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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豪特万到加里西亚边境(6)


  “要是让帅克听见你这番话了……”军需上士万尼克说,“那他准能给我们举出个什么例子来。”

  帅克在酣睡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答应了一声:“到!”之后才去接着打他的呼噜,表现了他的军事纪律性。

  杜布中尉从半开的车厢门中探进脑袋来。

  “帅克在这儿吗?”他问道。

  “是,中尉先生。他在睡觉,”志愿兵回答说。

  “既然我问到他,你作为一名志愿兵,就应当马上起身去把他叫来。”

  “不行,中尉先生,他正在睡觉。”

  “那就把他叫醒。我真奇怪,志愿兵先生,你难道没想到这一点?对自己的上司你应当表现更大的殷勤!你还不认识我。等到你认识了我时……”

  志愿兵开始叫帅克醒来。

  “帅克,失火啦,快起来!”

  “想当初,奥特科尔科磨坊着了火,”帅克嘟囔着,翻了个身,“消防队员还是从维索昌尼开来的……”

  “您瞧!”志愿兵殷勤地对杜布中尉说,“我尽管叫他,可他醒不来。”

  杜布中尉火了:“你叫什么名字,志愿兵?马列克?呵哈,你就是那位老坐禁闭室的志愿兵马列克,对吗?”

  “是,中尉先生,正象常言说的,我在监狱里住完了一年制军校,后来平反了。这是由师部军法处判释的。军法处证明我的无辜。后来我被任命为营史记录员,取消了志愿兵这个称号。”

  “你当不了多久的,”杜布中尉吼道,满脸通红,就象挨了耳光似地迅速变换着颜色。“我来促成这件事!”

  “我请求,中尉先生,把我的事儿报告上面,”志愿兵严肃地说。

  “你别唬弄我!”杜布中尉说,“我会报告的。我们后会有期,到时候你他妈的会要懊悔的。你现在还不认识我,你会认识我的!”

  杜布中尉气鼓地地离开了车厢,盛怒之下把帅克给忘了。尽管在这以前他满心要把帅克叫来对他说:“对我哈一口气!”作为他抓住帅克违反禁酒规定的把柄的最后一招。如今已经晚了,因为当他在半小时后再回到这节车厢时,士兵们已经分得掺了罗姆酒的咖啡。帅克已经起来,听到杜布中尉的呼喊时,他立即象只母鹿一样从车厢里跳出来。

  “对我哈一口气!”杜布中尉冲着他吼道。

  帅克对着他足足地吐了一大口气。象一股热风将造酒厂的香气送到了大地。

  “你哈出来的是什么味儿,小子?”

  “报告,中尉先生,我哈出的是罗姆酒的味儿。”

  “你完啦,亲爱的!”杜布中尉用幸灾乐祸的腔调嚷着,“终于给我抓住了吧!”

  “是,中尉先生,”帅克泰然自若地回答说。

  “我们刚刚发了掺咖啡的罗姆酒。我先把罗姆酒喝掉了。中尉先生,要是有新规定,让先喝咖啡,再喝罗姆的话,那就请您原谅。下次保证不再这样了。”

  “我半小时前到车厢来时,为什么你在打呼噜?为什么他们连叫都叫不醒你?”

  “报告,中尉先生,我通宵没睡,因为一直在回忆我们在维斯普利姆(匈牙利的一座古城,滨巴拉顿湖。)演习的那些日子。一。二军团充当敌军,穿过史迪尔斯柯和匈牙利西部包抄驻扎在维也纳及其碉堡林立的附近地区的我四军团。他们绕过我们,开列了先头部队从多瑙河右岸修起的那座桥前。约定由我们进攻,北面的部队,还有南面从沃塞克来的部队做我们的援军。这时有命令:三军团将出动支援我们,使我们在向二兵团开展攻势时不致于在巴拉顿湖及普列斯堡之间被击溃。可是枉费心机!我们已经胜利在望,吹起了演习结束的号,束白腰带的(奥地利军队进行军事演习时,把部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束白腰带。)获胜。”

