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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古和齐好笑的看了眼自家大哥脸上,那明显是松了口气的表情,班上,才漫不经心道:“琴。或许弹支曲子。”

  “嗯?”

  “曾经担任过宫中首席乐师,蒙圣宠,更为了皇帝挡过刺杀,伤了手才退休下来的老太爷,之所以这么偏宠弟弟我……”古和齐闭上眼睛,嘴里不紧不慢的道:“不就是因为老太爷一心认定,我承袭了他的音乐天分,于是满脑子想着把我送进宫里,像他一样,去伺候宫里的那些人上人吗……”

  他嗓子里冷冰冰的。

  古家大少身为同是偏宠古家二少的一派,自然不觉得自家弟弟哪里冷淡了,连一旁的言今都没受到这股冷风的影响,手里宝贝地捧着琴,低眉顺目的等着主子叫唤,只有外头驾车的仆人觉得背心冰凉,不由得往前挪了挪,务求离马车车厢越远越好。

  古和齐微睁眼,淡声道:“大哥送我到三千阁后应该也不忙着走吧?留下来听弟弟抚一曲琴可好?”

  让宝贝幼弟这样温言软语地问了,古家大少当然是一串猛点头,深怕自己反应慢了一星半点,惹弟弟伤心了。

  看大哥点头,古和齐又闭上眼,享受着大哥力道轻柔怜爱的顺毛服务,一边养神静心,等待着到了三千阁后的一场厮杀。

  马车辘辘的滑进花街牌坊,在金铃不断的声响中,往里处驶去。

  三千阁近了。

  三千阁在这花街的最里处。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不仅仅是三千阁办起怜花宴,连前头的几间青楼院阁都有雏花推出。

  从马车里看出去,原本还算是宽敞的路上除了无数人头之外,几间院阁门前还有数辆马车停着,甚至没有马车,就直接纵马而入的,小厮正忙前忙后的安排马匹休息,一路上相当的热闹。

  古家大少看了看,也只觉得新鲜。他虽然因商务也常出入青楼,却从来没有这样置身事外观察过,往往是选定了一处,就直入而去,哪里有这样左右观望过。

  一旁原本闭目养神的古和齐也睁了眼,同样意识到今日人潮汹涌,但他连出府们的经验都是极少,自然对于这比之平日都要来的异常的人潮,没有太多警觉。

  但他还是留意到,那大多数的马车,或者马匹,或者人头,都是带着期待和兴奋的从自己这辆马车边经过,那种头也不回,甚至不往旁处多看一眼的模样,像是已经定好了今晚的目标,才能这样毫不犹豫。

  他原本就有些惶然焦躁的心里,更是添上烦闷。他觉得这些人都是向着三千阁去的。

  怜花宴是为了让阁里的适龄雏花于众人前露面,并替雏花们争取最大程度的恩客支持。

  在这样的出发点上,往往不会只有一朵雏花登台,古家大少已经替弟弟打听过了,这一年的怜花宴,除了秋舞吟,与她同样适龄的,还有其他的三四个姐妹。

  路上耽搁了许久,久到古和齐都要自行掀帘下车,跟在人群里往三千阁走去。这举动吓得古家大少手足无措,一面将怀里的小祖宗揽得紧紧的,一面连连使眼色,让言今挡到车门前去,死活不让古和齐下车。

  开什么玩笑,让他去人群里挤一趟,别说是参加怜花宴,要是有一星半点的擦伤挤坏了,老太爷还不生生剥了他们两个伴行人的皮!

  一路上这么拖拖拉拉的,等古和齐搭着大哥的手下了马车,言今抱着琴袋跳下来,三人里由古家大少递了帖子,进到三千阁里时,台子上露面的雏花已经只剩下一个秋舞吟,看来她是最后一个了。

  古家大少扫了一眼二楼左侧关起的几间房门口,只见上头各悬了一朵含苞的花,看来先前的雏花已经选好初承雨露的恩客,各自进房去了。

  台上,一身华服,发上簪满银簪的秋舞吟略垂着头,目光淡淡的,看上去仿佛有种目空一切的冷淡,但古和齐盯着她一个瞬间就察觉了真相,心想,这女娃在这种时候也能心不在焉吗?

  秋舞吟确实是在发呆。

  她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也确实博得了满堂彩,台子上抛上来的花朵已经淹过了前面几位姐妹的彩花,她一双赤足,也确实无从落脚,只得踩在花上。

  柔软的脚心有些疼。

  ……二少爷似乎没有来。秋舞吟漫漫的想了开去,她以为二少爷会来,二少爷也应允过的,他会来怜花宴。

  但是直到跳完了舞,前头几位姐妹都被带下台去,她也没有在人群中认出二少爷。她也知道现在台上就剩她一朵雏花了,她应该要抬起头,看看那个出彩金最高的恩客,是什么模样。

  但是……她又想,是什么模样,有那么重要吗?若心无所属,也许她还真要看看那即将与自己共赴云雨的人,是什么模样。若生的俊一些说不定她侍寝也能侍得愉快一点。

  但是,她偏偏是心有所属的。

  ……二少爷,是来呢?还是不来呢?

  “无论他来与不来,那都与你无关,秋舞。”在上台子之前,梅晴予给她整理妆容亲手为她在赤裸足踝上系了朵纱花,那时候,梅晴予头也不抬的这么说。

  秋舞吟有些茫然、有些困惑,“为什么?”

  “他不来是最好的。”梅晴予也不正面回答她,只是为她重新挽了一次发,“若他真的来的,也只是徒惹你心烦而已。”

  “可是,秋舞盼着他来。”她小声的回了句。

  梅晴予手势优雅的为她插入银钗,秋舞吟看着妆镜上反射的银光,想着,那好像是在她心上插了一柄短刀一样。

  “他若来了,你就能把初夜给他吗?”拂着袖子,为自己整衣,然后将秋舞吟推出门去,梅晴予那素来温雅柔软的脸庞,难得的透出骨子里的冷意,“他拿什么来承你的情?你又要怎么去面对,日后得让旁人来碰触的自己?”

  她可以心里有人,但她的身子,却没办法专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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