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批评是真诚而自由的呼吸关于张学昕的当代文学批评
作者:于永顺 任紫菡
当“文学性”处于呆板、停滞不前的时候,文学家们的自主性和自觉性因素就会发挥作用,出现对传统形式的反叛和否定,营构陌生化语体就会成为一种必然的追寻。创作者在陌生化的新鲜感知中寻求到了创作与个性展现的丰富契机,达到灵与性的升华,而这就是张学昕在批评中反复论及的作家的“形式感”。
他认为,上世纪90年代的创作日趋成熟,作家们对形式美学策略的理解形成了一个新的维度,显示出文学表达新的路径。不论是独钟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作家,还是喜欢尝试、探索形式的年轻作家,都在自觉地尝试着实现文学的反常与陌生,尤其是以余华为代表的先锋小说家们,他们在上世纪90年代对自我创作的形式进行了否定和扬弃,在叙述的技巧和方法上进行了颠覆与突破,《许三观卖血记》和《活着》就是其中的翘楚。这两部长篇不论是从艺术表达结构上,还是从独具一格的自由语体上,都可以展示出“先锋后”写作的文体实验风格。“90年代晚期的文体实验潮流使20世纪中国文学达到了形式探索的巅峰……这种跨文体革命显然并不只是纯形式领域的,而是要借新形式创造、产生新的体验和新的思想。在这个意义上,作家强烈的形式感以及对小说文体风格的探索、尝试实在是一场有价值的艺术革命。”这种说法验证了尤里·特尼亚诺夫的文学的嬗变是前后代作家在形式领域“斗争”产物的观点。上世纪90年代的作家“终于结束了一个模仿的时代,开始追求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汉语文学的返璞归真”。
因为批评界有太多的厚古非今,所以张学昕对当代文学创作的充分肯定更加珍贵。我们必须看到时代之进步,文学之进步,“从写作者的角度看,我们不必刻意地寻找或虚构所谓理想的写作黄金时代,就文学史而言,伟大的作品可以产生在任何时代,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可能产生伟大的文学。”张学昕怀着极大的热情肯定着上世纪90年代文学的现象的发生和变化,他看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创作者积极的努力和探索。这种鼓励让很多当代创作者感到兴奋和欣慰。倘若对作家的创作一味的否定,只能让大家丧失信心,那么当代文学又有何存在的意义,中国文学又有什么前进的动力呢?在嘲讽与否定声中的赞扬不仅让人们关注到了上世纪90年代当代作家们时代性的尝试与奋斗,也引起众多批评家的反思——究竟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看待文学性的新视角;这更是一种召唤,在灵魂的显现与深掘中,渴望并召唤着体现民族精神的不朽巨作的出现。
当然,张学听并没有盲目地赞扬和肯定,他清醒而又客观地看到这一时代文学中难以避免的尴尬和缺失。对形式的过分追求和张扬,极易导致对人物形象内涵表现的忽略;以西方为主导的现代化、全球化趋势也在逐渐消磨文学中“民族灵魂”的积淀;思想的消解,人文精神的缺失。生活诗性的隐没等,都成为了他批评思考中的忧虑。张学昕总是这样,在透析了一个时代的文学特征之后,就会不断提出问题,并在问题的探索中浇铸积极的理性思考和展示自己的见解。当他开始这样积极求索时,他就不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批评家,他的思考开始自觉地向创作者走去。
二、对话:文学与心灵的相互抵达
张学听不仅在评论话语中颂扬尝试、突破和创新的精神,他自身也提倡对形式美感的追求。面对着文学的多维、多层面的复杂形态,他的批评也突破单一形式,在精神深处形成了一种批评意识的觉醒与追求,将文学批评寓于与作家的自由而平等的对话中,以一种自由自在的谈话方式,最简洁、也最快速地将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如,张学昕与苏童、阎连科、李欧梵等作家学者的对话,以及对诗人欧阳江河、严力、朱朱、潘维、陈海波等的访谈,这些对话批评显示了张学昕思想的解放、思维的活跃,显示出他文学批评的开放性和与作者的互动性,也显示了一种平等的、自由的“对话”精神。在张学昕的评论中,用笔最多最深的就是对苏童小说的探索与研究。他在体悟和分析中,试图梳理出苏童小说的艺术发展、变化的轨迹,想以此追寻文学叙述在历史与现实、艺术与现实之间的某种秘密通道。张学昕用他敏感的直觉、深入的观察、细腻的笔触,给我们展示了他眼中的苏童。在他的大量的评论话语中,我们体会到了苏童的优美与宁静,虚无与灵动,神秘与诗化,唯美与沉重……张学听对苏童作品中的审美意蕴、叙事风格、语言美学、精神气度、形象塑造等问题进行了全方位的探讨,其细微程度令人惊异,难怪有评论家认为,张学听对苏童的研究在国内鲜有出其右者,这些成果已经成为了苏童研究中不可逾越的存在。这种连苏童本人都认可的挖掘,不仅与张学昕敏锐的洞察力和鞭辟入里的分析有联系,更与他同苏童进行的大量直接对话密切相关,因为张学昕并没有满足于独居斗室苦思冥想的钻研,他更积极地走进作家的世界去发问,不仅走近作家走进作品,而且与作家进行直接的交流与切磋,在对话中求证和提升自己的探索。透过他们的对话,我们可以更直接的关注到苏童的激情,苏童的情结,苏童不安于现状的执著求索,苏童对现实召唤感的期待以及苏童对短篇小说的迷恋……这样,谈话中的主体苏童与张学昕理解到的对象苏童相重叠,立体而感性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从这一角度来说,张学昕的评论是开放的,多角度、多层次的。
在《“虚构的热情”——苏童小说的写作发生学》中,张学昕就对苏童创作的“内驱动力”表现出极强的兴趣,他不断地提出问题:“苏童是如何建立起或是创造出了他虚构的魅力也即小说魅力的?苏童的小说世界、叙事形式美学及其与生活的关系是怎样在他的写作中缘起、生发和不断延宕的?苏童又是如何将个人的生活经验与对历史和现实的想像融为一体,呈现为种种超功利性的审美文本的?”在“独语”中,张学昕将答案的探索定位在苏童对于“记忆”和“想像”的迷恋上。在他与苏童的对话《回忆·想像·叙述·写作的发生》中,这种探索也变得更为直观,更为全面。张学昕再一次提出“写作发生学”这个概念,苏童坦言“回忆的方式起了很大的作用……回忆作为一种常见的姿态,可以产生无比的写作张力……当你确定想要写什么的时候,这便是一种有效回忆的确定了。这种回忆直接进入创作,特别主观也特别细碎。同一个事件和场景可以引发截然不同的多种描述。”在谈到想像力的问题时,苏童也肯定了这个能力的重要性,“似乎,想像力不能成为一个作家有多么重要的判断标准。但事实上,我们确实忽略了隐藏在巨大写实能力后面的那一部分,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这样一些作家,在写实的现象后面应该有着巨大的想像力的支撑……隐藏在巨大的对社会现实的有力描摹之后……一些作家故意在抹煞想像力的痕迹。”正如张学昕评价的那样,苏童的小说表现出的具体感性就是源于他“令人激动的想像”,他在利用想像闯入他生活的回忆中。具体地说,就是他在用“想像”扩充个人体验,也在用“想像”挽留或者追求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