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9年第2期
我所向往的幸福生活
作者:李治邦
五
有半个月律师没有与李重联系,从来都是李重等待律师的召唤。李重忽然觉得没有了自我,以前那种安静的日子似乎变成了焦灼,总是期待着律师的委婉声音鼓动耳膜。李重就努力恢复靠写字打发剩余的时光。他不再写吴昌硕的字,而是听校长的开始临摹别人的,比如张旭。可总是写着写着吴昌硕的字就在笔端流了出来。李重很恼火,就拼命纠正自己,这时候邻居老太太的琴声就冒出来,依旧很难听。李重失眠了,他突然有了手淫的想法,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觉得自己是完成上次与律师没有完成的做爱程序。有次,他被单调的琴声所困扰,没有办法又去敲邻居的门,老太太开门。李重见老太太的心情很好,又不好意思张口说,只得敷衍地说我要装修,可能打扰的话。老太太很爽快,说,你只要一装修我就去闺女那儿。李重姐姐看出他心思,说最近电影院要演大片,我给你两张票,不就是借口吗。李重没要,李重姐姐掉泪了,说,你要不结婚,我就成神经了。
就在李重快熬不住的时候,律师打来电话,说要到新疆的喀什走走,你能不能去?李重随口就说能。律师纳闷地问,你不得上课吗?李重怔住了,但他找了一个借口,说,现在学校正翻修,正好能有几天的空当。律师高兴了,说,真没想到你能有空。两个人从乌鲁木齐转飞到喀什,律师没有停下来,也不知道怎么联系的,又拉着李重乘车到红其拉甫非要看界碑。李重就像一个忠实随从,不停地把律师的大行李搬来扛去的。从喀什到界碑需要几乎一整天的路,上车开始就在盘旋的山路上享受千年古道神韵。律师一直在兴奋中,她对李重说只要工作上有压力了就出来,她喜欢把生活搞得丰富,丰富就是幸福。这时候司机说,那就是卡拉库力湖。话音未落,李重突然看见湖水从天上倾泻,转眼来到了眼前。湖水泛着银白的光,像是藏族少女手里捧的哈达。雪山环绕在岸边,一半倒映水中,另一半则隐在天空。律师恳求司机停车,她下车迫不及待地跑了几步,听到司机在喊律师,这里的海拔已经四千多了。律师走到湖边,掬起一捧湖水在喝。李重也走过去,律师在朝他喊,这是从雪山下来的没有污染。李重憎恨自己,怎么就没有律师那份激情。律师对李重富有哲理地说,什么叫纯洁,冰凉的温度就是纯洁。翻越过苏巴什达圾,车行走到一块平坦的山坡。司机有意把车停下来,说是让大家方便。律师拉着李重走得比较远,绕过用石头垒起的屋子,律师嘱咐李重看着点,于是就顺畅地脱下裤子,李重看见律师屁股圆圆的,像是一个黝黑色的向日葵。他听见那水声,李重的心在跳。
夜宿到塔什库尔干县城里,李重觉得气短了些。走进宾馆,门口提示这里已经近三千多的海拔了。律师与李重依旧是一个房间,律师没有洗澡,李重却在细心地洗,他要暗示律师什么。躺在床上,李重把手放在律师的胸脯上,律师没有拒绝。于是李重抱住了律师,律师如实地说,这时候我不想做爱,因为海拔太高。回到乌鲁木齐吧,到那里再做。说完律师就睡觉了,李重看着律师的寂寞的后背觉得很扫兴。早早起来发现天大亮了,天空清澈,湛蓝湛蓝的,如同把海水洒到了天上。昆仑山的积雪在上层牢固地趴着,李重与律师再次乘车去更高的红其拉甫。车就像是船,始终傍着一条盖孜河,滚滚奔流的雪水在河床里朝下翻滚着,颜色橙黄,像是谁搁了超大的染料。昆仑山上出现了三种颜色,上面是雪白,中间是黄褐色,下边是绿色。律师向李重介绍,说我的生活就是这样,需要几种颜色混淆在一起,这才有意思。李重问,我是你生活的什么颜色?律师嫣然一笑,说,你是绿色。终于到了界碑处,律师没有兴奋,而是想尽快下山。李重问既然到了红其拉甫了,怎么不激动了呢。律师说,我一到目的地就开始朝回走,我是享受过程,不想结果的女人。回到乌鲁木齐,那一晚律师遵照她的诺言与李重做爱了,也让李重完成了整个程序,但李重觉得律师很勉强。李重执意问了律师,律师说,我做爱就是为了自己,这次为了你就不那么惬意了。
六
回到城市刚一天,李重的邻居老太太敲开门,问李重什么时候装修?李重几乎忘记了那次的敷衍,老太太说,你要装修我就去找闺女躲清静。李重说,装修前一定会告诉您的。老太太走以前突然看到了李重墙上挂的字,她问是不是吴昌硕写的?李重很高兴,说是仿照吴昌硕写的。老太太说,很像很像。李重问老太太,喜欢吴昌硕的字?老太太说,喜欢,他的字能看懂,不像别人写的字得猜。
律师约李重在肯德基吃饭,饭后,她买了好多圣代和蛋挞,说母亲喜欢吃,每次去母亲总喜欢搜集那里的小勺,说回家可以舀盐,她问我被人看见会不会被笑,我说不会,勤俭是一种美德,不会被人笑的,可以大大方方地把勺拿回家。一说起母亲,律师就滔滔不绝起来,说母亲接电话,偶尔会因为紧张而语无伦次,她会像孩子一样怯怯地问我,是不是丢人了?我会告诉她没什么,以后就好了,对方不会在意。母亲过生日,我从不让蛋糕师傅在蛋糕上做寿星和寿桃的造型,相反会做一个非常卡通的小牛。我会鼓励母亲买漂亮衣服和高档的鞋子,保证买完给报销。我还鼓励母亲克服自卑心理去接触社会,我鼓励母亲旅游,赞许她对饭店的服务和菜式品头论足,我带她去拔牙时,握着她的手说,一会儿就会好的,把她的牙收起来,不让她看见我流泪。我和她谈单位的事,让她知道我在和什么样的人交往,让她知道我每天在忙什么,把有意思的案子的前面告诉她,让她凭感觉去想象后面的故事。李重装作很投入的样子倾听,其实他心里很难受,自己母亲去世了,他像是一个孤雁在空中无聊地飞翔。律师从来不注意李重的表情,她说完了就完了。离开肯德基,李重听到后面有人喊他猪脑子,这个绰号他几乎忘记了。回头看是小学的同学,同学羡慕地看着李重,问身边的律师是不是新婚的老婆呀。李重不知道如何回答,在窘迫中律师回答,是。同学拍了拍李重的肩膀说,晚结婚有好处呀,能找到小的,像我孩子都上初中了,天天累得要死,生活天天跟牙膏一样往外挤,越挤越少。李重笑了笑,同学说,这年头猪脑子的人好啊,比我这猴脑子的人活得舒服。同学嘻嘻哈哈地走了,李重对律师抱歉,说难为你了。律师不以为然,说,承认是你老婆也是好事呀,我也想身边有个男人陪着,连买衣服都会有人伺候着,上出租车也有人给拉门,下车还替我付账。说完,律师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