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落马涧玉麟麟性灵救主 篱笆院杨怀兴清早出山

 




  呼延云灵一瞅小锉子:“咋办?”小挫子一撇嘴:“开门!几个侍卫郡对付不了,还见什么大阵仗!”门打开,二十侍卫忽拉拉拥入院内,见单云龙在帅案前坐着,左右有云灵亲兵伏侍,云灵持令箭站在门前,喝道:“我与父帅商讨军机,你等喧嚣干扰,真乃胆大妄为!”侍卫头目不怕云灵豪横,伸着脖子向帐里观瞧,见单云龙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只向他们摆摆手。这下明白了,太子生咱们的气了,干扰商议军情,扫了人家的兴,太子不稀搭理咱们了。也是的,人家父子密谈,用咱们瞎操个什么心!

  他也向侍卫们发火。”在这瞎嚷的都是谁,要不要命了!懂不懂军律,晓譬军门,那叫轻军,是斩罪!太子一生气,都宰了你们!当然了,也得宰了我。走,走生一边凉凉快快看蚂蚁倒爬树去。”云灵道:“不必远离,父帅身体不适,要去后帐休息。尔等守护帐外,传鼓聚将,我有军务处置。”

  十名亲兵,把单云龙押后山根儿去了,他果然顺顺当当。左右肋下两把尖刀,他也不收不顺当。黑水国众将领集齐,云灵向大家介绍小锉子:“这位将军是狄元帅差来的密使搭拉苏。”众人拱手见礼,小处子直说:“别磕头,别磕头!”哪有那么不开眼给他磕头的呀!他瞅瞅云灵,心说:侄儿小子,你真会取名儿,我叫什么搭拉苏,还不如叫核桃酥呢。云灵宣读了元帅的军令,又让大家看了关防和私章,这本来就是真的,众将如何不信?云灵还直解释:“狄元帅有非常之谋,留谷中宋军牵制敌人以求全胜,比饿死他们更胜一筹!”

  众将虽没看出来胜一筹逊一筹,但是都懂得按军令从事。当下,调集三百轴重兵,全是棒小伙子,抡锹使镐动撬扛,清理出一条入谷通路,谷外防务,早有准备,云灵都换了他的亲信充任指挥。路开通了,小矬子说:“你在外面指挥,我进去知会穆元帅。”云灵说:“我也进去。”“别介,万一外面有谁醒了攒儿,再封上谷口,掐脖儿把咱们都憋里边儿怎么办?你在外面策应才是。”云灵点头。

  小矬子跃入谷中,粮驮子也缕缕行行往里运粮,他们只把粮食卸在入谷不远之处,并不深入。入谷后,是下坡路,沿途夏军亡骑已经腐臭,路旁有堆堆灰烬累累马骨,果如所料,没粮食,他们没少吃烤马肉,就差点儿烧酒了。渐行渐宽,约行三五里路,前面是一深潭,临水深崖立陡,这是口袋底儿。果然无路可走。小挫子光顾看路了,这会儿才想起来,我干啥来了?找寻宋军,救穆元帅出谷。可是,他们在哪儿呀?一千铁骑连同穆元帅踪影皆无。小矬子下意识地往上看,三面高崖壁立,别说人,就是猴子也很难爬得上去,出出人入全得经过口袋嘴儿。可是口袋嘴今儿才打开呀!怎么回事儿?他们都长翅膀儿打从上边儿飞出去了?曾杰百思不解,只好拨马回来。和云灵这么一学说,云灵也不信。他带上几个地理谙熟的当地向导进去,转了一圈儿带着满脸疑云回来,照样没见宋军一人一马。两人儿一合计,看样子穆元帅率军离谷了,怎么出去的,不知道,反正他们是出去了。狼叨虎咬,没这么干净的,谷中一丝痕迹没有,可见他们没在谷中遇到凶险。咱们怎么办?

  小矬子问:“黑水国军队有多少?”

  “精兵一万。”

  “能不能把他们带走?”