  杜布中尉一个字也没说,摇着头无可奈何地走了,可马上又从军官车厢返回来,对帅克说:“你们大家都记住:总有一天你们会要在我面前哭的!”他再也别无他招,重又回到军官车厢,这时扎格纳大尉正在盘问斯德尔纳特军士带来的十二连的一个倒霉鬼。这个小兵如今已开始关心自己在战壕里的安全来了,竟从车站上哪个地方拆了一扇洋铁皮猪圈门来。现在他正瞪大惊恐的眼睛站在这儿,为他想拿这扇门作挡榴霰弹的盾牌进行辩解:他想保障自己的安全。

  杜布中尉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教训这个小兵该怎么当兵,他对祖国。对最高统帅与最高军事首领的君主的职责是什么。假如在营里有这类分子,必须坚决予以清除。惩罚或监禁。他的这番饶舌是如此乏味,以至扎格纳大尉拍拍罪犯的肩膀说:“如果你脑子里没什么坏念头,那么以后就别再重犯了。你这样做也太愚蠢了。猪圈门你从哪儿拿来的,还送回那儿去。见你的鬼去吧!”

  杜布中尉咬了一下嘴唇,认为在他身上肩负着整顿全营纪律的重任,所以他又绕着整个车站转了一圈。他在一个用匈文和德文大字母写着“禁止吸烟”的仓库附近发现了一个坐着读报纸的士兵。报纸把士兵遮得连领章都看不见了。中尉冲着他喊了一声:“Habtacht”(德语:起立!)他是匈牙利团的士兵,正在霍麦纳站放哨。

  杜布中尉摇撼了他一下,匈牙利兵站起来,也没行个军礼,把报纸往兜里一塞,就朝着公路那个方向走开了。杜布中尉好象中了魔似的尾随着;匈牙利兵加快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嘲弄地举起双手,杜布中尉没有片刻的疑惑,马上认出他是某捷克团的士兵。随后那个匈牙利人跑着步,在公路那边的小村舍中消失了。

  杜布中尉为了装得象跟这一幕戏毫无关系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公路旁的一家小铺里,胡乱地要了一大团黑线,把他放进兜里,付了钱,回到军官车厢。他叫营部传令兵把他的勤务员古纳尔特叫来,把线交给他说:“什么都得我自己操心,你把线也忘了。”

  “不,中尉先生,我们足足有一打线团。”

  “那你马上拿来看看!马上就拿到这儿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当古纳尔特拿了整整一大盒黑白线团来时,杜布中尉说:“瞧,你这笨蛋,好好看看你拿来的这些线,再看看我这个大团线。你看,你的线多么细,多么容易扯断,现在再看看我的,要扯断它是多么费劲。在战地上我们不需要破烂衣衫,什么都得牢牢实实的。你把这些线统统拿走,听候我的命令。记住,下次干什么都不要自作主张,要买东西之前,先来问我一声。你还不认识我,你还不了解我恶的一面。”

  古纳尔特走后,杜布中尉对卢卡什上尉说:“我的勤务兵一点儿也不笨。不错,有时他也做错事,可是总的来说还是蛮可以的。他的主要优点是绝对忠厚老实。在布鲁克的时候,我收到我内弟从乡下寄来的包裹:几只烤小鹅。您信不信?他连碰也不去碰一下,因为我一下子吃不完,只好让它臭掉。这当然是纪律在起作用。军官必须教育士兵。”

  卢卡什上尉为了表示他不愿听这个神经病叨唠,转身向着窗子,说:“嗯,今天是星期三。”

  杜布中尉感到有必要说点什么,便转过脸去,对扎格纳大尉以非常亲昵和友好的声调说:“我说,扎格纳大尉,您是怎么看……”

  “对不起,稍等一会儿,”扎格纳大尉说了这么一句,便走出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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