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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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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耶坎继续纠缠不休,那份执拗正是蠢人不动脑子的耐性。他按照大众用来衡量女子的一般尺度评价玛格丽特。他以为他朝她耳朵里灌的婚姻、自由、财产等字眼将在她灵魂中发芽,开出他将利用的欲望之花,他还想象她的冷淡是不露心迹。尽管他对她关怀备至,大献殷勤,但他掩饰不住一个惯于对家庭生活最重大的问题当机立断的男人的专横态度。他说一些为他的同行们所熟悉的老生常谈安慰她,这些老生常谈象螺旋一样从痛苦上滑过,留下一串干巴巴的话,使其失去了圣洁的新鲜味。他的温存是曲意奉承,一到门口换上套鞋或拿起雨伞,他就抛开了佯装的忧郁。他利用多年的熟客身分允许他拿出的腔调,作为进一步得到这家人好感的工具,促使玛格丽特决定事先已在全城宣布的婚事。真正的、忠诚的、相敬如宾的爱情,与自私和预先盘算过的爱情形成鲜明的对照。在这两个男人身上一切均协调一致。一个佯装爱得热烈,把自己最小的优势也拿来装备自己,以便能够娶玛格丽特;另一个藏起自己的爱情,害怕他的忠心被人发觉。 母亲去世后不久,在同一天,玛格丽特得以比较仅有的这两个她可以评价的男人。直到那时,她紧守深闺,见不到外人,她的处境也不允许接触有可能想到向她求婚的人。一天早餐后,那是四月份最早的一个晴朗的上午,埃玛纽艾尔来时正赶上克拉埃出门。巴尔塔扎尔难以忍受家中的景象,准备沿城根散半天步。埃玛纽艾尔想跟着巴尔塔扎尔去,他迟疑了一下,好象在自己体内汲取力量,又望了望玛格丽特,留了下来。玛格丽特猜想教师有话和她谈,便向他提议到花园去。 她打发妹妹费莉西到正在二楼前厅干活的玛尔塔身边去;然后她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在那里妹妹和老陪媪能够看到她。 “克拉埃先生沉溺在悲痛中,正如他过去全神贯注于学术研究,”年轻人见巴尔塔扎尔缓步在院子里走,说道,“全城的人都可怜他;他走路象个没有主见的人;他毫无理由地停下来,视而不见……” “每种痛苦都有它的表达方式,”玛格丽特忍住泪水说。 “您想对我说什么?”她停了一下,用冷冰冰的庄重态度又说道。 “小姐,”埃玛纽艾尔嗓音激动地回答,“我是否有权象我即将做的那样同您谈话呢?我求您只看到我想给您帮点忙的愿望,并让我相信一个教师对他学生命运的关心可以达到为他们的前程着想的程度。您弟弟加布里埃尔已过了十五岁,现上高二,按他今后将从事的职业来指导他的学习当然是必要的。这个问题如何决定由令尊作主;但如果他没有想到,那对加布里埃尔不是一场不幸吗?如果您提醒令尊没有关心自己的儿子,那对他不同样是一种侮辱吗?在这种情况下,您可不可以询问您弟弟有哪些爱好,要他本人选一个职业,以便今后他父亲想让他当法官、行政官员、军人时,加布里埃尔已有了专门的知识?我不相信您和克拉埃先生,你们想让他游手好闲……” “噢!不,”玛格丽特说,“谢谢您,埃玛纽艾尔先生,您说得对。母亲要我们织花边,那样细心地教我们画图,缝纫,刺绣,弹琴,经常对我们讲谁也不知道一生中会出什么事。加布里埃尔应当有个人的价值,受全面的教育。但是,一个男人最适合从事什么职业呢?” “小姐,”埃玛纽艾尔幸福得发抖,说道,“加布里埃尔是他班上对数学表现出最高天赋的学生;如果他想进综合理工学院,我想他将在那儿获得对一切职业都有用的知识。毕业时,他仍然有选择自己最喜爱的职业的自由。至此您丝毫没有预断他的前程,却赢得了时间。体面地从这所学校毕业的人到处受欢迎。它培养了行政官员、外交家、学者、工程师、将军、海员、法官、厂主和银行家。所以一个有钱的青年或世家子弟为考取该校用功读书丝毫不足为奇。如果加布里埃尔下了决心,我请求您……您会答应我吗?请答应吧!” “您想怎样?” “当他的辅导教师,”他发着抖说。 玛格丽特注视着德·索利先生,拿起他的手,对他说: “好。”她停了一下,嗓音激动地补充道:“我多欣赏您的体贴入微,您提出的建议恰恰是我可以受之于您的。从您刚才说的话里,我看出您为我们想了很多。我谢谢您。” 这番话尽管讲得很朴实,但讨玛格丽特喜欢的快乐使他热泪盈眶,他掉过头去以免让人看见他的泪水。 “我将把他们两个都给您带来,”他稍稍恢复平静后说道,“明天是假日。” 他起身向玛格丽特行礼,她跟在他后面,当他来到庭院时,见她仍站在饭厅门口,向他打了个友好的手势。晚餐后,公证人来拜访克拉埃先生,坐在花园里,他表叔和玛格丽特之间,坐的正好是埃玛纽艾尔坐过的那张长椅。 “亲爱的表叔,”他说,“今晚我来和您谈银钱事务。您妻子亡故已过了四十三天。” “我没有算日子,”巴尔塔扎尔边说边擦去一滴听到亡故这个法律字眼夺眶而出的眼泪。 “噢!先生,”玛格丽特望着公证人说,“您怎么可以……” “可是,表妹,我们这些人,我们不得不计算法律规定的期限。事情恰恰关系到您和您的共同继承人。克拉埃先生只有未成年的子女,他必须在妻子亡故后四十五天内制出一份财产清单,确认共有财产的价值。难道不该知道这笔财产的多寡,以便接受它或坚持未成年人的纯粹的权利吗?”玛格丽特站起身。“请留下,表妹,”皮耶坎说,“这些事关系到您和令尊。你们知道我和你们一样悲伤;但今天你们必须处理这些枝节问题,不然的话,你们所有的人都会感到极不满意!此刻我正在尽家庭公证人的职责。” “言之有理,”克拉埃道。 “限期再过两天届满,”公证人又说,“所以明天我就得开立财产清单,这还仅仅是为了推迟交纳税务局就要来向你们讨的继承税,税务局是没有心肝的,他们才不管什么感情,随时向我们伸出魔爪。所以,每天上午十时到下午四时,我和我的办事员,我们将和执达估价员拉帕列先生一起来。我们在城里办完事再去乡下。至于韦尼的森林,我们下面就谈。这样假定后,我们转入另一个问题。我们需要召集一次家庭会议,指定一名监督监护人。布鲁日的科南克斯先生是你们最近的亲戚;但他这会儿成了比利时人啦!①表叔,您该就这个问题给他写封信,看看这位好好先生是否渴望在他拥有大片田产的法国定居,这样您就可以使他下决心和女儿一起居住在法属弗朗德勒。如果他拒绝,我将根据亲属的等级提出会议成员名单。” “财产清单是做什么用的?”玛格丽特问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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