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4期

戴笠的情人叶霞弟

作者:古通今




  一九四三年仲秋,山城重庆盛传一桩奇闻:国民党军委会调查统计局局长戴笠欲将自己钟爱的情人叶霞弟小姐,许给三星上将、号称“西北王”的胡宗南为妻。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有好事者,在墙壁上涂写了一首满含讽刺意味的打油诗:
  世间无尽荒唐事,丈夫做媒献娇妻。
  戴公岂甘做乌龟,只为日后树天梯。
  
  惊酣梦,戴笠羞怒杀门卫
  
  戴笠的原配夫人毛氏,浙江江山县硖口镇人,系该镇杂货店店主毛应升之女。一九一四年,毛氏与戴笠成亲,两人也曾和和美美地相爱了几年,并且生下一子,取名藏宜。藏宜不满周岁时,戴笠离家外出谋生,从此杳无音信。十几年来,毛氏含辛茹苦,敬奉婆母(戴笠父早丧),抚养幼子,千斤重担全压在这个矮小瘦弱的女人身上。
  北伐胜利后,国民政府定都南京。毛氏这才得知丈夫现今已是一身荣耀,在南京鸡鹅巷53号做了大官。毛氏苦撑苦熬十几年,日夜想着同丈夫团聚,听到这一喜讯,不由得泪湿衣襟。不过旬余,毛氏便同婆母、幼子一起,千里迢迢到京都寻夫来了。戴笠见了阔别多年的亲人,自然喜出望外,当下便安排毛氏他们在军统局特务处的一间空闲房子里住了下来。
  毛氏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但住久了,又觉得腻味,尤其捱不了这大院里的寂寞。掐指算来,她到南京来也有半年的时光了,但真正同男人在一起厮守的时间,却仅有三夜。其余时光,丈夫均忙于公务,不得回家安寝。毛氏为此便常暗地里叹息:世人都盼寻个做官的丈夫,可这做官的丈夫有什么好呢?哪比得人家扶犁驾牛、撒肥点种、夫唱妇随的农家小户的夫妻情深?
  一天半夜,云淡风清,月亮透过窗帘洒下一片银辉。毛氏觉得心烦气躁,翻来覆去总不能入睡。于是,便给藏宜掖好了被子,开了门悄然走了出来。
  一阵微风拂过,芙蓉树沙沙摇动,抖落了一阵细雨般的寒露。毛氏单薄的衣衫被打湿了,顿感一股透心的凉意。她禁不住又开始思念丈夫了。听说他为了处理公务,常常整夜整夜不睡。蒋委员长十分赞许他废寝忘食的精神,曾赐墨宝“艰苦卓绝”给他。已是四十多岁的人啦,这样整日整夜地煎熬,怎么挺得住?毛氏觉得鼻尖儿发酸,不禁潸然泪下。
  她知道对面那间亮着一丝光亮的大房子就是丈夫的办公室。她呆愣愣地望着那老式格子窗户,仿佛看到了丈夫那日渐消瘦的脸庞和那双因为熬夜而布满缕缕血丝的眼睛。
  他一个人在那偌大的空房子里不冷吗?他这阵是不是困乏了?是不是已经歪倒在桌子上睡着了?人一睡去,身子就没了火力,容易着凉、伤风,该给他披一件衣服才好。
