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8期

血龙瓶

作者:燕 歌




  杨怀安知县是个非常有心机的官员,他立时意识到这是一件密室疑案,他先叫管家的人不要声张,静观其变,然后自己将整件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调查了一遍。他首先意识到管家的人在狂喜之余开庆功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难免有不法之徒或是与管家有仇的人来顺手牵羊,然后陷害管家。
  这天夜里,杨怀安一个人将自己反锁在密室之中苦思冥想,想要找出线索;门外守卫的人声称,屋子里的灯光一夜未熄,也听到了屋子里杨怀安走动的声音。但到了第二天,守卫却怎么也叫不开屋子,大家情急之下破门而入,发现那位杨知县倒在血泊中,已死去多时了。
  又是一桩密室疑案。
  屋子里没有别人进去过,而从杨知县的死状来看,也没有与人打斗的痕迹,他前心被捅出一个大大的血洞,五脏外露,惨不忍睹;此外,杨知县脸上还留着一层薄薄的水迹,不知是何物。守卫们搜遍了整间屋子,却没有找到任何凶器,唯一一条线索,是杨知县的手边有一个用血写的笔画“ㄏ”,看来是他在死前所书,但这一撇一横是什么意思呢?大家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一撇一横是“管”字的头两笔,杨知县是告诉人们,正是管家的人杀了他,而那件雪龙樽,很可能也是管家不愿意献给朝廷而演出的一场监守自盗的把戏。
  于是,玉龙县县丞命人将管家全家捕获,投入大牢,然后在土阳村外布了暗探,严防有人将雪龙瓶带往外地,又将百里加急的案宗呈报给定州府的吴松年。吴松年将管家一干人拿到知府大堂,查问了数场,不得要领,将密室翻了个遍,连地面的青石板都挖开了,也没找到雪龙瓶,只好飞报京师,请皇上定夺。他知道皇帝的脾气,接报后盛怒之下,管家上下十五口人,都不免做刀下之鬼。
  吴松年查问无果,而且又找不出雪龙瓶,更不知管家的人是如何在密室中杀死杨怀安,他计算着行程,最多还有十天,京师的回文就要到了,而到那时他如果还不能查出真相,找到雪龙瓶,他的知府位子就岌岌可危,所以他才坐立不安。
  海瑞听完了他的述说,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显然对这件事也产生了兴趣。他站起身,道:“既是赶上了这件案子,小弟不才,愿意陪兄长走一趟,查查这桩奇案的来龙去脉。”
  吴松年高兴得不得了,大笑道:“我就说我福星高照吧。只要老弟出马,就算再来一百桩这样的奇案,老弟也能手到病除……”他的话刚说完,一名干办飞跑进来,报道:“禀知府大人,土阳村昨夜又出了一桩命案。”
  海瑞看了吴松年一眼,发现他的眉头紧皱,嘴里轻轻嘀咕道:“怎么又是土阳村……”
  
