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关联理论的认知修辞学说（下）
作者：蒋 严
这样的全新分类从认知的角度对言语交际的方式作了原则性的梳理，打通了基础修辞与创新修辞之间的脉络，提供了一种贯通性的解释。贯穿其间的就是表征方式和交际关联原则。当然，还有许多修辞格需要我们沿这条思路加以分析和归类。这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4．2 辞格新解
新颖的分类意味着新的定义和解释，这一点在上面的讨论中已经部分得到了反映。从事关联理论研究的学者也对不少辞格提供了新的分析。下面我们仅以隐喻为例，讨论关联理论的分析方案。
含带隐喻的命题传达了违反逻辑的真值条件义，但它把本体和喻体两个表面上无关的概念联系起来，从而让受讯者从这两个概念各自项下的百科知识出发去搜寻两者之间的联系。换一个角度看，隐喻既然把两个概念联系到一起，也就是从万千概念中限定了两个，从而又收窄了受讯者的选择范围。对隐喻式命题的解释当然也是个最佳关联的解读过程，除非是已经为大众所熟知的隐喻。陈腐隐喻带来的是陈规式的寓义，带来公式化的解释，如同一个预制的包装好的内容，它会短路受讯者的思维，不让他积极地探讨可能的新颖解释。
对隐喻式命题的优化关联解读能带来明确的强寓义以及一系列弱寓义。弱寓义看似引进了模糊性，可它又恰恰是讯递者费尽心机追求精确化表达的尝试，因为讯递者觉得没有其他现成的词语可以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她想要表达的内容只能用一个新颖的隐喻才能传达。虽然新隐喻也带来了讯递者不想表达的许多内容，但她确信受讯者可以根据关联原则的指引，自行分辨出哪些是有关联的解释，哪些不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新隐喻的使用就是新概念的创制。这种新概念在首次使用的时候多半是个临时性概念，具有浮现意义，但如果被人多次使用，则很有可能固定下来。
这种分析方法可以应用于许多辞格的认知研究，对汉语中业已命名的两百多个辞格的精确定义和理论解释都会有所贡献。
5 关联理论与文学描写修辞学研究
这里所说的文学描写修辞学，就是Leech和Short在布拉格学派和结构主义诗学研究的基础上发展建立起来的文学语体学(uterary stylistics)。它是研究文学语言运用技巧的学问。作为一种描写性的修辞学，它借助语言学家对语言结构及其运用的洞察力来阐释文学批评家惯用的术语。它不但是一种理论，也是一种技术方法，致力于通过语言学的术语来分析文学语言的特征。阅读文学作品，需要对作为表现手段的语言有透彻的了解；从事文学批评，也需要从作品的语言中找到证据。另外，文学理论的许多基本术语不借助语言分析的术语是无法解释的，如“隐喻”、“讽刺”、“对照”、“韵律”、“象征”等等。所以，文学语体学是语言学与文学研究的交汇点，其终极目标是提高我们对文学作品的鉴赏能力和批评性理解。
5．1 前景化、偏移与并举
在文学语体学的研究文献里，前景化(foregrounding)可以说是一个研究得最多的课题。Short(1996)提出，艺术评论者往往把一幅画的前景与其背景加以区分。前景就是从画的中间至画面下端的部位。由于知觉的习惯性透视规则的作用，出现在前景中的物体一般比画面中的其他物体显得大一些，通常被看成是作品所表现的主题。当然，画面的背景也做出了贡献，艺术品里的每个部分都会起作用，但是前景中的内容比其余内容更加重要。如果在诗歌的解读过程中不对其前景中的内容和现象做出解释，那就不能说是对诗歌文本做出了充分的解读。与绘画不同的是，在文本的语言分析中，背景是语言的常规形式所表达的内容，它既包含了文本所属的口／笔语语体类型的相应规则和通例，也包含了预期中的相关语言现象。而前景内容的一种主要表现形式就是文本中超出常规和预期的现象和内容。因此，对各种常规和预期特征的语言和非语言上的偏移导致了前景化效果。从这个意义上说，找出偏移的种种类型就是找出了文学文本的语体特征(stylistic features)。
偏移能让读者关注前景内容，反复思考偏移的原因和特殊效果，比较其他可能的表达手段，联想到许多额外的意义，从而延长了诗歌文本的解读过程，对文本的艺术性具有更深刻的认识。文学语篇的一大目的就是让读者从这种刻意延长的解读过程中得到艺术享受、受到美学教育。因此，作者在创作时就会绞尽脑汁出奇制胜，力图抓住读者的注意力，尽量使其流连忘返，并在日后经常殷勤探看。
另一种前景化手段就是并举(parallelism)。从某种意义上说，并举是与偏移相反的手段，因为它带来的不是偏移，而是更多的规律性。因为语言的使用涉及对规则的遵守，所以不论是诗歌还是其他语言的体裁，都会显示出一定程度上的规律性。语素的重复、词语的重复、词组结构的重复、句子结构的类似乃至句子的复沓，都是额外规律性的体现。这些我们称作并举。并举的关键在于一条简单的等值原则：并举在两个或多个成分之间建立了一种应和关系。对并举的解读就是寻求建立并举成分的外部(即非语言的)联系。这种联系或是相似关系，或是相对关系，或是互补关系，也可以是递进关系(向高潮的递进)。
当语言提供了一系列选择可能时，如果诗人作出的是超越这些选择的新颖选择，那就导致了偏移；而在使用并举时，虽然语言提供了选择，但诗人并不采用，反而持续地沿用同一个选择，不做他想。并举之于诗歌，具有偏移之于诗歌的同等重要性。一方面，著名诗人叶芝(w.B.Yeats)认为所有伟大的诗篇都含有非理性的成分。而偏移导致的转义(transference ofmeaning)就是非理性意义的最佳体现。另一方面，Gerard Manley Hopkins认为诗歌的手段可以简约为并举的原则。这两种说法的整合点在于，并举主要着眼于外在形式，而真正有价值的偏移则植根于内在的语义内容。
5．2 前景化与优化关联说
Pilkington(2000)认为文学语体学的研究主要着眼于前景化特征的确定，可是形式从来就不能为自身提供解释，前景化所造成的效果必定需要通过语用推理才能为人领悟。而在这个方面，关联理论也能提供新颖的解释。
从关联理论的视角分析，文学解读兼有言语理解和问题求解这两种认知活动的特点。作者通常无法完全确定其作品的读者群并准确了解其知识背景，无法做到更有关联，而且有时还故意对文本内容作陌生化的表述：拒绝直接指涉、虚化情节、制造偏移、去除标点，使一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