉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夫人酷似沙奇!难道她是……

  “母亲!”塞奇固执的抗议着,仍守在门口,守门的仆人们尴尬的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请进吧!汉斯伯爵。”夫人微笑着邀请。

  塞奇悻悻然的将门打开让汉斯进去,脸上的神情摆明了极不愿意,仿佛当汉斯是敌人似的。

  “请原谅小犬的无礼。”

  当他们进入起居室时夫人歉然的向汉斯笑笑,但眼神却充满了对爱子的宠爱与纵容。

  “夫人,您真的平安回来了!真令人感到无上的欣慰!原谅我没有及时迎接您!”

  汉斯诚心诚意的亲吻夫人的柔荑,这位夫人在短短数秒内已博得他的忠心!就像公爵一般!他似乎对史都华家的人特别没抵抗力!

  “真荣幸听到这种赞美!我已很久没有见到过绅士了!”

  他很想多了解一下这位风华绝代的公爵夫人,但是他的心却早已飞向沙奇的身边,他不由自主的四下张望。

  “夫人,沙奇他……”

  “很遗憾,他恐怕无法见你。”

  “为什么?他伤得很重吗?他——”

  “不,你放心,他已在康复中,相信不久以后就能完好如初了。”萝兰仔细的观察眼前俊朗的年轻人,发觉他松了一口气。菲利浦说得没错,汉斯的确深爱他们的孩子,只不过……

  “那他为何不肯见我?难道他仍不肯原谅我吗?”

  “我相信不是的,沙奇近来很少见人,连话都不太爱说……”她的脸上浮现出忧愁的神情。沙奇的身体的确是在康复中,但这孩子却封闭自己,除了刚见到自己的那一晚外,他几乎不会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表征,这和他的本性不同!

  “夫人,我衷心的恳求您,让我见他一面,让我确定她平安!”汉斯焦急不己,夫人所说的沙奇绝不是他的小天使!那个可爱的人儿是绝不会不说话的!

  “这……”

  “不行!”一声怒吼传来,摩尼的身影刹时已出现在起居室中,充满了怒气,来势汹汹的瞪视汉斯。“你把我的天使害得还不够惨?现在还想来打扰他?你休想!”

  “摩尼!”夫人轻叹声捉住他的手臂,“或许让他见见沙奇会使沙奇情况好转一点。”

  “然后再过去伤害他是吗?”摩尼嘲讽地说着。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沙奇的!”他觉得他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的消逝,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到沙奇。

  “过去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会把我的小天使交付到你的手中!现在他回来了,你休想我会再让你动他一根汗毛!”摩尼大声的咆哮,怒目瞪着汉斯。

  两个男人仿佛面对毕生死敌一般互不相让的对峙,在一旁的萝兰叹了一口气,温柔的走到两人中间。

  “你们不认为这该由沙奇自己来决定吗?”

  “是的!夫人,我很抱歉,请你去问沙奇,假如他不愿意见我,那么我不会再强人所难的。”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两人同时看向摩尼,他不满的咕哝两声,沉默的坐下来。萝兰轻柔的微笑,示意汉斯坐下,极其优雅的倒茶,“你先请坐一下,我去看看沙奇醒了没有?”

  她正要起身,爱琳便匆匆忙忙的走进来。“萝兰,沙奇不肯开门让我进去!”

  爱琳焦急的进门,正好看见汉斯。“伯爵!你回来了?这太好了!你快跟我来!”

  她拉住汉斯往里走,不理会其他的人。

  “等一等!爱琳,沙奇不能见他!”摩尼拦住他们。

  “谁说的!我的小天使‘现在’就可以见他,也需要见他,你不能阻止他们!”爱琳双手叉腰面对摩尼挑战似的说着。

  萝兰微笑着看着他们,摩尼的火爆脾气一遇上爱琳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仔细看看汉斯,她的丈夫对他有极高评价,或许这个年轻人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可是爱琳……”

  “没什么好可是了!现在我就要带他去见我的天使,你最好不要尝试阻止我!”

  摩尼不知所措的站在他们前面,他不想再让他的小天使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他却无法尝试阻止眼前娇小的爱琳,爱琳对他的影响力常让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

  爱琳像挥走一只讨厌的马蝇般将摩尼推开,拉着汉斯走出去,留下摩尼喃喃的诅咒着。

  “爱琳的固执似乎不曾因岁月削减少,反而似乎更加变本加厉了不是吗?”萝兰微笑地看着摩尼。

  “哦!对不起,原谅我的无礼。”摩尼尴尬的坐下。“多年的海上生活使我失去成为一名绅士的资格了!”

  “不,能再听到这种熟悉的诅咒真令我感到愉快!”

  “在那种生活之后我相信是的!”

  萝兰的眸子因回忆而变暗,这十多年的软禁生涯,四周只有敌人、监视和冰冷!若非有心爱的丈夫和两个孩子的思念支持着她,恐怕她早就疯了或自杀身亡了!

  “我很抱歉!”摩尼歉然的看着她失去光采的脸庞。“我不该提起的!”

  “别这样说,你是我们的好朋友,我并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器,请别和他们一样小心翼翼的呵护我!”

  摩尼赞赏的看着眼前秀发如云的少妇,若没有人提起,不会有人相信她是个十六岁孩子的母亲的!经过这许多年的折磨,她的美丽不减当年,反而更加添了一股成熟的魅力!难怪菲利浦为她着迷!

  “我们四处寻找你,却没想到你自己安然的归来!这很令人意外!”

  “恐怕这必须归功与我的长子塞奇,若不是他勇敢的逃出那里,我也不会有机会离开的!”

  “但离塞奇归来已经有半年……”摩尼迷惑的说着,但旋即想到自己并没有资格问这些!“夫人我……”

  “别道歉!”她立刻微笑阻止他。“我知道你们大家都有这种困惑。事实上塞奇离开后我正在西班牙一座修道院内,那位院长正好和家父有些私交,我恳求她送信到英国,但两国不和所以她不肯,我只有求她和我父亲联络。可是我父亲赶到时我已被移往他处,他们又费了一段时间才找到我,带我回法国,再送我回来!”萝兰的声音几度哽咽,那位善良的院长因背叛而被杀死,修道院和过去一样付之一炬!

  摩尼笨拙的轻拍她的肩膀,不知如何出言安慰,这种经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段恐怖的回忆!更何况对萝兰这样一位淑女!她的意志力令人钦佩!

  “谢谢你!我失态了!”萝兰轻拭泪水,强自微笑。

  “别……别这样说。菲利浦呢?这些日子以来很少见到他,你们之间……”

  “他……”萝兰心中充满悲苦,除了刚回来时她的丈夫曾激动得紧紧拥抱过她外,他的表现令萝兰极为心痛!他似乎永远有忙不完的事,连夜晚也不例外!她并不怪他在这十多年间有其他的女人,毕竟他是个英俊得令人无法移开眼光的男人,而且手掌大权。

  但是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存在与否!这令她心痛如绞!“他进宫去见女王了。”她强迫自己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那个大傻蛋!我希望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我相信他是的!”

  对摩尼嗤之以鼻的表情,萝兰只能回应一个苦涩的笑容,有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不曾回来,至少幻想中的他会比现在好很多,而且——爱她!

  亮丽的阳光闪耀在树梢之间,在偌大的花园中投下点点金色的光影,风在花间流窜带来阵阵怡人的香气。“撒旦”困在三只金色的小猫咪之间似乎既不耐烦又无可奈何,不时用它的巨爪拨开小猫咪戏弄的小爪子。

  花园旁一座秋千上沙奇斜倚着,穿着白睡袍,膝上放着一本书,金色的卷发披在肩上看起来像个悠闲的天使。如此的女性化和温柔,他微笑着看着“撒旦”受到小猫的威胁,一脸无奈的表情,令沙奇忍不住好笑。

  爱琳领着汉斯在沙奇的房间找不到他,立刻就想到后花园。当他们来到这里,看到正是这一幅景象,令汉斯屏息,沙奇看起来如此安详,令人几乎不忍打扰!

  “爱琳姑妈,是你吗?”

  爱琳将汉斯往前一推,径自回去,汉斯像个羞涩的少年会见初恋情人一般无措的站着。

  沙奇没得到回应,疑惑的起身向后看,膝上的书跌落,惊动了“撒旦”,它立刻丢下小猫来到他的身边。

  汉斯看着沙奇,身穿雪白色袍子的他和“撒旦”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强调出他脸色的惨白,他看起来似乎随时会昏倒,这使他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

  “嗨……汉斯……”沙奇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几天不见,他瘦了!憔悴了很多!“你瘦了,伤很严重吗?我听说你病了。”他的声音低哑,沙奇感到温暖和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感,他避开他的眼光,重新在秋千上坐好。

  “没什么,伤快好了。”

  汉斯蹲下身拾起他掉落的书,沙奇一惊,急忙抢了回来,但汉斯已经看见书名,他惊讶地抬起头来。

  “医学书籍?纱奇你……”

  “没什么,只不过突然产生了兴趣罢了!”他立刻打谎,转头不敢看他。

  “沙奇。”他温柔的将他的头转过来,坚定的望进那双眸中。“你原本就会医术的,不要瞒我,你到底怎么了?”

  当那双湛蓝的眸子如此温柔的看着自己时,沙奇几乎要忍不住投入他的怀中将全部的事实告诉他!包括自己不知名的可怕病症,可是……病症!

  沙奇挣脱了他的掌握,跳下椅子远远的离开他,深呼吸几口气安定一下自己,然后面对他。

  “你来有什么事吗?”

  他的神情迅速令人心痛的黯然下来,前一秒他才在沙奇的眼中发现一丝脆弱,下一秒钟他便躲避恶魔一般地逃离自己的身边,然后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面对他!

  “来看你,你忘了你仍在我的保护中了吗?”

  “我才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何况我自己不是也安然回来了吗?”

  汉斯叹口气,他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和地上张牙舞爪的小猫有多像?一种怜惜的情愫自心底悄然升起。

  “你不肯吃饭和见人?你到底怎么了?听爱琳告诉我你就像染了瘟疫一样躲在房中不肯出门?”

  他的话令沙奇好不容易因怒气而染上的血色迅速从脸上消失,这使汉斯大为震惊,立刻向前扶住他。

  “别碰我!”沙奇大叫,甩开他的手。“我已不在你的保护之下了!用不着你替我操心!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的安茜亚小姐吧!”

  “安茜亚?”汉斯差点因为惊讶而跌倒:“这关安茜亚什么事?”

  “你不是快和她订婚了吗?现在全伦敦都在期待你们热情的相逢并宣布婚约!”沙奇快速的说着,忿怒得几乎掉下泪水。这又干自己什么事?他何必如此伤心?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忿怒和震惊已全然消失,留下的只有一种被背叛的心痛和莫名的悲伤!

  汉斯又好气又好笑,沙奇的表现竟像个忿怒又伤心的小情人一般,这是他始料所未及的,他和安茜亚小姐的确有过一段韵事,但这并不表示双方已论及婚嫁。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小东西到底从哪里听来这种可笑的传言的?

  “你从哪儿听来这种可笑的谣言的?”他蹲在地上逗弄金色的小猫。

  “是侍女瑞莎告诉我的,她说安茜亚又优雅又美丽,是宫廷中最受欢迎的美女。”

  其实瑞莎可不是那么说的!据她的形容安茜亚是个娇弱得像雪片一样的女人,只要稍稍用力一吹她便会立刻溶化消失掉!极端的女性化,会令男人想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那种女人——配上汉斯的阳刚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想到这里,沙奇稍嫌用力的揉揉小猫柔软的皮毛,惹得它不悦地抗议,他连忙放轻手,温柔的安抚它。

  “你在意吗?”

  不知何时汉斯已蹲在他的眼前仔细的盯着他。

  “我当然不在意!随你要和安茜亚或任何人结婚都好!我一点也无所谓!反正以后我会娶个比安茜亚美丽一千倍的女人!”

  “真的吗?”

  “你到底希望我说什么?难道你会需要我的祝福吗?”

  “恐怕是的,我的‘兄弟’!”他用力强调出兄弟两字,使沙奇霍然起身面无血色的背对他,他说出了事实,极为伤人的事实!

  汉斯立刻后悔自己的失言,他轻抚沙奇的肩,但沙奇用力转身甩开他,仿佛极为厌恶似的后退一步。

  “那么我诚心诚意的献上我的祝福,汉斯伯爵。”太平静了!令人心惊的平静。

  “沙奇……”

  “别说了!”他蓦然爆发:“滚离我远一点!我不要再看见你、听见你、直到地狱结冰的那一天也一样!”沙奇大吼着说出这些话,然后头也不回的奔离花园。

  “撒旦”立刻起身跟随,三只小猫咪也跟着离去,偌大的花园中只留下汉斯和风的低语。他仿佛冰雕似的站着,四周低语的风正狂妄的嘲笑他的愚蠢。

  伦敦广场上穿着华丽的仕女和打扮入时的绅士们穿梭往来。在和西班牙的情势日紧之时,很少人愿意在广场上伫足,即使他们对女王信心十足,但战争的气氛仍使向来热络的伦敦市笼罩上一层阴霾的暗影。

  可是今天伦敦广场却出奇的热闹,贵族与平民争着一睹罗连。格兰特侯爵的风采与高超的绘画技巧。在以往,贵族们的画是不轻易展出的,更不用说是侯爵本人出现在画展之上。

  罗连是宫廷的宠儿,只为那些高贵的仕女们作画,他俊美的外型和优雅的气质向来是宫廷中争相竞仿的榜样,而今天他公开在伦敦广场上展出他的画,难怪会吸引众多的民众前往参观,而更令人讶异的是画中的人是他们所见过最令人心动的美少年,也有人说是绝世美女,因为在画中并未强调出他的性别,无论如何画中的人在一出现时便已深深吸引住众人的眼光!