  毛氏夹着一件呢大衣,匆匆来到戴笠的办公室前。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卫兵怀抱着一杆大枪,已经歪倒在门框上睡着了。毛氏想喊醒他,见睡得甜,又有几分不忍。于是,便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入室内。
  室内灯光昏暗,悬在房顶中央的大吊灯已被关灭,只有办公桌上的台灯洒下一片橙红的光辉。毛氏环顾四周,却见满室空空,没有一个处理公务的人。
  毛氏正犯疑惑,忽听得雕花木屏风后面传出隐隐的响动,仿佛有人在梦呓中轻轻翻动身子。
  毛氏觉得好奇,蹑足走了过去。一转过屏风,便差点失声叫了出来!那屏风后面的薄暗里,摆着一张十分宽大的罗汉床。床上的棉被下面,甜睡着一对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那女子一头乌油油的秀发下,掩着一张银盘儿般光洁的脸。那男的头发鬈曲,下颌宽大,只一眼,毛氏便认出那是她的丈夫。想想自己风雨半生,苦撑戴家门户,才待熬个出头之日,丈夫却又嫌弃于她,另寻新欢,一时便觉得特别委屈,竟倚在床前哽哽咽咽地哭了起来。
  毛氏的哭声自然惊破了两个人的香梦。第一个醒来的是叶霞弟,一睁开惺忪睡眼,便看见那个挨在床前嘤嘤啼哭的半老女人,一时羞得无地自容,“啊”地一声尖叫,蒙了脸也低低地哭起来。
  两个女人的一阵哭闹,戴笠已醒过神儿,恼羞成怒,赤条条地光了身子跳将起来,抡起皮带便向毛氏脸上、身上抽打。一边打一边闷声儿恶骂:“狗日的疯婆,想找死呀!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叶霞弟也算是个有良心的女子,见毛氏被打得可怜,也顾不得羞耻,光着羊脂般鲜润的身子扑上去,抱住戴笠的胳臂哀哀地替毛氏求饶。戴笠这才扔掉皮带,发狠地冲毛氏喊:“滚出去,不知趣的下贱胚子!”
  轰走了毛氏,戴笠穿好衣服,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那个十七八岁的卫兵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提了枪耷拉着脑袋立在门侧,一声也不敢吭。戴笠盯着他“哼哼”地冷笑两声,转身走到自己的那张宽大的写字台旁,按响了电铃。刹那间,两个背盒子枪的彪形大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戴笠阴沉着脸,指着门旁的卫兵骂道:“这个混蛋,是共党派来的奸细,给我毙了!”
  两个大汉脚跟一碰,喊了声:“是!”转回身,“唰”地抽出盒子枪,架起那浑身打颤的卫兵便走。
  卫兵挣扎着,凄厉地哀告:“处座,你饶了我吧……我家还有个可怜的老娘呀……”
  不久,便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响,那凄厉的告饶声立刻止息……
  
