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真經新傳卷之十三




  
  宋王元澤傳
  
  徐無鬼篇
  
   夫能平心順氣,以道為務而忘於貧賤窮達,則入於至人之域。此徐無鬼之能若是矣。莊子因而作徐無鬼之篇。
  
  徐無鬼因女商見魏武侯,武侯勞之曰:先生病矣。苦於山林之勞,故乃肯見於寡人。徐無鬼曰:我則勞於君,君有何勞於我。君將盈嗜欲,長好惡,則性命之情病矣;君將黜嗜欲,學好惡,則耳目病矣。我將勞君,君有何勞於我。武侯超然不對。少焉,徐無鬼曰:嘗語君,吾相狗也。下之質執飽而止,是狸德也;中之質若視日,上之質若亡其一。吾相狗,又不若吾相馬也。吾相馬,直者中繩,曲者中鉤,方者中矩,圓者中規,是國馬也,而未若天下馬也。天下馬有成材,若卹若失,若喪其一,若是者,超軼絕塵,不知其所。武侯大悅而笑。徐無鬼出,女商曰:先生獨何以說吾君乎?吾所以說吾君者,橫說之則以《詩》《書》《禮》 《樂》,從說之則以《金板》《六弢》,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為數,而吾君未嘗啟齒。
   老子曰:道者,萬物之奧也,善人之所寶也。夫善人之所以寶於道,則外所以忘其形,內所以虛其心。黜嗜慾,忘好惡,安於性命之情而所以寶全於道也;不善之人,則不然其於道也。若存而若亡,外所以不能全其形,內所以不能虛其心。充嗜慾,專好惡,次於性命之情,而其於道也豈寶歟?此魏武侯聞徐無鬼之言,而超然不對也。夫武侯之性中材也,不可卒告以至道,而宜先悅之以所好,此無鬼所以有相狗馬之言也。然無鬼非能相於狗馬也,故寓入道之意於狗馬,以狗之上質則若亡其一,以天下之馬則有成材所謂若亡其一者,以形全神王而能忘其身也。所謂有成材者,以德宇泰定而不虧其本也。能忘其身,則無為不虧其本,則無用無為。無用,則所以能入於道也。此無鬼寓意之若是,而武侯不知其意,而從悅其言也。故曰大悅而笑。
  
  今先生何以說吾君,使吾君說若此乎?徐無鬼曰:吾直告之吾相狗馬耳。女商曰:若是乎?曰:子不聞夫越之流人乎?#1去國數日,見其所知而喜;去國旬月,見所嘗見於國中者喜;及期年也,見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乎?夫逃虛空者,藜曹柱乎#2鼪鼬之逕,踉#3位其空,聞人足音跫然而喜矣,而#4況乎昆弟親戚之謦欬其側者乎。久矣夫,莫以真人之言謦欬吾君之側乎。徐無鬼見武侯,武侯曰:先生居山林,食芋栗,厭葱韭,以賓寡人,久矣夫。今老邪?其欲干酒肉之味邪?其寡人亦有社稷之福邪?徐無鬼曰:無鬼生於貧賤,未嘗敢飲食君之酒肉,將來勞君也。君曰:何哉,奚勞寡人?曰:勞君之神與形。武侯曰:何謂邪?徐無鬼曰:天地之養也一,登高不可以為長,居下不可以為短。君獨為萬乘之主,以苦一國之民,以養耳目鼻口,夫神者不自許也。夫神者,好和而惡姦;夫姦,病也,故勞之。唯君所病之,何也?武侯曰:欲見先生久矣。
   夫天地之於人,均受之性命,均付之分極,至于所養亦均也,豈有聞於尊卑長幼乎?故曰,天地之養也一。魏武不知所然而殫天下之物以養形,不足則勞神而營之,故神愈勞而不能王,形愈養而不能全,安若外六骸,忘嗜慾,遊心於逍遙之域,則形神豈有不全乎?
  