  他是谁?他背上的刺字代表了什么样的讯息?这些顿时成了看展的人心中最大的疑问,而这些完全达到了罗连的目的,他完完全全公开了沙奇背负的可怕包袱!

  在伦敦广场的一侧是大教堂,雄伟的建筑和精美的雕塑令人望之生敬,它的钟声和不时传来赞颂天主的甜美歌声是伦敦人民最大安慰!

  教堂的二楼一扇小窗子洞开,穿着教袍的老人手轻抚着躺在窗台上黄褐色的大肥猫。

  “画得不错嗯?‘维多利亚’,你认为如何?”老人搔弄着猫儿的耳朵,它咕哝咕哝的发出极为享受而且赞同的声音。

  “那个小天使和她的母亲一样令人惊艳。”

  猫呜咪一声,抬起庸懒的头轻晃两下。

  “我见过他母亲的,十多年前,她的婚礼是我主持的呢!真可惜,你该看着她的,绝无仅有的大美人,连天主也会同意我的话。”

  他遥望广场上正对着他的视线的一幅画。“你猜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呢?‘维多利亚’?”他沉吟一会儿。“那些字刺得真好看,不过似乎没什么意义?”

  猫舒服的躺着不理会他,老人不太赞同的轻拍它的头。“连你也不知道?没关系,上帝会告诉我的。”

  房间中一直站着的阴影终于不安的移动,男人不太自在的清清喉咙:“阁下?”

  老人转过身来,怀里抱着那只猫,沉默而优雅的走到椅子上坐下。“喜欢午茶吗?

  这是‘维多利亚’最喜欢的时候了。“男人有些拘谨的垂视地下,手不停的扭绞着。”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画那些画的?“

  “我猜只有天主会晓得吧。”他倒了一杯清香扑鼻的茶轻啜一口。“既然如此,那上帝的旨意也就很明显了,不是吗?‘维多利亚’。”

  “阁下?”

  “约翰教主,我记得你有一个叫丹芙的美丽修女?”

  “是的。”

  “她虔诚吗?”

  “她……很虔城。”男人用一种渐渐理解的眼光看着老人,唇角也浮上一丝微笑。

  “这是对的,修女是上帝的妻子,她应该虔诚的。”他慢条斯理的拿起点心,极其斯文的品尝着。

  “阁下,那侯爵?”

  “喔!很好的画家,不过不是上帝的门徒。”似乎不胜惋惜的,他轻轻搔搔头。

  “连身世都不太好,老格兰特侯爵没告诉你吗?”

  “呃……曾提到一些。”约翰主教困难的说着:“不过我不太明白……”

  老人眼中精芒一闪,约翰畏缩一下,局促不安的盯着地下,老人轻叹一口气。

  “他似乎有些朋友是魔鬼的门徒——在法国,或许他们有必要见上一面,彼此忏悔会比我们辛苦传道来得更好?”老人沉吟着抚顺猫儿的身躯。“有些人不认主是很不幸的,我们要尽力帮助他。”

  “我知道了,阁下。”

  “或许你还有事要办?”

  “是的,阁下。”约翰主教恭敬的行礼正欲退下。

  “对了,有史帝夫先生的消息吗?”

  约翰一震,立刻低下头。“目前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我相信是的,主教。”老人庸懒的看着他。“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需要,阁下。”

  “那就麻烦你了,我们都是上帝的臣民,应该辛苦一点的。”

  “我明白,阁下,告辞了。”约翰主教关上门,老人抱着猫重新走到窗前,广场上人潮依然热络,罗连白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

  “很可惜是吗?‘维多利亚’,他曾经有机会成为上帝的恩宠的。”老人语声轻柔,但手却不由自主的加重,猫抗议的大叫,张牙舞爪的瞪着他,径自跳下窗户。“你真是个叛徒,‘维多利亚’。”

  第九章公爵府中一片混乱!所有的人都在议论伦敦广场上的画,但公爵铁青的脸色也使所有的人喋若寒蝉。菲利浦向来温和,可是今天他似乎失去了耐性!自他踏入府中的第一步开始!

  他和二公子沙奇在书房待了很久,不准任何人打扰,甚至连刚回来不久便极受爱戴的夫人也一样。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显而易见的,必和今日伦敦广场上的画展有极大关系。

  当公爵自房中出来,立刻下了个令所存人震惊的命令!

  菲利浦公爵下令拘禁二公子沙奇,并下令鞭刑——直到他说出实话为止。当他平静的自书房出来立刻面不改色的宣布,并令人马上找来汉斯伯爵——沙奇的前任保护人执刑时,府中所有的人几乎全部下跪为沙奇求惰,连公爵夫人也不例外,但公爵面不改色,仍旧严肃的要求,不得违抗!

  “父亲,你不能这样做!沙奇还在生病,而且他还受着伤!”塞奇挡在纱奇面前不准任何人接近沙奇。

  “你要求代替沙奇吗?”他们的父亲冷冷的说道。

  “是的!我——”

  “不行!”沙奇推开塞奇,勇敢的站出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求自己承担。”

  “除非你说出真相,否则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孩子而有任何仁慈的举动,你了解吗?”

  “我了解。”

  “孩子!不要违抗你的父亲!把真相说出来!”萝兰很骄傲自己有这样的孩子,但是她更了解她的丈夫一向言出必行!

  “我己说出所有的事情。”

  “该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固执!”摩尼急得有如热锅上蚂蚁,假如这孩子不打算说任何他们想听的话,那么即使打死他,他仍会守口如瓶!几年前他被海盗捉住时,事实便令他又骄傲又心疼!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沙奇。”

  菲利浦温柔的对沙奇说道,心底仍存着一丝他会改变心意的希望。

  “父亲,我能说的都说了。”

  “沙奇!”所有的人异口同声的嚷道,但沙奇仍丝毫不为所动。

  “很好,押下去!任何想阻挡的人都以背叛家族的名义逐出史都华家族。”他不带任何一丝情感说道。

  “父亲!”

  “菲利浦!”

  两名侍卫将沙奇押走,和公爵一样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即使他们的眼中都写着怜悯与不忍,但他们忠于公爵,并宣誓服从他的任何命令。

  摩尼拉住塞奇,不让他做出任何愚蠢的动作,虽然他自己就很有那种冲动,但他必须替菲利浦着想,史都华家族向来以公正闻名,菲利浦的做法是对的!

  “放开我!”塞奇挣脱摩尼的掌握往外奔去。

  “母亲,请你放心,我只不过是要去找爱琳姑妈罢了,若她在,父亲绝没有办法动沙奇一根汗毛的!”

  “你希望沙奇被送入侍卫队吗?”摩尼严肃的警告。

  “你能想象爱琳姑妈大闹侍卫队的景象吗?”他终于微笑。“好小子!真有你的!

  快去吧!别让沙奇受太多苦!“”由于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特别准许你穿着衬衫受刑,但是我仍希望你坦白说出你和格兰特侯爵的关系。“

  “我巳说过了,父亲!他只不过是一位贪恋我的长相的画家罢了,我并不认识他。”

  “但他却公开在伦敦展出你的画像,甚至连你背上的纹身都一清二楚。”

  “那是他对我下药才得到的。”

  “那么你和他第二次的会面呢?”

  “你派人跟踪我!”

  “不!是安排在他身边的间谍告诉我的。”

  “当时我病了,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孩子,你并不擅于说谎,坦白告诉我真相!他受何人指使?”

  沙奇固执的把头一偏,不愿再回答任何问题,刑房中阴冷的空气充斥在三人之间,汉斯痛苦的领悟到,今天他必须伤害他心爱的人了!更令他心痛的是他并不知道沙奇和罗连之间竟有这样的关系,或者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乎他的想象?这是造成沙奇对他忽冷忽热的原因吗?

  当他在伦敦广场见到那几幅画,他的震惊仿佛是被雷击中一般,那些画如此传神,而且充满情感,做画之人必定是对画中人有极深的情感才能画出那么动人的画!

  他不知是如何回到家的!世界仿佛刹那间在他的眼前崩溃,化为一片灰烬,使他痛不欲生,看过那些画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明显的看出那画家和模特儿之间的深厚情感!

  当他接到公爵的口召,原本他想拒绝,但送信的人却说出更令他震惊的消息:公爵要鞭打沙奇?他立刻赶来,他宁愿自己伤害沙奇,也不愿假手其他的任何人!那会使他有杀人的欲望!任何伤害沙奇的人都不例外!甚至他自己……

  “五下!沙奇,这五下是对你最轻的方式。假若你仍不愿说那就会有更重的刑罚。”

  菲利浦的心在淌血,但他仍维持冷静没有感情的外表,他深深明白这五下鞭笞比打有自己身上更令他无法忍受!

  沙奇平静的接受这个消息,他知道五下是最轻微的处罚,他很感激父亲的仁慈,更感激这项刑罚由汉斯来执刑,并不因为汉斯可能会手下留情——鞭子向来有自己的意志,这不是任何人所能控制,但是有汉斯在身边,即使他便是执刑人也能令自己半到心安……

  汉斯震了一下,立即服从命令,他自墙上取下早已准备好的皮鞭,幸而公爵府内并不残忍的使用海盗用的鞭子,那种鞭子还有极细小的刺钩,轻微的一鞭都能使人血肉模糊,而这种单纯的皮鞭只会留下是血痕!

  皮鞭在地上击出的声音使沙奇咬紧牙关,准备承受,但皮鞭并没有落下来,他讶然地睁开眼睛,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皮鞭已落在他身上!这使他开始痛恨汉斯!他甚至连一点心理准备也不愿意给他!

  但这正是汉斯的用意!他明白第一鞭造成的伤害远比其他几鞭来得更重!因为受刑人会绷紧全身的肌肉,造成可怕的伤痕!

  第一鞭落下,汉斯的心迅速抽紧,血慢慢自衬衫破处渗透出来,他已极力克制自己的力道,但鞭子有自己的思想,仍无情的在沙奇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丑陋的伤痕!

  菲利浦看着两个受苦的年轻人,他明白这对他们彼此是多大的伤害,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随着每次皮鞭的落下,娇弱的身躯仿佛承受不了的一震,他自己更加的痛苦,却仍要咬牙保持面无表情!这莫非是上天的另一项考验?

  汗珠自沙奇的额头和上唇迅速的冒出来,他用力咬紧下唇,克制自己即将出口的咒骂和呻吟,这是他自找的!但他不能违背承诺!汗水刺痛了他的双眼,还有两鞭……

  汉斯的手不住的抖动,几乎握不住鞭子,看着血迹迅速染红沙奇的衬衫,但沙奇仍固执地站着,不哼一声,惟有那涔涔落下的汗水和握紧的拳头证明了他正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他真想丢下鞭子过去紧紧的抱着他,用任何方式恳求他说出真相!不要再彼此折磨!“住手!”第五鞭击下的同时,地牢的门蓦然大开,满面泪痕怒气冲天的爱琳和面色铁青的塞奇闯了进来。

  “天哪!菲利浦!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爱琳拥住沙奇对着公爵大吼:“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孩子,更何况她是个……”

  “爱琳!”菲利浦严厉的阻止她再说下去,幸而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人真正听见她在说什么,他们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沙奇身上。

  “沙奇?你怎么样了?求求你跟我说话!”塞奇扶住沙奇的头祈求的低语着,轻拍他的脸蛋。

  爱琳不可置信的轻抚沙奇伤痕累累的背,哽咽得发不出声音来!

  “没……事,我很好。”沙奇的声音中有遏抑不住的痛楚,他勉强睁开眼睛,试图对眼前的人微笑。

  塞奇不发一语的解下沙奇手上的链条,他一秒钟都无法再忍受看到沙奇再待在这里!

  “沙奇,我给你半天的时间考虑说出真相,否则下次会有加倍的处罚。”公爵平静的说着,但他的眼神泄露了他的心思!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沙奇的行动。

  沙奇困难地努力想维持自己的尊严,他拼命想自己行动,却无法成功,塞奇不发一语的支撑着他,尽量不露出一点痕迹,他明白沙奇有一颗多么骄傲的心!

  “我不会再让沙奇进这个地方半步的!菲利浦,除非我死!”爱琳瞪着菲利浦大吼!

  她永远也无法了解自己的弟弟,他表现爱的方式实在令人痛恨!

  他们蹒跚的踏出牢房,从头到尾沙奇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无法再信任自己能完整的说出任何一句话!

  菲利浦目送他们出去,发出一声叹息,分不清是释然或是悔恨。他无奈的站起来,轻拍汉斯的背。

  “我很抱歉,孩子。”

  颤抖的手放下皮鞭,释然和极度的恐惧几乎使他站不住脚!“不,抱歉的是我,假使您仍打算处罚他,原谅我必须违抗您的命令!”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受,但事关重大,除非我们查出格兰特的背后指使人,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即使牺牲沙奇?”

  他困难无比地开口:“是的,如果万不得已。”

  “我了解了。”他心中立下主意,即使必须赔上性命,他也不会让沙奇受一丝一毫的痛苦。

  第十章两个男人骑着马在林中奔驰,他们的方向不一样,但却相同的为着同一个目的!

  绝不让自己心爱的人受苦!

  两人同时发现对方,骑到对方面前,不约而同的下马。

  汉斯评量眼前的男子,过去在宫廷中一直觉得他气宇非凡,但也一直不能了解他何以甘心当宫廷中女士们的玩物!而为他感到深深的惋惜!