  玄武湖,碧水丝竹诱春情
  
  清明一过,南京街头万紫千红,显出一派勃勃生气。
  然而,戴笠的心境却像秋风萧瑟的长夜一样阴暗沉郁。一则因为去年(1935年11月)在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上,谋刺副总裁汪精卫的幕后元凶至今没有缉拿归案,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疑心这幕暗杀剧是蒋介石一手导演的,多次到军委会大哭大闹。蒋介石觉得人格受到了污辱,严令军统限期破案。正当戴笠为此事大伤脑筋之际,偏偏毛氏又为他与叶霞弟同居一事寻死觅活,闹得满城风雨。
  戴笠无处出气,便对手下的特务们发作,动辄横眉立目,拍案大骂。要么就攥了鸡毛掸子向那些他看着不顺眼的小特务脸上乱抽一顿。直到他的母亲闻声赶来制止,方肯作罢。
  偶有一日,戴笠听说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胡宗南由徐州进京来参加军事会议,顿时分外地振作。当下便差副官贾金南持了自己的名片前往宾馆相邀,拟于次日同游玄武湖。
  胡宗南与戴笠交往多年。最初戴笠在上海租界打流时,已与当时尚任小学教员的胡宗南相识。后来胡宗南在刘峙部任团长时,戴笠便在他的属下任中尉副官。两人搭伙干了几年,胡宗南认为他机警灵活,有异才,便推荐给蒋介石。戴笠因此而得到蒋介石赏识,先后加入了蓝衣社、复兴社,一跃而成为蒋介石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现今又独当一面,负责主持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工作。戴笠能有今天的发迹,应该感谢的第一个大恩人就是胡宗南。因此,凡胡宗南有所需求,戴笠均会尽力替他帮忙。
  那时国民党军队中的所有将领,提起戴笠和军统,无不谈虎色变,即使是中央嫡系、黄埔同学,亦要讨好戴笠,到处买他的账,担心这个通天人物在领袖面前打“小报告”,自己吃不消。唯独对胡宗南,自戴笠以下,所有军统门里的人均尊敬地称其为“胡先生”,并众口一辞地到处宣扬他的功德,为胡部的壮大制造声势。戴笠在蒋介石面前也隐恶扬善为之吹捧,从而使胡宗南在蒋军中的地位越来越巩固,并日益得到最高当局的信赖赏识。
  其实,即使戴笠不请他,胡宗南也会到鸡鹅巷53号来的。现在见贾金南登门相邀,自然喜出望外,当下慨然应诺。
  翌日一早,戴笠便派两个营的便衣警卫沿玄武湖布岗,自己则与胡宗南并肩出玄武门,绕鸡鸣寺直趋湖心码头。随游人员除戴笠的副官贾金南、胡宗南的副官唐西园外,还有军统总务科长沈醉,机要秘书叶霞弟、赵霭兰小姐和稽查员陈质平先生。另外,还有一位连老军统也感到陌生的金石心小姐。
  胡宗南头戴缀有青天白日帽徽的大沿帽,身着笔挺的绿呢将军服,肩上的中将肩章耀眼夺目,左胸悬挂七八块方的、圆的军功勋章,璀璨闪亮。脚上一双长及膝盖的高筒马靴,腋下一把蒋中正亲赠的“军人魂”佩剑。虽说身材矮小,却也有赳赳武夫的气概。
  戴笠素来穿着随便,不修边幅,今天也只穿一身浅棕色派力司春装,一双圆口布底鞋。虽如此,与胡宗南并肩行走时,仍比客人高出半个头。
  一行人在码头上聚齐登船。戴笠、胡宗南等乘坐一艘小巧玲珑的八角楼游船先启开航。沈醉率领一班侍从、乐师、厨子等勤杂人员乘坐一敞口驳船随后。
  两船首尾相衔,徐徐离岸。
  戴笠、胡宗南并肩立于船头,遥望湖光山色。坐在驳船上的总务科长沈醉见两位长官不时指指点点、仰天大笑,知道他们的游兴不坏,忙命乐队奏乐。一时间,悠扬的丝竹之声穿云渡水,在湖面上回荡。
  胡宗南心旷神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雨农兄,今日之游可算人生一大快事,君可有感慨否?”
  戴笠脸太长,而相肖马,平日总拉个长长的脸做出一副威严的神情,这时却扬眉舒目,开怀大笑:“寿山兄,遥望湖光山色,愚弟忽有感怀一首,现写下来,奉兄一笑。”
