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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贵妃姊姊和崔妹妹这才叫姊妹情深呢!”珍妃眸里有着暗恨,面上却笑得更加娇艳。“唉唉唉,倒还是臣妾多嘴饶舌,落得两面不是人了。”

  “珍妃妹妹说笑了,咱们姊妹都是为了能替大君博乐解忧、开枝散叶,才有幸入的宫,无论大小,可不都是一家人吗?”窦贵妃浅浅笑道。

  珍妃眼中怨愤之色更深了,暗暗冷哼——现下还轮不到你窦香君坐上那个大燕凤座,装什么雍容大度、母仪天下?

  慕容犷兴味浓厚地看着这一切,若非身为帝王之尊嗑瓜子不大好看,他还真有命人送一盘来边嗑边看戏的好兴致。

  话说回来

  他眸光犀利地扫向始终静静伫立在一旁的孟弱,见她不发一言,一动也不动地浑似个玉雕的人儿,心下又异样地鼓荡了起来。

  这小女人就是个好静低调的,仿似能像个影子一样永远不被人注目就好了。

  他心口没来由地涌现一股酸涩,有种熟悉的疼细细扩散了开来。

  往日见她连坐着都摇摇欲坠了,更何况今日站了这许久?

  真是个傻的,连争风吃醋、撒娇赖缠也不会,若是他不护着,只怕她没两日就给坑害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罢了,既然处置妥当,就都入席吧。”他摆了摆手,慵懒迷人的笑容里已有些微的不耐与警告。“今日赏月宴还有正事,爱妃们若要拢络感情,等回后宫去尽管闹个痛快。”

  “诺。”窦贵妃和珍妃等人俱是悚然一震,急忙敛首行礼退回席中。

  孟弱在儒女的搀扶下就要回座,却再抑不住地剧咳了几声,忽然又听得龙榻上的慕容犷开口——

  “孟美人你身子弱,就坐离孤近一些吧,这头金葱笼火旺,免得你回头又病,把孤太医院里的药材全给耗空了。”

  文武百官和众嫔妃俱倒抽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直盯向那个陡然僵住的娇小身影。

  低垂粉颈的孟弱唇畔微勾,再抬起头时却是一脸惶然,呐呐道:“阿弱臣妾不敢,臣妾当不起”

  众嫔妃真是又妒又恨又恼,却也忍不住狠狠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真真是病得脑子都傻了,大君如此恩宠,不赶快五体投地下跪谢恩,竟然还结结巴巴地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慕容犷也被这个驽钝蠢呆跟小豚没两样的小家伙气着了,但是生性护短的他一发现众人对孟弱的怒目而视,瞬间大为光火。

  孤都还没舍得发作的小人儿,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做什么?

  “啰嗦。”他浓眉一横,“黑子!”

  “诺。”黑子深谙帝心,立时命人取过看着就富贵至极的柔软锦垫,放在离慕容犷最近的下首位置上,而后躬身走下金阶,亲自去请了孟弱。

  孟弱脸上满是复杂不安之色,小嘴嗫嚅着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被满脸堆笑的黑子硬生生“请”到了那位子上。

  然后她只觉背后密密麻麻插满了冷箭

  孟弱闭了闭眼,强忍着嘴角笑纹荡漾开来的冲动,神情佯装忐忑地坐好,不盈一握的小小腰肢挺得更直了。

  就像,唯恐稍有不慎便扫了他的颜面。

  “美人喜欢吃些什么?”

  “只要清淡些,都可。”

  短短交谈间,黑子自然手脚麻利地命人把清淡却美味的吃食一一摆放在孟弱的矮案前。

  孟弱看了看摆满面前的佳肴,再看了看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的慕容犷,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惊跳了一下,急忙摇头,脸上闪过一抹忐忑复杂、似惶惶然又似沮丧的神色。

  他自然知道她是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着好几日冷着她,可今日又偏偏将她自众嫔妃中挑将了出来,柔声细语地抚慰有加?

  孤高兴,孤乐意!

  “起宴。”慕容犷看着离自己仅有两臂之遥,闷闷鼓起腮帮子的小人儿,不觉越发乐了,兴冲冲地朗声道。

  巨大金锣硫地敲响了,赏月宴正式开宴——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窦贵妃和珍妃及崔丽华无不恨得几乎咬碎了贝齿。

  风贵姬慢条斯理地啜饮着茶,掩住了唇角的一抹笑。

  崔丽华神色阴了阴,却悄悄地移动了一下膝跪的姿势。

  不,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路还长着呢!

  然而在一派君臣同欢的酒酣耳热气氛中,孟弱却是对着面前矮案上的奇珍异果、珍馐佳肴,食不知味。

  一半是为了期待与紧张,另一半则是她又该死的开始发热了。

  孟弱冰凉的手紧紧捧着宫人斟上的粟米热浆,努力汲取那盏身的温暖,却还是暖和不了逐渐发冷畏寒的五脏六腑,整个人越来越晕眩热烫,可身子却虚寒得可怕。

  “黑子,孟美人看起来很喜欢那味热桨,让宫人给她独拎一壶去。”慕容犷和几名上来敬酒的股肱大臣喝了几樽,回头时偶然瞥见孟弱一张小脸几乎埋进了那盏粟米热浆里,心下不由一阵好笑,轻声地吩咐。

  “诺,奴下这就亲自送去。”最有眼色、最能为主分忧的黑子忙笑道:“孟美人若知道这是大君特意赏的,必定欢喜极了。”

  “啧,多嘴。”话虽如此,慕容犷还是笑得很是畅快。

  唔,就让她好好领略一番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前几日的冷落,今日的恩宠,料想她再傻也能想明白,还是乖乖投入孤的怀抱才是对的。

  黑子正要送粟米热浆的当儿,北蛮降臣进献仪式的时辰也到了。

  “北蛮降臣副相阿各澧、图那将军,奉北蛮国主降表国书及十五名北蛮美人求见大君!”

  全场一片静默,大燕诸臣人人冷眼得意地望着那素有“极北蛮虎之师”称号的北蛮国降臣队伍拖着伽锁和沉重脚步而入。

  嫔妃们则是屏气凝神,眼神中混合着好奇和深深的厌恶。

  头晕脑胀四肢发冷的孟弱倏然绷紧神经,晶莹澄澈的眸子专注了起来,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金盏。

  慕容犷凤眸锐利,笑意疏懒地望着下首的北蛮降臣一行人。

  “降臣阿各澧参见燕帝慕容大君,恭祝大君威震四海,长乐无极。”

  “起。”他淡淡笑道。

  “卑臣阿各澧谨代吾国国主,向大君献上降表,进贡珠宝金银牛马帛书及美人十五名,并愿年年上贡五千牛马,玉帛三千,世代以奉大燕为主,祈请大君恩准。”

  身形高大却气色灰败的阿各澧将手中降表国书高举着,下跪膝行,只觉时时刻刻尽是屈辱。

  可谁让大燕三十万雄师此刻仍虎视眈眈地据守在北蛮国上城池外的五十里处,几乎是兵临城下。

  阿各澧丝毫不怀疑,只要慕容犷一颔首,三十万铁骑就会立时踏破北蛮国!

  “好,既然尔等有诚意,孤也就允了,呈上来吧。”慕容犷闲闲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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