  罗连同样的打量汉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他对自己的评价,他一直很欣赏他。即使如今爱上同一个人,他仍不减对他的欣赏。有这样一个对手是彼此的骄傲!

  “你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

  “那你为何而来?”

  “因为我可以用写的。”

  汉斯极为讶异,对罗连的欣赏更加添了一些,他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的手。

  罗连亦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手,在汉斯的掌心写下自己毕生的秘密。

  才写下第二个字,汉斯立刻收回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望着他。

  多么的慧心!罗连在心中赞叹,并对汉斯点点头,肯定了他想法。

  “为什么公开展出他的画像?”

  他?原来他还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原来他一直谨守骑士的原则!这个人是个极为可敬的对手!

  “那可以使他不再受到追杀。”

  “受‘他’的追杀?”

  “是的。”

  “你冒了很大的危险,为什么?”

  “和你的原因是相同的。”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份惺惺相惜之情在两人之中增长,不论事情结果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对对方的尊敬之情都不会减少!

  书房中,菲利浦公爵和他的妻子默默相对,在眼中为彼此倾吐多年的相思之苦。菲利浦凝视着他朝思暮想的妻子,十多年了!十多年来他不曾遗忘过萝兰的音容,日日夜夜在心中呼唤她的名字!如今她翩翩立在他的眼前,仿佛一场梦幻,这十多年的日子都悄然消逝,她仿佛仍是多年前,他在法国宴会上看到的小女孩,如此超凡!如此令他心动得几乎疼痛起来!

  她回来几乎一个月了,而他却像羞涩的少年,渴望听到她、看到她、碰触她,却又每每见到她便落荒而逃,生怕触犯了她。多么傻啊!菲利浦。史都华公爵,堂堂一个公爵,竟然不敢冒犯自己的妻子,只在躲在暗处偷偷欣赏她,生怕她只不过是自己无数的梦幻中之一而已!

  她在他眼中看到往日熟悉的渴望,深情,是自己看错了吗?这一个月来,她的丈夫对她不闻不问竟然是因为胆怯吗?或者他已不再需要自己?不再深爱自己了?

  萝兰没有勇气开口,假如是,那么她敢肯定她会当场心碎而死!那么长久的等待,换来的竟是他的负心吗?如果是,她也不要知道真相,宁可当个愚蠢的女人……

  她眼中盈盈的泪水震撼了他的心!十多年来树立的屏障在那一刹那全化为乌有,他不顾一切的拥住她,亲吻她的头发,用力之大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全吸进他的体内!

  “我好想念你!”萝兰用力搂紧他,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我以为你不再爱我了!”

  “小傻瓜!永远永远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菲利浦……”

  “不要再离开我!任何事我都可以承受,这件事除外,我再也受不了你再离开我一次!”

  两人紧紧的相拥,十多年的残酷分离想起来仍令两人颤抖!现在他们终于再次在彼此的怀抱中找到自己的天堂,不需要任何言语,那种心灵相通的交流,正是两人十多年紧紧相系的理由!

  书房的门悄悄的打开,摩尼与爱琳站在门口看着两个紧紧拥抱的人,他们相视一笑。

  看来这对恋人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当头棒喝了!

  他们悄悄的退出,不愿打扰他们,但是看到他们如此相爱的景象,却在彼此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使他们原本平静的心湖荡起了万丈巨波!或许也该是他们寻找新生活的时候了,不是吗?

  稍后菲利浦和萝兰两人终于分开,他温柔的拭去妻子脸上激动的泪水,扶她在椅子上坐下,两人的脸上都重新燃起了光辉,多年的分离毕竟敌不过爱情的魔力!

  萝兰倚在丈夫的怀中,感到无比的满足,她轻悠悠的叹口气,更偎近一点,菲利浦拥住她,两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找到那个幕后的主使人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心中已有个大概了。”

  他们沉默下来,这个话题并不是个祝他们重聚的理想方式,但是他们也都明白,除非真正找到那个害苦了他们一家的祸首,否则他们很难真正安心的过日子!

  “那个格兰特侯爵掌握了你要的东西?”

  “嗯,我注意罗连。格兰特相当久了,他……”

  菲利浦注意到妻子的身体一僵脱离了他的怀抱,他警觉的坐正起来。

  “怎么啦?”

  萝兰的脸色充满不信。“你说罗连?”

  “有什么不对吗?”

  “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她着急地握着他的手。

  “金发、金眼,很俊美的年轻人,擅长作画和弹得一手好竖琴……”

  “真的是他!”萝兰大喜过望,是那个孩子!那个几乎像自己小孩的少年!

  “你认识他?”菲利浦望着萝兰欣喜的神色,微微蹙起眉。

  “他是我的学生,有一年我被关在圣玛丽修道院中时认识他的,当时他还是个小孩,有极高的天赋,我和他相处了整整一年才分开。”

  他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几乎失笑,萝兰被囚多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认识成年后的罗连。

  “你对他了解有多少?”

  萝兰面有难色,当年修道院中的风风雨雨她也知道不少,但事关重大,如果有误……

  “萝兰?”

  “我听说他是……”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萝兰的话,菲利浦咒骂一声,起身开门,汉斯立刻冲了进来,脸上有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我知道了!”他兴奋的大吼。

  菲利浦立刻关上书房的门,审视汉斯兴奋的神色。“你查出来了?”

  “嗯!”汉斯稍稍平静下来,看着菲利浦夫妇,他好一会儿才慎重的开口:“他是大主教的私生子!”

  菲利浦不可置的瞪着他,原本他所调查的的确是大主教身边的一名主教,但他没想到的是,竟连大主教本人也参与其中。

  耳边响起了萝兰叹息似的话语。“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亲爱的,他的确是大主教的私生子,这一切全是大主教的阴谋!”

  “阁下,霍尔爵士和伟伯爵士恐怕出了问题。”约翰主教战战兢兢的俯首向坐在大椅子中的老人,他半眯的眼,和无动于衷的表情令人感到莫测高深,不知道他是否清醒或者和那头该死的大肥猫一样正打着盹?

  “约翰主教,你很令我失望。”大主教缓缓开口,在那样毫无气力、枯干的声音背后隐含了一种令人颤抖的权威!约翰的头偏得更低了!

  “如果你及时取得‘太阳神之怒’的碑文,罗马方面就会了解神谕,而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任那个异教徒(注:当时的天主教徒不承认伊莉莎白为他们的女王,而称她异教徒或分裂宗教之人。)高坐在王位上,反过来指我们是叛徒!”他微微喘一口气,但声音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当然霍尔和伟伯也是由于你的无能而背叛!你太令人失望了。”

  “阁下,我已征得菲力二世(注:当时西班牙国王)同意,和他里应外合的……”他惶恐的说道,但立即被老人庸懒却饱含精芒的眼光打断。

  “如果我们本身没有能力,你认为如何里应外合呢?霍尔和伟伯是目前我们最大的王牌,而你却把他们弄走了!”老人轻抚怀中乖顺的猫,“连我交代你办的事,你也还没动手不是吗?”

  约翰终于稍稍抬头,尝试性的露出笑容。“已经开始动手了,我相信现在他们已到了该到的地方。”

  大主教表情不变,黄褐色的眼球冷冷的转了一下,约翰立刻低下头去。“很好,我希望我有机会为他们祷告。”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似乎已陷入睡眠之中。

  约翰好半晌没听到声音,鼓起勇气抬头。“阁下?”没声音,他悄悄的伸直腰,边注意他的动静,边大胆的活动麻木的手脚。

  “有史帝夫先生的消息吗?”他突然开口,约翰一惊立刻恢复原姿势,不敢再抬头。

  “是的,已派人拦截。”

  老人几乎看不见的点点头。“女王宴会在何时举行?”

  “七月一日。”

  “很好。”他又恢复了寂静,半晌之后:“通知我们的子民们,宴会之后在集会的地方举行弥撒。”

  约翰主教会意的点点头。“我会通知菲力二世。”

  “下去吧。”他刹时失去了生气,仿佛将死之人,约翰立刻行礼往外奔去。

  当房间终于完全寂静之后,壁炉的火也吐尽最后一口气,在大主教与大肥猫的身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我很快就会得到‘太阳神之怒’了,‘维多利亚’,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神谕是支持我的,我会奉上帝之名将这里变成天主宗教国。”他喃喃自语,手指轻刷着猫的长毛。“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们,对吗?‘维多利亚’,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闪动的光线在老人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隐隐约约之中,在那影子里,闪动着老人枯干的身影,竟叫人分不清,那究竟是上帝的羽翼或者是——撒旦的翅膀?

  “请坐,公爵。”伊莉莎白女王微笑着指指台阶下的一张椅子。

  在宫廷将近二十年的岁月,菲利浦一直和女王维持着极友好的关系,在公他们是合作无间的君臣,在私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而今天的会晤算是他们私人的会谈。

  菲利浦向女王行礼之后坐上了座位。

  伊莉莎白是个睿智而且英明的人,她不会听信谣言,总是客气的咨询大臣们的各种意见,然后做最有利的决定;她乐于听各种不同的声音,决不会因你的意见和她不同而动怒,除了一件事:宗教!

  她憎恨别人称她为异教徒,在宗教的分岐中她要求人民信奉英国国教,但天主教和清教徒的各种乱事层出不穷,有令人应之乏术的苦恼——就像现在!

  “看来他们很不死心,为天主教殉教而死的人已超过二百五十人了,还不肯停止吗?

  到底在我的宫廷中还存有多少这种人?“她皱着眉不悦的问。

  “据我所知,参与这次阴谋的主力有三十名贵族和教士,不过大多数并非真正信奉天主教,他们只不过是借机想夺权罢了。”

  “你知道有谁吗?”

  菲利浦迎视女王的目光,坚定的点头。“知道。”

  女王轻叹了一口气,摇着手中精巧的折扇。“和西班牙的情势很紧张了,我不想在宫廷中造成混乱,但这件事在玛丽死前就已经令人无法忍受了,你说该如何呢?”

  菲利浦沉吟一会儿。“我认为他们要趁我们和西班牙开战之际夺权。原先大主教想请求罗马教宗帮助,但‘太阳神之怒’却一直没弄到手,所以教宗不会听他的话,既然如此,他们也只有这个机会可以利用了。”

  “那块石碑真有如此大的用处?”女王不解的询问:“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运用?”

  菲利浦心中一惊,“太阳神之怒”已带来太多憾事,“平克那雷”灭族,他妻离子散,无论如何他不会容许它的存在!

  “陛下,‘太阳神之怒’是血腥的根源。我不认为它会对我们有何益处,大主教的无知已蛊惑太多人心,它非毁不可!只要大主教的希望破灭,这个阴谋也就彻底瓦解了。”

  她深思的望着菲利浦,点点头去示了解,那块碑上确实沾上太多的血腥了!“你要如何做呢?”

  他感激的看她,知道她已不再追究此事,这表示他可以全权处理了!这正是他最需要的!“女王的宴会可以吗?”

  女王盯着他,唇角微微上扬笑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要如何才不掀起暴动呢??一旦我们逮捕他们不会造成问题吗?”

  “当然不会!将主事者逮捕必须在暗中进行,我有证据可使他们认罪,一旦狂热的叛乱分子消失,组织也就宣告瓦解,我们暂时秘而不宣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遭到逮捕,等和西班牙的事平静之后再宣布他们的罪名,到时想必已经平静下来了。”

  伊莉莎白走下台阶,神情显出她的尊贵和睿智。“对其他的人又如何交代?莫名消失三十个人不是一件小事!”

  “派他们前往作战如何?”他微笑的看着她:“在战争前夕派人前往战区是很正常的事!”

  女王轻叹口气,走回她的座椅。“这是不得已的决定,虽然不太光明,但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的确如此,但如果在战争前又再生事,后果更不堪设想,他们的确没有其他的选择。

  “对了,菲利浦,你跟我提过的平克那雷之子呢?”女王突然关心的望着他。“我想见见他。”

  菲利浦感动的微笑着,在女王尊贵的外表下另含有一颗女性温柔体贴的心肠!以身为一国之君来说这是最珍贵的!“他正前往取证途中,想必不久之后就会回来了,不过——”

  “如何?”

  菲利浦犹豫一会儿,他知道他将要求的是一件不合理的事,但老友一家的血仇和自己数十年的仇恨必须有代价!“关于大主教之事,我想请女王恩准由我们自行处理。”

  伊莉莎白蓦然抬头。“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菲利浦公爵。”

  菲利浦毫不犹豫的迎视女王的目光,坚定无比的回答:“陪下,我了解,但那孩子的一门血仇、和我一家数十年的分离相信陛下也了解。”他起身,单膝下跪,手抚着心口:“我以史都华家族和平克那雷家族历代的忠诚和荣誉向您请求。”

  女王望着菲利浦,许久以来史都华家族一直是大英帝国忠诚的拥护者,而平克那雷也是,这个决定是非常难以抉择的!她深思片刻终于开口:“你坚持吗?”

  “是的!史帝夫。平克那雷也愿放弃爵位和家产来向女王请求。”

  “请起来吧!你已经很多年不向我行这种大礼了。”

  菲利浦起身,以坚定的日光看着女王,她终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老平克那雷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他曾教导过我许多事,而你一向是我的左右手……”

  她沉吟半晌。“最近我的视力情况不甚良好,这件事就不用上书了。”她顽皮的向他眨眨眼。“事成之后带那个孩子来见我。”

  菲利浦理解地微笑,女王的视力不好?这点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向女王恭敬的行礼:“乐于遵命!陛下。”

  女王优雅的用摇扇挡住一个呵欠。“你的家族传统仍要继续吗?”

