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5期
夺命蔷薇
作者:翟丙军
杀机,深入骨髓的杀机。
仆固听雨猛然回头,然后他就看见了张记骨头馆里的张老头。
张老头依然是满头白发,依然是弯背躬腰。所不同的是,平日里握着柴刀的手,此时握着的是一柄剑。一柄又窄又细,宛若灵蛇之信般的蔷薇剑。
仆固听雨的瞳孔开始收缩,他听到张老头喃喃地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这间老房子,多年前便开始漏雨,弄得屋里潮乎乎的,害得我这把老骨头都生了锈,早就想找人修一修了。今天夜里有人爬上我的屋顶,我以为是泥瓦匠来帮我修屋顶,可是屋顶还没有修好,泥瓦匠为何要走?”
张老头的话说得很奇怪,不过,仆固听雨的回答也很奇怪,他说:“因为你没有请我来修屋顶,所以我才要走。”
张老头说:“既然都已经来了,何必还要走?我现在正式请你,行吗?”
张老头话未落定,仆固听雨已经出手。仆固听雨对自己手上的功夫非常有信心,这双手,可以生裂虎豹,他坚信,只要能碰到张老头的身子,他就一定能将这把老骨头给拆散架。
仆固听雨的双手迅若奔雷,一眨眼工夫便抓住了张老头的前胸,眼看张老头这把老骨头就要被仆固听雨拆散之际,闪过一道剑光。张老头的出剑并不算快,但是方位和时机却拿捏得妙到毫巅,在仆固听雨出手的一刹那,腋下露出了一丝空门。这个时间虽然很短暂,但是面对高手时,一瞬间的失误已经决定了一切。所以,张老头的剑像一条灵蛇似地从仆固听雨的腋下钻入了他的心脏,一剑夺命。
仆固听雨的手已经触摸到了张老头的胸膛,但是,却突然失去了力量。他只能无助地抓住张老头的衣襟,眼中划过一片恐惧的光芒。
仆固听雨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张老头缓慢地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剑尖上的鲜血,然后伸脚一挑,将仆固听雨的尸体从地上挑起,放到肩上。张老头背着仆固听雨的尸体,边向骨头馆里走,边喃喃自语地说:“唉,看来今夜又无人给老汉修屋顶了。”
打斗结束,长街上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只是,在长街与一条小巷的交叉处,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正悄悄地注视着发生在张记骨头馆门前的一切。
在这条窄窄的小巷里,高二爷居然还安排了另一个潜伏者———千手秀才邵闯。
看着仆固听雨中剑倒地,邵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会为仆固听雨的死而悲痛,因为仆固听雨并不是他的朋友。他们只是搭档,不是朋友。
刺客家族
幽州府离复州城并不算远,幽州节度使吴大人跟程元振公公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所以,当赛华佗段玉书拿着高二爷的令符找到吴大人时,吴大人二话没说,马上就派出幽州衙门里最好的四十名捕快,快马赶到复州城。
此时,已是三更天。
高二看着整整齐齐的四十名捕快,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一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一定要将刺客活捉,押解回京城。”这句话,是高二临来时,程公公特意嘱咐过的。
因为程公公相信,刺杀柳伉的幕后主使人,一定是自己的政敌集团所为。
当今朝廷里,一共有三个政治集团:一个自然是程公公自己,另一个是大太监鱼朝恩鱼公公集团,再一个就是宰相李泌、大将军郭子仪的内相外将集团。只要能从刺客嘴里揪出幕后主使者,程公公就有机会整垮政敌,让政敌们的鲜血染红京城。无论是借机灭掉鱼朝恩集团还是李郭集团,对程公公来说,都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高二当然也知道这次抓捕行动的重要性,并且,最让高二爷感到开心的是,对柳伉下手的刺客居然是蔷薇剑。这个古老的刺客家族一向非常神秘,不过幸好早在多年以前,高二爷就已经得知他们的藏身之地。所以,高二爷坚信,不用费吹灰之力,便能找到他们。当然,为了不惊动政敌集团,高二爷这次办案无法带大批部下出京,以免打草惊蛇。但是,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因为高二爷坚信,对付这个古老的刺客家族,只需五名助手,再加上幽州府的一些捕快就已经足够。
