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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伙计吃劲不住,滚元宝似的,一路滚将过去,龇牙咧嘴的挣坐起来,两眼不停翻动,再也不敢多吭一声了。

  揍翻伙计的那一雄,这时脸孔一沉,冷冷发话道:“在座的这几位朋友可以表明态度了,无意坐来附近的,请即回避,准备插一手的,则请劳驾亮字号!”

  苏天民身后的三名商人,闻言如获大赦,急急离席而去。

  苏天民本来也想起身换个座位,但他见布衣老者、华服少年、中年文士、和胡子大汉等四人刻仍声色不动,一时好奇心起,遂亦静坐如故。

  他相信三雄在敌情未明之前,将绝不致贸然动手。

  发话的那一雄见只有三名商人遵命让出这片是非之地,不由得勃然变色,脸孔一寒,再度喝道:“剩下的这几位朋友是不是——”

  那名胡子大汉环眼一瞪,显然便待发作,但被那名中年文士以一声轻咳制止,中年文士缓缓抬头向三雄道:“三位壮士如何称呼?”

  发话的那一雄峻声接着道:“在下尤中英,匪号‘断魂剑’;左首是合下二弟,‘三合剑’尤中烈;右首是舍下三弟,‘雷霆剑’尤中豪,在东北武林道上,尤某三兄弟,蒙朋友们宠呼为‘长白三雄’;无名小卒,贻笑方家了。”

  稍顿,注目沉接道:“恕尤某人眼拙,现在请教阁下这一席上的两位的尊姓大名!”

  中年文士安详地道:“三位今天该不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吧?”

  断魂剑尤中英道:“当然不是。”

  中年文士道:“那好——”说着,朝胡子大汉以目示意,似乎在招呼着胡子大汉准备离开。

  不意断魂剑突然阴声接着道:“原来不是,现在却很难说!”

  中年文士微微一怔,轻咦道:“朋友适才不是说……”

  断魂剑冷冷截着道:“请解释查问尤某三兄弟之身份来历,却不肯自通姓名之道理安在!”

  中年文士蹙额道:“朋友们来自长白,是否礼节另成一家?在下眼友人,花银子买酒喝,无故受扰,多话没说,难道连对方是什么来头也问不得么!”

  断魂剑冷冷道:“多说废话无用,尤某人只问阁下究竟肯不肯赐予解释!”

  中年文士注目道:“如果不肯,朋友们意欲如何?”

  断魂剑嘿嘿一阵冷笑,双睛凶焰暴闪,阴声走鼻音道:“尤某人早就看出两位不是闲人,九拐十八弯,还是露了底,场子这种帮法,实在不够爽气!”

  中年文士转向对面胡子大汉,苦笑笑道:“这一顿酒,你是东道主,现在麻烦上身,就看你做主人的如何来庇护我这个做客人的了!”

  胡子大汉转脸四下一扫,吼道:“谁是正主儿,怎仍龟缩不出?”

  苏天民也在想:是呀,闹了这老半天,三雄要找的,到底是谁,都还没有弄楚,万一双方就这样糊里糊涂干起来,岂非天大笑话!

  最妙的是,三雄既未指出“正犯”何在,而那位“正犯”也得过且过,保持“相安”状态,反累旁人遭殃,天下事情,宁有更怪于此者?

  所以,胡子大汉这一吼,不啻吼出所有人的心声,全厅百十双眼光,不期而然,一齐跟着四下转动起来。

  现在,范围又紧缩了,在众酒客心目中,嫌疑者计为三人,苏天民、布衣老者、华服少年。

  三人之中,苏天民心头明白,他不是。

  所以,苏天民现在在想:这老少两人,究竟是谁呢?

  在一老一少两名嫌疑者尚未有所表示之前,那位长白第三雄,雷霆剑龙中豪突然说道:“就凭这一吼,这两位朋友,你们可以走了!”

  中年文士忙向断魂剑问道:“怎么样?”

  断魂剑不带表情答道:“我们三兄弟,无分彼此,谁作主张,都可视做我们兄弟之共同表示!”

  中年文士转向胡子大汉一甩头道:“走吧!”

  胡子大汉重重一哼道:“走?哼!呼之来,喝之去,你哥子不在乎,我胡子可不太习惯!”

  断魂剑变色道:“不习惯又怎样?”

  胡子大汉不予置理,转向苏天民定睛问道:“这位朋友,能为我胡子说说你们之间这段梁子是怎么结起来的么?”

  苏天民知道胡子大汉将三雄要找之人,误会在他头上,当下微微一笑,亦不多作辩解,转向那华服少年一拱道:“这位弟台请!”

