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8期

血龙瓶

作者:燕 歌




  简良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吴松年一拍桌子,喝道:“简良,你知罪吗?”
  简良道:“我……小人……”
  海瑞轻声道:“你不要怕,怕也没有用。你做过什么事,只管从实讲来,免得吃苦头。”
  简良道:“小人……小人只是杀猪,从没杀过人……”
  吴松年冷笑一声:“你如何知道我要问你杀人之事?”
  简良吓得冷汗直流,不敢开口。
  吴松年喝道:“雪龙瓶在哪里?杨知县是如何死的?王春是不是你杀的?从实讲来!”简良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口称:“冤枉啊……这些事,小人如何得知?”吴松年道:“不知?你倒推得干净!但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做的事,能瞒得过所有人吗?哼哼,有个人,你便瞒不过。”
  海瑞站起来走到简良近前,道:“你是如何盗走雪龙瓶的,我已经尽知,要不要我给你讲明白?”简良伏地道:“小人不懂,小人不懂……”
  海瑞冷笑一声,道:“将东西拿上来。”
  两个干办应了一声,取过几样东西,放在简良面前。那是一个瓷瓶,一根吹筒,一个猪尿泡,两条带钩长杆,一条绳子。
  海瑞道:“凶手就是用这些东西,盗走雪龙瓶的。”众人都不明白,睁大眼睛看着,连简良也不例外。海瑞道:“现在我就来演示一下做案经过。这张公案就是放雪龙瓶的桌子,凶手先将这两条长竿分别绑在绳钩的两端,把铁钩缚在长竿顶端,将长竿从气孔中伸下去,先扣住桌子一端的横木,然后再从另一个气孔中伸下第二条长竿,扣住另一侧的横木,将桌子拉到气孔下,由于用的是一条绳子,所以只要扯动另一端,就可以将桌子拉回原位。”
  众人都纷纷点头,认为海瑞说得很对。海瑞接着说:“下面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凶手是如何将雪龙瓶偷走的呢?他用的是一条长长的吹筒,还有一个猪尿泡。”他将一个猪尿泡绑在吹筒的一端,慢慢伸入公案上的瓷瓶里,说道,“这个瓷瓶与雪龙瓶的形状一样,由于雪龙瓶口小肚大,又通体光滑,所以一般的绳套和钩子是吊不上来的,但是有了这些东西,大家看。”他向吹筒中吹气,那个猪尿泡便被吹涨了起来,海瑞用手指堵住吹气的一端,然后慢慢地将那杯子提了起来。
  大家都看明白了,满堂发出一片赞叹声。
  海瑞看着简屠户,道:“是不是这样的?”简良脸一下子全无血色,大叫:“不是,我没有偷那雪龙瓶,你这只不过是乱猜的,我要那瓶子干什么?”海瑞冷笑:“也许你不想要那雪龙瓶,你是为了报复管家的人,因为管小姐看不上你。你上得屋顶,脚底下的炭灰也留在那里,土阳村能烧得起炭的,只怕除了你之外还不多吧。”简良大叫冤枉,吴松年一拍桌子,喝道:“还敢狡辩,杨知县死的时候,用手写了那半个血字,原来以为他写的是‘管’字,现在看来,他要写的是‘简’字,也就是你简屠户。你是如何谋杀的杨知县,从实招来。”
  简良几乎要吓呆了,嘴里只是道:“我没偷东西,我没杀人……”吴松年厌恶地拍了一下桌子,吩咐把简良先押下去,等回到定州府再细审。
  他们没做任何停留,留了人在管家,然后星夜赶回定州府。第二天一大早,于内堂设庭开审。
  管小姐被带到堂上,她看了一眼简良,眼里闪出了诧异的表情。简良也看了看她,然后把头低下了,什么也没有说。
  海瑞又把夜里展示过的方法演示了一遍,认定凶手就是简良无疑了。
  不想,管小姐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大人只怕弄错了,以这种方法,是偷不到雪龙瓶的。”
  海瑞大为惊奇,说:“我方才的方法难道不对?”管小姐道:“方法倒是不错,但用吹猪尿泡的法子是提不起雪龙瓶的,因为那雪龙瓶里面,隐隐有一条白龙,而龙的两只眼睛就在雪龙瓶口处;我爹嵌进了两根很尖锐的银针,本来是为了防备有人下毒的,只要瓶中酒有毒,银针会变黑,从外面看去,龙的双眼就是黑的,便知瓶中酒有毒。如果涨大的猪尿泡遇到银针,怎不破裂呢?”
  海瑞一下子呆住了,嘴里轻轻道:“如此说来……是我想错了……”
  管小姐道:“雪龙瓶绝不会是简良盗走的,杨知县也不会是他杀的,他……他不是坏人。”
  吴松年也怔住,半天才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他是凶手,那你一家就可以免死。”管小姐低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凭空诬陷一个好人,那样,我们全家就算活着,也不如死了好受。”
  海瑞吩咐将二人带下去候审。管小姐将要走下堂时,突然看了一眼海瑞,海瑞会意地走上去,只听管小姐低声说道:“请大人务必找到高槐要回我的头钗,那是我家的祖传之物,我宁愿戴着它去死。”说完她转身走了。
  海瑞呆呆地站在堂口,眉头紧锁,目光中透出无比疑惑的神色。。
  