  吾欲愛民而為義偃兵,其可乎?徐無鬼曰:不可。愛民,害民之始也;為義偃兵,造兵之本也,君自此為之,則殆不成。凡成美,惡器也;君雖為仁義,幾且偽哉。形固造形,成固有伐,變固外戰。君亦必無盛鶴列於麗譙之間,無徒驥於錙壇之宮,無藏逆於得,無以巧勝人,無以謀勝人,無以戰勝人。夫殺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以養吾私與吾神者,其戰不知孰善?勝之惡乎在?君若勿已矣,修胸中之誠,以應天地之情而勿攖。夫民死已脫矣,君將惡乎用夫偃兵哉。
   夫道者,無為之朴也;兵者,有為之器也。聖人常無為,而民自化。所謂兵者,置而不用也。武侯不能無為,而欲為義偃兵以愛民,此無鬼所以答之以不可也。夫聖人以百姓為芻狗而不愛愛之,而其民所以遂生也。若以愛愛之,則愛有不及而民敦#5心矣。如此,則適足害之也。故曰,愛民,害民之始也。以義為外迹而不為為之,而物之所以順從也。若以可為而為之,則處有不當,而物必不順矣。如此,則適足用兵也。故曰,為義偃兵,造兵之本也。不能如此而必愛而必為,則治道安得而全矣?故曰,君自此為之,則殆不成。
  
  黃帝將見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為御,昌寓驂乘,張若謂朋前馬,昆閽滑稽後車;至於襄城之野,七聖皆迷,無所問塗。適遇牧馬童子,問塗焉,曰:若知具茨之山乎?曰:然。若知大隗之所存乎?曰:然。黃帝曰:異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謂問為天下。小童曰:夫為天下者,亦若此而已矣,又奚事焉。予少而自遊於六合之內,予適有瞀病,有長者教予曰:若乘日之車而遊於襄城之野。今予病少痊,予又且復遊於六合之外。夫為天下亦若此而已。予又奚事焉。黃帝曰:夫為天下者,則誠非吾子之事。雖然,請問為天下。小童辭。黃帝又問。小童曰:夫為天下者,亦奚以異乎牧馬者哉。亦去其害馬者而已矣。黃帝再拜稽首,稱天師而退。知士無思慮之變財不樂,辯士無談說之序則不樂,察士無凌誶之事#6則不樂,皆囿於物者也。招世之士與朝,中民之士榮官,筋力之士矜難,勇敢之士奮患,兵革之士樂戰,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廣治,橙樂#7之士敬容,仁義之士貴際。農夫無草萊之事則不比,商賈無市井之事則不比。庶人有旦暮之業則勸,百工有器械之巧則壯。錢財不積則貪者憂,權勢不尤則夸者悲。勢物之徒樂變,遭時有所用,不能無為也。此皆順比於歲,不物於易者也,馳其形性,潛之萬物,終身不反,悲夫。莊子曰:射者非前期而中,謂之善射,天下皆羿也,可乎?惠子曰:可。莊子曰: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堯也,可乎?惠子曰:可。莊子曰:然則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為五,果孰是邪?或者若魯遽者邪?其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水矣。魯遽曰:是直以陽召陽,以陰召陰,非吾所謂道也。吾示子乎吾道。於是乎為之調瑟,廢一於堂,廢一於室,鼓宮宮動,鼓角角動,音律同矣。夫或改調一絃,於五音無當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動,未始異於聲,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惠子曰:今夫儒墨楊秉,且方與我以辯,相拂#8以辭,相鎮以聲,而未始吾非也,則奚若矣?莊子曰:齊人蹢子於宋者,其命閽也不以完,其求鈃鍾也以束縛,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遺類矣。夫楚人寄而蹢閽者,夜半於無人之時而與舟人鬥,未始離於岑而足以造於怨也。
  
   大隗者,況於大道也。具茨之山者,況於道體。無為而寂然,豈有為之聖可求歟?此所以言七聖俱迷也。惟能放心專氣,復歸於嬰兒,則然後心得而知之矣。故曰,牧馬童子。又曰,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也。夫知大道之真體,則任於無為而已矣。此所以答黃帝為天下,則曰又奚事者,則無為虛靜而放心於自得之場氣馬,元所適而已。故曰,為天下者亦奚以異乎牧馬。夫氣馬無所適,則外物不能為累也,故曰亦去其害馬者而已矣。此皆極於自然,而天地萬物所以皆宗師。此黃帝所以稱之為天師也。
  
