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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奴明白了,”儒女一颤,登时冷汗如浆。“还请主子责罚降罪。”

  “本宫知道你是一心为我,本宫素来取的也是你这份忠心,只是遇事不能总凭着一腔热血往前冲,得用用脑子分辨一二,否则好心办了坏事,便是害人害己。”

  孟弱语气淡然地训诫着,“儒女,本宫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可若是往后仍是这般行事,足证你不适合这如意殿大侍女的位置……”

  “求主子娘娘别不要奴,奴会改,奴一定努力学,绝不会让您失望的!”儒女猛然跪下,泪涟涟地恳求道。

  几次三番让主子遇险受难,儒女早已自责得要死,大君本来的意思也是要将他们这群服侍不力的侍女宫人全打杀了,是主子开口求情救了他们,儒女从那日起,便发誓要用这条命好好护卫主子,就是将来有刀山箭雨,她也会挡在主子前面的!

  “且看着吧。”孟弱轻轻喘咳了两声,小手按压住绞疼闷痛的心口,低低吁了一口气。“若还是不能行,看在主仆一场,本宫也会先为你安排个好去处,不至于让你没了好下场的。”

  前世今生,愿意待她好的人少之又少,眼前这个相貌清秀个性惇厚的儒女是一个,如果可以,她希望在自己结束这一切,闭上双眼前,能将儒女赠以重金厚帛放出宫外去。

  出宫以后,好好找个良人嫁了,一生平凡却安宁和乐。

  这是她前生进宫前的唯一愿望,只可惜,无论前世抑或今生,这个心愿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待儒女退下后,孟弱静静地凝望着窗外逐渐娇艳的夏日丽景,看着枝头花开灿烂,莺雀啼声婉转,好一派繁华富贵如画。

  “慕容犷,我早该知道你是不会变的。”她声音轻若呓语,眼神黯然中有一抹奇异的幽光。

  彷佛是证实,又彷佛是想说服自己。

  宝贵妃的宫殿头一次那么冷冷清清。

  殿里殿外伺候的宫人们虽不至于如丧考妣,却是精气神都失损了大半,个个打理起宫殿来皆是垂头丧气。

  自家贵妃这是落马了吧?

  “按理说,咱们贵妃可是大君的亲表妹,无论怎么说,大君看在亲缘情谊的份上,是不会给咱们贵妃没脸的。”

  “唉,谁说不是这个理儿?可是人家偏不跟你讲道理又怎的?说穿了大君是男人,男人喜新厌旧实乃天经地义,尤其堂堂一国君王,还有谁人敢管到他头上了不成?”

  两个侍人拿着扫帚躲在树丛边,交头接耳窃窃低语,说到最后无不叹气连连。

  身穿一袭淡月色华袍的窦贵妃默默伫立在树丛后方,旁边几名侍女吓得脸色都青白了,想喝斥却又不敢,就怕惹得娘娘越发怒火滔天,到时候服侍的奴才谁也落不得好。

  窦贵妃强忍着恼羞成怒的腾腾火气,清丽的脸庞些微扭曲,半晌后,待两名碎嘴的侍人去得远了,这才开口。

  “方才那两个,报盗窃御赐之物。”

  “诺,诺。”侍女们一个哆嗦,冷汗狂流。

  盗窃御赐之物,送到慎刑司就是剁去手足流血至死,以为众诫。

  窦贵妃语气轻柔地道:“若是今日之事有一字半句传了出去——”

  “奴不敢!”几个侍女扑通下跪,猛磕头,贵妃娘娘除去碍眼碍事之人的手段,她们都很清楚。

  “别以为本宫暂时交出了宫权就处置不得你们了。”她优雅地端详着自己雪白的纤纤十指上戴着的几只硕大血红宝石指环,温柔的微笑。“本宫再不济,杖毙一宫的宫人还是做得了主的。”

  侍女们听得瑟瑟发抖,砰砰砰!头磕得更急了。

  尽管侍女们额头都磕出鲜血来了,窦贵妃胸臆间那口郁气仍然没有半点宣泄之感,只撂下了一句“你们就跪着吧!”便自顾扬长而去。

  众侍女相顾失色,面容惨然若死。

  窦贵妃看似优雅地信步回到殿内,坐下来后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气怒得瑟瑟抖动的手,猛地抓起酒樽一仰而尽。

  “娘娘,国公府来人递帖求见。”一名侍女疾步而入,跪在她面前恭敬地弃道。

  窦贵妃眼睛一亮,“快传!”