  “是的。”

  “那么我希望在我的宴会上可以吗?”那对双生子的名气极大,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史都华家族的继承者,其中一个甚至是个绝佳的模特儿,这很吸引她。

  “这是我莫大的荣幸!”他露出一个女王从来没见过的绝佳笑容,这就是史都华家族的莫大魅力?很值得一睹!

  再一次暗杀行动的失败,这次用的是手枪,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的却是它的结局!

  沙奇半躺在床上,正和塞奇兴冲冲的练着短剑,“撒旦”仍担任拾剑的工作,而且乐此不疲的将没击中的短剑捡回来。

  “重点是在手腕的力量,像这样。”沙奇握住塞奇的手,教他持剑的要诀。“不仅用手臂的力量,而且要用眼角瞄准目标,熟练之后没有什么射不中的!”

  沙奇示范着射出一把短剑,正中红心,引来塞奇一声赞叹。

  塞奇照沙奇所说的方式射出却剑身朝靶,惹来沙奇忍俊不住的笑声,但塞奇并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能让沙奇开怀大笑!天晓得他有多怀念沙奇这种笑声!

  两人笑成一团,然后毫无前兆的,似乎连“撒旦”都没有注意到似的!蓦然一声枪响,正击中了沙奇头上的一尊雕像,震惊了两人,在雕像落下的同时,塞奇用身体挡住沙奇,但沙奇已自眼角发现窗口人影一闪,短剑立刻脱手而出,换来低沉的一声闷哼!

  “撒旦”怒吼着立刻追出去。塞奇和沙奇拍掉身上的石块跳下床。

  “你别去,待在这里,我去找那个混帐!”塞奇将沙奇按回床上,沙奇却不耐的跳起来。

  “他要杀的是我,况且我现在很好,你放心好了!”塞奇瞧见沙奇的脸色,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两人二同奔出。

  全府的人都听到那一声令人心惊动魄的枪声,立刻全副武装四下搜寻,汉斯也是其中一员!

  他们在沙奇的窗口找到遗下的手枪和血迹,立刻沿着血迹追下去,在半途遇到了沙奇和塞奇。

  “好像每次我一离开你,你都会出事,嗯?”汉斯盯着沙奇,在心中饱览他的美貌。

  “即使你在场,我也不会好过一点的。”沙奇没好气的顶回去,对上次汉斯鞭打他却没让他有心理准备一事,他仍耿耿于怀,不知道为什么,过去他一向是不记恨的!

  “天使,我……”

  “找到了!在这里!”守卫的大喊声惊动了他们,沙奇和塞奇奔向他们所指的地方,汉斯喃喃地诅咒,他有好多话想和沙奇谈清楚,可是天不从人愿,他们之间总是横着太多的事!

  “丹恩!”沙奇的惊呼声令汉斯一震!他听错了?

  丹恩手臂上叉着沙奇专用的银色短剑,半倒在花园的角落里,“撒旦”豹视眈眈的注视着他,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显然它不知该如何对付这个小主人的朋友!

  汉斯不可置信的拨开人群,来到丹恩的身旁蹲下,注视着好友的眼睛,心痛的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是你?”

  丹恩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你早就知道了?”

  汉斯木然的点点头,却仍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叫他如何相信?他和丹恩一向比亲兄弟还亲,分享一切的悲喜!同样有着吉普赛的血液,在相同的环境中生长,他们是生死之交啊!

  “为什么?当史帝夫告诉我,当你的行动越来越令人迷惑,我仍无法相信,你知道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除了这个!除了这件事啊!”

  丹恩悲伤的注视痛苦不己的汉斯,却无法替他减轻一点痛苦!他无奈的了解到,即使一切可以重来,他仍然会做同样的事!

  沙奇悄悄的撤走其他的人,和塞奇沉默地立在一旁,他必须知道原因,他不要汉斯这样的痛苦,丹恩也是他的朋友,只要有原因,他不会责怪丹恩的!

  “丹恩,为什么要杀我?你如此憎恨我吗?”

  “我很抱歉……但我没有选择。”

  “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丹芙。”

  “丹芙?她在修道院里啊!她……”他明白了!原来丹恩早就知道事实的真相了!

  却为了他心爱的妹妹而隐瞒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

  “你不懂!”丹恩悲伤的摇头,“丹芙不会出来的!她爱上他了!你知道吗?她爱上了一个以她的生命来威胁我的男人!”

  他们讶然了!如果丹芙不肯接受帮助,那么丹恩又怎会有选择?汉斯黯然的站起身,背对丹恩——心痛不堪!

  “我必须逮捕你……”

  “放他走。”

  沙奇平静的话震惊了所有的人,他蹲下身取出短剑,用手帕替丹恩包扎好扶他起来。

  “沙奇?”汉斯的喉间有个硬块逐渐形成,他无比感动地注视沙奇。

  “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沙奇握紧塞奇的手。“更何况你有太多的机会,但你并没有下手。刚刚你是故意失手的!”

  “天使……”丹恩热泪盈眶,多少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落泪,他看着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这就够了!即使他做了那么多背叛他们的事,而他们却愿意原谅他!这真的足够了!

  另一声枪声响起,丹恩的胸口涌出鲜血,他震惊地睁大双眼,随后了然地充满悲伤!

  他毕竟早料到自己的下场!求仁得仁……

  他们震惊地看着丹恩缓缓倒下,汉斯冲到丹恩的面前,抱住他的身子,企图止住那奔流的血液。

  “丹恩……”他流泪了!

  “……我对不起你……背叛了……你的信任……”他的口角丝丝的沁出了血,痛苦的咳着。

  “别说了!”

  塞奇立刻大叫着医生,但丹恩缓缓的摇摇头,握住汉斯和沙奇的手。

  “你们……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祝你们幸福……别为我感到悲伤……我是罪有应……得……”

  “丹恩!你不要死!”沙奇再也忍不住泪水!又一个人!!又一个因他而死的人!

  因为他!全都是因为他!

  “汉斯……”

  汉斯无助的握紧他的手,悲痛得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一件事……”

  他点点头,用力的抱住他,“你说!任何事!”

  “救……丹芙?”

  “我会的!我……会的!”

  丹恩迷蒙的挤出一个微笑,轻轻的扶着沙奇的脸,好像天使!第一次相见就深深爱上的天使,他是多么地儒弱!“天使……我爱你……”

  他们全呆住了,没有任何人想到!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丹恩的情感!他不是一直都很乐观!很洒脱?很沉默?

  沙奇止不住泪水,他轻吻丹恩不再有生气的唇。“我也爱你!丹恩!我也爱你!”

  “天使……汉斯爱……你……爱……他……”他无法完整的表达,但他相信他们会了解,毕竟他已把他们的手牵在一块儿了不是吗?

  他带着前所未有平静的微笑,悄悄的闭上眼睛,手仍轻轻的放在他们两人的手上,仿佛只是睡着了……

  他们沉默而静穆的安葬了丹恩,在丹恩的墓旁安葬的是他的妹妹:丹芙修女。

  当汉斯赶到修道院,丹芙己听到了全部的真相,她发狂般的刺杀了约翰主教,并立即自杀,汉斯只找到她的尸体,他悲痛得无以复加,默默的带着丹芙回来,将他们兄妹安葬在一起。

  然后他和来时一样默默的消失,在参加完他们的丧礼后立刻消失了踪影,沙奇猜他是自己去疗伤了!一时之间太多的悲哀使他无法面对自己!

  这一段悲剧同样在沙奇的心中留下阴影,他同样的消沉,躲在房中不愿意见人。也不曾再提过汉斯的名字,他知道,如果丹恩的死会给他如此大的打击,那么假如是自己的死呢?

  近来他常感到胸口奇异的紧绷,有时几乎到了无法呼吸的程度,常痛得他不得不除掉胸前的布条,求得松一口气。

  或许他的病已越来越严重了!这个想法使沙奇心中充满悲哀,如果他必须死,那么只希望他是沉默而安静的死去,再也不要带给任何人悲伤!

  丹恩死前说汉斯爱他,这个说法曾经一度令他感到快乐,但再想想,他宁愿丹恩是错的!爱一个人是一回事,爱一个将死的人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就算他不会死又如何!

  他是个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是不被准许的邪恶之爱!

  她没杀那个长得像天使的少年,她有机会可以下手,也应该下手!但是他是他所爱的人,或许她该留他一条生路,反正罗连今晚就会死在她的手下,让他知道心爱的人还活着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这是她替他做的最后一件事!然后就是杀死他!

  他的房间里有人!而且充满杀气!

  罗连警觉到这一点,但他并不感到意外,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推开房门,房中阴阴暗暗,充满着木材燃烧过后的生冷空气,他的书桌前端坐着一个人,宽大的黑斗篷遮掩了他的身形,不!是她!空气中散发着淡淡风信子的清香,是个女人——女杀手?

  “等你很久了。”那人冷冷地开口,声音异常熟悉,风信子的味道也仿佛曾在哪里接触过。

  “有何贵事吗?”他踏进房中,并关上门。

  这个人似乎连一点进步都没有!这个想法令她异常忿怒!显然他仍不知道如何防范敌人!

  “来取你的性命!”黑色斗篷一翻,那人身影一闪已扑至罗连面前,随即鬼魅一般亮出手中的长剑,直逼向罗连的胸口。

  “蓝晰踢!”罗连一惊旋身闪开,心中又惊又喜,没想一分离多年,今日竟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昔日孤儿院好友!

  “答对了,冰雕美人!”

  她的长剑快速攻向罗连,几乎令人目不暇给,似乎决心取他的性命!但罗连在轻笑声中连连闪躲,大有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感觉。

  这实在太令人生气,显然他已非昔日初到孤儿院的小草包了!但想起数十名孤儿院惨死的朋友们,怒火直攻上心头!今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一念之仁而放过他!

  “老友重逢,这是你对待我的方式吗?”罗连握住她持剑的手问道,过去在孤儿院她一向很保护他,为什么今天却要杀他?

  “我受雇来杀你!”她挣脱不出那一双钢铁般的手,又怒又急地瞪着他,啊!昔日他们取笑的冰雕美人如今已长成一个恶魔般英俊的男人了!数十名好友们的笑容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并不是会受雇于钱的人!”

  “你说对了!事实上我更受雇于孤儿院冤死的数十位好友!”她咬牙切齿的说完。

  银光一闪,一把短小的刀刃已插入罗连的胸前,他不可置信的张大双眼。

  “你说什么?”

  “你会不明白吗?当年你那高贵的父亲带走你的当天,你不是告诉我们,你憎恨那里的每一个人吗?然后你便求你那仁慈的父亲杀了孤儿院所有的人,并放火烧了它不是吗?”

  罗连无法相信的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但是这却可解释了为什么当他再回去,那里已成废墟!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当年这多么令他心痛!原本他希望能找到她……

  “无话可说了吗?”她擦掉愤怒的泪水:“当年我没死!你很意外吧?我和伯弟逃过了一劫,并辗转逃回了法国,多年来我一直想报仇!今日终于达成心愿!”她用力拔出刀子,罗连倒在她身上,重量使她后退好几步,靠在桌子上,她正想把刀子刺入他的后心,却感到脸颊上一阵湿意?

  是泪?他哭了?

  “那不是……我的意思……后来我再回去找你们……想接你们过去和我在一起……

  可是他们说孤儿院……烧了……你们全部离开了……“这是真的吗?罗连从来不落泪,即使被踩在脚底下也绝不落泪,现在他哭了,是真的在哀悼死去的朋友吗?

  “我又找了你们好久……可是从来就没有找到……我很抱歉……”

  罗连手扶住桌子站了起来,朝她悲哀地一笑,他从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这个蓝黑色秀发和蓝黑色眸子的高瘦少女。当年他离开,她才十六岁,竹竿似的身材,仿佛永远长不成女人,而今她却出落得亭亭玉立,他一直幻想着两人的相见,却不曾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瑞……”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信任你!别以为你的花言巧语骗得了我!我千里迢迢从法国回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你报仇!没想到你养尊处优身边养了一大堆走狗!不过算你倒霉,有人雇用我,这是你命该绝!”

  他轻掀开她包得密密麻麻的斗篷,露出她蓝黑色的秀发,爱怜地轻抚她,她跳开一大步。

  “我……不怪你……但是我一直很想念你们……怕弟。席格……杰西卡和珊,找了你们……好久……”

  他的身体渐渐往下滑,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她该杀了他!这是她来的目的,可是她下不了手!当他提起过去的朋友们,声音是那么充满感情!仿佛真的很思念他们,她怎忍心杀死一个她曾如此深爱的人?

  叹息一声撇下刀子,推开落地窗,再回首望一眼,他黄金色的眸子正烈火似地燃烧她。

  “蓝蜥蜴……”

  “算了!或许他们也不希望冰雕美人成为一具尸体吧!”她哽咽地说完,斗篷一翻,和来时一样再度隐没在黑暗中。

  “蓝蜥蜴……”他支撑住自己的身子望向窗外,对着黑夜喃喃地低语,过去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她泼辣地护卫着他、讥笑他,她的年纪比他小,却深谙生存的道理,在他最孤苦的时候支持着他,也在最痛苦的时候嘲笑着他,这些仿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而今却因为她的再度出现,又重启了生命中另一扇门,充满了追忆!

  他们全死了!那些曾经诅咒他!欺凌他的孩子们,和那些曾安慰他、保护他的孩子们。只留下了他和她……

  法国?

  “我会再……找到你的……瑞……”黑暗吞没了他,但眼前出现的,却不再是那双紫罗兰色闪着碧绿光的精灵眸子,而是一双蓝黑色、充满人类愤世嫉俗和情欲欢笑的眼眸!

