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杂篇》




  《杂篇》11篇,是庄子后学对庄子思想的继承和发挥。宣传无论是修身养性、为人处世以至治理国家,都要“纯任自然”,要去掉是非、善恶、爱憎之心,不要贪欲,不争斗,不要追逐名利,要忘掉一切,连同自己也要忘掉,等等,是这些篇共同的指导思想。

  各篇从不同角度阐明这一主题。

  《杂篇》中包括:《庚桑楚》、《徐无鬼》、《则阳》、《外物》、《寓言》、《让王》、《盗跖》、《说创》、《渔父》、《列御寇》和《天下》。

  《徐无鬼》篇讲:战国时期魏隐士徐无鬼,向君王魏武侯介绍了相马相狗之术,说最好的狗和马都是精神内守而专一的,而下等的狗只知道贪吃,以此作为譬喻,来劝说魏武侯去掉嗜欲、好恶和爱憎之心,而要“修胸中之诚以应天地之情”, 即无欲、顺应天然。

  《则阳》篇讲魏贤人戴晋人为劝止魏惠王(魏武侯之事)伐齐,讲了这么一个寓言:蜗牛的左角上有个国家叫“触氏”, 右角上有个国家叫“ 蛮氏”,两国为了争地盘而打起仗来,战争激烈,死伤有好几万。

  如果从宇宙无穷来看,天下之大,其中有一个魏,魏中有一个都城大梁,大梁里才有大王您,大王和蛮氏不是一样吗?文章中的意思是说:诸侯之间的争战,在广阔无边的宇宙中是微不足道的,有如蜗牛两角之争,不值得为此伤人害己,所以应该去掉争斗之心。

  《盗跖》篇取一人名为本篇题目。盗跖:春秋末年的农民起义领袖。), 古时名叫跖的大盗。本篇通过“无足”(无足:假托的人名,意思是不知满足。)

  和“知和”(知和:假托的人名, 意思是知道适于清濂和顺的人。)的问答, 破除了儒家学说为代表的名利观念。作者还通过盗跖批驳孔丘的寓言,说明圣人与盗贼没有多大区别,都是追逐名与利之徒,而人生如白驹过隙,因此应该以快活长寿为目的。追求名利对身心大有危害,只有知足,与人无争,使心性敦厚朴素,才是安乐长生之道。

  《列御寇》篇中写了一系列故事。其主旨在于说明只有做到虚无、任其自然,才是真正懂得大道。如果一味表现自己,任用巧智,居功自傲,得利忘形,就迟早会带来祸害。作者将因为得宠于君王而富贵者比作给君王舐痔者,反映了作者对名利地位的鄙视。

  《寓言》篇从题目和第一段内容来看,作者自叙了《庄子》的写作特点,如寓言、重言、卮言。从全篇来看,仍是讲解学道的态度和方法,如要抛弃勤志服知之心;要忘禄忘亲,要看破生死,要任其自然而不问其所以然,要态度谦虚,不可傲慢。

  《让王》篇主旨在于阐明作者轻物养生,无为而治的思想。让王,辞让王位。本篇通过几个让王的故事,说明治身为本,治天下为末,而为了宝贵权位危害身心,则是本末倒置。文章中宣扬安贫乐道、洁身自好,并用借古讽今的手法,充分表现对当时现实的不满。不过这种不满往往是从仁义的角度出发,其逃避现实的做法与《内篇》中讲的游世哲学也有比较大的区别,因此,也有学者认为《让王》篇不是庄子本人所作。

  《杂篇》中也有对现实的黑暗面和统治者标榜仁义的虚伪面的揭露和抨击。如在《庚桑楚》篇中作者指出:“天下之所以大乱的根源必定是产生了尧舜之后,它的最终恶果将出现于一千代之后。一千代以后,一定会出现人吃人的同类争斗的惨剧。” 这个论断深刻地揭示了伴随着私有制的建立而产生的压迫剥削所造成的罪恶。在《盗跖》篇中,假借盗跖之口,责骂孔丘是用虚伪的仁义迷惑天下各诸侯国的君主,以窃取荣华富贵。盗跖当面痛斥孔丘说:“天下的强盗没有比你再大的了, 可天下人为什么不把你叫做‘ 盗丘’, 反而把我叫做‘盗跖’呢?”并且形容孔子听了盗跖的话以后,叩拜了盗跖,急忙跑出门外,驾上车,马缰三次脱手,眼神茫然,面色如灰,低头按着车轼,几乎不能喘出气来。这里所讲的显然是纯属虚构的寓言,完全不能作为评价孔子的依据,但是文章中对假借仁义之名以欺骗天下的行径痛加贬斥,倒是一针见血之论,因为这种伪善在当时的阶级社会中是屡见不鲜的。

  《杂篇》的最后一篇,也就是《庄子》全书的最后一篇的《天下》篇, 题目是取篇首二字而成。《天下》篇可以看成是一篇哲学史性质的论文或一部简明的先秦哲学史。本篇作者站在庄周学派的立场上,按照学术发展的过程也就是道术分裂为方术的过程的学术史观,对几家重要学派进行了分析评判。作者认为古代的道术是最完美,最纯正的,它无所不包,体现在一切方面。而后世的学者各得其一端,各执己见,自以为是,如儒、墨、法等各个学派就各自宣扬自己派别的主张,标榜自己的学说是学术的项峰,可是实际上只是一方之术、一管之见,因此道术被他们弄得支离破碎了。但是,各家之说在不同程度上还是反映了道术的某部分。于是,作者根据各个派别与道术的关系,从远及近地列举了墨翟(墨翟:战国初年鲁国人,墨家学派的创始人。)、禽滑厘(禽滑厘:墨子的弟子。)、宋锎、尹文(尹文:人名,姓尹名文,齐国人,稷下派人物, 著有《尹文子》上下篇。)、彭蒙(彭蒙:齐人。)、田骈(田骈:齐人。)、慎到(慎到:赵人。)、关尹(关尹:为春秋函谷关令,以官职为姓,称关尹,又称关令尹。据《史记》记载,老子西去至关,关令尹让他著书上下篇五千言。在《庄子·天下》中,将关尹、老聃列为同一学派。)、老聃等诸家说,并对每一家的学说进行了比较详细的分析。作者对每个派别的学说都首先肯定了他们反映了道术的某些方面,然后批评其不足的地方。指出前面三家还是外在于道术,而到了关尹、老聃才称得上是得道的博大真人。最后作者认为庄周学说才是当时学术的高峰,恢复了古代道术的面貌。作者认为庄周学说的要义在于“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意为:惟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轻视万物,不谴责谁是谁非,以此和世俗相处)。还称赞他对于“道”的论述广博透彻而又精深,对于“道”

  阐述得周密妥贴,合乎天道,对不断变化着的事物的理论分析也永无止境。本篇还评说了《庄子》一书的写作笔法风格。《天下》篇对庄周及其思想的评价充满了赞美之词。总之,《天下》篇不仅是研究先秦诸子思想的重要参考文献,更是研究道家思想发展变化的重要依据。

  此外,《杂篇》中的有些篇混杂有其他学派的思想,而与《内篇》的观点和论述相抵触。可见,战国至秦汉之际,在由分裂走向统一的历史进程中,各学派互相渗透,各种思想交错融合的倾向, 因此,《杂篇》可以说是非一时一人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