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雷雨》戏剧冲突的美学价值

作者:郭 勇




  首先,人们可以习惯性地从社会学角度来阐释这部作品的主题,视其为社会悲剧。这不但可以从作者的片言只语中获得支撑,也可以在作品的叙事中得到印证。作者曾在谈及作品的创作时,一再声明“并没有显明地意识着我是要匡正、讽刺或攻击什么”。但同时又承认“也许写到末了,隐隐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来推动我,我在发泄着被压抑的愤懑,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而作品的情节与人物也有着明显地现实指向性。民族资本家与工人的矛盾(周朴园与工人代表鲁大海),初生民族资产阶级的封建专制性(周朴园),新兴资产阶级与民族资产阶级在思想信仰与价值观念上的本质矛盾(周朴园与蘩漪),社会制度不公导致下层劳动人民受侮辱受损害(鲁侍萍),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周萍与四凤)等等,皆是那个时代普遍存在的社会现实。因此,人们有理由将这部作品当作是“暴露大家庭的罪恶”的社会问题剧来阅读。
  然而,曹禺又声称,“写《雷雨》是一种情感的迫切的需要。我念起人类是怎样可怜的动物,带着踌躇满志的心情,仿佛是自己来主宰自己的运命,而时常不是自己来主宰着。受着自己——情感的或者是理解的——捉弄,一种不可知的力量的——机遇的,或者环境的——捉弄;生活在狭小的笼里而洋洋地骄傲着,以为是徜徉在自由的天地里,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不是做着最愚蠢的事么?我用一种悲悯的心情来写剧中人物的争执。我诚恳地祈望看戏的人们也以一种悲悯的眼来俯视这群土地上的人们”。又说:“我不能断定《雷雨》的推动是由于神鬼,起于命运或源于哪种显明的力量。……而是我所觉得的天地间的‘残忍’,如若读者肯细心体会这番心意,这篇戏虽然有时为几段较紧张的场面或一两个性格吸引了注意,但连绵不断地若有若无地闪示这一点隐秘——这种种宇宙里斗争的‘残忍’和‘冷酷’。在这斗争的背后或有一个主宰来使用它的管辖。……我的情感强要我表现的只是对宇宙这一方面的憧憬。”那么,这主宰人类的神秘力量是什么呢?是冥冥中的“神”?还是宇宙的“自然法则”?曹禺虽无以名状,但感到了它的存在,它的残酷,于是借《雷雨》表现了他“对宇宙间许多神秘的事物的一种不可言喻的憧憬”。《雷雨》中几乎每个人都陷入一种欲望与追求中,如蘩漪、周萍与四凤的非理性情欲的渴求,周冲的幻梦,鲁大海的抗争,周朴园与鲁侍萍三十年间的恩恩怨怨等,然而他们的欲望与追求都被一种人所不能把握的强大的力量所压抑着。于是极力挣扎与拯救,如曹禺所说:“这堆在下面蠕动着的生物,他们怎样盲目的争执着,泥鳅似的在情感的火坑里打着昏迷的滚,用尽心力来拯救自己。”但“正如跌在沼泽里的羸马,愈挣扎,愈深沉地陷在死亡的沼泽里”。他们的追求与挣扎终归无效而以大悲剧告终。周朴园努力维持的体面的周公馆垮了,家里人死的死,疯的疯。就这样,《雷雨》通过对众多人物不幸命运的抒写及悲剧人物同命运进行绝望的抗争,使我们认识到命运的“残忍”和“冷酷”,感受到人类普遍存在的生存困境。因此,《雷雨》这部作品无疑具有某种命运悲剧的气质,只不过剧本中那主宰人类的不是古希腊戏剧中虚构的神灵,而是某种“自然法则”。
  从人物的关系与作用来看,《雷雨》的主要冲突集中在了周朴园和蘩漪的矛盾上,两人性格水火不容,难以调和,尤其以周朴园为冲突的“始动者”,蘩漪为“受动者”,他们矛盾的“结”与“解”不但构成全剧的主线,同时也引来了其他的人物冲突。这正符合叔本华对性格悲剧的定义:“造成巨大不幸的原因可以是某一剧中人异乎寻常的,发挥尽致的恶毒”所致。因此,从这一层面来看,人们往往又把《雷雨》视为一出性格悲剧来阅读。纵观全剧,不正是人物的性格对立引起了剧情冲突,并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吗?周朴园一个是带有浓厚封建气息的民族资本家,他专横、冷酷、虚伪,这恰与固执、任性、叛逆的“雷雨”性格的蘩漪形成尖锐对立,于是性格不和决定了他们矛盾不断,决定了蘩漪和周萍母子乱伦事件的发生和被抛弃后的报复,以致大悲剧发生。
  由此可见,《雷雨》的戏剧冲突蕴含的意义十分丰富,耐人寻味,人们可以从不同角度进行言说,而这正是一部优秀的经典著作具有的基本素质。
  
  参考书目:
  曹禺《雷雨》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5月第1版
  曹禺《〈雷雨〉序》 见《曹禺文集》第1卷 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年版
  叔本华著、石冲白译《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
  何云贵《〈雷雨〉戏剧冲突的意义诠释》 吉林长春《戏剧文学》2006年第4期
  郭勇,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农村教育硕士,现支教于湖北孝昌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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