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倒装句:修辞学和语法学的分歧
作者:李胜梅
陈望道认为与该例相对应的“普通顺序是:‘我以为并不见佳’。”有意思的是,陈望道共举16例,仅此一例是现代汉语句子成分倒装,还不是口语的。也就是说,从所举例句看,陈望道的倒装与陆俭明的易位,完全不同。
上述数例,尽管都是单句内的句子成分颠倒了常规次序,但由于不是口语的而主要是书面语的,语法学都交给了修辞学。
三、缺少交流和沟通
有些与倒装有关的句法现象,语法学界的认识在更新,但修辞学没有及时关注。
(一)宾语前置问题
陆俭明(1980)指出,“经过1955~1956年那次主语和宾语问题的讨论,现在很少有人把‘钱花完了’‘学生们功课做完了’‘这样的事情谁肯干’这些句子中的‘钱’‘功课’‘这样的事情’看作前置宾语。”可是张弓(1963)在谈到“动词宾语倒装”时,举的例子却是:
(24)这些事我生平都没有经历过。(鲁迅《在酒楼上》)
认为“这是宾语倒置在主语谓语之前,有突出宾语的作用。”
(二)定语后置问题
语法学也有过一些讨论。
(25)荷塘上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朱自清《荷塘月色》)
骆小所(1994:74)认为:“这是一句定语后置的倒装句。常式句是‘荷塘四面,长着许多蓊蓊郁郁的树。’相比之下,前者突出了荷塘四周的环境,渲染了气氛。作者在苍茫的月光下,经过僻静的小径,来到了荷塘边,环顾四面,黑洞洞的一片。定语‘蓊蓊郁郁’置于中心词‘树’之后。正强调了这种感觉,正符合作者在月色朦胧下看到的荷塘周围的景象,使读者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的实感。”
但是邵敬敏(1987)认为,“既然‘x的’结构完全可以作谓语,而把它解释为后置定语,又将带来一系列无法解决的矛盾,我们唯一可取的办法就是把它们看作是承前省略主语的形容词谓语句。”再看:
(26)她买了文竹三盆海棠两盆。
骆小所(1994:79)认为:“例中的‘三盆’、‘两盆’分别是‘文竹’和‘海棠’的定语,定语倒置在后边,起到补充说明的作用;同时,所表示的数量也显得突出,引人注意。”
此类数量词组后置的语法性质问题,语法学界也有过不同看法。如:
(27)我一个人就打死打伤敌人:十多名。(邢福义《现代汉语语法知识》,湖北人民出版社。转引自邵敬敏1987)
邵敬敏(1987)认为例(27)“宜分析成兼语式”。“打死打伤敌人二十多名”=“打死打伤敌人+敌人二十多名”。
这种有过争论的语法现象,修辞学应该及时关注。
(三)主语谓语倒装问题
(28)奔腾吧!长江!
(29)去吧,野草。连着我的题辞!(鲁迅《野草·题辞》)
张弓(1963)把这两个例子看作“主语谓语的倒装”,认为“这类祈使句主语倒装,主语往往是属呼格,表示出说话人(或作者)的强烈深切的感情或迫切的愿望。”
但是,邢福义主编《现代汉语》认为:“呼应语是用来呼唤人物或回答别人呼唤的独立成分。”其中有一个例子就是:
(30)怒吼吧,黄河!
该书特别指出,“呼语有时看起来像主语,其实-不然,因为这种句子还可以补出一个主语。如‘怒吼吧,黄河!’中‘黄河’不是主语,‘怒吼吧’前面还可补出一个主语‘你’。”
胡裕树主编《现代汉语》也把句首表示招呼的名词、叹词等看作句子的独立成分。该书举例:“昌林哥,玉翠嫂子,你们两位同意不?”认为句中“昌林哥,玉翠嫂子”是独立成分,并不是主语。
这样看来,例(28)和(29)的“长江”和“野草”,若处理成句子的独立成分,既有利于与语法学的及时沟通,也许更能说清楚此类现象的修辞特点。
可是此后的修辞学著作还是把类似现象看作主语谓语倒置。如骆小所(1994)在谈主谓倒置时还是举了“去吧,野草,连着我的题辞。”这个例子。还把下面例(31)看作主谓倒置,说“能突出强调谓语”。
(31)鼓动吧,风!咆哮吧,雷!闪耀吧,电!把一切沉睡在黑暗怀里的东西,毁灭,毁灭,毁灭呀!(郭沫若《屈原》)
多数修辞学著作举下例,把它们看作主语和谓语的倒装。
(32)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国际歌》)
(四)复句内分句的倒装问题
(33)牧人的心都要流血了,/当他听到羊群颤抖地低鸣。(闻捷《大风雪》)
张弓认为这是“时间复句的偏旬的倒装”。但是。语法学一般认为“当……”部分是状语,而不是分句,所以该例就不是复旬的分句倒装了。
当然,修辞学不重在分析顺序颠倒后句法关系是否变化,重点要分析的是颠倒后的语义变化和修辞效果。但既然是从句子成分的角度谈,就应该考虑到语法学对句子成分角色的判定,这样才有利于与相关学科之间的交流。及时吸收语法学等相关学科的最新研究结论.也有利于修辞学的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