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4期

戴笠的情人叶霞弟

作者:古通今




  重庆的这座蛇馆,是抗日前夕从广州的南沙大马路上迁来的,馆子里的每一道菜均离不开一个“蛇”字。因为风味独特,价格也贵得令人咋舌,每一盘菜都不下二三十块美金。除去蒋介石政府中的高级官员和阔商巨贾,很少有人敢来问津。
  戴笠与叶霞弟在二楼选了一间雅座坐了下来,一个身穿白制服的侍者立刻捧来一本附有彩照的精致菜谱请他们点菜。
  戴笠很客气地把菜谱推到叶霞弟面前:“叶小姐,请吧。”
  叶霞弟看了看菜谱的鎏金封面,见上面画着一只盘子,里面盘绕五六条花花绿绿的长蛇,翘头甩尾如同活的一般,便不觉有点毛骨悚然,连连地向外趔着身子说:“哎哟,我怎么一见着这红花绿毛的东西就吓得要死!”
  戴笠哈哈大笑,把菜谱接了过来:“好吧,那我就替叶小姐代劳啦。要知道这可是最可口的菜肴!梅乐斯将军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有点害怕,可吃过一会儿之后,便尝到了其中的美妙。现在隔不上十天半月,就要我陪他到这里来吃一顿。”
  第一道菜上的是“龙虎斗”。
  叶霞弟见盘里只是些许炒得精致的肉条、肉丝,便暗暗放下心来。再一看那盛菜的白银盘子,工艺精致,盘沿的左边雕一只雄风千里的吊睛白额猛虎,虎视眈眈,仿佛要争抢那盘中的珍馐。
  叶霞弟笑了笑说:“我以为是什么‘龙虎斗’,原来也是一般的焖肉炒菜,只不过盘子做得奇巧罢了!”
  戴笠眯细着眼睛并不言语,只扬了扬筷子说:“吃,吃,尝尝这菜的味道。”
  叶霞弟夹了一点,放进嘴里细嚼,觉得肉味鲜嫩,吃进嘴里不腥不腻,十分可口。一时食欲大振,便一连吃了好几口,这才拿筷子点了点盘子,问道:“这里的厨子做菜手艺蛮高哩!哎,这一盘盛的是啥肉呀?”
  “你猜呀?”戴笠眨巴眼睛笑着,反问。
  “好像……好像是清炖的鸽子肉……不,不,好像比鸽子肉更细嫩可口。”叶霞弟说。
  “错了,我的小姐。”戴笠拿帕子揩了揩嘴,笑眯眯地说道,“这盘子里盛的是猫肉和蛇肉!蛇为龙,猫类虎,故谓之‘龙虎斗’。这可都是有讲头的。”
  “啊,是蛇肉!”叶霞弟撒娇地向戴笠怀里一仰,“你真坏,早不告诉我!现在让‘龙’和‘虎’在我肚子里斗起来可怎么办呐!”
  戴笠得意地说:“初来乍到的人,一听说吃蛇肉都有点害怕,所以就先摆一个迷魂阵,让你分不清吃的是什么肉,待尝得味道好,就来真玩艺了。来呀,继续上菜!”他向恭候在一边的侍者吩咐。
  第二道菜上的是“群龙嬉游”。一只精致的景德镇花瓷盘里,盘曲着四条颜色各异的蛇皮,首尾俱全,栩栩如生,一条条翘首绞尾,好像真的在玩耍嬉游呢!
  随后,又来了两位侍者,前面的一位端着一只椭圆形的楠木漆盘,盘子里摆着两只鸭蛋绿薄壳儿假玉酒杯,每只杯里都斟满了纯清透明的茅台美酒。后面的一位端着一只槽状黄铜托盘,盘上蒙一方杭纺真丝皂巾,里面不时传出沙沙的响动。
  叶霞弟觉得心里诧异,心想,许是戴老板怕我腻味,请来了一位魔术师助酒兴吧!
  正想着,后面的那位侍者将槽状铜盘置于后面的一只小几上,恭敬地向戴笠鞠了一个躬说:“先生,现在就用酒吗?”
  戴笠展开一把撒金折扇,一面忽忽悠悠地扇着风,一面高声地吩咐说:“快,快,天热得像火炉一样,早应该驱驱暑气了!”
  “好的!”侍者答应一声,便把皂巾抖开了。叶霞弟一看,险些惊叫出声。那铜盘里原来装着两条“唰啦唰啦”不时爬行的活蛇。侍者灵巧地抓一条,轻轻一抖,那蛇立即僵挺起来。跟着便一刀下去剖开蛇腹,取出一颗紫嫣嫣的豌豆儿一般大的蛇胆,对准其中一只酒杯一挤,那清澈透明的酒液顿时被染得绿莹莹的。
  戴笠端起酒杯劝叶霞弟进酒。叶霞弟酒量小,怕喝醉了,连连推辞。戴笠便让侍者再取一杯低度的葡萄酒来,也挤入一只蛇胆。叶霞弟这才端起杯慢慢喝着,觉得酒味清醇,微带苦香,饮下顿感身心清爽,十分惬意,即悟到了这蛇馆的妙处。
