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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为财?不像!为仇?也不像!那么究竟为了什么呢?苏天民想不通,同时,他此刻也无暇多想。

  这座钱府院落重重,全面广达十余亩,如果一不留神,很容易便会将黄衣少年踪影失去。

  黄衫少年似对府中地形甚为熟悉,左穿右插,或高或低,一路遥向府后一座小楼奔去。

  明月在天,夜阑人静,苏天民遥遥其后;他发觉这名黄衫少年机警异常,始终避免现身显目处。

  最后,黄衫少年于楼下暗处停下身来,贴墙倾耳静听了片刻,接着身形一长,轻烟般扑向楼顶。

  “黄衫少年要做什么呢?”

  苏天民不信对方会有若何不轨行动,但是,为防万一计,苏天民仍然潜逼过去,以备应付任何突发情况。

  不意事情大出意料之外,黄衫少年于楼后窗下伏伺了极为短暂的片刻,双肩一晃,立即飘身下楼,循原路向前院退出。

  黄衫少年悄然返抵东偏院,苏天民满以为对方任务达成,也许要回房安睡了,没有想到,黄衫少年只在他那间卧室后面停留了一下,竟然身形一起,又向府外纵去。

  出了钱府,折向而东,咦!苏天民微微一怔,什么,黄衫少年去的又是日间那座破旧道观!

  突然间,苏天民明白过来了!日间那名伏案打盹的卖卦老者,可能即为这小子之同路人!

  苏天民暗忖:这一老一少,会不会来自洞仙山庄呢?

  苏天民思量间,黄衫少年身形业已消失不见。

  苏天民精神一振,暗将真气提足,使出鬼形迷魂身法,脚下一点,快逾飘风,转瞬来至三清宝殿殿脊上。

  苏天民凝神缔听,但闻殿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怎——怎么说?”

  接着是黄衫少年低沉而肯定的回答:“锦儿敢打包票,这座钱府虽然透着怪异,那位钱大官人也可能不是凡物,但是,对方却绝对不是咱们祖孙这次想找的人物!”

  啊,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对祖孙原来正是清河卖药的祖孙女!

  少女此刻口中所说要找的人,会不会就是他苏天民呢?苏天民想及此处,不期然大感振奋。

  苏天民正思忖间,只听下面殿中,老人又以存疑语气向孙女追问道:“丫头……你……究竟听清楚了没有?”

  少女锦儿似乎很不高兴,悻悻然反诘道:“还要多清楚呢?有人说:‘晓华,你知不知道,老太爷那边,你已经多久没去走动了?唉!奴家真不明白,近几个月来,到底是些什么紧要事,害得你竟离不开长垣一步!’就像这样简简单单几句话,锦儿难道也会听错不成?”

  殿中,老人沉吟了片刻,喃喃自语道:“若照这样看来,那倒真的像是老夫疑错人了………可是……别的还会谁呢?真是咄咄怪事!”

  少女锦儿停了停问道:“那么锦儿今夜还要不要再回去?”

  老人不假思索道:“当然要!”

  少女锦儿惑然道:“还去干什么?”

  老人淡淡说道:“你丫头如就此不辞而别,包会引该府上下一片惊疑,这样做的结果,势必影响爷爷明天——”

  少女锦儿不胜惊喜道:“什么?爷爷明天准备亲自前去踩探?”

  老人沉声道:“是的。爷对钱晓华这厮始终不能无疑,已决定明晚人杂之便,亲自过去找上这厮斗斗法!”

  苏天民听至此处,真气一提,全身倒纵而起。

  他知道祖孙两人谈话已告一段落,为不露行藏计,他必须抢在下面这位黄衣锦儿的前头赶回钱府。

  与苏天民隐身殿脊,伏听殿中祖孙低声交谈之同时,钱府里院一座地下密室中,灯头晃动,人影一花,先后灵狸般出现两条身形。

  走在前面的,乃本宅主人,钱大官人钱晓华。而紧跟在主人后面的那条身形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瘦骨如柴,满脸菜色,晚来伪称不胜酒力,提前告罪人寝,看上去似乎只比死人多口气的陈姓老文士!

  第四十四章

  进入密室中,钱大官人止步转身道:“两人去了什么地方?”

  陈姓文士道:“玄妙观。”

  钱大官人一怔道:“玄妙观?”

  陈姓文士点头道:“是的。那里等着一名卖卜老者,贺姓小子便是赶去跟那老家伙会面,而姓苏的则一直在暗中采取监视。”

  钱大官人道:“这么说来,双方不同一路了?”

  陈姓文士点点头道:“是的,双方不但不同路,而且还好像存在着一份敌意。就老汉之观察,两人作客本府,显然只是一时巧合。即连贺姓小子暗窥红楼,也好像仅属一时之好奇,对于本府,两人似乎均无若何恶意。”

  钱大官人道:“那卖卜老者生做何等模样?”

