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编外爱人

作者:刘静好




  下午到达南通,四点半,她在幼儿园门口顺利堵到龙龙。孩子奶奶来接孩子下学,开恩地让她领走。怜子之心得到抚慰后,她想到约见沈红霞。
  申月和沈红霞几年前有过往来,但友谊终究是浮于表皮的,是作为两家男人的附庸建交的。她没有她的电话。但沈红霞在本市最大的商场上班,贵为老总秘书,她轻易就可以找到她。
  和沈红霞比,申月是不自信的,造物主没把她造好,她觉得她一辈子也活不成沈红霞那一款式。申月眼里,沈红霞一直是滴水不漏的,她理性、坚定,却又锋芒不露,看似笑容可亲,随意且不拘小节,然只有谙熟她的人才知,她是如何的通透了得,眼波流转处,仿佛扫描仪,细枝末节,尽收眼底。据说李卫当年追她颇为不易,惨死了大量的脑细胞和肾激素。
  带着这样的压力和心理落差,申月一连两天在商场转悠,也没勇气去找她,她希望能在她下班时装作与她不期而遇,结果没能如愿。第三天是周末,她想她再不抓紧时机可能就要拖延到下周了,她跟深圳那边的公司也就请了一周的假。一着急,她倒生出急智,胆气也随之一壮。她咨询了门房保安,看电梯的阿叔,径自找去了沈红霞的办公室。
  沈红霞热情接待了她,看得出是真热情。沈红霞承诺,申月要找的电器她一定尽快帮她联络,如果有,她一定设法帮她拿到公司内部价。申月表示感谢,顺势提出请她喝咖啡。沈红霞也非常乐意,连说我请我请。沈红霞打了几个电话,随后拎上坤包,和申月一起去了商场旁边的慕尼黑咖啡厅。
  和沈红霞笑容满面地分手后,一转身,申月就觉得自己是一头五内俱焚的怪兽,一头想横扫一切,涤荡一切的冲动怪兽。一刻钟前,李卫的编内妻,沈红霞女士,一边抚着自己左手臂上的一根金属链子,一边并无蓄意地说,我睡眠不好,他去美国给我带回来这根链子,花了六百美金,我说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呀,这不就是一根表带子么?他说这根链子是用人体所需要的稀有金属制成的,有多种保健功效,可以助睡眠,防辐射,提高免疫力,促进血液循环,还有什么的,戴上这根链子我怕是要长生不老了,呵呵。
  申月不允许自己哭,但还是有些固执的眼泪自行地溢了出来,好在不多,冷风一吹,就干在了脸上,使得她的脸皮发生紧绷。她很快掉头往她下榻的招待所赶。她在招待所楼下看到儿子龙龙,旁边是她的前任婆婆。儿子衣着极不谐调,上衣像麻袋一样松垮,裤脚却有些吊,看上去也不很干净。她不由分说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儿子,止不住地呜咽起来。
  申月再次返回深圳,着手清理这里的一切,准备告别。
  那天,前任婆婆到招待所来找她是有话要说的。前任婆婆说,蒋家又要添后了,新媳妇不肯再带着龙龙过,要把龙龙甩给她,她是愿意带龙龙的,就是年老体迈了,怕带不好,教不了孩子做作业,看申月的意思。
  阿蒙来到申月的寓所,帮她一起收拾箱包。
  阿蒙说真舍不得你走。阿蒙说回去的方案都定好了吧?
  申月说都安排好了。申月说我亏欠儿子的太多,我已经委托我哥哥帮我找房,买一套小户型的二手房,以后就带着儿子过。
  申月说,阿蒙,来深圳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你有空要去看我,我也会常打电话给你的。
  阿蒙回说好。阿蒙再说真舍不得你走。阿蒙又问,他后来没再联系你吧?
  通过几条短信,申月冷笑地说,表情不觉狠了起来,他问我好不好,我说很好。他说我提出分手也许是对的,他不应该再耽误我。我真想问问他什么叫耽误我,但转念一想就放弃了,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
  你恨他么?阿蒙问。
  申月正在逐一检查一堆纸片单据,该留的留,该扔的扔,忽然掉出来一张照片,李卫立在一幢大楼前举着手机打电话的样子。申月抄起手边上的剪刀当场给他开肠破肚,边干边说,我希望他被汽车撞死,被乱刀砍死,我咒他断子绝孙。
  申月——阿蒙惊恐地叫住她,居然莫明其妙地淌出了眼泪。如果你不是真心想他死,你就不要咒他,人是可以被咒死的。
  哪有那么容易?申月继续把照片剪成碎片,又把碎片扫进垃圾桶,他活得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死不了的,老天才不会那么帮我呢。
  申月,你还记得我那个要换肾的朋友么?阿蒙问。
  对了,他怎么样了?申月停住手,转脸看阿蒙。
  他死了。阿蒙泪如雨下。他曾经是我最爱的男人,我得不到他,我就诅咒他,我咒他早死,咒他全家死,我咒他生儿子没屁眼,现在,他真的死了。
  瞬间,空气有如凝住,屋宇静到极致,两个女人冰雕一般矗着,仿佛头顶三尺,真的有神明在注视着她们。
  
  刘静好,作家,现居广东深圳,曾发表小说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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