  “带不走。黑水军卒只遵国王号令,在军前就只听太子单云龙的。他们宁死不降!”

  “那就胁迫单云龙投降!”

  “也不行。黑水国忠于西夏,出师前,国王单天雄将他的正妃,也就是单云龙他娘,送兴庆府当人质去了。单云龙最孝,宁死也不会让他娘在西夏遭杀身之祸。”

  “那咋办?这么些军队不解决了,早晚是个事儿。可咱们只有两人儿,杀又杀不光,带又带不走,都把他们赶谷里去,咱们俩人儿连口都封不上。”

  云灵说:“我这一百多亲信如我手足,时刻相随,其余人的主意,就不用打了。要走,咱还得快走。单云龙有两个妹妹,一个叫单玉珠,一个叫单玉玲,都有几合勇战,让她们碰上可是个麻烦。”

  “那咱们就回庆州吧。”

  云灵忽想到母亲的尸体,说到:“慢!我得将我娘带走!”

  “你娘不是???”

  “我娘已为呼延家之人,不能埋在这里。”

  “那也得征西凯旋之后才能移葬东京。”

  “我要带我娘去庆州,不能让她留在单云龙这里户两人去到后帐,允许单云龙到侬赛花寝帐向遗体告了别,单云龙真重感情,哭了个惊天动地,坚持留下侬赛花尸体。

  云灵说:“我已认祖归宗,我母又为此尽节而死,死后自为呼延家之人,留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成何体统?”坚持要带母亲遗体去庆州。他还给单云龙磕了仁头,算是谢过抚养之恩。

  矬子说:“我们还得委屈你。亲兵要跟云灵走,只好把你绑床榻上,嘴还得塞满。顶多用不了一个时辰,送茶送饭的下人自会发现你。”

  单云龙说:“不绑,我也会放你们离去。绑上,当然你们更放心些。”

  矬子说;“那你就让我们放心吧!”

  当下,绑了单云龙,又用锦被包住依赛花遗体,驮在马匹之上,带上一百余名亲信官兵,小矬子和呼延云灵赶奔庆州。庆州城里正庆功,穆元帅马踏连营,一把火烧退十万夏军,解了庆州之围。咱还得从杨怀玉坠崖说起。杨怀玉死了吧?有说书的保佑,他能死得了吗?死了“书胆“,全书塌腰断了脊梁,故事还怎么往下发展?这会儿,咱们由杨怀玉牵连上杨怀兴的身世,还有孟九环的下落,全都交待明白了。省得读者恨说书的故弄玄虚吊胃口,不给书听。

  杨怀玉坠下深崖,半空里人马相离,让横生杂树搪了一下挡了一下又碰了一下,砸下来不老少树叶树枝树权巴,这可借了大劲儿了,把杨怀玉由上而下那股劲儿给缓解了不少,用现代一点的话说,是减少了加速度降低了势能,虽然挂破了衣服划伤了皮肉,但摔伤却轻了好几倍,若不然,直拍拍落入涧底水中,震撼心肝五脏,他非死不可,就是这样,也摔昏了,知觉全无,顺水向下游冲去。战马是四条腿儿皮厚毛长的畜生,落入水中没咋的,它划动四肢不离主人左右,马是龙种,人常说龙马精神,它的水性大,灵性更大,何况玉麟麟又是神品,它真通人性,潜入水中在杨怀玉肚皮下面左拱右拱,愣把一个没有知觉的人驮在背上。这马在中流顺水而下。也不知漂出多远去,遇上个小樵夫。樵夫十七八岁年纪,砍了好大一捆山柴顺山坡往下骨碌,小樵夫抱着脑袋在柴捆后面跟着一块儿滚,也不怕伤着,这是连干活带玩儿。到在山下,小樵夫发现前面水中有匹马,背上违驮着人儿。”曳,你比我会玩儿,把马弄水里去往下冲,骑马都不正经,横着趴马鞍子上,这叫啥姿势呀!我跟你比比,是你的马快还是我人快互他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往柴捆上一扔,一个野马分鬃跃入水中,张二臂分水,那叫自由式,如开弓之箭,唰唰唰,追赶上去。追到跟前儿,他喊道:“喂,马鞍上趴着那位,你可真会享福呀!”人家不搭茬儿。

