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7期

古玩店连环案

作者:叶雪松 




  却说有这么一日,惠娘正在房中看书,忽然丫鬟碧桃进来说:“夫人,裕福星的二掌柜刘爷说是有事要见您。”惠娘不止一次听丈夫说起裕福星的二掌柜刘凤梧是他的好友,只是一直未曾谋面,现在丈夫没在家,他来干什么?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吩咐碧桃:“请刘爷。”少顷,门帘一挑,刘凤梧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小弟凤梧见过嫂子。”惠娘抬眼一看,刘凤梧二十四五岁,气宇轩昂,风流倜傥,想起自己正值青春年少,却嫁了个年长二十多岁的丈夫,不由黯然神伤。惠娘尽力掩饰住内心的悲伤,指了指室内的八仙桌说:“兄弟请坐,不知此来所为何事?”刘凤梧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八仙桌上说:“嫂子,前几天因为生意上的事去了趟杭州,在西湖灵隐寺巧遇了洞九兄。洞九兄怕家中缺钱花,特意嘱托我带给您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说秋后才能回来。”惠娘一听丈夫要在秋后才能回来,不由得一阵悲凉,泪水落了下来。刘凤梧见惠娘娉婷俊秀,哭时如带雨梨花,果真似传闻中的美若天仙,爱慕之情油然而生,笑着劝道:“嫂子勿忧,兄弟自会常来看望嫂子。”打那以后,刘凤梧果真三天两头就来。刚开始惠娘还怕惹人闲话,叫他日后别再来。刘凤梧却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除非惹嫂子讨厌了。闻此,惠娘便不再多言。两人一个是独守空房对婚姻不满的美娇娘,一个是拈花惹草的风流郎,正是干柴遇烈火。日子久了,焉有不生情之理?不到一月,便相见恨晚,如胶似漆了。谁知,正在两人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之时,张洞九却回来了,惠娘也无故身亡。刘凤梧想起平素里惠娘和他的百般恩爱,不由泪满衣襟,哀容满面。前两天他就想来海云寺寄托哀思,可又怕被张洞九撞见下不了台,这才想起晚上哭祭惠娘,又不敢多呆,烧了炷香后,便匆匆离去。
  隐在暗处的蒙面人见刘凤梧走了,这才出来,撬开棺材,尽取惠娘棺内的金银绸缎,闪在黑暗中一晃就不见了。这时,庙门前的大柳树下飞身掠下一条黑影,尾随蒙面人而去。
  
