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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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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真猛想起下面还有四只大象和四名象奴,先连打了几个火号,也无回应。这时火势已延烧到了来路转角之处,又将对壁多年的老藤引燃了些,虽未蔓延到近前,谷底景物已可分明,决无不觉不知之理,怎无动静?低头定睛往下一看,四只大象全无踪影;四个象奴俱都横三竖四倒卧在草堆之上,身子半被埋没,似已死去。正骇诧间,猛然嗖嗖嗖一片极微的破空之声,恍如飞虫扑面,迎头飞来。杨天真久经大敌,情知有异,忙喊:“诸兄留神!”手中缅刀早舞起一条寒光,将那些暗器拨落在地。拾起一看,乃是山人惯用的毒药飞弩,幸喜无人受伤,这数十枝毒弩射过,更不见再来。 细查对面崖顶,草木丛杂,不似这面石崖孤高,没有隐身之处,哪看得见敌人影子。这一来,杨天真才想起昨早山人齐向盘谷溃窜,蓄有再犯村寨的诡谋,并未遁回红神谷去。由此通行,恰好上门送礼,自坠埋伏,那火必也是山人所放无疑。再一细查看那些野草,果然十九先已被人拔起,浮置地上。适在黑暗之中,只觉象行太易,竟未留神山人火攻。敌暗我明,休说行帐中大队人畜无有幸理,便是自己这七个人也须格外小心,方能免害。好生悔恨,已是无及。 一会,谷中火势越大,火焰上升几达崖顶,谷底已不能再下。呐喊号哭之声,不时随声人耳,悲惨已极。五虎正急得暴跳如雷,有力难施,梁尚新忽从前边跑来说道:“适往查看,这一边崖顶上尽是怪石,没有草木。中断的地方,上下远近相隔不过十多丈,火光照得甚清,可以纵过。由这里起一直向前,纵有断处,想必也飞越得过。死守这里无益,何不先由崖顶上赶去?有我们几个人在上面,或者可将人救出险地,也未可知。”一席话把五虎等提醒,没等说完,各持兵刃,戒备着往前飞跑。到了断崖边上,胡柏抖手一飞抓,带着长索,朝对崖掷去,抓住石角,手中用力试了试,将这头交与梁尚新扯紧。又带上两根套索,一头系在这里,施展登萍踏雪的轻身功夫,蜡蜒点水的身法,飞渡过去,把另一头套索分别系好。五虎弟兄也相次踏索而过。 赛壁虎梁尚新是个江湖上著名的飞贼,别的本领都平常,惟独这轻身飞跃、攀援贴行的功夫,比五虎还强。心有所恃,自愿落后,等众人过后,先将两根套索解下,叫胡柏收去,以备少时救人之用。然后手握紧索,双足用力朝崖壁上一登,身子凌空,直朝对崖荡去。眼看荡到对崖壁上,倏地双手用力一抖,身略上起,缓了去势,并使一个飞鸟停枝的身法,两脚微一屈伸,轻轻点向崖壁之上。紧跟着两手倒换,活猴一般朝上攀去,转眼攀到崖口,身子一起,待要往下翻去。忽听隔崖顶上一阵脚步之声,从后踏草追来。接着又是嗖嗖两响飞到。料是山人又从适才埋伏之处追来暗算,忙将头一偏,两枝毒弩俱从耳旁擦过,总算眼明手快,没被射中。等梁尚新翻上崖顶一看,五虎弟兄业已忙着先行,仅剩胡柏在理长索,忙叫留意。同看隔崖,崖势也是中断,下临无底深沟,两边相去更宽,匆匆难以飞渡,放毒弩的是三个纹身族人,手中毒弩似已用完,正用上话怒骂,各向丛草里觅石,意欲投掷。胡、梁二人一见大怒,也把连珠弩筒取出,故作前行,倏地回身把手一扬,一筒十二枝弩箭同时发出。 三山人俱是妖巫扎端公的死党,本是日里奉命埋伏崖上,准备等五虎大队人畜到了前面草木最多之处先放火的。守到半夜,大队久不见到,又未接着扎端公放火号令,一时神倦,全都睡去。后来五虎等七人到来,攀崖上升时,快到崖顶那一段,形势险滑,恐怕失足,互相大声呼应,竟将三个山人惊醒。见有敌人上了对崖,月光之下照得逼真,正欲暗算,七人已转向隔崖那面观望,两边高低不一,复有崖石遮蔽,箭不能达。 那四象奴原是五虎旧日徒伙,个个心辣手狠。按说身在谷底暗处,山人并未看见,本不致死,想是恶贯满盈。内中一个心性忒急,见七人上崖未发火号,估量到了地头。又想取火吸烟,偏生火把在七人到顶前熄灭。以为反正就要用,便取了一个又长又大的火把点燃吸烟,准备一见上面火号,立即回去,无庸再点。这一来恰好给三个山人看见,忙把毒弩由上往下一阵乱射。这种毒弩,大都见血立死,四人全被射中。四象见象奴倒地,齐向回路逃去。火把落到地上,幸亏被象踏灭,没有引起火灾,否则这四只大象虽未为毒弩所伤,也必被大火前后夹攻,一齐烧死,休想活着一只回去。 后来三个山人连射七人未中,箭只剩两枝,隐身草里,待时而动,崖顶虽有月光,七人起身之所,向里一面崖势较高,所以起初三个山人未见。