  莊子送葬,過惠子之墓,顧謂從者曰:郢人堊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斲之。匠石運斤成風,聽而斲之#9,盡堊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聞之,召匠石曰:嘗試為寡人為之。匠石曰:臣則嘗能斲之。雖然,臣之質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為質矣,吾無與言之矣。管仲有病,桓公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謂#10云。至於大病,則寡人惡乎屬國而可?管仲曰:公誰欲與?公曰:鮑叔牙。曰:不可。其為人潔廉善士也,其於不已若者不比之,又一聞人之過,終身不忘。使之治國,上且鉤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於君也,將弗久矣。公曰:然則孰可?對曰:勿已,則隰朋可。其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皇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德分人謂之聖,以財分人謂之賢。以賢臨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賢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於國有不聞也,其於家有不見也。勿已,則隰朋可。吳王浮於江,登乎狙之山#11。眾狙見之,恂然棄而走,逃於深蓁。有一狙焉,委蛇攫抓#12,見巧乎王。王射之,敏給搏捷矢。王命相者趨射之,狙執死。王顧謂其友顏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無以汝色驕人哉。顏不疑歸而師董梧以助#13其色,去樂辭顯,三年而國人稱之。南伯子綦隱几而坐,仰天而噓。顏成子入見曰:夫子,物之尤也。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嘗居山穴之中#14矣。當是時也,田禾一睹我,而齊國之眾三賀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賣之,彼故鬻之。若我而不有之,彼惡得而知之?若我而不賣之,彼惡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喪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後而日遠矣。仲尼之楚,楚王觴之,孫叔敖執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於此言已。曰:丘也聞不言之言矣,未之嘗言,於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兩家之難解,孫叔敖甘寢秉羽而郢人投兵。丘願有喙三尺。彼之謂不道之道,此之謂不言之辯,故德總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辯不能舉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辭東流,大之至也;
  
   莊子之所言,非得已而言之也,非惠子不能知之,惠子死則孰能知莊子之言矣,此所以引匠石為况而又曰吾無與言之矣。
  
  聖人并包天地,澤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是故生無爵,死無謚,實不聚,名不立,此之謂大人。狗不以善吠為良,人不以善言為賢,而況為大乎。夫為大不足以為大,而況為德乎。夫大備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備矣。知大備者,無求,無失,無棄,不以物易己也。反己而不窮,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誠。子綦有八子,陳諸前,召九方歅曰:為我相吾子,孰為祥?九方歅曰:梱也為祥。子綦瞿然喜曰:奚若?曰:梱也將與國君同食以終其身。子萊索然出涕曰:吾子何為以至於是極也。九方歅曰:夫與國君同食,澤及三族,而況於父母乎。今夫子聞之而泣,是禦福也。子則祥矣,父則不祥。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識之,而梱祥邪?盡於酒肉,入於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來?吾未嘗為牧而牂生於奧,未嘗好田而鶉生於宎,若勿怪,何邪?吾所與吾子遊者,遊於天地#15。吾與之邀樂於天,吾與之邀食於地;吾不與之為享,不與之為謀,不與之為怪;吾與之乘天地之誠而不以物與之相攖,吾與之一委蛇而不與之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償焉。凡有怪徵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與吾子之罪,幾天與之也。吾以是泣也。無幾何而使梱之於燕,盜得之於道,全而鬻之則難,不若刖之則易,於是刖而鬻之於齊,適當渠公之街,終#16身食肉而終。齧缺遇許由,曰:子將奚之?曰:將逃堯。曰:奚謂邪?曰:夫堯,畜畜然仁,吾恐其為天下笑。後世其人與人相食與。夫民,不難聚也;愛之則親,利之則至,譽之則勸,致其所惡則散。愛利出乎仁義,捐仁義者寡,利仁義者眾。夫仁義之行,唯且無誠,且假夫禽貪者器。是以一人之斷制利天下,譬之猶一覕也。夫堯知賢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賊天下也,夫唯外乎!賢者知之矣。有暖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婁者。所謂暖姝者,學一先生之言,則暖暖#17妹妹而私自悅也,自以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以謂暖姝者也。濡需者,豕蝨是也,擇疏鬣#18自以為廣宮大囿,奎蹄曲隈,乳間股腳,自以為安室利處,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譬布草操煙火,而己與豕俱焦也。此以域進,此以域退,此其所謂濡需者也。卷婁者,舜也。羊肉不慕蟻,蟻慕羊肉,羊肉羶也。舜有羶行,百姓悅之,故三徙成都,至鄧之墟#19而十有萬家。堯聞舜之賢,舉之童土之地,曰冀得其來之澤。舜舉乎童土之地,年齒長矣,聰明衰矣,而不得休歸,所謂卷婁者也。
   大人者,德之所以充實也。德之充實,則處上而不貴,功成而不居,贍足萬物而不知其所用,衣被天下而無得而為稱,此大人之道若是矣,故曰生無爵,死無謚,實不聚,名不立,此之謂大人。夫爵謚者,度外之物也;名實者,天下之虛器也。大人豈有心於四者乎?此莊子所以有無立之言也。
  
