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午,憨果至。芸殷勤款接,缝中以猜枚赢吟输饮为令,终席无一罗致语。及憨园归,芸曰:“顷又与密约,十八日来此结为姊妹,子宜备牲牢以待。”笑指臂上翡翠钏曰:“若见此铡属于憨,事必谐矣,顷已吐意,未深结其心也。”余姑听之。
第二天中午,憨园女果然来了,芸殷勤迎接款待她。宴席上猜谜、猜酒令,以猜赢了要吟诗、猜输了要饮酒为禁令。到结束时,并没有招请和搜罗话语。等到憨园女回去后,芸说:“刚才我又与她密约,十八日来此结拜为姐妹,你应该准备杀牲好好招待她。”并且又指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说:“到时,你要是看见这翡翠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了,事情就必然和谐,大事告成了。刚才我已经流露出那个意思,但是还没有深入了解她的心思呢!”我只好暂且听从了。
十八日大雨,憨竟冒雨至。入室良久,始挽手出,见余有羞色,盖翡翠铡已在憨臂矣。焚香结盟后,拟再续前饮,适憨有石湖之游,即别去。芸欣然告余曰:“丽人已得,君何以谢媒耶?”余询其详,芸曰:“向之秘言,恐憨意另有所属也,顷探之无他,语之曰:‘妹知今日之意否?’憨曰:‘蒙夫人抬举,真蓬篙倚玉树也,但吾母望我奢,恐难自主耳,愿彼此缓图之。’脱钏上臂时,又语之曰:‘玉取其坚,且有团园不断之意,妹试笼之以为先兆。’憨曰:‘聚合之权总在夫人也。’即此观之,憨心已得,所难必者冷香耳,当再图之。”
十八日天下大雨,憨园女竟然冒雨赶来了。她与芸进入卧室内,良久才挽手出来。当时,我脸色羞涩,就是因为看见翡翠玉镯已经戴在她的手腕上了。她俩焚香结拜姐妹后,准备再继续饮酒,这时恰好憨园女要急于去石湖游玩,因此只好让她先离去。芸欣然告诉我说:“佳丽美人已经到手了,你拿什么来感谢我这个媒人啊?” 我马上询问详细情况,芸说:“我对你秘密地说吧,恐怕憨园女另有所属呢,刚才我试探她,她说没有属于别人。我曾问‘妹妹知道今天的意思吧?’她说‘承蒙夫人抬举,我这是蓬蒿依玉树了。但是我母亲对我的希望和要求极高,恐怕自己难以作主呢!但愿彼此双方对此事缓慢打算考虑吧!’当时我脱下玉镯给她戴上时说‘玉石取其坚硬,而且有团圆不断之意,妹妹试戴上它,以此作此事的前兆吧’。 憨园女说‘聚合之权主要在我母亲手里呢!’由此看来,憨园女的心是已经得到了,而难为她的必然是温冷香了,以后应该再考虑在这个女人身上打主意。”
余笑曰:“卿将效笠翁之《怜香伴》耶?”芸曰:“然。”自此无日不谈憨园矣。 后憨为有力者夺去,不果。芸竟以之死。
我笑着说:“你这是仿效李渔《怜香伴》的故事了?”(典故:《怜香伴》是清朝李渔的戏剧作品,剧情是石坚的妻子到尼姑庵里进香,认识了女子曹语花,接着劝说曹语花嫁给石坚为妾。几经周折曹语花终于嫁给石坚。)芸说:“当然是了!”从此就没有一天不谈论憨园女了。可是后来憨园女竟被有势力的人夺去,也不知道她的后果下场如何,芸竟以为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