  陈姓文士摇摇头道:“在黑暗中,面目无法瞧清楚。公子的吩咐是:摸清两人落脚之处,便好转报。所以,老汉只跟到观外,稍事勾留,迅即折返,别的事全未留心,尚祈公子勿予见责。”

  钱大官人点点头,略作思索,旋又抬头问道:“从两人身法上能再看出,两人属于当今哪一门派?”

  陈姓文士沉吟着道:“关于这一点,可真难说……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现象……若论两人身法,竟似源出一宗。”

  钱大官人一哦道:“那一宗派!”

  陈姓文士道:“鬼帝的‘鬼影迷魂步’!”

  钱大官人微吃一惊道:“怎么说?”

  陈姓文士皱眉道:“可是,两人看来均属杂而不纯;姓苏的虽较贺姓小子高明甚多,然显见亦非鬼帝之嫡传。”

  陈姓文士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不怕公子见笑,关于此一问题,老汉还真给难住了。”

  钱大官人注目道:“传说鬼帝与华山上代掌门人当年曾有过从,华山轻功且曾因而独步一时,陈老以为两人使的会不会是华山金龙身法?”

  陈姓文士连连摇头,跟着又苦笑了一下道:“与其说像‘金龙身法’,毋宁说像青城派的紫燕身法,也许还更恰当些!”

  钱大官人双眉微锁,沉默了片刻,再度抬头望向陈姓文士道:“关于两人来历问题,谈亦无益,如今,依陈老之意思,本府对他们,来日以采何种态度为宜?”

  陈姓文士微微一笑道:“装聋作哑,任其自然;为友则用,为敌则杀!”

  钱大官人颔首称善道:“是极——”

  苏天民躺在床上,久久难以成寐。

  他现在算是完全明白了,这对祖孙要找的人,正是他苏天民!

  有一点,苏天民很清楚,就是对祖孙之所以要找他,必然是因为曾在清河看到了他的武功,以及他隐以术帝自居之种种表现!

  假如上述者果系这对祖孙找他的理由,那么。它所代表的意义,又是什么?

  如有人冒术帝之名义行事,最表关切者,当莫过于术帝本人;那么,现在这名神秘老者,他会不会就是术帝幻神叟之化身呢?

  极有可能——但也不一定。

  不过,总说一句,事情演变到目前这种局势,他已大可不必再为此一问题操劳了。

  不论是与不是,他只要不将隔壁这名黄衣锦儿看跑,迟早不难一言以决。而今,问题倒是他得先将这位钱大官人的底子摸摸清楚!

  苏天民瞑目运思,揣摩复揣摩,蓦地,苏天民脑海中灵光一闪,差点没一下跳将起来!

  是的,这位钱大官人颇有问题,不,问题简直太大了!

  苏天民好不容易巴到天亮,天亮后,洗漱用餐如仪,他相机寻着一个借口,乃又独个儿走出钱府大门。

  苏天民走在大街上,随意溜达,直到完全确定身后无人跟踪,方才一连几个闪转,自后门走进昨日他原先落脚的那家大元栈。

  那名指点他去钱府的伙计见了他,十分诧异道:“苏爷怎么又来了?”

  苏天民轻松地笑笑道:“不可以么?”

  那伙计连忙赔笑道:“当然可以,欢迎之至,小的刚才还在这样想,昨日不合嘴快,平白送走一位财神爷……”

  苏天民一笑接口道:“假如老大真为此事后悔,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那伙计为之一楞,讷讷道:“苏爷此……话……怎讲?”

  苏天民爽朗的笑了一声道:“昨天,你送走的本是一名穷光蛋,今天,现在来的,才是一位财神爷!老大可懂这意思?”

  那伙计眼皮一眨,迅即明白过来不禁大喜道:“是的,恭喜苏爷发财!”

  苏天民向桌面丢出五两银子,笑道:“这一份,算你老大的!”

  那伙计快活得浑身骨头都酥了,既打躬,又作揖,就差点没跪地下去磕头,苏天民趁机问道:“伙计,我问你,钱府那位老太爷,做甚没跟我们这位大官人住一起?”

  那伙计两眼一直,发呆道:“哪一位老太爷?”

  苏天民看到伙计这神情,深知前此所忖料者,大概是不会错的了,当下故意皱了皱眉道:“当然是钱府那位老太爷,不然还会是你我的老太爷不成?”

  那伙计连连摇头道:“苏爷别取笑了。”

  苏天民问道:“怎么呢?”

  那伙计耸肩道:“钱府老太爷系二十多年死于京任上,据说那时,我们这位大官人才不过四、五岁光景——苏爷您,这是听谁说的?”

  苏天民暗暗凛觉,忙笑道:“没有,我不过是自入府以来,始终未曾见着老太爷一面,心里感觉奇怪罢!老大这儿,今日生意可好?”

  那伙计哈腰道:“还算托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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