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无厘头影碎片中的解构性历史文化踪迹
作者:王文捷
电影本身作为现代一种理解社会的媒介方式,在感性文化图像中还可以承担对历史事实某种虚拟幻象式的表达。这种历史幻象表达按照海顿·怀特的观点可以是一种比喻性的创作,即历史叙事可依赖某些如传奇、悲喜剧和讽刺故事等重复性结构进行表述,②因为这种内在结构与隐喻、换喻、提喻、讽刺等某些比喻和象征性修辞有着密切联系。这种反映在无厘头电影叙事里的喻示方式使我们看到,那些用来叙述故事的方式和相关材料的多样化即成性结构,在观众电影欣赏过程中总是引发出图像背后某种明晰的历史性理解。比如下面一段影像:
侍臣: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之下,怎么会发生这么无羁荒诞之事?我看一定是江湖术士装神弄鬼的把戏,这样也要去看哪,这种人渣就是被骗也是活该!
皇上:朕想去看看。
侍臣:哎呀,明知有这种结果皇上依然勇敢去面对这件事,这真是勇气可嘉,多么的勇敢!只有在这么有勇气求知欲又强的皇上领导之下,国家才可以自强不息,繁荣安定.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大内密探零零发》)
这段回顾历史现象的即成影像的背后,投射出封建体制下昏庸无能统治者和顺风倒的奴性朝臣把持的历史面貌。不过有时,这种电影图像叙事后面的象征比喻性只能提供某种模糊性暗示,其作为生活经验化附加物的某种话语形式本身,在图像要素导入的具体语境化现象里仍然可呈现出历史文化的踪迹:
白晶晶:你把胡子剃光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少了胡子一点性格都没有了?……唉,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你不做山贼,想做状元啊?……省省吧你!改变什么形象,好好地做你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去吧!
(《大话西游》)
在这种支离破碎混乱难解的后现代主义时尚戏谐言辞的拼凑形式中,似乎无法直接引证和表征出它在客观历史方面的意义。但从这些“以胡子(表面)代指性格(内在)”、“文武不行便做状元”、“做山贼是有前途职业”等等拼方块式的零碎意象里,宏观历史大千世象多样化的某些蛛丝马迹在后现代式戏说中浮上了表面。此类图像文化言说模式已经不再具有社会宏大整体性的理性思辨力量。不过,这种历史踪迹叙述却可将理性的某些潜力从主流语境的集中控制下抢救出来,其另类真知求索方式同样具有一种非功利地有效服务社会的强烈魅力。
就那些粘附过去历史体验和文化特性的踪迹性影像而言,它们对历史文化的呈现有时也采纳一种浅明而故意的暴露。这种方式抓住并使用客观历史文化生活中的幽暗存在,来消解和反对某些既有的社会历史文化宏观而完整性的成品的表面假象。它在达成了对社会主导文化独断性、衍生性或因循守旧性的批判和反动的同时,一种挑战主流影像呆板状态直白的“重现”社会历史意识由此被推动而出现:③
有为:十三叔,这次我们发财啦。就让“荒唐镜”去耍,我们在中间捞。
包龙星:好的非常呀!我花那么多钱买个九品官,无非为了这个。
(《白面包青天》)
在后现代这种浅白的文化表述里,历史的维度成为他们理解实践和建构现实的必然路径。但这种历史图示的维度当然并不通过传统的宏大叙事途径和标尺来显现,相反它们不过是在社会现代性的某种联结点上或在后现代性的过程之中,或在亚文化与主流文化斗争关头等某种重要时刻,通过文化话语和实践的某种中介力量,亦即以广告方式、表演环境、乃至文化传播等某些新型话语方式,塑造出某种“微观历史”形式来达到历史化的呈现和认知。④比如,历史上无数有能力报效国家的仁人志士都曾处于报国无门状态,他们作为普通民众的人生命运和巨大作用完全被忽视或遭到轻慢,而一旦国家迫切需要这些人才时他们仍然不计前嫌耻辱而继往无前。这些仁人志士的深厚而无法言说的辛酸苦涩,正如下面简单明白的几句台词在戏谑中所包容的丰富历史反讽内涵:
007:十年了,已经十年了,我还以为国家根本把我忘记了。
司令:怎么会呢,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都有它的用处。
007:这个比喻真是太好啦。我已做好准备,接受任何任务。
司令: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国产零零柒》)
尽管逝去的某种宏大广阔的客观历史事实业已消失,在意义上也难以给人们留下任何确切而统一观念性的东西,然而其中曾经的某些事物、名字和语词的具象却或许是具有永恒性意义的,它们似乎就是一个不断唤起我们对那些已经消失的所指之物的诱因。这种诱因式话语思维和言说方式的影像里使人似曾相识的点点滴滴,可能时时激发起人们对熟悉的某个黑白巅倒混乱不堪时代的历史性记忆:
阿琴: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想知道,007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司令:闭嘴,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他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妈妈是汉奸,你爸爸是走狗,你爷爷是卖国贼,你就是汉奸、走狗、卖国贼生的··· ··· 知不知道?
(《国产零零柒》)
当我们重温包含在许多历史典籍和其它出版物中的相关材料之时,即或人们是处于不同的文化思维模式也都同样可以感知到,这类流行的图像话语蕴含着某种历史典型的意象话语的意义渗透。这类话语可以视为以某些包容性方法来表征和提供历史新理解的手段,它建立的视觉表象途径和社会视点对医治社会性创伤起着必要的作用。因为我们对历史的某种荒谬无常感的认识和深省,正是由一些我们熟知的“无厘头”失序的苦难记忆表象引发的,比如:
警长:007,因你亲自承认走私贩卖国宝,罪大恶极,无须审判,即可枪决。(007在犯人旁边正要逃,被鸣枪示警。)
007:等一等,你们听我说,我是冤枉的··· ···
犯人甲:等一等,你们听我说,我是冤枉的,我根本都没有偷国家机密,你们做人要有良心,每个人都知道我不认识字,你们居然冤枉一个文盲,说我偷取国家机密··· ··· (中弹倒下)
007:各位朋友,我跟陈局长是好朋友,我们经常在一块泡茶的。
犯人乙、丙:等一下,等一下··· ··· 我老爸就是陈局长,你杀我他会杀你的。我不要死啊··· ··· (中弹倒下)
(《国产零零柒》)
在法制损毁和国家动荡状态的历史里,任何荒唐无稽的罪名都可能轻率随意地强加于人们头上,不会认字的文盲可能没有任何依据地被认定为偷窃了国家机密,朋友乃至亲人可能被逼为六亲不认而成为时代政治的牺牲品。这类充斥着历史记忆里介于写实和虚拟之间的寓托性结构的片断,正以一种并不严谨的散乱浮泛影像方式,尖利地冲破了既往电影“纪实性宏大叙事”观念与规范的立体叙述,它蕴含的电影创作观念无疑也是历史文化表征与反映方式的一种新式探索。
假设这些无厘头文化图像残片呈现的历史迹象有着某些独立意义和指称功能,那么混乱历史里社会生活乃至政治困境的某些尴尬则可以得到清楚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