  谁是真正的凶手
  
  经过数日的明察暗访之后,孙希桥昨晚才返回衙中,虽说身体很劳累,可收获不小。刚刚吃罢早饭,就听堂上传来击鼓之声,击鼓之人原是张洞九。
  只见张洞九跪在堂前,没等孙希桥开口,就咧开嗓子大声悲嚎。孙希桥问:“张洞九,有话慢慢说来,为何大哭?”张洞九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大人,小人亡妻寄存海云寺内,准备择日安葬,谁想到……”张洞九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孙希桥微微一笑:“张洞九,谁想到怎么样?”张洞九抬头看了看孙希桥说:“大人,亡妻惠娘的棺木被人撬开,里面用来陪葬的金银珠宝都被裕福星的二掌柜刘凤梧给盗走了。”说着又咧开大嘴痛哭起来:“惠娘,你的命好苦呀!”孙希桥拈了拈胡须问:“张洞九,俗话说,捉贼拿赃。有谁亲眼看见刘凤梧撬棺盗财?”张洞九说:“我的伙计王汉。自打惠娘的棺木寄存海云寺后,就由我的贴身伙计王汉照看。昨晚,我在惠娘的灵前烧了些香纸,只觉得头重脚轻,知道是这些天睡眠不好,便交代了王汉,早早回去了。没想到三更天刚过,王汉跑到了我家。我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只见王汉‘扑通’一声跪在我床前说:‘掌柜的,我对不住你,夫人的棺木被人给盗了。’我一听,脑子全蒙了。要知道,惠娘棺内的陪葬物有不少是奇珍异宝呀!惠娘生前非常喜欢这些东西,我就决定将它们作为陪葬物,没想到却让人给盗了。我忙问王汉知不知道是谁盗的,王汉拍着胸脯说,是裕福星的二掌柜刘凤梧。我一想,他说的也在理。刘凤梧是我好友,惠娘入殓那天,是他帮我将那些珠宝放在惠娘棺内的。”孙希桥吩咐堂下的捕快王恩:“传证人王汉,带被告刘凤梧。”
  却说刘凤梧,昨晚从海云寺哭祭惠娘回来后,心情好了许多。自打哥哥死后,这裕福星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因此,整日忙里忙外不得消停。今儿早上刚刚起来,就有广宁的钱家大户来人说,要一只上好的玉碗。刚打发走来人,就见衙门里的捕快王恩带人走了进来。刘凤梧一边让座,一边让夫人美珠沏上茶来。可王恩晃了晃差役手中的锁链,说:“不必了,刘爷。我来是想请您跟我们到衙门里走一趟。”差役们不由分说就将锁链套在了刘凤梧的脖子上。刘凤梧挣扎着说:“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恩冷笑道:“什么意思?到了衙门里你就知道了。”
  刘凤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王恩等人来到了衙中。刘凤梧到了堂上,见张洞九也在,心下生疑,大声说:“大人,我刘凤梧犯了何罪,竟绳拉锁套?”孙希桥沉着脸儿说:“刘凤梧,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嚷什么?本官问你,你可要从 实说来。”刘凤梧一扬脖子:“大人,有话尽管问。我刘凤梧一没杀人,二没放火,难道还怕问不成?”只听孙希桥问道:“刘凤梧,我来问你,你昨晚到海云寺惠娘的灵前干什么去了?”刘凤梧绝没有想到孙希桥会问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稳了稳心绪说:“大人,我昨晚一直呆在家中,根本没有去过海云寺。”孙希桥一拍惊堂木:“胡说,昨晚明明有人见你在惠娘灵前哭得痛心疾首。快说,你和惠娘倒底是什么关系,竟使得你深夜哭灵?来人,传证人王汉。”一会儿,王汉被带上堂来。孙希桥说:“王汉,快说说你昨晚都看到了什么?”王汉指了指刘凤梧说:“昨晚掌柜的回去后,刘爷就来了。我知道我们家掌柜的和刘爷是过命的交情,因此也没往心里去,就在偏殿里没出来。没想到刘爷到了夫人灵前竟哭了起来。至于为什么哭,小人就不得而知了。”孙希桥接着问:“那后来呢?”王汉说:“后来我就迷糊睡了一阵。醒来时一看,夫人的棺木竟被人撬开,里面的陪葬品被洗劫一空。我慌忙跑到门外一看,见刘爷背着个大包袱消失在黑暗中。”孙希桥冷冷一笑:“刘凤梧,你还有何话?”刘凤梧见隐瞒不过,脸红得像关公,只得说:“小民和惠娘是有情意,不过,我并没有偷盗里面的财物呀!请大人为小民作主呀!”说完,耷拉着脑袋再不言语。哪知孙希桥一拍惊堂木:“来人呀,将张洞九和王汉给我拿下,重打四十大板!”张洞九心里正得意着,没想到孙希桥突然变了脸,赶忙分辩道:“大人,明明是刘凤梧盗窃亡妻的棺木,怎么竟将我给绑了?”孙希桥不由分说,吩咐手下:“重打四十!”众差役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张洞九和王汉哪里经受得住。一时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四十棍子下去,张洞九也只有喘气的份了。孙希桥问:“张洞九,你可知本官因何打你吗?”张洞九咬牙忍痛说:“小民不知。”