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让你猜猜我是谁

作者:于晓威




  罗小云气得脸都白了,“你以为你老婆的身体比钱还值钱啊?!”
  那当然。钟庆东心里想。钱丢了,罗小云是真心疼;她的身体没有遭到非礼,钟庆东是真高兴。
  是的,许久以来,钟庆东一直替罗小云的身体感到担忧,他对除他以外所有跟罗小云接触的男人怀有醋意。罗小云经常的还会回家很晚,在外面应酬,陪人家吃饭,有时候甚至微醺带醉。直到有一天,钟庆东突然听别人说起一个消息,那个跟罗小云撞过自行车的小夏,两个月前竟已经从邻县调至本地了,被所属企业派到这里做驻地机构负责人,负责原料和资源采购以及拓宽产品市场。钟庆东不禁大吃了一惊。
  为了及时了解罗小云的行踪,钟庆东在通讯市场还没有完全进入竞争状态而产品价格偏高的情况下,为罗小云买了一只贵重的手机。他以为这样便可以遥控她了,然而她的手机却经常在他拨打的时候无法接通,按罗小云的说法,那都是因为信号不好或缺乏电量所致。有一次,钟庆东因为什么事又把电话打到罗小云手机上了,她的手机占线,一直忙音。钟庆东想起,以前有过几次类似的情况,他过后问罗小云为什么占线,罗小云十有八九是回答在和她妈妈通电话。这一次,钟庆东先把电话打到岳母家里,话筒里传来的铃声正常,属非忙音,他让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挂了,随后又打到罗小云手机上。罗小云的手机仍在占线。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打通了罗小云的手机。他说:“我一直打不进你的电话。”
  “我刚才在和我妈通电话。”
  “她在家吗?”钟庆东不动声色地问。
  “在啊,我们好久没回去了,我和她在电话里聊聊天。”
  罗小云在欺骗他。钟庆东想。她在同另一个人打电话。她之所以欺骗他,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钟庆东越来越对罗小云的身体有一种依赖性的迷恋。这种迷恋带有一定的霸权性和覆盖性,像黑夜降临大地一样并且间歇发作。那都是每每钟庆东脑海里划过“她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人”而导致的心理反应,或者说是生理反应。但是他又断定不准,无法确证,这样的情境下他渐渐习惯采取一种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的做法,那就是每天都要倾情缠绵地同罗小云做一次爱,或是多次。他要不停地在罗小云身体上打上自己的印迹,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谁具有真正的属权。人真是高级的动物,钟庆东想,高级动物的概念就是人比其他动物具有更高级的动物性,也就是更像动物,或者说比动物更动物。钟庆东每次同罗小云做爱即将达到高潮的临界点时,伴随着一种既快乐又忧伤的说不清的感受,他总能适时地在脑海里浮现起某种动物或昆虫,比如狗和螳螂,据说它们每来到一处认为属于自己的家园和领地时,毫无例外地要在那里做一些液体排泄的事情。罗小云,你就是我的心灵栖息地,钟庆东一遍遍呼唤,罗小云,你就是我的家园。
  有时候意兴阑珊,午夜梦回,钟庆东躺在罗小云身边,也往往会猛然一念:怎么,这个人已经属于我了么?听着罗小云鼻息里轻微而甜蜜的鼾声,钟庆东有时候会觉得罗小云离他很近,但有时候又会觉得离他很远。是的,他拥有罗小云和罗小云属于他,并不是一回事。现在,他确实是拥有罗小云了,然而,罗小云属于他了吗?他觉得罗小云仍旧是很陌生的,就像是高中三年他不惜耽误一切学业去暗恋罗小云而最终仍拿不准她是否爱他一样,他今天仍占据不了她的内心和思想,包括她的隐秘的欲望。这样一想,钟庆东原来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他因渴望得到她而不停地占有她身体所导致的每一次事后的感觉,恰恰显得离最初的目标更加遥远,甚至背道而驰。
  钟庆东有时候也强迫罗小云在床上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那都是在罗小云看来违逆常规的、不近人情的举动。但是再怎么违逆常规和不近人情,只要进行在夫妻之间,那也是合乎法度的,最终被胁迫就范的总是罗小云。有时候钟庆东自己想想也很奇怪,时间如果放回十年前,在高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下的事情和那些乖戾的举动与罗小云联系在一起的。甚至哪怕在三年前,如果想到某个男人不洗脚而将同罗小云躺在一起,他都觉得是对她莫大的玷污。如今,钟庆东看着罗小云为自己做着那些她认为“不干净、不卫生”的动作,竟不但不觉着她被玷污,反而是有助于她的圣洁呢!