  “都与死了吗?哎——也好,我会向天主祈祷,请求他宽恕约翰主教和丹芙修女的。”老人轻声叹息,手不停的抚弄着膝上张牙舞爪的猫。

  哈瑞低垂着头,用眼角瞄着大主教,他向来不愿意和大主教打交道,他那种森冷的表情,比起约翰主教的暴躁还令他惧怕,若不是他们把他提拔到今天的地位,并且答应事成之后给他爵位的话,他绝不会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上半秒钟。

  “大主教,关于计划——”

  “照常进行,我相信你都已准备好了吧?”

  “是的,所有的人都已通知了。”

  大主教缓慢的点点头。“很好,我不会忘记你的。”

  “谢谢大主教!”哈瑞不胜兴奋的点着头。

  “平克那雷家族的事你可参与?”

  “没有,当时我尚未来到伦敦。”

  “哦,那就可惜了,那件事很快就会重演的,只不过这次是在宫廷罢了。”

  哈瑞一惊,难道……这罪名时不小!不过……如果成功,那他可不就飞黄腾达了吗?

  他仔细的衡量,参与这件事的,都是宫廷中小有权势的贵族,这……也许很值得一试!

  万一不成功他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反正没有损失!

  “我懂了阁下,我会全力以赴的!”只要你有成功的希望!他在心中补上一句。

  第十一章女皇的宴会上衣香鬓影,乐声清扬,贵族们仿若相竟的孔雀般,纷纷亮出他们最时髦的新装和自认最迷人的一面。在宴会上彼此较劲,丝毫不觉宴会底下的暗潮汹涌!

  “下一个是谁?”沙奇和塞奇不约而同的问着他们的父亲。急切的表情好像是等着鱼的小猫咪一样,可爱得令人发笑!

  “怎么?宴会不好玩吗?天使们。”摩尼打趣的瞄着两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们全穿着绅士的银色燕尾服,白衬衫和银鱼的紧身裤,再加上长筒的黑皮靴,俊逸得令人激赏。

  沙奇和塞奇同出一辙的扮个作呕的表情!当他们出现在宴会上,立刻引起骚动,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男士们坚持他们是女性,而女士们力辩他们是货真价实的男性,尤其是看过伦敦广场上的画之后,他们已成为宫廷中的传奇!

  那些带着女儿的贵妇,急切要向宫廷中最有权势的史都华家族的继承人介绍她们乖巧甜蜜的女儿;而艳丽多姿的贵夫人则急切的希望使他们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当然男士们也不例外,他们向他们夸耀自己的头衔和财富,拼命的想知道两人之中谁是倾城的佳人,而那些喜欢他们本来面目的“绅士”更希望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成为自己的最佳伴侣!

  “我宁愿和‘撤旦’在一起也不要再去面对他们。”沙奇心有余悸的说着:“那个史宾塞夫人不断告诉我,她的胭脂是纯玫瑰花粹出的,我真同情那些可怜的花!”他恐怖的摇摇头:“那些色彩足以漆上一面墙!”

  塞奇同情的看着他。“至少她不会傻笑!那个莉坦小姐不断痴迷的看着我,然后傻傻的对着我笑,我的脚趾都快被她踩断了!”他吐吐舌头,不可置信的摇头。“更可怕的是那位诺克非爵士,他不断的问我,我是不是一个‘迷惑天使’?他说他愿意教导我,还用他的肥手上上下下把我摸个够,我真庆幸我们逮住他!”

  两人说完,不胜同情的互相拥抱,似乎在替对方感到可怜!

  他们的举动使菲利浦和摩尼相视而笑!看来他们的孩子的确和一般的贵族子弟不同,他们极为痛恨这种宫廷生活!

  “你们可以停止你们的表演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跳舞,不过这是你们今晚的任务。”菲利浦冷静的看着双生子,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摇头。“最后一个人不在舞会中。”

  “真的?”沙奇立刻恢复他生龙活虎的模样。“是谁?”

  “哈瑞。福特。”

  塞奇嘿嘿而笑。“这下他惨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刚刚来的时候,他居然敢问我要不要他的服务?”

  “而且他还追杀过我!”沙奇忿忿不平的说着。

  “既然如此你们还等什么?”菲利浦笑着问他们。

  “啊哈!上帝保佑他!”双生子兴高采烈的消失在舞会中!

  菲利浦和摩尼笑着注视他们迅速没入人群中。“看样子哈瑞会有一个惊奇的夜晚?”

  “大主教也会。”

  “你问出什么了吗?”摩尼看着他的好友。

  “刚刚诺克非告诉我,他们打算今夜使‘平克那雷’事件重演,而且明天菲力二世就会发动攻击。”

  摩尼脸色大变,咬牙切齿的说:“他们好大的胆子!”

  菲利浦冷冷一笑。“大主教今夜会收到一份极为隆重的礼物!”

  “史帝夫回来了?”

  菲利浦点点头,摩尼笑开了嘴。“那的确是一份隆重的大礼!”

  哈瑞紧张地在宫廷四处奔走,不时四处张望,希望能够找到一、两个他想找的人。

  奇怪的是那些素日在宫廷中极为醒目的人似乎在短短的时间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舞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而那些人究竟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没道理啊!他前不久才和他们通过讯息,怎么可能一下子全不见了?在数百人的宫廷舞会中找不到一、两个人是常有的事,可是找不到二、三十个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奇怪的是,似乎没任何人察觉到有人失踪了?

  这真是奇怪,而且令哈瑞感到不祥,他来到御花园的一角,决心再找最后一次,如果再找不到,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哈瑞!”一个声音自树丛中传出,小小声的,似乎怕被人听见似的。“哈瑞!”

  “谁在那里?”他壮大胆子向声音来处走去。

  “别动,站在那里听我说,”声音很焦躁,仿佛四下张望一下才继续开口:“诺克非爵士他们都被逮住了,现在他们要来捉你了!”

  哈瑞感到一阵冰冷自脚掌直透上心里,他打个寒颤;如果让人知道他参与了这件事,那他……“我又没做什么事,他们没理由捉我!”他故意理直气壮的说着,谨慎的往后退。

  “唉!”那声音幽幽叹息。“我是想要救你,如果你不信任我,那也没办法,不过现在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逃不掉的!”

  哈瑞犹豫了,但在口头上仍不服输:“他们没理由捉我!”他坚持。

  “你参与了那件事,他们当然有理由捉你!”

  “我没参与那件事,他们想反叛可不干我的——”哈瑞一惊,他居然不打自招。他立刻又往后退了一步。

  “别紧张,我早就知道了,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一个方法让你可以安全的出去。”

  他怀疑的面向树丛,心思飞快的转动着,如果这个人想抓他大可直接叫人来,不需要和他说这么多废话,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也无计可施。原本约翰主教一死,他可以说是安全的,没人知道他参与这个阴谋,可是他却没有退出,诺克非爵士他们一定是供出他了,现在他只有相信对方这一条路可行。

  “你是谁?”他小心的接近树丛。

  “当然是对你有用的人。”当哈瑞站定在树丛前时,那声音又开口了:“你拿这封信去见摩尼爵士,他欠我一份情,会帮你出去的。”

  一封小函自树上飘飘落下,哈瑞抬头却不见任何人,他接过信怀疑的说:“摩尼爵士不是我们的人。”

  “当然不是,不过他有把柄在我手上,快去吧!他很内快就要离开了,他一走谁也救不了你!”

  哈瑞一听连谢都来不及说便立刻往宫中狂奔而叫去。

  “啧!啧!连这么笨的人都能活到这么大,实在奇怪!”树丛后出现的沙奇望着哈瑞消失的方向频频摇摇头。

  躲在树上的塞奇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实在很让人惊讶!”

  “等一下他会更惊讶。”沙奇若无其事的往宫廷中走去。

  “你在信里写些什么?”塞奇跳下树,紧跟在沙奇旁。

  “没什么,只不过是:请逮捕我。”

  塞奇望着沙奇无辜的脸,再一次大笑起来。“摩尼一定非常吃惊?”然后他皱着眉问沙奇:“如果他打开信呢?”

  “不可能!”沙奇自信的说着:“他除了自己的生命之外不会想到其他的事,而我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他不敢冒这种险!”

  “小鬼灵精!”塞奇用力揉揉他的金发,再看到沙奇展露笑颜比什么都要令他高兴。

  自从丹恩死后,他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了!而毫无音讯的汉斯也令沙奇难过。塞奇在心中长叹一口气,他们之间的关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身为哥哥的他,有时竟不知要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因为这注定是一个悲剧,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两人的痛苦!尤其是沙奇,他不能忍受沙奇不快乐。

  “我们要回去吗?”沙奇无奈的问他。

  “大概要吧!这是女王为我们举行的生日宴会,不回去的话女王会不高兴的。”塞奇用同样的无奈回答他。

  沙奇莫可奈何的点点头,方才恶作剧的快乐已消失无踪,想到再回到那个无趣的宴会就令他头痛。没有汉斯——沙奇悲伤的承认,没有汉斯,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趣的!

  他很怀念在吉普赛共度的那一段岁月,至少那时他和汉斯在一起,而且非常的快乐。

  一切都变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不知道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办!当然那意思是说如果有以后的话!近来他越来越不舒服,尤其今天,小腹隐隐约约的抽痛使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舞会已近在眼前,两人相视无奈的一瞥,终于走了进门去。

  首先接触到的是摩尼又好气又好笑的眼神。“是谁的主意?”

  双生子无辜的看着他。“什么事?”

  “少跟我来这一套!哈瑞跑来求我,还拿了一封信来,说什么我如果不救他,他就要把我的把柄公诸于世。”他斜睨眼前两个挺拔俊逸的少年:“我有什么把柄落在你们手上了?”

  塞奇和沙奇忍不住爆笑起来,他们没想到哈瑞会对摩尼说那些话!想到哈瑞拿了一张,“请逮捕我”的信来要胁摩尼,就足以使他们乐上半天。

  塞奇乐不可支,他在摩尼身边嘀咕两句,摩尼立刻脸色大变,红着脸,嘴里絮絮叨叨的咒骂着,瞪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你对他说了什么?”沙奇好奇的望着捧腹大笑的塞奇。

  “我对他说,我要去告诉爱琳姑妈他喜欢她!这就是他最大的把柄!”两人相视大笑!摩尼和爱琳之间的拉锯战持续了将近二十年,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菲利浦和萝兰走近他们,慈爱的看着他们的一双就子正笑得像阳光一般灿烂,他们的手紧紧的互握相视而笑,内心都充满了骄傲。

  “孩子们,你们该去换衣了。”菲利浦微笑的看着他们登时变为懊恼的反应,想起当年的自己,他不禁笑得更开心了!

  “父亲,这又不是化装舞会,没有必要吧!”塞奇和沙奇同声抗议,求助的望向萝兰,萝兰同样微笑着摇摇头。

  “想反悔了吗?你们答应过我的!”菲利浦提醒他们。两人懊恼的互望一眼,光想到要穿得跟女人一样就令他们十分痛苦!“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没有。”

  两人哀叹一声,夸张的向他们的父母亲行个标准的宫廷绅士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去。

  “我真希望有辆南瓜车能让我立刻离开这里!”塞奇咕哝着抱怨。

  “灰姑娘也是个女人。”沙奇厌恶的提醒他。

  两人夸张的大摇其头,终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菲利浦和萝兰相视而笑,这一对孩子对他们来说是上帝赐予的珍宝,令他们感到无比的自豪,更紧紧的连系着他们原本就已不可分离的心灵。

  “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这支舞吗?”当乐声悠扬的奏起,菲利浦用标准的法文向萝兰低语,同时邀请的伸出他的手。

  萝兰感到热泪盈眶,她似乎又回到二十年前,当她还是个羞涩的小女孩时,在初次参加的舞会中躲在一旁,却有一个如神祗般耀眼的男子伸出他的手,向她邀舞。

  她伸出她的手,放进菲利浦的掌中,就像当年一样,让他领着她舞向她未来光灿的生命。

  “我真希望父亲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塞奇抱着柱子,痛苦无比的让女侍为他套上紧身圈,“放松一点!我快不能呼吸了!”

  女侍们忍住笑声,看着这一对双生子互相同情对方的样子。

  “幸好以前卡蜜儿曾让我……受过这种罪!否则我真要开口诅咒了!”沙奇咬紧牙关让女侍将背后的扣子扣上。“这实在不是人受的待遇!你猜外面那些女人怎能忍受每天受这种罪!”

  “你没看到她们吃东西的蠢相吗?像小鸟一样可怜!”塞奇想笑,可是实在没有办法!

  “好啦!我的孩子们!你们的衣服终于完成了!”爱琳像一阵旋风似的卷了进来,将两个大盒子放在桌子上,立刻打量她两个侄儿。

  “沙奇,你应该还可以再紧上一寸才对!”她严苟挑剔着。

  沙奇呻吟一声:“爱琳姑妈,我宁可你罚我一个月不准吃你煮的东西,也不要再让这鬼东西缩上半寸!”

  “是啊!姑妈,沙奇已比我紧上一寸了!再缩下去,我看他连走路都会有问题!”

  “你们懂什么?腰要细才会好看!不要罗嗦,姑妈来帮你!”

  爱琳不顾沙奇的大声抗议,在侍女的帮助下将沙奇的腰绑得更细,使沙奇几乎因无法呼吸而昏倒过去!

  “现在穿上衣服。”她一板一眼的命令着。

  侍女们七手八脚的替他们打扮,做头发,塞奇沙奇有如待宰的羔羊般可怜无比的任人摆弄。

  金色的丝绸和雪白色的薄纱柔柔的服贴在身上,袖子宽松地蓬着奶油色的细绸,裙摆缀着同色的波浪花边,仿佛海浪一般。

  他们金色柔软的天然卷发令侍女们无比赞叹,只要松松的盘上去,留下几丝柔丝便有令人倾倒的风华!

