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我的文学路与文学观

作者：杨　扬

　　另外，我觉得美国大学确实是多元社会。现在我们一提到美国学术界，总想到后现代理论、文化研究、后殖民理论。实际上你到那边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人们的研究并没有被这些理论完全左右。譬如耶鲁大学的布鲁姆教授就是坚持文学本位研究的，好像他的成就和影响并没有因此而被人忽视。文化研究仅仅是一个方面，后现代理论也仅仅是一个方面。大量传统的研究仍然还在。而且在哈佛大学它是非常注重传统文化的阅读和研究。它所邀请的中国学者中，我的印象，做什么后现代、文化研究的还是很少，倒是一些地道的中国文化、文学研究领域的专家，对哈佛的学者有很大的吸引力。哈佛大学对研究生的学术训练抓得很紧。从东亚系博士生的每周阅读量看，我个人感觉比我们国内很多大学的文科博士生的阅读量要大。没有这么大运动量的阅读做铺垫的话，要想深入地做研究是不可能的。他们阅读的大都是原始材料和经典作品，这与我们规定博士生要发多少论文的学术培训目标是不一样的。像哈佛这种学校不大注重形式。最简单的例子，我们现在的硕士、博士都必须答辩。哈佛东亚系是没有中国大陆这种答辩形式的。硕士毕业也不写学位论文。博士论文，经导师找三五个同行给予评阅通过就行。评委认为论文合格就合格，评委认为不行那就无法通过，没有中国大陆这套答辩程序。我们国内花在这种所谓的答辩方面的人力、财力、精力不知道有多少，但论文质量还是每况愈下，我们应该想一想哈佛这种名牌大学是靠什么来保证自己的博士生学术质量的。国内强调要和国际一流大学接轨，哈佛的经验值得我们学习。我们现在都强调要出成果。为什么这么急于出成果呢？实际上是形象工程，成果出多了，好像就是科研抓得好。其实，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学术发展是一个积累过程，时间不到急不出来。不是说你出了很多成果水平就高，学术就繁荣。我们现在看看国内每年出多少所谓的研究著作，但对推进人文学术研究又有多少帮助呢？我个人觉得不要搞什么大规模的人文学术项目，而应该将这些钱投放到每个教授岗位上，也就是说，只要你是教授，大学和国家相应地就得给你一定的学术资源，保证你有一定的资金，能够参加学术会议，查阅资料，能够安心学术研究。而不是像目前国内一些教授忙于走关系、拉项目来赚钱。很多心思不是用在研究上，而是用在如何申请到项目，拿到钱。这也就因此让很多人跑领导的办公室很勤快，但却不愿意到图书馆、档案馆坐下来做扎实的研究。
　　
　　
　　三
　　
　　对我自己的研究心得我想讲三点。第一，学习要勤奋。今天的社会对年轻人来说诱惑很多。各种各样的东西你都可以选择。选择学术研究就要定下心来好好做，这很重要。不要把学术当作敲门砖，这里弄点好处，那里捞一把。实际上学术研究是很苦的。但苦中有乐，有所失也有所得。一定要勤奋。研究文学的人，要多上图书馆，多跑书店，我读书时喜欢泡图书馆，华东师大图书馆总库的书我基本上都翻过一遍。学校周围的书店，有不少是我帮助建立起来的，那些书店老板不知道进什么书好，我就告诉他们，他们赚了钱，自然就愿意进学术书了。第二点是保持跟外界交流。这种交流包括听各种各样自己认为是有意思的课、讲座，当然要适量，不能时间都花在这上面。另外，跟自己导师的交流是蛮重要的。我是比较幸运的，读硕士时，黄世瑜教授很器重我，讲黑格尔《美学》时，专门请了复旦大学中文系的朱立元教授给我们讲课，黄老师还带我们参加全国性的学术会议，开阔眼界，这样的学习条件在1980年代是不大容易办到的。后来读博士跟着钱谷融先生。钱先生对我也是很爱护。我将自己的文章给他看，钱先生带我们的时候已经70多岁了。文章他一句一句地改，改好以后再找我们谈。我开始的时候也不大了解怎么写好学术文章，尽管硕士的时候受过训练，但怎么样把文章写得更好还是有待学习的。钱先生是一字一句改，不是一篇，有的时候两篇三篇，老先生耐心确实很好，一直到今天我都在讲多亏了有钱先生这样的导师把关。一定要跟导师多交往，这对自己帮助很大。第三点眼界要宽。所谓眼界宽，就是从事文学研究的人各种各样的书都要看一些。我自己的阅读兴趣比较广，有意思的书我都买来看，不管它是文学、历史、哲学或者科学史、宗教，只要我喜欢都买回家翻翻。对那些自己关注的问题和历史人物的著作和研究成果，平时注意搜集资料。譬如胡适、陈寅恪、吴宓、钱钟书等人的研究资料，我基本上见到就收。研究靠平时积累。兴趣广，各种各样书都读一点，到时研究起来对自己有利。有些别人可能没有看过的东西，你偶尔翻阅可能就翻到了。别人忽略的一些问题，你可能在看其他书的时候会无意中涉及到。譬如讲东南大学，我见到《蒋廷黻回忆录》中说，东南大学的兴衰与军阀孙传芳的得势及后来失势有关系。好像很多研究学衡派的文章都没有提及这一点。我当然不会轻易就同意蒋廷黻的观点，但至少我知道有这样一种说法，以后研究中就会比较留心。总之，每人的学习体会是根据自己的特点总结的，别人的意见和建议，只是一种启发，读书学习，归根结底靠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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