  四
  
  最多只剩下两天了,吴松年几乎已能听得到钦差的马蹄声。
  海瑞与吴松年没敢多停,冒着寒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土阳村。凶手必定还在村子里。他们没有将简良放回,为的就是不让他走漏风声。
  可是直到现在,海瑞仍旧没有任何线索,到底谁才是真正偷盗雪龙瓶的人呢?
  拉桌子的方法是没有错的,关键是如何盗走雪龙瓶。
  他们在管家歇下脚,亲随杂役为二人在盆中烫上热酒,便在此时,一个干办跑进来,带来了一个大包,他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个大香炉。
  海瑞问道:“这香炉是在哪里找到的?”这名干办道:“就在这屋子后面的草坡里。”海瑞一怔,问道:“你是说就在那间密室后面的草坡里?”干办点头,又道:“还有一事,方才我们将这个香炉起出,拿回村子的时候,还没转入这条街,路边一个小孩子突然叫起来,说什么王春叔叔要找的香炉,终于找到了……”
  海瑞心头又是一闪念,他伏下仔细地看这个香炉。
  这是一个鼎状的香炉,三条支脚完好无损,炉身还沾着一些干土,香炉里面空空的,十分干净,没有丁点的炉灰。
  是谁将里面的炉灰擦去了呢?海瑞百思不解。要知道,这女娲娘娘庙终年香火不断,香炉里的灰是满了就倒掉一些,为了能够插香,所以香灰不会倒完,更不会擦这么干净。
  他将香炉掉转过来,三足朝天又看了一遍,发现炉底有些发黑,用手一抹,那黑迹沾染到手上。海瑞闻了闻自己的手,有一股烟灰味。
  又是炭灰。
  海瑞慢慢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无意间看到了正在盆中烫着的酒,猛然他的脑子里闪现了一道灵光。
  门前传来了人声,海瑞走出去,看到大门前一个穿着破旧的年轻人正与干办交谈。
  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相貌平平,但筋肉结实,胸宽腿健,一看便是常在山上行走的人。
  海瑞想起那些妇人们的话,便走上前道:“来人可是高槐?”那年轻人被人一语叫破名字,不由得怔了一下,回道:“小人正是。”海瑞笑道:“你来得正好,是不是又来问管小姐?”
  高槐苦笑着说:“正是,管小姐一天不免罪,我便一天不得安生。禀报大人,这盗宝杀人之事,与管家绝无关系,一定是外人做恶。”海瑞冷冷地道:“你却如何知道?”
  高槐道:“这不是明摆的事?雪龙瓶只要献与圣上,圣上一定高兴,管家立时就可以升官发财,鬼才会监守自盗哩。”
  海瑞点点头,将高槐拉到一边,道:“你说得有理。凶手嘛,你觉得有可能是谁?”高槐摇摇手:“这可不敢乱猜的,人命关天的事呢。”海瑞笑了笑,低声问他道:“听说你与管小姐已经暗订终身了?”
  高槐涨红了脸,道:“终是瞒不过村子里的长舌妇。”海瑞道:“我还听说,管小姐把她唯一的首饰送给了你做定情信物,是不是?”高槐突然面现愧色,道:“我真的很对不起管小姐,那头钗……那头钗……我失却了。”
  海瑞一怔,道:“这么重要的信物,你会失却?”
  高槐苦着脸道:“那是前半个月的事了,也就是管家人刚被关入大牢不久,我日夜不宁,心烦意乱。那晚我独自在床上,手中抚摸着那头钗,总是睡不着,就在这时,我放在村边不远处的兽夹突然响了铃,定是夹住了野兽,于是我就将头钗放在床上,跑出去看。哪知兽夹上只有一段树枝。我知道上了当,野兽是不会如此聪明的,定是有人搞鬼。我马上跑回屋子,这时发现房门大开,那头钗,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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