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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她真能心无芥蒂,与他日日相对,不去想起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吗?

  “没毁,它在你手上,你会担起它的,不是吗?爹那儿,我会去向他解释清楚,不准你再胡说,存心跟自个儿过不去!”

  握他的手紧了紧,透过软嫩掌心将暖意传递给他。“咱们已经成亲了,无论最初原由为何,我已是你的妻子,答应嫁给你,便是做了伴你一生的决定,也许这个妻子的身分,我一时半刻还做得不是很好,但你等等我,我会努力的。

  “你的心意,我懂得。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我也想要回报你。所以哥哥,忘掉那些事,咱们重新过日子,我会当你的好妻子,我会用心感受你的心意,我会——”

  一记深沈的拥抱,打断她的话。

  “够了,盼儿,这样就够了。”不用再承诺更多。

  恋了她一辈子,从不期望她懂,更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回应他。

  但是她看见了,也回应了,甚至承诺会珍惜他的心意,试着回报他相同的感情……她有那样的心意,就够了,即使最终,她仍忘不掉陆武,爱不了他,那也无妨了。

  他动容地拥紧她,在她耳畔喑哑低喃:“这辈子,我会永远记住今日。”

  陆祈君再度搬回到两人的新房,她仍是睡床上,而他也仍旧睡在床边那张长榻上。这是他的坚持,盼儿心底一日无他,他们便一日不同床共枕。

  他后来被父亲骂惨了!

  一边骂,也一边为他诊脉,发现他内息紊乱、内伤极重,明明是习武之人,明明办得到,竟全然不做调理,当下更是气得几乎要罚他跪祠堂。

  最后,仍是助他运功化瘀,打通气血,而后再被盼儿日日盯着喝药。

  怀胎第五个月,她开始动手做些孩儿用的小玩意儿,她告诉他,孩子的小鞋、兜儿,她想要自己准备。

  她不擅女红,纤纤五指拨起算盘珠儿,可比拈绣花针要伶俐上百倍,现在学,还不晚吧?

  她时常问娘,如何当个好妻子?

  娘总说,很多事以往没想过,真正为人妻,才会明了如何当那人的好妻子。

  所以——她也算是他的好妻子吗?

  白天出门前,替他打点妥当,他腰间的佩饰,是她挑了替他系上的。每日亲自为他系上紫玉腰带,他若瘦了点、胖了些,她立刻便能察觉。

  她帮他打理店铺子的生意,不教他太劳累,有时遇上棘手事儿,他会说给她听,两人一起想法子。

  每日睡前,她会与他说说话,不顶重要的,只是夫妻间的贴心话,隔着床帐听听对方的声音。

  她替他缝衣补衫,纵是有仆佣,这些事她也想自个儿来。

  她学女红,裁的第一件袍子,便是为了他。没有高深的绣工,没有繁复精巧的织工,只有简明俐落的素面缎子及剪裁,可他爱极了,天冷时总披着。

  她还替他缝了香囊、荷包……

  娘说,那便是妻子的自觉,无须人说,心底总为他盘算、计量,学着如何让自己更贤慧。

  这日,陆祈君回来,沿路小岁儿便向他报了信,要他自个儿当心点,晚上会跪算盘。

  算盘?房里头是搁了只轻巧的檀木算盘,盼儿是左撇子,那为她特别订制的算盘,她使起来颇顺手——她打算用它来罚他?

  推门进了房,里头留了盏烛火,他放轻步子移往床畔。

  睡了?他有丝疑惑,戌时未过,似乎早了点,何况平日她必会等他回来,聊上几句的。是身子不舒服吗?

  扬手要探她额温,她头一偏,避了开来。

  他微愕。

  原来不是身子不舒服,是心里头不舒坦。

  他温声问:“怎么啦?谁惹了你不开心?”

  除了他还会有谁!

  她闷闷地侧过身,赌气背对他。“你走开,我不要跟你说话。”

  看来她心情是真的很不好。陆祈君也不与她争辩,顺着她的意起身,预备今晚再去睡书斋……

  陆盼君立即睁开眼,迅速坐起。“你这样就要走了?”

  “咦?”收住步伐,不解地回身。不是她要他走开的吗?她现在有孕在身,不顺着她点儿,动了胎气可不好。

  “你、你、你气死我了!”这回可真动怒了,埋头倒回床褥,捞了锦被盖过头顶。

  她叫他走,又不是真的想要他走,只是在闹别扭嘛,他竟然连哄都不哄一句就走掉!

  “别这样,当心闷坏。”他伸手要拉下被子,她死抓不放。

  陆祈君叹了口气。“盼儿,我究竟做错什么,你直说好吗?”

  被子里头静悄悄,一点动静也无,于是他道:“真要我跪算盘吗?好吧,我找找你放哪儿……”

  话未说完,她拉下被子,娇嗔轻嚷:“哥哥,回来啦!”

  被下人瞧见,他还要不要做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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