  分别替两人戴上和他们的眸子同色的稀有珍宝,他们顿时自天使般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爱琳的眼眶濡湿,看着这一对孩子,她的内心充满柔情!尤其沙奇,十多年来她的梦想终于成真!今天便是他们十六年来最大的日子了!

  塞奇和沙奇互相瞪视了好久,沙奇的身高用高上塞奇许多的鞋子来补足,他们完全相同。

  他们不时的互眨眼睛,对对方频送秋波,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想不到换了装扮之后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你真令人吃惊啊!美丽绝伦的小姐!”塞奇对沙奇夸张地行着绅士礼。

  沙奇模仿女士们轻摇折扇,半露皓齿地轻笑着,“你也不差啊!美艳绝伦的绅士!

  我真像看到了我自己一样!“两人又装模作样地互相取笑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爱琳眼中的泪水,他们心慌地来到她的身边。

  “我们立刻就改!而且我保证,这次我一定很乖,随你爱把我们打扮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不是的!”爱琳搂着两个心爱的孩子,她吸吸鼻子。“我是太高兴了!你们这么完美。比宴会上任何淑女都还要令人心动!”

  “你是说有人会向我求婚吗?”塞奇佯装出受惊的样子捧着心口。“那我该如何是好呢!昏过去吗?”

  “没有人接得住你的!强壮的小姐!宴会上大半数的绅士都会被你压扁!”沙奇揶揄他的哥哥。

  爱琳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亲密的搂住他们两人,诚心的在他们的脸上各印下一吻。

  “好了!我的孩子们,出去艳惊全场吧!今天是你们的日子!快乐的享受它吧!”

  “享受?”他们异口同声的怪叫,爱琳终于大笑出来……

  他接到公爵的手谕才突然记得今天是女王的宴会,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双生子的生日。

  沉溺在丹恩的死和丹芙自杀的自责中,他日日夜夜都受到莫大的折磨!可是他的心,却明明白白的记着那张天使的面孔!他顿时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再忍受下去!

  于是他来了!仍是过去那个英姿焕发的太阳青年,在宴会中受到极多的青睐。而今日女士们口中的话题移转移到那两个天之骄子的身上,他四下寻找,对怀中安茜亚温自柔的话语一个字也没听去。

  “你没在听我说话,汉斯!而且你又踩到我了!”安茜亚不悦地在他耳边低语。

  “我……很抱歉,安茜亚,你刚刚说了什么?”汉斯努力的想集中心神,但却无能为力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你到底在想什么?父亲对你这么久没来看我感到很不高兴,毕竟子爵又来求婚了,父亲说你再没有表示他就要把我嫁给他!所以……”

  旁厅口起了一阵骚动,汉斯全没听见安茜亚的娇声抱怨,他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出现的两个人身上。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凝视着两个莲步轻移,美得如同方自天上坠落人间的仙子身上,她们绝对会令天下所有的男人掀起暴动!

  汉斯放开安茜亚,毫不自觉的走向沙奇……

  他来了!沙奇的心仿佛经过一场奔跑般激动。他的脸因他灼灼的目光而飞上两朵红云,居然害羞了!

  汉斯来到沙奇的面前,不发一语的伸出他的手,而沙奇带着一丝羞怯,在爱琳的引导下走进他的怀抱中!

  “有这一对孩子必定令你感到骄傲!”伊莉莎白女皇带着羡慕的口吻盯着场中两个人向身边的萝兰低语。

  她明白女王的遗憾,身为一国的女王,她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

  “您想您会喜欢他们的陪伴吗?这两个小海盗并不如表面上的温驯!”

  “我会喜欢的!”

  萝兰微笑的将手放在女王的手上。“那么我相信他们会乐于陪伴您的。”

  伊莉沙白感动的握住萝兰的友谊。“我很希望如此!不过我更希望他们选择他们所乐于从事的活动,而不是陪伴我这个老太婆!”

  “我刚刚听到的可是第一女王的自怜?”菲利浦不知何时巳含笑来到她们的身旁,今晚的完美令他掩不住自己的欣喜,一切都已完成,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一干叛徒在还弄不清楚为什么之前,已发觉自己处在伦敦监狱之中了!剩下来的就等今夜……

  女王意味深长的看着菲利浦向她点点头,她展开笑颜。“我恐怕没有自怜的资格!”

  她指指舞会中的双生子:“我是在为你‘宫中第一美姬’的名号易主而感叹呢!”

  “你什么时候才要宣布?”萝兰含笑看她的丈夫,感到对他的爱意溢出来,他的一切都令她感到骄傲!

  “让我多缅怀一下过去的岁月不好吗?”他含笑着向他的妻子眨眨眼,无声的向她表示他的爱意,令萝兰羞红了脸。

  女王望着舞池中狂欢的人们,转向菲利浦问道:“你确定吗?”

  他肯定的点点头。“请放心,舞会中不供应含洒的饮料。而且我已和各将士们谈过了。”

  女王深思的点着头,然后调皮的望向他们夫妇。“我开始要怀疑小沙奇的恶作剧是由你们身上传来的了!”她无比优雅的轻折手中的折扇。“明天菲力二世将面对的,一定会令他大吃一惊!”

  他们互相眨眼,终于开怀的笑了起来。

  罗连看着怀中的塞奇,他出奇的美艳使在场的男士为之倾倒,但罗连知道这是塞奇,指尖下的肌肤是属于一个年轻的男子,不是沙奇柔软的身体!

  他望向另一侧的沙奇,他们含情脉脉的眼神理应叫他痛楚,但奇异的是,他的心中反而感到无比的轻松,仿佛他对她的爱情从不曾存在!

  其实是存在的!当他今夜再度见到萝兰,他才明白,他爱的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春天!萝兰依旧是那么高贵,那么脱俗美丽,她曾是他生命中最美的春天,而沙奇是她的延续,与其说那是爱情,不如说是人的本能!人总是希望留住生命中最美丽的事物!

  但生命不可能永远是美丽的!就像四季一样,他爱的是春天,可是其他的季节依旧存在。沙奇就像个生命中的精灵一样,令人爱怜,但还远不可及,而他不过是个凡人、有爱欲的凡人!

  他顿时明白,即使他得到沙奇,所做的必是把她当成天使供奉起来,他爱天使,但她永远不会真正在他的生命中成为实体!而永远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天使!

  四季不会因为你爱就停留,但他要的是完整能伴他走过生命中无数个四季的凡人!

  和他一样有爱有欲的凡人!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解这一点?是从见到萝兰的第一眼开始,或是重新再见到瑞雪之时?

  瑞雪!罗连温柔的笑了,那个拥有蓝黑色锦缎似的黑发的小野猫,多年来每当他想起那段残酷的岁月之时,总会先想起她挺身护他的情况!或许他爱的一直是那个倔强而充满野性的小女孩,而他自己却一直都愚蠢的被蒙蔽?他会证实的!他的心中告诉自己。

  他们沉默着在舞池中旋转,他们早已训练出良好的默契,在和吉普赛人相处的岁月中,他们已配合过无数次,这种发自心中的默契是任何事都抹煞不了的!

  他们是受人艳羡的一对,但他们却是如此的沉默,使沙奇有些心慌意乱起来,在汉斯炙热的眼眸中!

  他的眼里赤裸裸的写着狂热、占有和爱意,这样排山倒海的冲击,使沙奇几乎有种逃离的欲望!

  “生日快乐,天使。”他在他的耳畔呢喃,一阵酥麻自耳畔直窜下沙奇的背,他感到天旋地转。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他有气无力的问。

  “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要气也是气我自己。”他仍在沙奇的耳畔呢喃。

  “可是……可是我不理你而且还骂你。”他有些自责的望着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那是我该骂,我打你。”

  沙奇害羞的低下头,这种奇异的感觉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和汉斯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他想和汉靳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

  永远?沙奇悲哀的抬起眼睛,凝望汉斯神祗的面容,那似乎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怎么啦?”汉斯轻抚他细纤的腰身,“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沙奇悲哀的眼神直视着他,是该坦白的时候了。他不该隐瞒汉斯的,他爱汉斯就该——爱?沙奇终于恍然大悟,这种感觉就叫爱吗?原来就是如此,他才会感到那样痛苦!

  “什么事?”汉斯不解的望着他,他那种悲伤的眼神令他心慌,他的小天使从来不曾有这种绝望的表情的!难道——难道他爱上别人了吗?汉斯的心疼痛起来,这样的事他能够忍受吗?

  “我——”他突然拥紧汉斯的肩膀,脸色铁青,疼痛来得如此突然,使沙奇的脚步踉跄。

  “沙奇!”汉斯扶住他,立刻慌了手脚,沙奇的脸色铁青,手脚冰冷,痛苦的咬着下唇的模样使他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他痛得发抖,冷汗开始自额上冒出来。“痛——”沙奇自牙关迸出一句,他弯下腰,手压着小腹,整个人卷成一团,“好痛!”

  舞会立刻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停下来,七嘴八舌的纷议起来,塞奇和他的父母赶了过来,汉斯扶着沙奇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敢移动他。

  他的脸色和沙奇一样铁青,求助的望向萝兰。

  萝兰焦急的抚摸沙奇冰冷的四肢。“亲爱的,你怎么了?”

  沙奇可怜兮兮的勉强抬起头,咬着下唇泪眼盈盈的模样楚楚可怜,使汉斯的心紧紧的揪着。“痛!母亲,好痛!”

  萝兰心中灵光一闪,她看向菲利浦,他点点头。“汉斯,带沙奇到休息室来。”

  汉斯立刻抱着卷成一团的沙奇,脸紧紧的偎着他柔软的金发,喃喃的安慰着:“别怕,我在这里。”

  沙奇用力偎进汉斯的胸膛,感到安全多了,或许他的病不是那么严重!他不会和汉斯分开。

  女王命乐师再度奏起舞曲,宣布舞会重新开始,而她自己亦走向休息室,留下众人好奇的臆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自汉斯将沙奇送入休息室,女王和爱琳及萝兰进去后,门就一直牢牢的关着。汉斯、菲利浦、摩尼和塞奇甚至罗连都在门外不安的徘徊,令人窒息的沉默无尽的蔓延,几乎要令人疯狂!

  “汉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来走去?地板都快被你走出一个洞了!”塞奇暴躁的叫着。

  汉斯似乎没听见,仍焦急不已的来回走动。

  “菲利浦,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再等下去我可能要发疯了!”摩尼抱怨的瞪着他的好友。

  菲利浦仍维持他一贯的平稳与冷静。“我进去也没什么用,我不是医生。”

  “那就去找一个医生来啊!”摩尼忍无可忍的叫。就在此时,萝兰和女王打开门走了出来,脸色莫测高深。

  女王不发一语的往舞会中走去,而萝兰在菲利浦耳边嘀咕两句,又走向房间将门关上。

  众人的目光一时之间都集中在菲利浦身上。

  “没事了,绅士们,请重新回到舞会上吧。”他若无其事的宣布。

  “就这样?”摩尼不可思议的问:“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比如他是吃坏了肚子,或是突然中毒之类的?”

  菲利浦斜视他的老友,好一会儿唇角终于飘上一丝笑意。“没有。摩尼,你要为今天的事负责。”

  摩尼呆立半晌,终于放声大笑,留下汉斯和塞奇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汉斯暴躁的瞪着紧闭的门,似乎想把它打破,冲进去看看他心爱的人是否无恙。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忿怒的低吼。

  “反正不会是什么坏事,否则他们不会那么高兴的!”塞奇瞅着汉斯,终于半拉半推的将他拖离那扇门。

  “小子!去换回你自己的衣服。”摩尼的叫声传来,似乎不胜愉悦!

  沙奇半张着嘴,瞪着眼前的萝兰和爱琳。“你们不可能是说真的!”

  萝兰和爱琳慈爱的朝她笑笑。“亲爱的,我们是说真的,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

  她不停的眨眼,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剧痛在她们给她喝下少许的鸦片酊之后已经消褪,只剩下隐隐的抽痛,但她们说的话才是她震惊的!

  “沙奇,你没有病,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从今天开始,你已经是个少女了,可以嫁人,可以生小孩,今天我和你父亲就要向伦敦宣布这件事。”

  “这是我们的家族传统,以前姑妈也就是这样过来的,以后史都华家族也会这样持续下去。”

  他们说的话一字一句进入她的脑海中,而她只是茫然的听着,仿佛那是一群异族的语言,这太难接受了!

  直到她们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沙奇仍是茫然的,这一切的转变如此之快,叫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何反应才好!

  “我们都知道该早点告诉你,但你一直和摩尼他们在一起,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件好事。”爱琳握着她的手。“这是很不公平的,也许你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但在这之前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第十二章一夜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几乎像一场梦一样,有时她真想敲敲自己的脑袋,看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沙奇!不!该称呼为莎瑞琪亚。爱莫琳。史都华小姐,当她躺在自己的卧室中时,她仍得连用好几盆清水洗脸,确定自己是清醒的时候,才敢放任自己的思想去回忆这一夜所发生的事!

  当她再度出现在舞会上,和已恢复原装扮的塞奇站在女王的两侧时,她仍有些恍恍惚惚的。可是女王含笑将他们两人推到众人的面前,郑重的向全伦敦贵族们介绍时,那种感觉不知该称之为喜或悲!或许是悲喜交加吧!