  是以神人惡眾至,眾至則不比,不比則不利也。
  
   神人者,言乎其道也。神人鼓舞萬物而不與聖同,憂萬物所以自歸矣。非由好而致之也,故曰神人惡眾。
  
  故無所甚親,無所甚疏,抱德煬和以順天下,此謂真人。
   真人者,言其性也。真人不與萬物相親疏,任於自得而守於純氣,豈有逆於天下歟?故曰,無所甚親,無所甚疏,抱德煬和以順天下,此謂真人。然真人不及於神人,所以言之於次也。
  
  於蟻棄智,於魚得計,於羊棄意。
   於蟻棄智者,不知羶以悅慕也;於魚得計者,退藏深渺以活身也;於羊棄意者,無心使物來慕也。
  
  以目視目,以耳聽耳,以心復心。若然者,其平也繩,其變也循。
   以目視目者,以明而發不明也;以耳聽耳者,以聰而覺不聰也;以心復心者,以靜而鎮不靜也;如此則其平所以直,其變所以正也。故曰若然者,其平也繩,其變也循。非真人,孰能與於此。
  
  右之真人,以天待之#20,不以人入天。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
  也死,失之也生。藥也其實,菫也,桔梗也,雞壅也,豕零也,是時為帝者也,何可勝言。
   夫真人者,其性內直而不假於物也。故任於自然而以待物也,不以有為而亂無為也。適來所以為時也,適去所以能順也。來則必知其暫去也,去則必知其暫來也。了然明達,而始終無累矣。故曰,古之真人,以天待人,不以人入天。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
  
  句踐也以甲楯三千棲於會稽。唯種也能知亡之所以存,唯種也不知其身之所以愁。故曰,鴟目有所適,鶴脛有所節,解之也悲。故曰,風之過河也有損焉,日之過河也有損焉。請只風與日相與守河,而河以為未始其攖也,恃源而往者也。
  
   至人者,自知而不知人也,自見而不見彼也,故禍福吉凶不能為之累矣。大夫種者則不然,知人而不自知也,見彼而不自見也,此憂禍足以為之累。此莊子所以有鴟目鶴脛之言也。
  
  故水之守土也審,影之守人也審,物之守物也審。故目之於明也殆,耳之於聰也殆,心之於殉也殆。凡能其於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給改。
   水生於土,而不離於土也;影生於形,而不離於形也;物出造物,而不離造物也。故曰,水之守土也審,形之守人也審,物之守物也審。然而土無意於水,而水所以親也;形無意於影,而影所以生也;造物者無意於物,而物所以成也。三者皆無意於相須也,世俗豈能似之歟?故目則必期於明也,耳則必期於聰也,心則必期於殆也。故必期於明則#21是有意於明也,必期於聰則是有意於聰也,必期所殉則是有意於殉物也。夫有意於聰明所殉,則必致危殆之累也,豈為相須之道乎?故曰,目之於明也殆,耳之於聰也殆,心之於殉也殆。
  
