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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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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我听到一个声音小小声说:小陈,别大自私。谁知道,也许这是我良心在说话。 “小陈,试想想,人的生命比起钟乳石柱,算得什么,嗄?” “你去吧。”我慷慨的说。 其实我不让她去她还是要去的,不如让她去,落了台,我还有一点点小聪明。 “你真好,小陈,现在我半年才出一次差,以后一定多多陪你。” “好好好。” 女人一直不中留。 她要走,国香也要走。 王聪明与国香打得火热,要不是我有事,王医生不会赢得这么漂亮。 我会死缠烂打。很多男人都知道,追求的首门要诀是死缠不放,女人容易心软,男人只要楔而不舍,天天拿一束玫瑰等在她门口,作一个动不守舍,为伊樵悴,衣带渐宽的状,不出一个月,她就低头。 别以为国香与众不同,她也假我以辞色。好,可怜我与爱我是有分别的,但我已得到她的注意,不是吗? 我回到王医生那里去,问他说:“不是我有意割爱,你门儿都没有。” 王聪明光火,“你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小丑,你以为你有什么地位?” 我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伤害。 小丑?我无论如何不承认,我要拂袖而去,奈何脊椎已受麻醉,正在接受注射,动弹不得,只能忍声吞气。 老实说,同自己的医生吵架最划不来,我的性命在他掌握中,他要是看我不入眼,我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吧,他占了上风,当然不肯饶我。 他接过化验报告,在详细检阅。 自文件堆中抬起头来,王聪明一脸喜悦。 “小陈,好消息,看样子.冥王不要你了。” “真的?” “真的。” “我不会死了?” “看样子不会。” “我不相信。” “这真是奇迹,你体内产生了抗素,已开始消灭坏细胞。” “我不相信。” “你最好相信,如果没有变化,一年内你可望痊愈。” “痊愈?” “是的,你叮以活到八十岁。谁知道呢,象你这种疯疯癫癫的性格,到一百二十岁也不稀奇。” 一百二十岁。 换言之,我不会英年早逝,变为一个传奇,人们在谈起我的时候,不会稀嘘,只会说:噫,他还活着。 不过无论怎么样,能够活着还是好的,我不相信这个奇迹,也是人之常情。 我喃喃的说:“好了,我好了。” “是,凭你惊人的意志力及先进的医药。” “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战胜病魔?” “当然有,要不要举几个著名的例子给你听?” “不用了。”我怅惘的说。 “我真的佩服你,”王聪明又说一次。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从前他说这句话,我听得出他是由衷的,今日语气中有许多讽刺成份。象是佩服我的命够烂,我的皮够厚,我的运够大,反正地下都不收留我。 我发觉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 多么可惜,时移势易,本来肝胆相照,现在形同陌路,人不能受环境影响,人不能不变。“你还是要上来复诊。” “你说过七千次了。”我很疲惫的答。 “过来照爱克斯光。” “有必要吗,接收辐射性光太多,对身体有不良影响。” 他不再理睬我。 他们都不再理睬我。 冰箱中食物吃得光光,没有人买回来放进去,酒瓶都是空的,电话也拆走。 一切都在恢复正常,包括我的身体在内。 我去理发,新派剃头师傅亚卡尔见到我吓得发呆,象见鬼一样。 “平顶头,例牌。”我坐下来。 “小陈,是你?” “可不是我。” “你不是罹了绝症?” “医好了。” 他不置信,“哟,这可是万中无一。” 我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一于不出声,事毕返家。 都嫌我多余。 我那愤世嫉俗的劲道又回来了,嘿,我偏要活下去。我还要写二十本小说,闷死你们。 摊开稿纸,我瞪着白纸上的一个一个格子,一点写作的欲望都没有。 我打个呵欠,有的是时间,明天再写。 咦,我不是发过誓要把这种坏习惯改过的?不过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我浑身骨头痛,唉,大病初愈,懒一懒也是应该的,何必刻薄自己。 我去躺在沙发上。 高潮已经过去,这种孤寂更比从前难受,我手足无措,只得睡着不动。 而且忽然觉得浑身麻麻密密的针孔开始发痛,我真的象一个病人了。 在呻吟之中,我再也提不起精力构思新故事,算了,不要我写也就罢,我可以胡乱在小报的尾巴上找几个二百字专栏发泄一番,回复老样子,反而好,没有心理负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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