  渐渐的,罗小云默默顺从并适应了钟庆东那些无理的要求,这个时候,事情又产生了别的变化,钟庆东想,罗小云原来很会做啊,她当初显出的那份局促和生疏,难道不就是为了掩饰她恰好存在的相同癖好和经验么?钟庆东在那一瞬间油然想到了小夏,是的,说老实话,当初他在省城离开姜里的住处独自去找罗小云,继而狂热地重新追求罗小云达半年之久的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地想到了小夏。他想到了小夏与罗小云作为一对年轻男女,热恋了两年之间可能发生的种种亲密举动。但是在当时,种种可能发生的亲密举动不仅没有阻挡住钟庆东追求罗小云的步伐,反而促使他产生这样一种信念,他是在英雄救美,他是在利用公平竞争的手段来拯救罗小云,继而也是由此实现自己人生最大的幸福理想。一个以怀有巨大人生理想和幸福追求为终极信念的人,又怎能在意取得胜利之前那些过程的曲折和不完美呢?钟庆东想,如果是在古代,便是罗小云沦落风尘做了一个青楼女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赎身并结为百年之好的。
  但是现在,钟庆东不得不像对待自身患上某种疾病那样来与自己的思想周旋了。罗小云现在同他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也暗地里同小夏正做呢?虽说人是同一个人,所做的事也类乎相同的事,但是发生在婚前和婚后,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性质——一种是他知道,一种是他不知道。是的,一想到罗小云可能背着他与别人干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钟庆东内心就充满了强烈的妒意和怨恨。她不是没有欺骗过我,钟庆东想,这让他有点儿万念俱灰。然而,有时候他也自我安慰,也许,小夏比他受骗得还要厉害呢,毕竟,罗小云同小夏谈了两年恋爱,最终嫁给的却是钟庆东……不过,话说回来,那又能说明什么呢?结婚三年以来,钟庆东越来越被一个他认为是的巨大的事实包围着,就像环顾自家的那些墙壁、家具、装饰画、镜子、罗小云的化妆品,它们提供给他的永远是一些事物的表象,那么生活,从高中到现在,他对生活到底占有了什么呢?
  尤其是,他不仅想到了现在,他也开始想到了以前。罗小云今天同他做过的,当然也同小夏做过。他觉得这不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问题。
  夏季的一个周末,钟庆东应邀来到省城参加一个广告产品交易会。说是交易会,其实是交谊会,也就是省城一家最大的广告原料供应基地,邀请省内一些长年固定客户的头头们相聚一下,叙叙感情,以利发展。钟庆东本来是不太想去的,夏季是生产的旺季,他的美术社承揽的活太多,经常晚上加班加点地干。但是后来听说,参加这个会议的客户,是可以享受一年内原材料大幅度优惠供应的最佳待遇的,看来也不只是务虚,于是匆匆赶去,却只逢上了会议的最后收尾。
  那是一天傍晚,会议次日就结束了,大伙在一起进行了最后一次晚宴。晚宴结束,不到八点钟,东道主提议请大伙同去休闲娱乐一下。钟庆东有点犹豫,他是来自最远的地域,最后一个到达,马不停蹄的,舟车劳顿,实在想早点儿回去休息。但是又一转念,开会开到底吧,大老远来了中途吃一顿饭就离开,显得既无始又无终,最后再没挂上享受优惠待遇的号可就贻笑大方了,于是只得乘车同去。
  其实也就剩下七八个人了。毕竟有几位早来报到并且一直参加会议的人,自感大功在握,可以不凑这个趣了。于是这剩下的一行人驱车来到省城一座豪华的洗浴娱乐中心,径奔里面一间舒雅的歌厅。
  不多时,音乐就在四周漫延起来了。随着音乐的出现,钟庆东发现,包房里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增加了七八位衣着简练、柔媚性感的服务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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