只听孙希桥说:“张洞九,你竟敢指使伙计王汉撬开棺木取走棺内的珠宝,然后诬陷刘凤梧,该当何罪?”张洞九说:“小民没有诬陷刘凤梧。”孙希桥说:“你还嘴硬。王恩,说说你昨晚都看到了什么?”王恩说:“回大人,小人昨晚在海云寺门前的大柳树上盯梢。刚开始刘家二掌柜进来了,不一会就走了。这时,又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汉。他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我尾随而去,见王汉三拐两拐来到了张洞九家。我隔着窗一听,王汉正在向主人报功呢!这盗棺的事就是张洞九暗中指使王汉做的。”原来,昨晚那个盗贼就是王汉,从柳树上跳下的那个黑影就是王恩。孙希桥说:“张洞九,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张洞九磕头如捣蒜:“大人,是小民指使王汉干的。”孙希桥说:“那惠娘被杀又是怎么回事?”张洞九低头说:“小民不知。”孙希桥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说出来给你听听,看看对也不对。你在外经商,回来后发现妻子竟和刘凤梧勾搭成 奸,你便怀恨在心。先将知晓内情的丫鬟推入河中淹死,回来后让惠娘到西厢房的酒缸打酒,伺机将其溺死,造成他杀的假象;然后将惠娘的棺木停在海云寺,暗中指使王汉盗棺,诬陷刘凤梧,一 箭双雕,是也不是?”张洞九听后脸色如纸,好一会儿才颤声说:“一切皆如大人所言,小人认罪。”
  孙希桥吩咐衙役将张洞九和王汉下了大牢后,刘凤梧磕头谢道:“大人真乃包龙图再生,凤梧佩服。”哪知孙希桥将脸一沉,厉声问道:“刘凤梧,你可知罪?”刘凤梧不解地问:“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孙希桥看了看刘凤梧,又问:“刘凤梧,你谋害亲兄,难道还不知罪吗?”刘凤梧强作镇静,嘿嘿一笑:“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家兄乃是赛虞姬勾结奸夫所害,与我何干?”孙希桥叹息了一声说:“也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呀,传李二上堂。”证人李二来到了堂前,躬身施礼:“草民李二见过大人。”此人就是那晚孙希桥避雨时茅屋的主人。那天,三碗酒落肚后,李二说:“老兄,我见你是个实在人,也就不瞒你了。实话告诉你,因家里太穷,我也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认识孙知县吗?”孙希桥说:“不认识。他那么大的官,我一个穷相面的,哪儿能认识?”李二这才压低声音说:“实话告诉你吧,孙大人断案如神,可他有个人命关天的案子却断错了。”孙希桥一听就来了劲了,忙问:“啥案子,让我也开开眼。”“裕福星的大掌柜并没有死在他夫人赛虞姬手里,而是死在了他弟弟刘凤梧手里……”李二接着说出的一番话让孙希桥恍然大悟。孙希桥临走之前将真实身份告诉了李二,不但不怪他偷窃之罪,反而说:“李二,你帮我破了这桩人命要案,本县不但要重重嘉奖于你,还要请你上堂作证为死者鸣冤。”李二痛快地答应了。
  再说刘凤梧压根没见过李二这个人,不知孙希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听孙希桥说:“李二,你据实说来,裕福星的大掌柜是怎么死的?”李二说:“是被熔锡灌喉而死的。那晚,小人潜伏在刘家后院的房顶上,掀开屋瓦,见刘掌柜在床上呻吟,我想大概是病了,刚要下手,又见一个漂亮女人和二掌柜刘凤梧走到了大掌柜床前,你猜怎么着?刘凤梧从女人手里接过刚刚熔化了的锡水,不容分说,就朝大掌柜喉咙里强行灌了下去。大掌柜吭了吭声,就没气了。我当时是又惊又怕,下了房冒着雨就从后墻跳了出去,还跑掉了一只鞋子。”李二说着指了指刘凤梧,“大人,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刘凤梧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
  原来,刘凤梧见哥哥不将店中的事物交由他掌管,反让嫂子范十一娘说了算,心里很不平衡,就产生了杀兄夺家产的想法。他见嫂子和海云寺的挂单僧赤觉凡有染,于是,就串通早就和他有情的丫头环儿,趁嫂子在宝儿房中,先熔锡灌喉将哥哥弄死,然后在仵作走后将铁钉钉入哥哥鼻中,造成铁钉杀人的假象,再把锤子和铁钉放在嫂子床下,同时买通欠他一千两银子的盐铺掌柜赵德财到外面造谣,嫁祸给嫂子和赤觉凡,以谋家财。
  当天下午,孙希桥便下令放了范十一娘和林如淼。开棺验尸,果见死者喉咙内灌满了锡块。原来,用毒药害人,易于验出;而用锡块,则不留痕迹。刘凤梧和环儿以及赵掌柜在人证、物证面前,只得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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