  小樵夫急了:“你怎么不理人?瞧不起我?哼,你若真有两下子,跳下马来咱俩照最照最,眺水里比一比,游一里地,我能拉下你二里!”那怎么拉呀!别说怀玉昏过去了,满清醒也不能比。他是旱鸭子,见水就发晕。小樵夫这会儿才发现,马上之人神智不清,而且身上带伤。他贴近玉麒麟,去抓缓绳,玉麒麟嘶嘶暴叫,向他提出警告,那意思是说,你别碰我,小心我踢你!小樵夫对马说开人话了:“马儿,马儿,你是好样的,宝马救主!我没坏心眼儿,是想救你们上岸,你别生气瞪眼,这可有点儿马咬吕洞宾,不识我这大真人!”战马还真听懂了,低下头去拿嘴拱他脑袋,要行西洋接吻字!。

  小孩儿一长身,打水里露出半截儿来,这叫踩水,是上乘功儿。他牵马前行,到在缓坡,牵马上岸,柴捆不捡,衣裳也不要了,穿过树林儿,有一孤零零篱笆院落,五间草屋倒也规整,听小孩儿喊道:“爹呀,快出来,我救了一个人!”打屋里出来个老者,六十多岁年纪,白小褂青中衣,外而老紫色葛布长袍,脚下云履,头上福寿巾,三络长髯,精神矍练。他见儿子大光身儿只一个小裤头,拉着马,马上一个武将打扮的昏迷之人。老者赶忙过去,抱起马背上之人进屋,小孩儿在树下栓了马匹,打下房弄出簸箩糙米来:“在落马涧里,水你喝足了,这会儿吃点干粮吧!”

  老者将怀玉放在榻上,卸下盔甲检视全身,又听心把脉,对小樵夫道:“他是从崖上坠下来的,摔得不轻,好在五脏无伤。你去把药匣拿来。”赶情老汉精通医道,杨怀玉还真赶点儿。老者给怀玉敷药灌药,好一通忙活,怀玉二目微睁,总算缓过这口气儿来。

  老者道:“将军刚醒,不可多言。老夫只问一句,你的相貌装束,好似宋将,是也不是?”怀玉点头。老头儿说:“好。待将军养足精神,再讲坠崖经过,此刻只须安睡。你只是皮肉伤,没碰着筋骨,内脏亦无伤,三五日即可痊愈。”叫小樵夫端来小米粥,冒红油儿的咸鸭蛋,喂怀玉吃了一碗,然后抉怀玉躺好,怀玉也实在无力说话,连恩公姓名都没问,又沉沉睡去。一直睡到傍晚儿,怀玉才完全清醒过来,忙着下床叩谢老者救命之恩,老者忙拽起他,又按在床上,徐徐问道:“还没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小可是大宋征西军穆老元帅帐下先锋官杨怀玉。”

  “什么!”老头儿拔了个高音儿,这一嗓子不光怀玉,连那青年都吓了一跳。

  “老人家,你―“

  “你父可是―“

  “家父乃西疆总兵边关大帅杨文广。”

  “当真!”

  “当然是真!”怀玉心说,假冒名姓有之,难道还有冒认亲爹的吗!老汉冲那青年叫道:“兴儿,过来!快来见过你的兄长。”那青年过来见礼:“杨家哥哥…“老汉拦住话头:“什么杨家哥哥,他是你胞兄!”