  禍之長玆萃,其反也緣功,其果也待久。而人以為己寶,不亦悲乎。故有亡國戮民無已,不知問#22是也。故足之於地也踐,雖踐,恃其所不蹍而後善博一也;人之#23知也少,雖少,恃其所不知而後知天之所謂也。
   古之至人,以多知為召禍之本也。雖智,而未嘗不喪智,故禍之所以不能為之累也。天下之世俗,不能喪智而矜其智,此禍之所以滋蔓也。故曰,禍之長也玆萃。然禍之始生也,伏於福以順其功,由大夫種始能成存越之功也。故曰,其反也緣功。及其為累,則固非朝夕之立至,由大夫種終不免亡軀之悲也。故曰,其果也待久。此由智之所召也,世俗不知,而反以智為身之至珍也,何其蒙蔽之甚歟。此莊子之所以悲也。故曰,而人以為己寶,不亦悲乎。
  
  知大一,知大陰,知大目,知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至矣。大一通之,大陰解之,大目視之,大均緣之,大方體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
   大一者,大道也;大陰者,妙用也;大目者,至明也;大均者,常性也; 大方者,常分也;大信者,不言也;大定者,不動也。大道無物不由,而無所不在也,故曰通之。妙用晦藏,而無有不用也,故曰解之。至明見其所不見,而不見其所見,故曰視之。常性受之各有極,而無不順也,故曰緣之。常分得之各有限,而無有不守也,故曰體之。不言,則無有所期而叉至,故曰稽之。不動,無有所易而固執也,故曰持之。此七者極道之妙也,非聖人不能與於此。
  
  盡有天,循有照,冥有樞,始有彼。則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不知而後知之。其問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無崖。
   盡有天者,極於自然之妙而無為也;循有照者,緣於自明之理而反照也;冥有樞者,晦於運行之徼而不動也;始有彼者,自泰初之初有之也。則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識之而歸於不識也;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者,知之而歸於不知也;其問之也不可以有崖者,虛而善應而無極也;而不可以無崖者,應物而不過其極也。
  
  頡滑有實,古今不代,而不可以虧,則可不謂有大揚搉乎。闔不亦#24問是已,奚惑然為。
   頡滑有實者,所謂萬物芸芸各歸其根也。古今不代者,無古無今而未嘗更變也。而不可以虧者,不生不化而無不成也。
  
  以不惑解惑,復於不惑,是尚大不惑#25。
   無智則無惑,有智則有惑。道不可問,而問之是惑也;不可應,而應之是以惑解惑也。能無智則不惑也,故曰復於不惑。復於不惑則無問無應而反於自得也,故曰是尚大不惑。
  
  南華真經新傳卷之十三竟
  
  #1原本為『于』,疑誤,今依諸本及文意改作『乎』。
  #2《闕誤》引文如海、張君房本『乎』俱作『于』。
  #3可馬本『踉』作『良』。
  #4浙江書局本『而』作『又』,四庫本和世德堂本作『而』。
  #5四庫本『敦』作『憝』。
  #6 《闕誤》引文、成、張三本『事』俱作『辭』。
  #7浙江書局本『樂』作『教』,世德堂本、四庫本皆作『樂』。
  #8世德堂本『拂』 作『排』。
  #9《闕誤》引江南古藏本『之』下有『暝目恣手』四字。又云:一云四字是郭注。
  #10江南古藏本及李氏本『謂』作『諱』,《列子·力命篇》亦作『諱』
  #11原作『上』,諸本皆作『山』,又依文意,故改正。
  #12浙江書局本『抓』作『搔』。
  #13趙諫議本,四庫本『助』作『鋤』。
  #14趙本無『中』字。
  #15《闕誤》引江南古藏本『地』下有『也』字。
  #16浙江書局本『終』作『然』。
  #17原作『援受』,諸本皆作『暖暖』,又依上下文改正。
  #18《闕誤》引張君房本『鬣』下有『長毛』二字。
  #19浙江書局本『墟』作『虛』。
  #20《闕誤》引張君房本『之』作『人』。
  #21原作『者』,疑誤,今依四庫本及上下文改作『則』。
  #22原作『禍』,諸本皆作『問』,又依上下文意改正。
  #23浙江書局本『之』下有『於』字。
  
  #24趙本『不亦』作『亦不』。
  
  #25唐寫本『惑』下有『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