  “各位淑女、绅士们,容我介绍大英帝国史都华家族的两位继承人,长子塞奇。西赫顿。史都华先生,及长女莎瑞琪亚。爱莫琳。史都华小姐。”

  场中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然后如雷的掌声响起。沙奇一直木然的微笑着,看到爱琳姑妈、母亲以及摩尼的欣喜泪水,接受塞奇热情的拥抱,她似乎仍无法相信这一切,即使有母亲含泪的诉说这家族传统,及当年情况的急迫,但要相信自己竟是个女人,这实在太难了!

  直到汉斯如火炽热的眼神出现在她的眼前!那眼神充满了热情、占有及狂热,令她明白了这宣布代表的意义!

  它代表了她从此必须成为一个女人,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学习一切为人妻应学的事物!她不能再肆无忌惮的骑着“南十字星”、带着“撒旦”到处跑、不能再使剑!

  不能……似乎过去她生活中的一切都已离她远去!

  可是她能和汉斯一起!能成为他的妻子!

  妻子!沙奇呻吟一声,她还没自震惊的情绪中恢复,汉斯又炸得她七荤八素!

  他在所有人面前向她单膝下跪,恳求她同意嫁给他为妻,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震撼!

  安茜亚哭喊一声当场昏厥,许多小姐们立刻以泪洗面投入最接近她们的男士怀抱中,场中一片混乱,而他仍平静的等待她的回答!

  “我……”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用眼神向其他人求救,但他们似乎全是一副乐观其成的样子,没人打算帮助她,连塞奇都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你……你必须先征求我父亲的同意。”

  公爵大人耸耸肩,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抛回他女儿的手上,“只要莎瑞琪亚愿意,我当然同意,我的孩子。”

  汉斯又转回她的脸上,她嗫嚅着,心底有个声音大叫着:同意他!同意他!可是她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口,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

  沙奇焦急的扭绞着她的双手,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威胁着要掉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可以如愿以偿永远和汉斯在一起了,可以却不是以她原先所想的方式,她再也不是沙奇了!如果汉斯和其他人一样要求她当个淑女,要她放弃她以前的生活,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是绝对当不成淑女的!她会令他失望,然后制就再也不要她了!沙奇哀求的眼神使汉斯心软,他知道这对她来说还难以接受,看她受到这种压力,他心疼了!

  他温柔的牵起她扭绞的双手,望进她不知所措的眸子里,他轻轻哄道:“没关系,你可以考虑,我会等你的!”

  她楚楚可怜的点点头,在他的引导下走向舞池中。拥乱的思绪使她错过汉斯深情的眼光、也错过了女士们又嫉又羡的窃窃私语。

  她只知道自己不停的周旋在不同的人怀中,转得她几乎要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直到舞会结束,她的脑海中仍然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种浑浑噩噩的情况下,她坐上马车回到公回府,女侍们帮她沐浴更衣,送她上床;她甚至毫无所觉乖乖的喝下一杯牛奶,心思却一直维持着一片既空白又混乱的现象,到现在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在短短数小时前发生过!

  沙奇躺在四柱大床上,抱着“撒旦”,脸偎在它温暖的皮毛上轻声低语:“‘撒旦’,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万一他们要我和你分开……”

  “撒旦”悲惨的呜咽二声,沙奇安慰的抱着它,下定决心似的告诉它:“你不要担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送走你的!如果他们要你走,我们就一起走!和‘南十字星’一起,我们回吉普赛婆婆那里去,他们一定会欢迎我们的!”她的神色黯然下来:“可是那样就不能和汉斯在一起了!”她苦恼的瞪着天花板努力的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撒旦”突然竖起耳朵转向门口,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来人似乎怕惊醒别人,门敲得又轻又急。“沙奇?”

  “塞奇?”沙奇拍拍“撒旦”,赤着脚跳下床去开门。“什么事?”

  塞奇闪身进来,一身黑衣装扮,他轻声关上门。

  “什么事这样神秘兮兮的?”沙奇偏着头的打量她的哥哥。

  “沙奇……喔!莎瑞琪亚……”

  “别叫我莎瑞琪亚!”沙奇厌恶的打断,她实在很难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好!沙奇。”塞奇亲爱的搂着沙奇在床沿坐下。“别烦恼,告诉你一个好玩的冒险故事好不好?”

  “你这身打扮为的就是要‘告诉' ’我一个好玩的冒险故事?”她斜视他。

  “呃……比较有真实感!”

  沙奇赌气爬上床抱着“撒旦”,“我又不会因为被宣布是个女人就突然变笨!”

  塞奇有些不自在,原本他是想来逗沙奇开心的,可是带她一起去又实在太冒险了!

  他犹豫着。

  “是不是今天晚上他们要去抓想害我的人?”

  “是啊!你……”塞奇一顿,看向沙奇,她果然一脸得意的瞄着他。“塞奇,你实在需要多多练习。”她笑着跳下床,奔向衣柜,抓起一个黑色包袱。

  “沙奇?”塞奇又气又急,他这个妹妹实在太古灵精怪了!

  “我也要去。”她固执的换上黑衣,把银色小短剑配在腰上,不一会儿已打扮完成,她拉下头罩瞪着不发一语的塞奇。“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吵得连你也去不成!”

  塞奇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她威胁的姿态,终于认输。“汉斯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低声咕哝走向门口。

  “他非习惯不可!”沙奇理所当然的说着,拍拍“撒旦”,它向窗口一跃而出,她自己也正爬下窗口。

  “沙奇!”塞奇一楞,立刻奔向窗口。

  沙奇对他顽皮一笑,原来窗口系着一条绳子直通地面。“这样快多了。”

  借着“撒旦”灵敏的嗅觉,他们在黑暗中奔驰。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沙奇转向身旁的塞奇。

  “史帝夫回来了,他们和父亲在书房里谈话,被我听见了。”他不太好意思的回答。

  “他们是谁?”

  “史帝夫、汉斯,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

  “罗连。格兰特侯爵。”

  沙奇一楞,虽然罗连是她的朋友,但大主教毕竟是他的父亲,她没想到罗连竟然会和公爵联手对付自己的父亲!

  前方四匹马已隐隐可见,他们放轻马匹以免惊动他们,小心的注视他们奔驰的方向。

  “你猜他们要去哪里?”

  沙奇皱着眉。“好像是伦敦广场。”

  “难道他们要在伦敦广场公开审犯人?”塞奇不解的低语。

  “我猜他们是要直接去大主教的住处或圣保罗大教堂。”沙奇策马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沙奇?”塞奇连忙跟上:“你去哪里?”

  “我知道有一条捷径,我们可以比他们先到!”

  伦敦广场前圣保罗大教堂。深夜的伦敦广场,除了偶尔传来流浪醉汉的呢哝之外,安静无声。高耸的教堂在黑夜中依然有一股肃穆的庄严。

  沙奇、塞奇和“撒旦”悄悄的潜至大教堂的门口。

  “不要轻举妄动,万一打草惊蛇,让主谋者逃了就糟了!”塞奇拉住沙奇,但两人体内的冒险血液都无可遏抑的沸腾着“我们先进去,说不定汉斯他们会需要我们的帮助。”沙奇打开旁边忏悔门的小门。

  “你就只记得汉斯!”塞奇取笑着跟进。

  沙奇瞪他一眼,迅速关上门,“‘撒旦’,往有人的地方去!”

  “撒旦”悄无声息的在前方引导,他们在教堂幽暗的灯光中缓缓前进。

  教堂里烛火摇曳,映在诸多的天主像上竟有一股无可言喻的神秘奇异之感,和白天的庄严隆重有着天壤之别,偶尔传来的夜枭叫声更增添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他们往里面的高层走去,经过长而崎岖的甬道,终于在最深处的一间小秘室前停下来。

  自门缝中看去,那是一间约可容纳五十人的祈祷室,里面灯光明亮,照它的布置看来像是天主教的弥撒仪式;祈祷台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教士袍的男人,而一只黄褐色的大肥猫正跳上台上张牙舞爪的盯着他们!

  “有客人吗?‘维多利亚’?”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沙奇和塞奇迅速躲在门的两边,此时甬道传来离乱的脚步声。

  “我们的客人来了。”男人低语。

  沙奇和塞奇互使个眼色,看向小秘室旁的点灯小门,他们在脚步声的掩护下躲人门内。

  自门内他们来到天主塑像的背后,正好可以看清室内的一切情况而不被发觉,只有那只讨厌的猫不时张牙舞爪的对他们示威。

  男人面对着门,手持圣经,微笑着等待门外的人。然后他的微笑僵住了!门外进来的不是他预期中的人!

  菲利浦公爵、史帝夫、汉斯和罗连出现在门口,史奇夫手捧着一大块石碑。

  “久违了,大主教。”菲莉浦平静的和男人招呼。

  “公爵,深夜造访有什么事吗?”大主教枯搞的声音仿佛枯叶在脚底下踩一般。

  “送你一份礼物。”史帝夫泛起一丝恨意的微笑,将石碑翻出来呈现在他的眼前。

  “‘太阳神之怒’!”大主教低语,充满着敬畏伸出他的手想抚摸石碑上的碑文。

  史帝夫迅速移开石碑,自怀中掏出一份文件丢在大主教的脚下。“主教,这些信你还认得吧?”

  他的脸色死白,不时望向门口,持着圣经的手微微发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人不会来了,今晚他们全在监狱中度过——以后也是。”菲利浦平静的告诉他,看着他铁青的神色,他有一丝的怜悯。“主教阁下,你输了。”

  他犀利的眼光直射向站在门口的罗连,其中的激烈仇恨令人心惊!他仿佛想用眼中的炽焰将罗连化为灰烬!

  “是你对不对?你这个叛徒!”

  “父亲——”罗连困难的开口,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称呼他为父亲,却不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要如何向他解释他之所以会来这里是想保全他的性命!

  汉斯感受到罗连深沉的痛苦,立刻挺身而出。“阁下,现在还想利用罗连吗?你根本不配当一个父亲!”

  “他甚至不配当一个人!”史帝夫憎恨的瞪着他。“就为了这块石碑,你竟然杀害了我全家,这就是你的目的是吗?”他步步向主教逼进。“好!我将它送给你!”

  史帝夫将石碑送到主教的眼前,大主教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手颤巍巍的抚摸石碑上的碑文。“这就是神谕!英国该是一个宗教国!天主教徒是英国的主人……”他敬畏的低语。

  史帝夫眼中燃起复仇之火,毫无警兆地将手一放!

  在大主教凄厉的哀嚎中,“太阳神之怒”跌落在地上,成为片片石块——一堆毫无意义的石块!

  “你——你——”他跪下来抱着那堆碎石。“你渎神!你是个恶魔!”他撕裂般的哭叫。

  “是吗?这块石碑,沾满我平克那雷家族的血,你这种行为才真是‘太阳神之怒’!

  你失败了!不会再有人成为你的牺牲品了!“罗连走向前,他的眼中写满不忍,这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啊!他曾是那么的威赫!

  而今却跪在地上像个失去糖果的小孩般哭泣。

  “父亲,承认吧!你已经失败了!祈求他们的谅……”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和你那该死的图,他们也找不到‘太阳神之怒’,他们也毁不了它!都是你!”

  那枯槁伸向他的手指如此忿怒和憎恨,罗连竟无法动弹,被自己父亲的憎恨所震慑!

  大主教的唇角泛起一个恶意的微笑。“你忘了吗?你是恶魔之子,不管你做什么事,恶魔都会紧紧跟在你身边的!你以为你能改变吗?你以为你会被天主所接受吗?”

  残酷的笑声宣窜下罗连的背脊,他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是恶魔之子!他是兄妹相恋所种下的恶果!

  “罗连!别听他胡说!”菲利浦大喝:“玛丽修女没有和他生下你!”

  罗连一震,转头望着菲利浦。

  “有!当然有!只有我能接近玛丽!她是我的妻子!”大主教冷血的微笑,走进罗连的身边,手轻轻放在罗连的颈子上。“儿子,你的生命是我给你的!”

  他仿佛被催眠一般,被那只黄褐色和自己相似的眸子所蛊惑!罗连无法动弹,这个人竟是他的父亲吗?

  一大叠纸张当头击来,发黄的纸片在四周飞舞……

  “他根本不能生育!”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淋下,罗连突然清醒转向发话的人。

  史帝夫指着四周飘着的纸片。“我父亲和他的信件中写得很清楚,他根本不能生育,在我父亲的日记中也有记载!”他扬扬手中的一本日记。“他强迫你母亲当修女,他爱上自己的异母妹妹,而你母亲却爱上一个法国人!”

  “他说谎!玛丽爱我,她根本不爱那个杂种!”

  罗连望着他半疯狂的眸子。“你说谎!”

  他黄褐色的眸子变暗,残酷的笑意再次泛起。“好!我说谎……”他的手蓦然缩紧:“你和你那婊子母亲一个样子!你们全都背叛我!”

  “罗连!”汉斯惊呼:“快挣扎!”

  那突如其来的力道太强,一时之间只觉眼前金星乱冒无力挣开!

  菲利浦和史帝夫、汉斯纷纷抽出长剑。“大主教!快放开他!”

  “反正我已没什么可以损失了不是吗?”他凄厉地大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我不会失败的!我不会失败的!“一声震天的怒吼,一道黑影蓦然自天主神像后跳了出来。”罗连,你不要紧吧!“

  沙奇关心的探视他颈子上的伤痕。

  罗连大口的喘息一阵,望着眼前关怀的面孔,他的心中突然充满了爱意!他紧紧的拥着沙奇,对世界满怀热爱与希望,他想大声呼啸,告诉所有的人他不是“恶魔之子”!

  也许他仍是个私生子,但他再也不是那种身上流着冰水的“恶魔之子”了!