  又上了几道菜后,戴笠便命侍者退下,并将雅间的乌木板门关了。这才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女友说:“霞弟,今天想同你谈一件事情。”
  叶霞弟看着他神秘的样子,估计他是想同自己商量公开结婚的事,心中顿时漾开一阵暖流,脸上也“呼”地涌起一片红潮。她羞赧地低下头,用筷子抵着自己的下巴颏说:“想说啥,你就说吧,我听着。”
  戴笠嘿嘿一笑,用手梳理着自己鬈鬈的头发说:“这件事,我……我早就想对你说啦,一直没腾出时间,今天咱们好生谈谈。”
  叶霞弟见他似有些难于启齿的样子,心中便有些诧异:“有话就说嘛,戴局长怎么也学会绕圈子了?”她笑嘻嘻地逗他一个飞眼。
  “嘿嘿,”戴笠又是两声干笑,用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我嘛,可全是为你好……是这样的……我想给你做媒,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不知你意下如何?”
  叶霞弟一愣,随即又咯咯地笑着扑倒在他的怀里,攥着两只小拳头,“冬冬”地擂着他的胸膛说:“再叫你瞎说!再叫你瞎说!”
  戴笠把她的身子扶正了,轻轻地拂弄着她的秀发说:“真的,不是玩笑,我真想为你介绍一个对象。”
  叶霞弟挣脱开来,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见他一副认真庄重的神态,不似在开玩笑,心里不由得“咯噔”跳了一下:“你……”
  戴笠温和地看着她:“我提的这个人,现今是蒋委员长眼里的大红人。有消息说,蒋委员长百年之后,就要由他来掌权接班,到那时候,……嘿嘿,你可就变成咱们这个国家的皇后了!”
  叶霞弟更加疑惑不解,不晓得他绕来转去究竟要说些什么。
  “这个人……”戴笠一根一根地扳动着手指说道,“眼下在官场上可谓是一帆风顺。只几年间,便由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擢升为第十七军团军团长、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现今又兼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的职务。所部官兵四十全师,连直属部队计算在内,共计掌握部队四十五万人左右,号称‘西北王’!蒋委员长对他言听计从,十分器重,并把自己的小儿子蒋纬国送到他的第一师里任见习排长。由此你便可知道,老头子对他是如何信赖了吧!”
  叶霞弟已隐隐听出他提的这个人是当今极有权势的胡宗南。看来,他说要给自己提媒并非开玩笑。为了讨好胡长官,他是真的要把自己当作一份活礼物送过去了,心中一时又气愤又委屈,身子在椅子上一歪,哽哽咽咽地啜泣起来:“你……人家本想同你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谁晓得你又生出这份坏心……”
  “我并不是存心不良,确实是为了你好。”戴笠涎着脸皮笑着,“你看,上海的《字林西报》对蒋委员长的接班人进行了预测。”戴笠说着,从公文夹里掏出一份报纸来展动着,“《字林西报》认为,最有希望接蒋委员长班的人选共有三位。第一位是老资格的陆军总长何应钦,第二位是少壮派陈诚,第三位就是我给你找的胡宗南。其实呢,何、陈都抵不了胡宗南,因宗南是黄埔系,现在是穿黄马褂的头!”
  叶霞弟再也听不清他讲了些什么了,她觉得脑子里一片迷茫,迷茫中不时出现那个在武侯祠前不顾廉耻地撕扯衣服的金石心的影子。可怜的金石心被狠心的陈质平抛弃,而自己呢?不仅是被抛弃,而且即将被当作一件活的礼物用以送人啦!命运啊,天下的红颜女子命为什么都这般苦!
  
