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红楼梦》会话中的称呼语
作者：陈毅平
詈称：没脸的(贾母笑称风姐)，孽障(贾母称宝玉)，小蹄子(贾琏笑称平儿)，
1．4谦称
谦称是表示谦虚的称呼语，用于称呼自己或与自己有关的人，尤其是亲戚朋友。谦称与敬称是一组相对的概念。可分自称表谦和他称表谦两类。
1)自称表谦，指称呼自己时表谦，分以下几类。
(1)“我们”代“我”表谦，例如：
(14)红玉笑道：“愿意不愿意，我们也不敢
说。只是跟着奶奶，我们也学些眉眼高低，出入
上下．大小的事也得见识见识。”
，(15)紫鹃笑着道：“二爷还提东西呢。因宝姑
娘送了些东西来，姑娘一看就伤起心来了。我正
在这里劝解，恰好二爷来的很巧，替我们劝劝。”
例(14)凤姐觉得红玉聪明伶俐，想叫她过来服侍自己。红玉在回答时自称“我们”，这里“我们”实指“我”。如果说“我”，显得太过亲昵而无礼，所以就用复数来替代单数，以示谦虚。后例同样是指说话者本人。
(2)用姓名自称表谦，如宝玉(对秦钟)，贾政(对贾母)，政夫妇(对娘娘)。
(3)用地位低下的称谓自称，如儿子，侄儿，妾，臣，下官，下官辈，愚，弟(甄士隐／柳湘莲自称)，弟子，兄弟，在下，学生，晚生；奴，奴才，奴家，小人，小的。有亲属称谓，有社会称谓，包括泛亲属称谓。绝大多数为名词，个别是形容词，如“愚”。
(4)前加成分“小”表谦，如小侄，小王，小弟，小道。
(5)复合式称呼语表谦，如我井底之蛙(宝玉自称)，我们这行人(娈童自称)，我们这老婆子(贾母自称)，我这老婆子(婆子自称)，我这老冤家(贾母自称)，我这没眼的瞎子，均为同位式称呼语，前项为第一人称代词，后项含表谦名词。
2)他称表谦，指称呼自己的亲友时表谦，分以下几类。
(1)他称名词表谦，如犬妇，弟妇，侄儿媳妇，贱内。
(2)前加“家／舍”等名词表谦。如家祖母，家父，家姑母，舍表妹。
(3)前加“小、敝、愚”等形容词表谦，如小女，小婿，敝友，愚姊妹。
1．5谐称
谐称指开玩笑的称呼。虽然谐称对象只能是人。但所用字眼不局限于人，如“此卿”、“疯湘云”、“泼皮破落户儿”；也有事物，如“晴雯这东西”、“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有动物，如“凤凰”、“猴儿”、“你这个小猴精”；还有神鬼，如“菩萨”、“湿世魔王”。
谐称主要有以下几种：
1)名词表谐的，如猴儿(贾母称凤姐)，寻海夜叉(下人称凤姐)。
2)前加成分表谐的，如呆香菱(宝钗笑称香菱)，疯湘云(宝钗笑称湘云)。
3)后加成分表谐的，如凤辣子(贾母／探春称凤姐)。
4)复合称呼语表谐的：
晴雯这东西(袭人笑称)，我们爷儿们(凤姐自称)，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你这“诗疯子”，你这个小猴精，这里同位式称呼语的后项表谐。
这猴儿，这两个冤家，这里偏正式称呼语的后项表谐。
1．6傲称、蔑称、詈称
这三种称呼语位于礼貌称呼语的负级。傲称指表傲慢的称呼，用于自称。蔑称指表轻蔑的称呼，用于对称和他称。詈称指骂人的称呼，用于呼语、对称和他称。偶见于自称，那是谦称。限于篇幅，分析从略。
2 称呼语的活用
以上以《红楼梦》中会话为例对各类称呼语分别作了说明，这样的分析是静态的。实际上同一种称呼语因情景不同，表达的礼貌性可能迥然有别。这是称呼语动态的一面，所以有人说称谓本身不好划分，只能划分称谓使用的具体情形(Dunkling，前言：13；陈毅平：161)。例如，第八回中，薛姨妈和黛玉都用了“老货”来指称李嬷嬷，就这样的称呼语本身而言，一般属蔑称，甚至是詈称。黛玉悄声对宝玉说“别理那羞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表现的就是这种礼貌的负面。但薛姨妈笑道：“老货，你只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许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问，有我呢。”是面称，笑着说，且接下去对小丫鬟称之为“你奶奶们”，是敬称，可见在这里“老货”只是谐称。又如：
(16)湘云见宝玉拦住门，料黛玉不能出来。 便立住脚笑道：“好姐姐，饶我这一遭罢。”
(17)薛蟠听了，仗着酒盖脸，使趁势跪在被 上拉着金桂笑道：“好姐姐，你若要把宝蟾赏了 我，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要人脑子也弄来给你。”
(18)偏生晴雯上来换衣服，不防又把扇子失
了手跌在地下，将股子跌折。宝玉因叹道：“矗立，
矗立!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事，难道也
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19)宝玉见问，一时解不来，因问：“什么‘暖
香’?”黛玉点头叹笑道：“蠢才，蠢才!你有玉，人
家就有金采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
香’去配?”宝玉方听出来。
前两例都用了“好姐姐”的称呼，但两者有所不同。湘云称黛玉“好姐姐”是为了求饶，是昵称，“姐姐”一词也符合两人的年龄差别，而薛蟠本是金桂丈夫，却用“好姐姐”来称呼自己媳妇，当然不乏亲昵的意味，但恐怕谐称的成分更多一些。后两例都包含称呼语“蠢才”的叠用。例(18)是宝玉见晴雯笨手笨脚心里不高兴时用的称呼，是蔑称，下文中晴雯还对此表示了不满。例(19)中黛玉笑称宝玉，是谐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