  “啊?!”怀玉和那青年都愣了。老者言道:“兴儿,你不姓岳,我也不是你父,你乃杨文广之子,曾氏夫人所生,与这将军是同父异母兄弟。”

  当年,文广随母亲穆桂英征南,磨盘山招亲,娶了曾凤英。曾夫人随军征讨,一口大刀所向披靡。宋军中伏,被困峨峰山,恰逢曾凤英临产,在路旁林中生了一个死婴,曾凤英当即昏死过去。一位服侍的婆子不忍将孩子抛弃,抱到林中掩埋,恰这时南唐人马包围过来,亲兵忙用软榻抬着曾失人紧赶大队人马,慌乱中不暇顾及那婆子,连她骑乘的马匹也牵走了。那婆子到在林中,让树猾拙绊个趔趄,手中死婴险些脱手,她忙乱中抓住两脚,就这么一倒控一抡搭,孩子“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活了。他是憋着一口气,据说照屁股拍两下,就能缓过气儿来。忙乱之中,见婴儿没气儿,曾凤英又急得昏死,谁还能想到这些?婆子大喜过望,忙着出林,人马己走过去了,把她一人儿孤零零抛在旷野荒郊。孩子大光身儿,只包着临生前曾凤英从身上扯下的半幅征据,又没奶吃。战乱之中,看样子十里八里找不着村落,还不饿死?婆子急得直哭,不知两脚迈向哪方才是活路。正这时,树林深处走出一支人马,二十多人押着十匹骡驮子,前面一位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软扎巾,育缎子绑身小袄,勒绒绳十字绊,老绿色兜档滚裤,披着宝蓝色跨马服,马上长抢,肋下佩剑。他跳下马来,对婆子道:“大嫂莫怕,我们是走镖的,为躲乱兵,藏身林中,方才情景,全看见了。请问,这孩子的娘亲,就是那位女将,她是哪位?”

  婆子说了详情。这人大喜趁:“这孩子是杨文广之子,杨门之后,让我碰上,真是有缘。”忙让趟子手拿出干粮,婆子嚼着喂了些,孩子还真吃了,又对嘴喂了两口水。小孩儿顺顺嘴,挺满意,他睡着了。这人道:“我们和老杨家是世交,我叔叔花刀岳胜是三关名将,六郎延昭杨老将军的左膀右臂。我们这支儿落脚延安,保镖为业,我叫岳镇溪。这是往临川押送关银,不想遇到这等巧事。大嫂,我该把你送到哪里?”婆子真不知道上哪找拢曾凤英去。宋军战败,不知退往哪里,送镖银又不能耽搁,婆子只好跟镖队到临川。

  交割完毕,岳镇溪本想出银两让那婆子留住在临川,又不放心她一个妇人,能否将孩子送交到曾夫人手中,兵慌马乱,婆子心里也没底。就这么者,她抱着孩子,跟岳镇溪到了延安。那阵儿,战事频仍,西疆又生祸乱,镖行生意难做,岳镇溪关了镖局,专心教这孩子学文习武。孩子十岁上,婆子死了,岳镇溪看这孩子是学武的好胚子,把岳家花枪尽心传给他,为他取名岳兴,以父子相称。岳家是武术世家,花刀、花枪举世无双,岳胜那支儿使刀,岳镇溪之父岳眺这支儿使枪,特别是枪鞭合一、抛枪叮将令人防不胜防。杨文广镇守西疆,岳滇溪本想送他认父。但又怕误了扎好根基,半途而废,便迁到落马涧边结庐,要为杨家培养一员虎将,学成文武艺,再叫他认祖归宗。岳镇溪一生未娶,和孩子也真是天生的缘份。这十几年来,孩子的武艺精进,不教说万夫不挡,反正是上将队中决无逊色。

  今儿见了怀玉,岳镇溪才说出前情,他说道:“孩儿,你今改名杨怀兴,待你兄长伤愈,你同他认祖归宗,前敌立功去吧!”

  怀兴说:“爹,我那个爹有儿子,我还给你当儿子。等我去前敌立了功,打败西夏,还回这儿来跟你住一块儿。”

  怀玉讲了穆元帅被困迷羊谷,西夏军兵圈庆州城等事,岳镇溪劝他不要着急,两三日后就能行动如常。这会儿要走,怀玉也实在走不了。第二天一早,岳镇溪遍找怀兴不见。杨怀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