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大帐内绳锤磕宝剑 帅案前扒靴动非刑

 




  云灵见母亲金钗刎颈,急步跑回抱住娘亲,哭叫道:“娘,你怎忍心撒手一走,抛下苦命的孩儿不管呀!”

  侬赛花面色惨白,双唇颤抖,颈下流血不止,断续言道:“你长大了。国事当前,义无反顾,为娘再苟活于世,势必要成为你的拖累。前情尽知,快去救穆元帅,大要再管为娘了!”

  “娘,孩儿决不离开娘亲!”

  “你认祖归宗,时机己到,娘再不死,有辱夫门,忍辱之志难明,反成无耻之人。我也该身归那世,告知你爹他身后有嗣,香烟得续,让他欢喜。我们也该团圆!”

  “你抛下孩儿,孩儿不依!”

  “我苟活下去,自取其辱,也陷你于两难之地。茹苦多年,今日始得昭告世人,侬赛花一片深心,青天可鉴!今日之死,促你心决意坚,随我明心夙愿。睡狮张眼,为娘放心,你有要务,耽搁不得,为娘也该走了。”猛然拔下颈上金钗,推在云灵之手:“金钗为凭,请穆元帅……帮你……认祖,…归……宗!”二目渐合,脉息已断,解脱苦派,跨鹤西行,贞烈多荣,红颜薄命,撤手人寰,会系人于地下去了!烈妇苦心抚孤子,忍辱含垢图报夫。功成尽节归去也!碧血顿化梅千枝!

  云灵哭了个死去活来,然后,擦净娘亲尸身血迹,放置榻上,又跪拜下去,哭道:“娘亲,待孩儿办完大事,再来设灵堂祭奠娘亲!找来贴身侍女,其实他大哭大叫,侍女亲兵早在帐外,只是不敢迸来,云灵命他们守护大帐,不许泄露消息,说是他亲身去向爹爹票告下情。下人们见此巨变,早惊得日瞪日呆,哪敢违命?

  云灵乘马上山,进帅帐拜见。单云龙:“启察爹爹,孩儿催粮回转,粮草己交割,特来复命。”单云龙一看云灵脸色酸青,双目红肿,惊问道:“云灵,你……”云灵心说不好,我的面色一定不同平日,让单云龙看出破绽来了。单云龙心思填密,生性多疑,如我露了马脚,今日之事难成,我得善自掩盖。当下言道:“拨来粮草与元帅批单不符,孩儿又二次返回交涉,一路奔波鞍马劳顿,饥渴少眠,因而面带病容倦态。”

  “哦……竟然劳顿如此?快些摆酒,我儿饱餐后即在为父帐中歇息,如此模样莫间后帐,你娘见了,定然心疼。”一听这话,云灵心里滴血,张忍涌上痛泪,我娘心疼,她已不在人世了!

  “启察爹爹,狄元帅有令。”

  “呈上来。”云灵递过狄难抚亲书军令,单云龙看过而露疑容,又仔细看了一遍,思想了好久,放下军令,言道:“这军令遵不得。”云灵一听,果然是打我娘的话儿来了,我得装愣征。”爹爹,不遵军令如何使得?”

  “狄元帅究属年幼,好为惊人之举,开谷送粮,何异养虎遗患。”

  “狄元帅令中言道,谷中宋军苟延残喘,可牵制庆州令其有所顾忌,此举依孩儿看来,似不为无理。”

  “纯然无理。狄元帅嘴上无毛,异想天开,岂不知一个穆桂英可抵千军万马,死了穆桂英,宋军无主,不战自败。我既陷虎,又怎一肯轻易放生。”

  “不是放她出谷,仅容她多活几日而已。”

  “早死早好,一日多容不得!”即使爹爹所言有理,有违军令,情同造反,爹爹不怕获罪吗?”

  单云龙冷笑道:“监军早知狄元帅成事不足,黄口小儿,焉有深谋,自作聪明,势必坏事,故而密谕为父,许我在军中便宜行事,令不可行,可以抗令。”

  “狄元帅是皇亲。”

  “元挞拉跟皇上更近便一些。”

  “狄元帅才是三军之主!”

  “在咱们这儿,监军管着元帅,元挞拉才是真正的一军之主。”

  “狄元帅刚执帅柄,急于树威,言出法随,说一不二,孩儿劝爹爹莫抨虎须。”

  “为父有恃无恐。”

  “只怕事后,元挞拉冰山难倚,不认前言,爹爹百口莫辩,成为替罪之羊。”

  “哼,狄家孺子,其奈我何!”