现在,高二的心情的确很不错,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成功在即,这个古老的刺客家族里的人就要成为瓮中之鳖。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立下这场大功之后,程公公一定会非常高兴,到时候,程公公的赏赐绝对轻不了。因为高二知道,程公公对待替他卖命的人,一向都不小气。
行动准时开始。
高二爷带着手下们来到张府之外,迎面却看到了千手秀才邵闯。邵闯告诉高二爷:“仆固听雨已死,下手的是张记骨头馆里的老头。”
高二爷只是点点头,就像听到一个陌生人的死讯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这时,打更的老杜慢慢地从长街上走过来,手里的梆子有一下无一下地敲着。高二爷朝邵闯使了个眼色,邵闯马上心领神会,飞身抄到更夫老头身后,一把捂住了老头的嘴。
一道焰火冲天而起,耀眼的火花划破黑暗的夜空。
四十名捕快从四周冲进张府,如同织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即便是一只飞鸟,也休想从这严密的合围中逃脱。
与此同时,拔剑却在喝酒,在复州城里惟一的衙门中喝酒。
陪拔剑喝酒的人,是复州城里最高的行政长官杨启新。
一个是京师第一名捕,一个是关外小小复州城的驿丞,两个身份如此悬殊的人,此刻却如一对老朋友般深夜对饮。酒无好酒,关东烧刀子;菜无好菜,一碟花生米。虽无好酒好菜,但是只要有好友,粗菜劣酒又何妨?
“依你看,高二的这次行动能不能成功?”这句话是拔剑说的,堂堂京师第一名捕,竟然会向一个小小驿丞请教一个这么荒唐的问题。
长安高二办案从未有过失手纪录,这一次,又是高二办的最重要、调遣高手最多的一件案子,当然不可能不成功。但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杨启新竟然端着酒杯摇着头说:“不可能成功。”
“哦,为什么?”拔剑说。
杨启新将杯中的酒一口吞下,放下酒杯说:“因为高二要对付的不是一个帮派,而是一个家族,家族通常要比帮派更团结。因为他们血管里流着同样的鲜血。要知道,团结是一种巨大的力量,而家族通常要比帮派更神秘。家族里的事情,外人很难看得清,就连我,虽然跟这个家族同城生活了多年,却仍然不清楚这个家族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这么说,高二这一次是轻敌了?”拔剑说。
杨启新笑了,露出一脸孩子般狡黠的坏笑:“高二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我现在非常想看看,像他这么骄傲的大人物,突然发现自己被人戏弄了,脸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杨启新一向是个老实人,可是他现在这脸坏笑,简直就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拔剑也笑了,也是一脸坏笑地说:“我也很想看看。”
高二的脸色,现在的确难看。
他的人冲进张记骨头馆里,没有看见张老头;四十名捕快织成的大网撒入张府,张府里同样空无一人。
高二爷的脸色变得铁青。
直到这时,高二爷才意识到,他所要对付的这个刺客家族,远比他想象中更加神秘狡猾。
暗度陈仓
张三小姐从悦来客栈哭着出来的时候,她心里一直暗暗在想,一定要狠狠教训那个白衣年轻人一顿,最好是教训得他跪在她脚下求饶。否则,难出胸中这口恶气。她只要脑海中一闪现出他那副骄傲、冷漠、对她不屑一顾的表情,就恨得牙根发痒。
张三小姐就这样一路想着心事,走进自己的房门时,突然感觉到屋内似乎有人。屋内虽然一片漆黑,但是张三小姐还是感觉到了有人存在。她本能地想大声惊呼,屋里的人却先开了口:“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