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红楼梦》会话中的称呼语
作者：陈毅平
2)对平辈／级的敬称
略举数例：兄，贾兄，老兄；柳嫂儿，五嫂子；尊夫人，尊兄；君，驾，稻香老农，潇湘妃子
“令”字表敬分两种情况：
(1)用于称呼受话方的亲属。称呼对方亲属，无论长幼。分两小类：
无前加成分的：令尊，令伯母，令亲大人，令郎，令甥
有前加成分的：你令伯母，你那令姨表兄，你那边的令伯母，嫂子的令妹
(2)用于称呼第三方的亲属，如他令夫人，他令尊。
3)上对下的敬称
略举三例：大姑娘(王夫人对称黛玉)，姑爷(刘姥姥对称女婿)，柳相公(薛姨妈称)
此外，量词“位”常见于复合表敬称呼语。有前加和前后加两种情形。前加成分有名词(如姓氏)、数词、形容词、代词，如邢李三位，三位，众位，各位，那众位。后加成分有的是普通名词，如这二位亲戚，有的是表尊称谓名词，如列位神差，这位哥哥(黛玉称宝玉)。
1．3昵称
昵称是表示亲昵、喜爱的称呼，又名爱称。如果说尊称和敬称表示的是有一定距离感，那么昵称显示的则是“亲而近之”，拉近了距离。见于书中的昵称主要有以下几类：
1)人称代词显昵类：
你，我，你我，他，我们，咱，咱们，人家(自称)，咱们大家。
人称代词往往用于关系亲近、亲密者。如关系不够亲密而单独使用人称代词，会招致被称呼者的反感以至愤怒。试举二例：
(8)平儿不等说完，便笑道：“你太把人看糊
涂了!我才已经行在先，这会子又反嘱咐我。”凤
姐儿笑道：“我是恐怕你心里眼里只有了我、一概
没有别人之故，不得不嘱咐。既已行在先，更比我
明白了。你又急了，满口里‘你’‘我’起来。”
(9)晴雯听他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他和
宝玉了，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
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
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
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
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
例(8)中平儿对凤姐说话以亲近的“你我”相称。不像往常用尊称称风姐“奶奶”，所以凤姐不快，教训了她一顿。例(9)中晴雯不满袭人对她自己和宝玉用“我们”这一呢称，好像在说自己跟宝玉的关系不够亲近似的，顿时醋意大发，反唇相讥。可见人称代词的显昵作用。
2)称谓名词显昵类：
哥，凤哥，环哥，哥哥儿，凤姐儿，这林姐儿。“姐儿”称年轻女性，其他都是对年轻或年幼者的昵称，无论男女贵贱。
老＋排行：老二，老三
以上昵称称呼对象全部为年轻或年幼者。
3)称谓名词儿化类：
宝儿，凤儿，琏儿，能儿，颦儿，金钏儿，智能儿。绝大多数为单字儿化，个别为双名儿化。
小人儿家，他小人儿家，你小人儿家
4)前加成分显昵类
(1)“小”显昵：小柳儿，小燕(称春燕)，小哥儿，小猴儿们
(2)“好”显昵：
好＋称谓名词：好二爷，好哥哥，好人，好祖宗，好宝贝，好亲姐姐。有时加量词“个”，如好个灵透孩子。可分三类：1)好＋一般称谓名词，如“好二爷”、“好妹妹”。2)好＋昵称或谐称，如“好宝贝”、“好猴儿崽子”。3)好＋显昵形容词十一般称谓名词。如“好亲姐姐”、“好亲亲的姨太太”。形容词有时是贬义的，如“好狠心的嫂子”。其中，“好人”较为特殊，因为“人”字无法单用。不用具体称谓名词而用一笼而统之的“人”字来称呼，其实表示的正是一种最为亲密的爱意。书中“好人”一语仅见四例，二例见于秦钟称智能、宝玉，二例见于贾琏称平儿和凤姐。
值得注意的是，“好”有时不显呢，而见于谐称，如好个没脸的丫头，好个鬼头孩子；或见于讽称，如好旺儿，好小子，好个美人；或见于詈称，如好囚攮的们，好淫妇。例如：
(10)平儿方欲笑答．只听山石背后哈哈的笑
道：“好个没脸的丫头，亏你不怕牙碜．”二人听了
不免吃了一惊，忙起身向山石背后找寻，不是别
人，却是袭人笑着走了出来问：“什么事情?告诉
我。”
(II)又怕贾琏走出去，便堵着门站着骂道：
“好淫好!你偷主子汉子，还要治死主子老婆!平
儿过来!你们淫妇忘八一条藤儿，多嫌着我，外面
儿你哄我!”
例(10)是是袭人跟鸳鸯开玩笑，称她“好个没脸的丫头”，属谐称。例(11)中“好”字实际上是反其义而用之，表示程度之深，主要用来加强表达凤姐对鲍二媳妇的愤恨之情。
(3)“我(的)、我们(的)、咱们(的)”显昵：
我／我们＋称谓名词：我环儿，我家小爷(“我家”可视为“我”的变异形式)；我们宝玉，我们二爷，我们凤丫头，我们姑娘。
我／我们的＋称谓名词：我的宝玉，我的儿，我的凤姐儿，我的老爷，我的心肝，我的这三丫头；我们的爷。“我／我们的”要比“我／我们”表达的情感更强烈，更亲昵。这里的代词有实指，有虚指。实指如王夫人对人称“我的宝玉”，婆子称宝玉“我们的爷”，但更多的还是用于虚指，重在亲昵情感的表达。表昵的称谓名词，如“我的菩萨哥儿”“我的心肝”更是如此。值得注意的是，以“我的”开头的称呼语有称语(他称)和呼语之分。呼语中“我的”虚指成分尤为突出，实际上已从指称转向了亲呢情感的表达。例如：
(12)宝玉忙请了安，薛姨妈忙一把拉了他．
抱入怀内，笑说：“这们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
来，快上炕来坐着罢。”
(13)刘姥姥听了，喜的忙跑过来，拉着惜春
说道：“我的姑娘。你这么大年纪儿，又这么个好
模样，还有这个能干，别是神仙托生的罢。”
如果说例(12)中薛姨妈称呼宝玉“我的儿”在主要表呢的同时还带有一定实指意义的话，例(13)则完全是虚指，因为刘姥姥和惜春之间毫无亲属关系。
咱们＋称谓名词：咱们两个，咱们大小姐，咱们娘儿们。对受话方显昵。
咱们的＋称谓名词：咱们的女孩子们，咱们的丫头
我／我们＋这＋称谓名词：我这内娣，我这叔叔；我们这三丫头，我们这琴儿。用第一人称代词和近指代词显昵。
5)非昵称显昵类：
只要是用来表达情感的称呼语都可以用来表示亲昵。昵称的弹性和兼容性可谓高居所有表达情感的称呼语之首。
尊称：国舅老爷(凤姐笑对贾琏)
敬称：大驾(凤姐笑对贾琏)，小祖宗(家人、丫鬟对宝玉)
谦称：小的(凤姐笑对贾琏)
谐称：猴儿，混世魔王，此卿(宝玉称乡下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