  “望爹爹听孩儿一言,依令行事。”

  “你,嗨,军中之事,你不明之处甚多,为父自有明断,不须你来多嘴!”云灵一看,单云龙已把话说绝,他是不会听令开谷的了,那我也别说废诺了,干脆乘你不备先下手为强。这都是你不进盐酱,逼我翻脸,可别怪我负情。他拾起案上将令,飞步欺身,宝剑早已,离匣,卿!一道寒光,搁单云龙脖子上了。单云龙万没想到云灵会有这一手儿,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云灵言道:“请爹爹依军令行事!”

  “云灵,你,你这是―“

  “孩儿不欲爹爹违令受死,只好以武力相谏,一点愚心,唯天可表!”单云龙左脖根儿贴着剑锋,用手护着右脖根儿,怕再来一人儿把这边也架上像伙,越捉摸越不对劲儿,爷儿俩意见相左,争个脸红脖子粗有之,没听说谁家儿子往老子脖子上触溜这种冰凉棒硬的家伙,这内中定有蹊跷。

  “你要为父怎样?”

  “请爹爹下令开谷送粮。”

  “好,待我集将发令。”

  “不行。请爹爹赏令箭,待孩儿持元帅军令自去调兵行事。”

  “那,我????”

  “孩儿斗胆,先将爹爹稍加捆绑,然后唤来亲兵,送爹爹去后帐将养。”

  单云龙明白了,他是要将我软禁起来,然后假惜名义,自去行事。这是要夺权啊!

  “单云灵―“

  我不是单云灵飞“

  “你―“

  “我乃呼延云灵是也!”

  “啊!”单云龙一听,他全知道了。不用向,准是侬赛花刘他说了详情。

  “云灵,你娘不该如此。”

  “我娘????,我娘她已金钗刺颈身死多时了。”

  “什么!”单云龙转身往外跑,让云灵扯脖领子又把他拎回来了。

  “你先发令箭。然后我找来我的亲兵,送你去后帐。”

  单云龙眼中落泪,说道,“云灵,我待你母子不薄,你不能反目成仇。”

  “正为念您抚养之恩,我才一再相劝,请您依元帅将令行事。”

  “执不执行狄元帅将令,这又与你何干?”

  “实话告诉你:我要借狄帅之令,趁开谷之机救出穆元帅,投奔大宋认祖归宗!”

  “你要背叛!”

  “我本宋人,何言背叛二字了追嫁之责在我外公,强娶之过实在于你身上。你待我母子确实不薄,所以我娘叫我记住抚育之恩,她也不怨恨你。无情无怨,这是她临终时对我说的。”

  单云龙一听,这真叫强扭的瓜不甜,二十年来,她对我有怨无情,因我感化,才捞了个无情无怨。一头热单相思倒好,硬逼到手,徒惹怨恨终无好结果。

  云灵又道:“既已言明,你我已成敌手,只好抛开私恩,以大义为重,这叫忠孝不能两全!”

  单云龙冷笑道:“云灵,现在我已知晓你的居心用意,这令箭断不能给你,有狄元帅军令,无我令箭,你也调不动黑水国人马。你以国事为重,我也以国事为重。你把我杀了吧!”

  “我……时至今日,我仍尊你为养父。”

  “从前恩怨,一笔勾销!各为其国,各为其主,你就动手吧!”云灵还真下不去手。

  正这时,门外一片喧嚷。云灵入帐前,已布置亲兵守住寨门。父子相见,单云龙手下官兵全无戒备,帅帐院内悄无一人。这会儿,有部将察事,云灵亲兵不淮入帐,双方发生争吵。云灵闻声一愣,扭脸张望帐门,单云龙趁机一矮身,避开剑锋,右脚勾起坐墩砸向云灵。云灵闪身躲开,单云龙已蹿至墙前,摘下他的一对青铜链子锤,双手抖开,链子哗喂喂直响,左右开弓,对云灵招招下狠手,他想冲出门去。云灵兵刃不应手,他的一对擂鼓瓮金锤不在手边,那玩艺一对二百来斤怎么往身上挂呀?他横手中剑堵住帐门,单云龙抖链子锤在帐内碍手碍脚,有些耍多不开,但已将云灵遥得再难后退。云灵比划深侮不听娘亲之言,当断不断,如当付一剑将单云龙刺死,哪有这些麻烦了可是,后毁药又上哪买去?云灵横下一条心来,一死相拚,决不放单云龙出帐。好在此刻亲兵已将二部将上绑,推入院内,紧闭辕门,不然事情就更大了。

  云灵边打边喊:“养父,你不要逼我下狠手!”

  单云龙咬牙切齿:“狼崽子,你不下狠手我可下狠手,不砸死你,我难出这口恶气!”