  惜分手,芳心自碎情自毁
  
  蛇馆聚餐以后,戴笠与叶霞弟均带着朦胧醉意回到杨家山公馆。
  天已昏黑,暮岚漫遮山林。阵风旋过,草木萧萧悲鸣,归鸟哀哀长唳。叶霞弟忽而有一些惜花悲秋之感。入了寝室,也不讲话,爬上床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戴笠一个人坐在床前的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床幔出神。透过蝉翼一般的幔帐,他看见叶霞弟绯红的颊上隐隐藏有泪痕,心中竟也生出几分酸楚。想到明日就要送她去西安胡府,心中也有些恋恋不舍。感慨惆怅之余,却又想起了那张《字林西报》。将来胡宗南坐了天下,自己作为权贵重臣,还有什么美女娇娃讨不到手呢!想到此,心中又觉释然。
  时钟鸣过十响,夜深人静。叶霞弟仰卧床上,低低梦呓,想来是酒力发作,满颊桃花,光彩照人。戴笠帐外注视良久,越发不胜怜爱。踌躇再三,终于将叶霞弟抚醒,强做出个笑脸来问:“霞弟,随胡长官后,想我不?”
  叶霞弟长睫一抖,抱住戴笠亲个嘴说:“老师想我不?”
  戴笠把长长的马脸忽地沉下,挤出一副苦相,深叹了口气说:“怎么会不想?自己的心上人,我日日夜夜都会想……”
  叶霞弟忽然仰面狂笑,少顷,又抓过柜上的“威士忌”咕突突地喝起来。戴笠忙阻止,垂了眉眼低声说:“霞弟,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叶霞弟笑得更响,猛地从戴笠怀里挣脱,乜斜了眼睛说:“得了吧,戴老板……你们男人……你们做大官的男人,会去想我这样一个女人?哈哈……”
  戴笠一时觉得很窘,搂住叶霞弟的肩膀用力摇晃着说:“霞弟……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实在舍不得你。今夜是咱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让咱们高高兴兴地……”
  叶霞弟微微合上眼睛:“我醉了……”说着,再一次从戴笠怀里挣出身子,歪倒在床上。任戴笠怎么呼叫,仍是一声不吭,整个儿沉睡过去。
  第二天上午,约十时许,胡宗南的随从副官唐西园,带领几名女兵和随从,乘坐三辆军用雪佛莱车前来迎接叶霞弟。
  叶霞弟自是精心装饰一番。临出门时,戴笠执了手又问:“还有什么要说的话没有?”
  叶霞弟想了想,冷冰冰地说:“有茅台酒吗?”
  戴笠迟疑地点点头:“有……”
  叶霞弟一扬脸儿:“那就烦你让勤务兵搬两箱到车上,这一路上,我都要喝酒!以后到了胡长官那里,我也要天天喝……”说完,便不再理睬戴笠,急急地迈着步子,跨进了居中的那辆雪佛莱轿车……
  
  尾言
  
  一九四七年三月,胡宗南因进攻陕甘宁边区有功,获国民党政府颁授的“河图勋章”,并晋升为陆军上将时,才正式宣布与叶霞弟结婚。这时,他的大媒戴笠先生已在一年前坠机殒命。
  胡宗南不仅没能接蒋介石的班,就连国民党政府在大陆的统治也很快土崩瓦解了。当重庆解放,蒋军渡海逃窜台湾之后,又有人在重庆街头赋诗一首:
  南柯缘槐梦一场,张鲁无德难称王。
  裙带扯断春宵尽,戴笠空赔美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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