等他们走出数十丈,到了平处,三个山人方始发觉,但七人已经过去。三个山人如在五虎踏索飞行时赶到,也必有人受伤坠崖无疑了。胡、梁二人手法本准,又在愤极之际,这一阵连珠箭,三个山人全被射中要害,身死草中。 等到胡、梁二人追上五虎,望见前面的火已愈烧愈大,烈焰飞扬,透崖直上,轰轰烈烈风火声中,双方喊杀号哭之声,听得甚是真切。七人同仇敌忾,忧急交并,俱都咬牙切齿,朝前飞驰。这时谷底野烧已成燎原之势,七人逆风疾行,对面浓烟呛鼻,下面烈焰熊熊,连两壁多年山藤一齐燃着,炙手可热。快到的一段火势奇旺,几难过去。耳听妇孺哭喊与火中诸人喧哗之声逐渐微弱稀少,山人喊杀欢笑声反而渐远。料定自己的人多半伤亡,余人困身火穴,也难求活,悲愤已极,俱都不顾危险,冲烟越火而进,五六里地面,也走了好一会才到,还算火场一带的壁上藤蔓甚稀,下面虽被山人掷下无数枯枝干草,其势甚大,火头却是不高,还可凭高下望。七人走近崖口往下一看,两头里许俱成火巷,谷中草木藤树全都燃烧,烈焰飞扬,僻啪咔嚓之声犹如贯珠。当中一片石地,尽是仇敌从对崖掷落下来的草木残枝,燃起一堆堆的烈火。篷帐前积灰甚厚,余焰方张。火光中望见一切人畜用具齐都烧成了焦炭白灰,人却不见一个,疑心人俱烧死。 七人正在焦急悲痛,忽听对面崖下有数人嘶声叫喊,定睛寻视,乃是一个崖凹里面,横七竖八躺伏着二十多个自己人。内中仅在五六个活着,各持兵刃、长杆之类柱地而立,俱都衣履不完,发焦皮黑。凹外的火环成一个半圆圈,未燃透的树枝狼藉满地。看神气必是火起以后,众人觅地逃避,藏入凹中,又被仇敌发觉,从上面掷下柴草,想将众人烧死在内,幸而崖高,凹又深宽,仇敌柴草不能转折掷人。众人恐洞口被火封闭,各用兵刃、长杆防守洞口,见柴草下落,不等到地便即犯险挑开。虽然赖有此举,未致葬身火穴,可是凹外烈火烤炙,禁受不住,渐渐力竭神疲,晕死倒毙。几个最强健的还在忍死支持,想已望见人来,所以冒死求救。只不知众山人何以一个不见,连呐喊之声也忽然静息,是何原故? 七人明知此时救人越快越好,无奈相离又高又远,要救人必须身临对崖,方可设法,其势难如登天。如由这边崖上飞索过去将人拉上,漫说人力、索力所不能及,就算有此数百丈长索,具有天生神力飞掷过去,崖凹之外既环着那么一圈大火,人不能过,中间还隔着好几处大小火堆,岂不一烧即毁,哪能将人救得上来?在自目击心伤,可望而不可及,跳足叫号,无计可施。 待了一会,那几个活的望着这面七人,拼命强喘苦号了几声。盼救不至,受不住烈火围逼,也相次热毒攻心,踉踉跄跄,连爬连跑,挣向崖凹深处,先后晕倒。猛一眼又看到那些大小火堆,因无人再添柴草,火势渐小。首先发现的便是顾修夫妾二人的两口棺木,似炉中炽炭一般,被火燃得通红,依然原样未变,想已连人带棺烧化成灰了。接着又见火堆中死人甚多,一具具烧得拳身缩体,成了一段略具人样的焦炭,惨不忍睹,哪还分得清男女长幼。皮毛烧余的焦臭之味,不时随风吹来,熏人欲呕。大约全体人畜多半为火烧死,保得全尸的也就是崖凹里二十余人了。这些人十九是五虎弟兄多年同党朋好,患难之交,万不料一旦遭此惨祸,不禁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对面凹崖中人总想能够救活,偏又不能奋飞,无法相救。大仇得意而退,敌踪已音,更无从报复泄愤。当时悲愤已极,忍不住齐声大哭起来。 胡、梁二人素来心狠意毒,又与众同党不甚亲睦,更和随平有隙。见五虎痛哭,为了讨好,一边埋怨随平,一边也跟着用衣袖遮眼装作悲泣。只顾做作装腔,那么鬼的人,竟会忘了身在险地,敌人是否走尽。正干号假哭间,耳为哭声所乱,匆猝中不暇观察闪躲,一声:“不好!”想要纵避,已是不及。耳听五虎弟兄连声大喝,一个觉着胸前被尖刺扎了一下,还觉伤处微痛之后,紧接着胸前麻木,立即晕倒;一个恰被射中太阳穴,深入脑海,耳闻五虎一喝,便已身死,连麻都不知道,死得真叫利落。 五虎弟兄原是情发于中,不能自己,虽在悲哭号骂,并未忘却仇敌密迩,身居险地,依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头一个杨天真见胡、梁二人不住以袖拭泪,另手兵器下垂,神情疏懈,哪知二人假哭,当是真的痛极忘形。方要警告不可大意,猛瞥见眼前几线寒光一闪,情知不妙,一面急遽中当先只顾防御自己,忙着挥刀抵御,一面出声示警时,胡、梁二人已为毒弩所中,毒发身死。 天真站得最前,避开以后,敌人毒弩似飞蝗般源源面来,幸而五虎弟兄俱已觉察,一个也没受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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