  两人插招换式,转跟五十余个照面,云灵经母亡巨变,心力交瘁,渐渐不支,单云龙见有转机,更加奋勇。云灵仙人指路剑刺单云龙左肩,单云龙一侧身,右手锤海底捞月往上撩,当啷啷一声响,磕飞云灵手中宝刽,左手锤茶花盖顶,呜!当头砸下。云灵一猫滚,蹭!蹿入帅案之下,单云龙可就到了门边儿上。他正想呼喊侍卫。打旗杆吊斗上钻出个人来,一斜身,宿鸟投林,大头戟下就下来了,到在半空,啪,一扭腰,鹞子翻身双足落地,那真是轻如猿猴恰似狸猫,就跟那二两棉花团相仿,只见他又一个猫蹿儿,黑狗钻档,嘈,愣将肩膀拱入单云龙两条大腿之下,猛一长身:“你给我趴下!”生生把单云龙给拱起多高,抓他两条腿用力一甩,悠!就跟摔蛤蟆似的,把单云龙拐到地当间儿,脸朝下闹了个鼻青脸肿,那鼻子不光发青,连尖儿都擦平了!单云龙光哎哟爬不起来,此人到在近前,脚踩后腰眼。”别动!”铁片刀搁他右脖根儿上了。单云龙躲过左脖根儿的剑锋,如今右脖根儿又加刀锋,他的脖子要裂缝儿,这是确定无疑的了。

  来的是哪位?小挫子曾杰。杨怀玉断梁山坠崖,趁探寻通道之机,曾杰跑出宋营。他看宋营接二连三地失利,心里窝火,不行,我得单独行动。要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我上饿虎山敌营转游一圈,打听打听迷羊谷究竟有没有他路可入。这位来无影去无踪,在黑水国大营里绕处乱转,只有东西峰两位公主的插花帐他没去。昨晚儿俄了,趁厨房给单云龙准备全羊席,还让他给偷去一条羊腿。帅帐内云灵剑逼单云龙遵从军令,正赶上他转到这儿,让他听了个满耳。门外大乱之际。他蹿上刁斗想看看动静,外边没有里边险,单云龙好玄没跑出来,他才拱倒单云龙,小铁片儿刀搁上他的脖梗子。

  云灵拾起宝剑,向曾杰一抱腕:“多谢相救之恩。”

  挫子一摆手:“别来虚的。方才我在帐外听了个囫囵半片,你是呼延家中哪辈儿上的?”

  “小可呼延云灵,先父封定疆侯,子不言父――“

  小处子说:“不言就不言吧,闹了半天你是呼延兆的儿子。”

  “恩公认识先父?”

  “同营吃粮,一锅里搅马勺,我们俩还真有点儿交情。论起来,你是侄儿小子。我说侄儿小子,这个老小子怎么处理?”

  “向他讨要令箭!”

  “老小子,快把令箭交出来,有你的好处。”

  单云龙也豁出去了:“要命拿去,要令箭没有!”小

  矬子乐了:“在你矮爷爷面前,你还敢这么豪横?告诉你,老小于,不交令箭,爷爷可要给你来个吊打非刑!”

  “哼,本太子忠于盟约,效力西夏,不会给宋营做事!”

  “好,你不怕我动刑?”

  “不怕!”

  “你知道我给你用什么刑法吗?一不打二不骂,我给你脱鞋扒抹子,拿我滚铁片儿刀如剥你的脚心,你受得了吗?”

  “我????受不了!”

  光听他一说,单云龙就吓哆嗦了,他一身痒痒肉,刀片刮脚心,笑也笑死,痒也痒死。这是货真价实的非刑。小锉子,你可有点缺德冒烟,简直都损透了!曾杰说:“知趣就好!快说,令箭不放在帅案之上,让你给藏哪个耗子窟窿里了!”

  “这……”

  “交不交,不交我可动刑了。”右脚在单云龙后腰上,一攒劲儿,他回头叫云灵:“来,先把战靴给他扒了!”云灵还真听话,过来就要动手。

  单云龙直躲,忙喊道:“我说,我说,令箭在暗室而榻上枕头底下放着呢!”帅帐是个套间儿,里边是休息室。云灵进去掐出十多根令箭来。

  他向曾杰道:“令箭已得,可以调兵破谷解救穆元帅了。”

  “这小子留着惹祸,宰了算了!”

  “望叔父给小侄一点报答抚养之恩的机会,放过他为是。”

  “放了他,不跟着裹乱吗了?”

  “将他软禁在后帐之内,待救出穆将军,再行处置。”

  “那行,就这么办了。”

  让单云龙起来,解他的丝绦拢二臂将他捆好,外边披上大擎,让人看不出捆绑痕迹,又将一条绢帕全塞入他的口中。锉子有的是好主意。”侄儿小子,告诉你的亲兵,一边一个搀着他,袖子里两把匕首对准他左右两肋,他改半路上滋屁儿,两把刀一块儿往里捅!”单云龙听了,哪里还敢乱说乱动。

  正这时,辕门外又有喧闹之声,侍卫见辕门关闭,过来查问,又和云灵的亲兵对峙。曾杰说:“不好,又有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