  胡宗南忙从兜里掏出一本随身笔记,展开一面递到戴笠面前:“就请写到这里,就请写到这里。”
  戴笠接过胡宗南递过来的本子,手拍着额头吟哦了一阵,便“唰唰”地在纸上写了起来。写毕,双手递与胡宗南:“献丑了,请指教。”
  胡宗南颔首致意,捧过本子一看,见上面写着这样一首诗:
  玄武湖感怀
  紫金脉脉抱五水,鸡鸣幽幽怀三春。
  多情非尽轻佻女,宝玉亦曾恋袭人。
  胡宗南看罢,连连称赞说:“好诗好诗,雨农兄真乃儒将,文韬武略,堪称全才!”
  戴笠连忙拱拱手说:“过奖了,过奖了。”
  其实,这首诗并非即兴所作。邀胡宗南游玄武湖时,戴笠已经在斟酌写一首诗了。当时国民党的高级文武官员中盛行着一股风:文官喜爱谈兵论武,武将偏爱舞文弄墨,人人都想当文武全才的所谓“儒将”。戴笠尤其喜爱附庸风雅,喜欢在朋友、部属面前摆摆古、吟吟诗。其实他只粗通文墨,对古诗古文不仅没有什么造诣,而且就连背诵的名篇佳句也不多。有时为了唬人,便叫他的秘书周念行用白话讲几段《史记》、《左传》中的故事给他听。他听过之后便马上现学现卖,往往讲得牛头不对马嘴,听的人又不敢笑出声来,怕他恼羞成怒,借机会找岔子报复。当然,戴笠写感怀诗也确实是有所感的。前几天晚上,他与叶霞弟同居的事被毛氏发觉后,社会上许多人对他寻花问柳的勾当颇为反感,他于是便生出了“多情非尽轻佻女,宝玉亦曾恋袭人”的句子,以正视听。
  “嗯,好,好!越品越有味道!”胡宗南摇头晃脑地称赞说。
  戴笠说:“人嘛,该拼的时候就得不怕掉脑袋,该乐的时候就得痛痛快快地乐!哦,寿山兄,听说嫂夫人两年前已经仙逝……您还没有再续一房吧?”
  胡宗南微微皱了皱眉,忽然变得激昂起来:“国难当头,共匪猖獗,正是我辈效命疆场的时候,安能为私事分心?”
  戴笠闻言,脸色慢慢变得严肃,微叹了口气说:“常听校长称颂寿山兄一心为国家,是位年轻有为的青年将领。今果然有此耿耿忠心,雨农不胜佩服……然我以为倘有中意的……亦应当考虑!”
  胡宗南仰天大笑:“哈哈……那就请老兄多帮助吧!”
  时近中午,沈醉他们乘坐的驳船的厨仓里早已飘出阵阵菜香。戴笠便命抛锚,在游船的小厅里摆开宴席。一张朱漆桌上顷刻间摆满丰盛的菜肴。爆炒海参、清炖甲鱼、琉璃虾仁、鲜菇干贝、糖醋鲤鱼、油煎鳗鱼、南京卤鹅、北京烤鸭……真是满桌珍馐美馔,一席琼浆玉液。
  戴笠先请胡宗南入席,左右两边分别安排叶霞弟、赵霭兰两个女人作陪,自己坐在叶霞弟肩下,其下便是金石心、陈质平、唐西园、贾金南。总务科长沈醉则出出进进忙着布菜、敬酒。
  酒至半酣,便开始小声的调笑。金石心站起身来,手挽着陈质平走到胡宗南面前,要敬胡长官一个鸳鸯杯。胡宗南哈哈大笑,忙礼貌地站起身,笑眯眯地举起杯说:“两位要敬我一个鸳鸯杯,胡某高兴至极。先前我听戴处长介绍,陈先生与金小姐是在香港百乐门大舞厅里相识的。两位一见钟情,互诉爱慕之心,意欲结为伉俪。好吧,借此盛宴,我也祝陈先生与金小姐白头偕老,永远相亲相爱。”
  胡宗南说完,一仰脖子干了一杯。金石心与陈质平相视一笑,微呷半口,想来是不胜酒力,脸上早已红潮漫涌。她原本长得娇艳,此时那脸儿竟像石榴花一样醉人。她从绛红色的金丝绒旗袍的暗兜里掏出一方香帕,掩着两片红腻腻的嘴唇,不时微微轻咳,那丽姿朱颜越发使人销魂荡魄。
  “质平,来……替我干了这残盏。”她嫣然地向男友一笑,把杯子送到他的唇边。
  胡宗南连忙笑呵呵地摇手制止:“不行不行,陈先生若替金小姐代劳,就得罚酒!你说对不对呀,霞弟小姐?”他微转了身子,醉眼朦胧地望着坐在左下首的叶霞弟,趁机在霞弟裙摆下露出的半截白嫩的大腿上轻轻地一掐,又重复一下刚才的问话:
  “对不对呀,霞弟小姐?”
  叶霞弟本是银盘儿一般光洁的脸儿,却禁不住“唰”地一下泛起红云,忸怩地轻轻动了动身子,说:“许是金小姐果真不胜酒量,胡长官就饶过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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