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阿拉比》与《一段回忆》关注点之比较
作者:姜文泉
《一段回忆》中也有类似的经历,只是韦尔蒂的描写更为隐晦:“真奇怪,有时候,甚至是现在我都清楚地记得在学校楼梯上无意之中触碰到我朋友手腕的那个早晨(就好像只是个意外,他装作毫不在意)。补充一点,这也并不奇怪,那男孩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们没有讲过一句话,甚至连相互点头打招呼都没有过;但是整整一年里,我翻来覆去地无尽思念着那楼梯上短暂的相逢,直到一种突如其来、排山倒海的美丽瞬间绽放,就如一朵为盛大节日而被迫提前开放的玫瑰花苞。”女孩无止境地沉迷于那个美好地瞬间,直到得到一种“突如其来”、“排山倒海”的快感,这时,欲望战胜了宗教的束缚,人的本能超越了道德的界限,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外部难以觉察的心理活动,在此,宗教和欲望的关系就像是严厉的家长和调皮的孩子,在家长强有力的管制下,出门闲逛的孩子总要归家,这在后文中女孩从梦境中醒来并获得对成长的感悟得到相互的应证。
从这两个故事里都可以看到弗洛伊德心理分析及性本能理论的影子,无论是鄙视、憎恶宗教的乔伊斯,还是肯定、忠实宗教的韦尔蒂,在宗教和欲望交锋谁占上峰这个问题上英雄所见略同。不同的就是他们对于在交锋中处于弱势的宗教所持的态度:前者将其看作装腔作势的摆设、骗人害人的把戏;后者则因此更希望强调宗教的指导作用,从而优化人们的生活和行为。
三、生活之真
两位作家对成长的启示不尽相同,对宗教的态度也是各异,对生活真谛的探求当然也是各有其真知灼见。受其不同的人生观影响,生活是甜是苦,是晴是雨,当然我们在这两篇小故事里也可以窥见一斑。
在《阿拉比》故事的结束,男孩“抬头凝视着黑暗,感到自己是一个被虚荣心驱使和播弄的可怜虫,于是眼里燃烧着痛苦和愤怒。”生活其实就是一片“黑暗”,希望的光芒,心中的女神,都是自己欲望的臆想,一切都是“虚荣心”使然,身不由己,在宗教与社会环境的压迫下,被“驱使”,被“嘲弄”,在心里留下的只有“痛苦”和“愤怒”,然而又无能为力,只有绝望地碌碌而生。乔伊斯给我们展现的是一个暮气沉沉的爱尔兰小镇,没有希望,平静的表面下是黑暗的现实。而这也是他自身体验的重现,他不堪都柏林的腐朽,宁愿自我流放,漂泊一生,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乔伊斯宁愿远远地观察他所热爱的土地,或鞭笞,或鼓励。
《阿拉比》以沉重结尾,而在《一段回忆》的结尾,明快、平静的笔调舒缓了故事全部的紧张情绪。主人公想象自己在开学后重新见到心仪男孩的场景,她甚至还预想到那男孩的回眸,“沉默且天真,一个金发碧眼的中等个儿男孩,无意中他的眼睛从我身后看过去,看向窗外,孤独且不设防。”男孩对女孩的感情还是丝毫没有察觉,宁静且优雅的情调充溢着故事的结尾,暴风骤雨已经过去,生活还是如此地平静,那前一阵的扰攘和喧嚣只给主人公上了成长的一课罢了。韦尔蒂似乎在告诉读者,生活的海洋中难免会有浪花,但是海的汹涌和平静都是美丽的。
一个青春梦想破灭的男孩,一个领悟成长痛楚的女孩,乔伊斯和韦尔蒂笔下的忧郁少年是他们抒发自我情感的代言人。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阿拉比》和《一段回忆》这两篇短篇小说反映了作者对人生感悟的异同:在对待成长的问题上,两位作家都认为成长必定伴随着身心的痛苦剧变,特别是精神上的痛楚,但是乔伊斯由此而仇恨成人世界,而韦尔蒂则把它看作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在对待宗教的态度上,乔伊斯的比较极端,他认为宗教是骗人的幌子,是束缚人们生活的枷锁,而韦尔蒂的态度则比较缓和,坚信宗教是道德标准的保证,希望强调宗教的指导作用;正因为两者在世界观上的巨大差异,他们对生活的态度便一悲一喜,乔伊斯在绝望中痛苦愤怒,倾向于逃避,韦尔蒂则能预见暴风雨后的平静,从而领略生活的真谛。虽然这两个故事讲的都是懵懂的初恋情缘,但其中所折射出作者对于生活的态度却是迥然不同的,从另一方面来看,乔伊斯的《阿拉比》或许在氛围烘托及人物的心理描写上更有艺术价值。当然,两位大师在作品中都不可避免地加入了自身经验的因素,因此,我们在寻找作者试图通过这两篇作品希望传递的信息时能够从两位大师的自身经历获得启示。
注解:
本文所引《一段回忆》为笔者自译。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第253-270页。
张惠玲.“论美国宗教与政治”,《东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2期。第88页。
姜文泉,武汉理工大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