  她就知道内敛善忍的爹爹不会袖手旁观的。

  想那贝尔珠竟还在此风尖浪口之际欲拿她当枪使……哼,若非碍于爹爹与东藩郡王之间的协议,自己当初登上贵妃之位时,头一个就是拿这蠢货开刀,哪里容得她蹦达到现在?

  大燕后宫的另一端,华丽富贵的珍珠殿内——

  珍妃把满室珍贵赏玩之物全砸碎了一地,气喘吁吁地恨声尖叫。

  “贱人!都是贱人!咳咳咳咳……”

  她气得又隐约有呕血的冲动,可是,她更想要亲手掐死那个夺宠的陈国小贱人!

  往常就算她再骄再刁蛮,大君看在她父王的份上,最多只会训诫个两句便罢,可是这次竟然、竟然为了那个孟弱对她禁足、罚俸,让她活生生成为了这后宫的笑话!

  “窦香君那个蠢货,不是自以为智计无双吗?怎么这次这般不顶用,连宫权都给剥了?”珍妃气息剧烈起伏,娇媚的脸庞涨红得都快透出血来了,咬牙切齿道:“连本宫那日命人捎去的拜帖都退回了,难道她真的甘心被个陈国的小贱人踩在脚底下?呸!真他娘的不中用!”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她虽然活似被重重掴了一巴掌,可相较之下,被逼移交掌宫权力的窦香君,可是面子和里子全没了。

  思及此,珍妃气愤扭曲的脸庞总算恢复了些许,哈哈大笑了起来。

  “该!让她成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装高贵,不过就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臭婊子!”珍妃口无遮拦极尽辱骂之能事,好似这样就能将近日受挫的种种恶气一扫而空。

  躲在一旁,唯恐被主子怒气波及的侍女们面面相觑,却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娘娘痛骂贵妃出气,总比将怒火发泄在她们身上的好。

  “来人。”珍妃突然唤道。

  “奴在。”侍女忙上前。

  “去找风贵姬,叫她来见本宫。”珍妃神情傲慢道,“告诉她,本宫让她效劳的机会到了,让她自个儿好好把握,别到这当头还选错边站了。”

  “诺。”侍女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问道:“回、回娘娘,可是咱们珍珠殿现在禁足,无令不得擅自出入”

  “连这点子事都做不好,本宫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珍妃大怒,涂着鲜红蔻丹的纤指重重甩刮过侍女的脸,登时留下五道红指印。“蠢货!大门出不去,你便是钻狗洞也得给本宫把话传出去,否则本宫就命人活剥了你的皮!”

  “诺,诺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就在这云香殿和珍珠殿吵吵闹闹不得安宁的当儿,紫鸢院那里却是喜气洋洋的,服侍韵贵人的侍女们个个眉开眼笑,忙替自家主子准备香花沐浴,精挑最美的衣裳和头面,务必让大君今夜宠幸得心满意畅,龙心大悦。

  入夜。

  慕容犷膝坐在长案前,对着满案的锦帛落笔疾飞,英俊脸庞透着一抹严峻之色。

  黑子垂手侍立在一旁,看着黄金更漏显示出的时辰,心下陷入两难。

  今儿午后时分,主子还兴致勃勃的说要召幸韵贵人,可现在都用过晚膳了,也没见他大爷有半分要起身的动静。身为尽忠职守的内侍大监,黑子总不能把韵贵人叫到这御书房来吧?

  可大君龙体不爽,事关国家社稷,不得轻忽小觑啊!

  “咳,那个,禀大君……”黑子陪笑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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