  对不对,是另外一回事,胡子大汉可以误会他苏天民,他苏天民自然可以找替身,局势演变至此,说不得只有一个挤一个了!

  果然,华服少年亦是微微一笑,跟着转向那位布衣老者抱拳道:“这位前辈请!”

  好了,挤出来了!三雄要找的,原来正是那位吃请蒸河鲤的布衣老者!

  局势一朝明朗,满厅酒客,人人均是一阵意外。

  大家都在想;好个老家伙,真能沉得住气!

  那位布衣老者,看上去约莫六旬出头,七旬不到,削腮浓眉,悬鼻如蒜,身材瘦小,一袭灰布夹袍,穿在身上活以一盏摇摆不定的灯笼罩。

  在老者面前,锡壶排着好几把,很显然的,老家伙已经喝得不少了。

  这时,那老者见华服少年朝他逊让,悠闲地抬起头来,向长白三雄分别扫了一眼,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样?三位老弟,咱们之间过去的那一段,可不可以说出来,为今天这班朋友佐佐酒!”

  长白第二雄,三合剑尤中烈,手往剑把一按,厉叱道:“老贼,你说——”

  布衣老者自干一杯,然后转向胡子大汉,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位老大,老夫劝你最好别多事。老夫是躲不开的苦,要有机会,老夫早跑了。若在十年前,老夫尚能周旋周旋,如今,骨老筋衰,残如风烛,既然遇上,只有听天由命。

  老夫目下如不表挣扎,或能落个全尸,否则实不堪设想。这三位老弟在剑术上的成就,十年前即有可观,风闻近来又复另有际遇,你这位老大也许还不清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言尽于此!”

  苏天民听了布衣老者这番话,眉头刚刚皱得一皱,忽见胡子大汉望向中年文士道:“三雄理亏,固甚显然,但这老家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他一脸奸相,满口油词,在我胡子面前,居然也使‘苦肉’和‘激将’之计,老而不死谓之贼,岂非可杀之至!”

  第五十四章

  苏天民暗道一声:痛快!不自禁举杯一吸而尽。

  邻座华服少年,似乎亦有同感,也同时自斟一杯干了。布衣老者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回复常态。

  现在的场面,真是复杂至极,也微妙至极。

  “长白三雄”恶名昭著,是今天主动的一方,由于来势汹汹,几乎成为公敌。

  在布衣老者第一段话之后,三雄之处境,尤为不利,因为人人都能听得出,三雄方面,显有不堪以言道者!

  可是,事情坏就坏在布衣老者的“一番加强”!

  老家伙原意是想博取更多的同情,结果呢?弄巧成拙,反而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最怪的则是那名胡子大汉,别看他人是老粗一个,头脑居然反应灵活,一下便揭穿老家伙的居心不良!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这位胡子大汉似乎仍然不算一个聪明人。

  他可以置身事外,却偏舍此不为。

  如今既然弄清双方均非善类,这下总该有所警惕了吧?可是,他竟又“直言不讳”,一语伤尽两边!

  苏天民暗忖:这胡子再不收手,说不定会变成三雄和老家伙的共同敌人,要是成为事实我可得帮帮这胡子才好!

  苏天民想着,心神并运,密切注视着底下的变化。

  只见那名中年文士在听了胡子的气话之后,微微一笑道:“你胡子知道就好——”

  三雄本将胡子大汉恨入骨髓,又见胡子大汉居然有明理知人之能,一腔怒火,顿化乌有,当下由断魂剑尤中英缓下脸色道:“这位朋友,您现在总明白了吧?这老贼根本不是东西。前此种种,不妨作为误会,现在敢烦二位移驾一边,待咱们三兄弟来好好敢训这老贼一顿!”

  胡子大汉毫无换位之意,接口说道:“要我胡子让开不难,但请先行回答我胡子两个问题。”

  断魂剑忍耐着道:“候教。”

  胡子大汉道:“首先,请见告三位与洞仙山&之关系!”

  苏天民听得一怔,三雄也是一怔。即连那位布衣老者,听后也似乎颇有意外之感!

  也许是为了这名胡子大汉不似九帝中人,三雄在迅速交换了一道眼色后,仍由断魂剑尤中英答道:“尤某人不擅谎言,我们三兄弟这次由长白来,正是准备投向该庄。”

  胡子大汉又问道:“应聘?”

  断魂剑答道:“可以这样说,不过,该庄招聘我们三兄弟已是三年前的事了,我们兄弟,迄未答应,最近因长白一带,我们兄弟小有麻烦,这才想到来中原换换环境,不知这位兄台是否与该庄——”

  胡子大汉截着道:“等我胡子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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