  “我爱你!天使!”他满怀感激和爱意说出一句话,“谢谢你!为了这一切!”

  沙奇笑了!她这次在罗连眼中看到的是友爱!一种朋友、甚至是兄妹的爱!她欣喜无比的在罗连的颊上轻吻一下。“恭喜你!”

  汉斯呆住了!他的脸色雪白,望着沙奇和罗连亲昵的模样,他过去从来没有想过除了他之外,沙奇也有可能爱上别的男人;而现在他蓦然发觉天使般的沙奇和月神的罗连是如此合适的一对!

  当他在伦敦广场上看到罗连的画,他的心中充满惊愕,那些画是属于爱人的!没有爱绝不可能在画上表现出那样充满爱意的笔触!

  那时他知道罗连是爱沙奇的,在罗连为了沙奇自曝身份之后,他更明白了这一点,但是他却从来不曾认真的考虑过,沙奇是否也爱罗连?

  他别过脸去,心中的痛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地上的“撒旦”已成功的制服主教,它望向它的小主人,而沙奇也望向菲利浦。

  “史帝夫?”菲利浦询问。

  史帝夫颤抖的手显示了他内心的交战,地上的黑豹身下的男人丝毫不像个冷血的谋杀者,仿佛只是个无助枯稿的老人,而这个老人却毁了他全家,杀尽他的亲人!

  “你有权处置他的生命。”菲利浦严肃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明白他内心的激动,他也明白这个决定会影响这孩子的一生,但他希望由他自己来决定!

  史帝夫扭绞着手中父亲的日记,他对童年的印象不多,但仍记得父亲是个仁慈的长者,他总将他抱在膝上慈爱的告诉他:“孩子,长大后一定要记得,仇恨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不要让它控制你的生命!”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忘了这一点,他被仇恨所蒙蔽,直到现在,父亲的音容却如此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是该结束仇恨的时候了!

  他望着沙奇,无声的摇摇头,沙奇一挥手,撒旦立刻放开地上的老人回到她的身边。

  菲利浦欣慰的拍拍史帝夫的肩。“把他交给侍卫队处理吧!”

  史帝夫蓦然一仰头,泪水自眼眶中又流回肚子里,他无声的向父亲祈祷,但愿他们的灵魂得已安息!他已报了仇了!

  他怜悯的望着地上缩成一圈瑟瑟发抖的男人,然后毫不犹豫转头向外走去!

  他们鱼贯的走出秘室,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不同的感慨,背后传来凄绝的啜泣声似乎代表着一个结束!他毕竟为自己的狂热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就在他们走出的同时,地上的大主教爬向那一堆碎石,那是他毕生的心血!原本他可以成功的!原本他可以成功的!

  他仰天长啸!什么都完了!到了最后连他的天主都背弃了他!他狂乱的将碎石一片一片、一堆一堆用力的抛掷看,然后他望向他终身奉献的天主像,毫不犹豫踉跄着奔过去用力将它扳倒!

  倒在地上的烛台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在四周形成一片火海!但他没有跑,只是抱着那剩下的碑文,放声的哭笑着!“烧吧!烧吧!把一切都烧光!全都烧光!”

  他的理想、他的奉献,全部在熊熊的火焰当中化为一片焦炭!

  他们沉默的望着燃烧的秘室,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如此明亮,在火中一只着了火的猫哀嚎着奔窜,企图逃离那个火狱,但不久便抽搐着倒向地面它的主人身旁,而它曾是一只幸运的猫!

  侍卫队在几分钟内赶到,努力的抢救这场小火,他们都没注意到公爵和他们一行人,甚至马蹄声响起,他们也毫无所觉!

  史帝夫和罗连一跳上马背便失去了人影,而汉斯在悲哀的望了沙奇一眼之后也奔向黑暗之中。

  “汉斯!”沙奇叫着,她一直想和汉斯说话,但汉斯的表现很奇怪。

  “去啊!”塞奇催促着。

  沙奇望着父亲和哥哥,犹豫着。

  “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把握,孩子。”菲利浦微微一笑,旋即转身没入黑暗中。

  “再不去,他就不要你了!”塞奇一踢马腹跟着他们父亲离去的方向奔去。“‘撒旦’跟我来!”他大吼。

  “撒旦”望着沙奇,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撒旦”迅速奔向树林之中。而沙奇则望着汉斯离去的方向,终于双腿用力一夹,策着“南十字星”朝她的目标前去!

  在汉斯。赛顿伯爵的府中,汉斯站在卧室的火炉面前阴郁的望着燃烧的火焰;他一手持着酒瓶,另一手拿着杯子,不停的喝着酒。

  他并不是一个好酒的人,而今夜他却需要酒精来麻醉他疼痛的知觉!

  沙奇爬上窗口的树,凝视着房间中的汉斯,他脸部的线条僵硬,凌乱的黑发和半敞的衬衫使他看起来十分雄伟,火光映在他五官分明的脸上造成一种令人畏惧的气息;仿佛一个忿怒的异教神抵!

  沙奇犹豫着缩在树上,她从未看到汉斯像现在这个样子,好像随时可以赤手杀来!

  仿佛感应到她的凝视似的!他转过头来,看着黑暗中的某一点,然后忿怒的用力将酒杯掷向窗户!

  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和杯子使沙奇惊呼一声!她畏缩的瞪视着破碎的窗户和酒杯,开始迅速的往下爬。

  “沙奇!”汉斯看到窗口的人影,那一声惊呼是他绝不会认错的!他奔向窗口打开窗户,“沙奇!”

  她正爬到一半,望着窗口的汉斯和下面的地面,她咬着唇犹豫着,怯怯的望着汉斯。

  “你在那里做什么?快上来!”汉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看她紧攀着树干游移不定的样子。

  沙奇慢吞吞的往上爬,不过这次她选择树干的另一面,只露出一张小脸蛋戒备着,准备只要汉斯一发脾气她就往下跳!

  汉斯心疼的看着她谨慎的模样,知道是自己的怒气吓坏她了!想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沙奇居然会害怕他的怒气,令他又高兴苦难过!

  她会来是不是表示她仍有一点在乎他?她会害怕他怕怒气是不是表示在她的心里仍有他的存在?汉斯的心里燃起一线希望。

  “进来啊!”他柔声向她伸出手,像哄孩子般的哄着她。

  沙奇摇摇头,她很气自己这么懦弱,可是又实在不敢面对他的忿怒,他看起来那么生气,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天使,我不会对你发脾气的,我保证!”

  “你——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她小小声的开口,试性的问他:“是不是因为我没答应你的求婚?”

  “你来就为了问我这件事吗?”他温柔的望着她。

  沙奇咬咬唇轻轻的点点头。“本来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的。”她委屈的说道:“可是你一直不理我。”

  汉斯轻叹口气,即使知道她爱的是别人,但却仍忍不住深爱着她,她那么楚楚可怜,介于小孩和女人之间气质无可救药的吸引他,男孩的沙奇,女孩的沙奇都令他心疼!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汉斯再度伸出手。“快上来,你这样太危险了!”

  沙奇仍摇摇头,凝视汉斯和往常样温柔的眼,她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不能上来再说?”他皱着眉头问道。

  “这件事很重要,我——我不是淑女,我以后也不会是的!”

  她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使汉斯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她只为了告诉他这件事!实在可爱得让人心疼。

  沙奇噘起嘴,觉得自尊大受伤害!她是为了他好才告诉他的,而他却笑得好像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她忿怒的瞪着他,泪水不知不觉的盈满眼眶。

  沙奇一言不发的往下爬。

  “沙奇!”汉斯止住笑声,看到沙奇的泪水,他才知这件事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而他却伤害了她!“别走!对不起,我不该笑的!”歉疚的低语。

  她忿怒的抹去泪水。“我才不在乎你笑!你喜欢笑你就笑好了!我才不希罕你的道歉!我也不要嫁给你!”她说完双手一放往下跳去。

  “沙奇!”汉斯大惊失色,立刻跳上树往下溜。

  沙奇朝她绑马的地方奔去,不理会身后的呼喊;她觉得丢脸极了,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沙奇!”汉斯自后面拉着她:“别走!”

  “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她像个孩子似的甩开他,忿怒的往前走,一天下来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转眼问她的天地顿时变了色,而她却连个哭诉的对象都没有!

  “沙奇。”汉斯拉着她,将她拥进怀里。“别哭,什么委屈告诉我。”

  她忍不住抱住他,在他胸前哭了起来,像过去一样,只有在汉斯的怀里她才感到安全,似乎一切都有他可以承担;但这次不一样,谁也帮不了她了!

  汉斯抱起她,在花园的草皮上坐下来,背倚着树,温柔无比的轻抚她的背部。“什么事这么伤心?”

  她仍埋在他的胸膛中,抽抽噎噎的诉说着:“我不要当女人,我永远也不会成为淑女!到时候大家都会笑我,我只会做我自己!可是母亲说我以后是个淑女了,我该怎么办?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都不理我,我好难过!”她停顿一下,双手无意识的扯着他的衬衫,泪仍不停的奔流出来。“塞奇说那些淑女吃东西像小鸟一样好可怜,我永远也学不来,以后我再也不能骑‘南十字星’了,也不能上‘希斯达尼亚号’了;如果嫁给你就要当个很乖的淑女,可是不这样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好难过!你又那么生气,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一直不理我,我一个人好害怕!”

  汉斯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告白,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地在乎自己,却由于情况转变的太快而无法接受,他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温柔的偎着她柔软的金发。“别哭了,现在我就和你在一起了啊!没有人要你送走‘撒旦’和‘南十字星’,淑女也可以骑的。”

  “可是那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她悲哀的说着。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会娶你,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不必担心。”他轻轻搂着她。

  “如果你不喜欢穿那些衣服,那你就可以不不必穿它,不过你不认为那些衣服在你身上很美吗?”

  她不太甘愿的点点头。

  “所以啦!你偶尔穿它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嗯。”她儇进他温暖的怀抱,充满希望的抬头问他:“那我可以上‘希斯达尼亚’号啰?”

  “只要我和合在一起就可以。”汉斯微笑着轻吻她泪痕斑斑的小脸。“你愿意嫁给我,并且爱我一点点吗?”他凝视她那精灵般的眸子。

  “我当然爱你很多很多!”她抗议,但旋即明白自己所说的意思,她害羞的把脸藏进他的怀中。“你保证不会因为我不是淑女就生我的气?”她小声的问。

  “我保证!”他轻指着她泛红的小脸。“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不管你是不是淑女,我都会永远爱你!”沙奇欣喜的点点头,搂住他的颈项,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

  “我也爱你,你不生气了吗?”

  “刚刚我气坏了,以为你爱的是罗连,我又嫉妒又悲哀!”他承认,并用力抱紧她。

  “我是个大傻瓜,差点就失去你了!”

  她甜蜜无比的在他耳畔低语:“不会的,我会去找你!”

  他轻笑着抬起她娇媚无比的脸蛋。“答应嫁给我了吗?”

  她含羞点头,他的唇温柔的盖上来,为他们的誓言封缄!

  天际的曙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仿佛天使的光圈绕着他们,而两人都浑然不觉的陶醉在彼此的怀抱里……

  蓦然一声炮响震醒了他们两人!

  “开战了!”汉斯拉着沙奇往门口奔去。“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

  沙奇甩开他的手,一脸倔强的瞪着他。“休想!我也要有一份!”

  “莎瑞琪亚,这是战争,不是——”

  “现在我已变成莎瑞琪亚了!你刚刚答应我的事,你全都忘了!”她忿怒的往外走。

  “沙奇,这很危险,你不能去!”汉斯固执的拉住她。“我不准你去!你是我的未婚妻!”

  “你不让我去,我就随便跳上一条船,让你找都找不到我!即使我死了你也不会知道!”她同样固执的瞪着他。“你关不住我的!带我一起去或让我自生自灭,你自己抉择!”

  两人互不相让的对峙着,隆隆的炮火声不绝于耳,终于汉斯叹口气:“来吧!”

  沙奇兴奋的抱住他,两人一起走向未来!

  公元1588年7 月2 日西班牙英国正式在英吉利海峡开战。

  汉斯和莎瑞琪亚在“希斯达尼亚号”上由菲利前公爵及摩尼船长和众船员的见证下草草行了礼,两人并肩为大英帝国而战,并在船上度过了他们绝无仅有的蜜月。

  公元1588年7 月28日西班牙无敌舰队避进加来港,英军猛力追击,终于击溃西班牙名噪一时的无敌舰队!

  公元1588年8 月1 日。

  在女王伊莉莎白的主持及祝贺下,汉斯和莎瑞琪亚在盛大的婚礼中正式结为夫妻。

  由于汉斯在英西之役中表现英勇,女王特加封为汉斯。赛顿侯爵;和他的妻子在宫廷中受到永远的欢迎,婚礼后,他们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去了哪里呢?或许是去度第二次蜜月了吧!

  后来每年总有人在不同的吉普塞表演中发现一对令人欣羡的爱侣,有时是兄弟,但相同的是他们的身边总跟着一只硕大的黑豹……

  尾声吉普赛婆婆微笑着凝视火中传来的讯息;那是一对夫妻,他们不时甜蜜的争执着,在船上、在陆上、山上……;总之他们的生活是那样的多彩多姿。那是她最心爱的孩子们!太阳神之怒已然平息,而生命的旅程这才正式展开!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旋律!王子与公主一定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吗?不见得,但可以肯定的是有爱的地方就不会寂寞!

  火中的精灵跳跃着绮丽的舞姿,诉说着无人能解的生命之舞——她再度微笑了!

  啊!那是一个充满冒险传奇和爱情甜蜜的尊贵家族!

创建时间:2010-01-03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