  二
  
  冒着凛洌的寒风,吴松年与海瑞一起赶到了土阳村,来到发生命案的地方。跟随他们的都是定州府最精明的干办。
  凶案现场是土阳村口的一座神庙,这里供奉的是女娲娘娘,因为传说中是女娲娘娘用泥土造成的人,而当地人以泥土烧瓷为生,便自发地供奉女娲娘娘了。
  他们到场的时候,当地官府已来多时了,县丞指挥着衙役们护起神庙,不许闲人进入。吴松年与海瑞分开人群,走进神庙里。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那具尸体,可以看出是一个中年男人,横躺在神像之下,地上的鲜血流了不少,他的脖子几乎都要被砍断了,只连着一点皮肉在颈子上;他那一只独眼圆睁着,充满了惊恐与诧异;一只灯笼扔在一边,里面的蜡烛还留有一半,外面纸做的灯笼皮烧去了一小半。
  吴松年一面让仵作验尸,一面听本地地保介绍情况,大略知道了一些。
  死者名叫王春,是土阳村里的一个破落户,家中只是光棍一人,没有亲属,更无子女,只因为年轻时当兵打仗,被流箭射去一只眼睛,又伤了一条腿子,所以回家之后便娶不上老婆;村里人可怜他,给他找了个差事,守护这座女娲神庙,谁知昨夜却死在这里。
  海瑞问了一句:“这神庙立起之后,村里人反响如何?”地保道:“因为大家都是靠烧土为生,所以对女娲娘娘极为恭敬,按时来祭拜,年节时更有诸多仪式,也算得上是虔诚至极。”海瑞又问:“近几天有无人来祭拜?”地保道:“近些天没有,因为再过半个月,就是年关大祭,那时候全村人都会来。”
  吴松年道:“死者平时在村里有什么仇人么?”地保道:“这王春因为打过仗,杀过人,所以脾气不算太好,在村里是众所周知的。但他为人十分正直,从不做坏事,更不会害人,虽然不时与人有口角,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断不至于被人杀了。”
  此时,那仵作已验毕尸体,来回复吴松年。
  死者年纪约有四十五到五十岁,眇一目,跛一腿,为积年硬伤,口眼均开,后颈处一道伤口,深达四寸,砍断颈骨,是为致命伤,此外全身再无伤痕;另外,庙中神像后扔有一柄利斧,上有血迹,是女娲神像两边上的辅像手中所执之物,是为本案凶器。由此断定,凶手力大身健,性格残忍。
  海瑞问地保道:“这神庙夜间上锁么?”地保道:“不上锁,因为村里人对娘娘极为恭敬,断不敢进门偷窃,不然的话,积年也烧不出好瓷,所以用不着上锁。这庙里也从没丢过东西。” 海瑞走到神案前,看着上面的一堆香灰和三炷未燃完的香,冷笑道:“可这次,只怕不同了。香炉哪里去了呢?”
  地保道:“正是,小人早已看到丢失了香炉。那香炉是铜制镀金的,想是外来贼人杀人越货。” 吴松年点头,道:“很可能是这样,看来抓住这个外地人并不算太难了,只要他还在定州境内,就逃不了。”他转头看海瑞,发现海瑞好像并没有注意他的讲话,只是在庙内四下乱看,然后提起地上的破灯笼,看了半晌,才轻轻地点头。
  他用目示意吴松年,吴松年会意,吩咐道:“今天就先这样了,先将神庙封存,派人把守。本官先不回府,坐镇村里,定要破了这杀人惨案,拿获凶手。”地保道:“大人,村子里又破又脏,只怕您老住不习惯……” 吴松年一摆手,道:“不会的,我今夜就住在管家,他家不是已没有人住了么?”
  没过两个时辰,吴松年一干人就住进了管家,这当然是海瑞来时给他出的主意,目的就是要查清雪龙瓶一案。要查案,当然要从凶案现场查起,也就是那间密室。雪龙瓶在那里神秘失踪,杨怀安神秘惨死,令海瑞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吃过晚饭,海瑞一个人来到了那密室的外面。见那是一座并不十分高的屋子,全是用青条石砌成,极为坚固,只有一扇门可以出入,并无窗子可通。门上两把大锁仍旧还在,唯一不同的是,门上加了封条,显示着这已是一座凶屋。
  海瑞取出钥匙,那是当地官府封存的,交与了吴松年,现在吴松年又给了他。海瑞打开两把大锁,发现锁并没有被撬过的迹象,他又看了看门,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随后他一个人举着红烛,走入室内。
  好冷。
  这屋子竟如同一个冰窑,寒冷彻骨,海瑞举目一扫,发现屋子的四角都堆放着一些巨大的冰块,室内正中的地面上,用白粉画着一个倒地的人的轮廓,那就是杨怀安身死的地方;那个神秘笔画仍旧画在那里,血已然被冻实,所以并没有多少变色,依然鲜红如新。
  屋子正中放着一张红木八仙桌子,上面摆放着托盘,但托盘上空空如也,不见一物。海瑞已听过详细介绍,那雪龙瓶就是放在这个托盘上的,但它是如何被偷走的呢?
  海瑞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屋子砌得很紧密,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屋子四角和正中顶上果然开有五个气孔,但都只有碗口大小,连小孩子也探不进脑袋。看来这屋子除了门口以外,再无第二个地方可以进入。
  然而,凶手是如何盗走雪龙瓶,又怎样杀死杨知县的呢?以那地上的笔画来看,杨怀安仿佛已知道了什么,但就在这时遭到了杀害。海瑞推想,如果他能知道杨怀安所知道的,这个案子就指日可破了。
  现在看来,凶手应该是进不来这屋子的,如果说可能,也只有管家自己的人。但这又是为什么呢?要知道这雪龙瓶一献给皇帝,管家立时就可以声名大振,甚至飞黄腾达,他们没道理演出一场监守自盗的把戏,以致引来抄家灭族的惨祸。
  

[1] [3] [4] [5] [6] [7]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