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愿以偿做大使
“六天战争”结束后,拉宾任参谋长的期限也就届满了。今后将何去何从?这是拉宾战前就已开始琢磨的问题。再留在军中是不可能的了,朋友们劝他去从政,他自己也这么想,从政应是他最好的选择。不过,他不想从军界直接转入政界,这样太生硬,应有所垫铺。于是,他想到了做大使,而且是做美国大使。这样,他既是政府官员,又可以在做大使的过程中进行从政实习和积累经验,同时还可以积累政绩。之所以选择美国,是因为他认为美国历来是以色列的靠山。在那里做大使,可以同美国当权者联络感情,今后对国家和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寻找更大靠山的机会。
拉宾的考虑用心良苦,但当他提出来时便首先遭到总理艾希科尔的反对。艾希科尔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拉宾面前,很幽默地说:“你想去当大使,而且还是驻美大使,你不觉得这是一个你并不适宜的工作吗?当然,你那些不会打领带之类的笑话我早就忘记了。但你想想,你习惯于出席那些没完没了的酒会吗?你会文雅地与那些场合的太太小姐们周旋吗?你熟悉谈判技巧吗?不,你不适合干这种工作。听我说,你不是一块干外交官的料。”拉宾听了,毫不退缩。正因为他不适合,他才选择去干,以弥补不足。“但我准备去学,而且我相信我也学得会!我更不会害怕那些鸡尾酒会的。”他很诚恳地说。接着,他又解释了为什么要去当驻美大使的原因,他强调了美国的作用正在中东突出起来,但以美关系还很薄弱,须大力加强,而自己的总参谋长的军事和政治背景是很有助于这项工作的。艾希科尔显然被拉宾的理由所打动,他答应和外长埃班谈谈,但没有当场拍板。后来,拉宾又多次找艾希科尔要求,但每次艾希科尔都说埃班保留意见。也就是说,他是同意的。对此,拉宾毫无办法,埃班在工作上几乎每次都与拉宾争吵,由此个人关系也变得很微妙。在关键时刻,工党总书记、实权人物梅厄夫人为拉宾讲了话,使他当美国大使的事在1967年10月间定了下来。
在去当大使之前,拉宾很好地思考过对美外交的目标。他通过一番调查后,给自己定了四个目标:一、确保美国向以色列提供武器;二、与美国协调有关的中东政策;三、谋求美对以的军事和经济援助;四、谋求美国运用其遏制力量防止苏联的军事干预。当他把这一切交给外交部时,他得到的是外交官员们典型的外交微笑,好像在说:“很好,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本事吧!”
1968年2月初,拉宾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以色列驻美大使,他带着妻子利扬及12岁的儿子尤瓦尔来到了美国。大女儿达里亚因正读高中一年级,高中毕业后还得服两年兵役,因而没有同行。从此,拉宾又走上了当大使的生涯。
2. 实现自我的价值
在拉宾的思想意识里,人生的自我价值的实现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纯粹的个人利益和个人目标的实现,体现出自我的价值;另一种是把个人利益和个人目标的实现,与国家民族的利益和目标结合起来,体现出自我的价值。拉宾选择的是后者。
到任初期,拉宾几乎无法开展什么活动。因为:他初来乍到一切还较生疏,而约翰逊政府则为越战和大选问题搞得焦头烂额,无暇关心中东问题,因而谁也没有想起过多给拉宾活动的机会。对此,拉宾没灰心,而是寻找契机和突破口,以树立自己的形象和地位。他从美国人最关心的问题入手,了解美国内外政策的实质。当时美国公众最关心的有两件事:一是越战,二是大选。美国人在越战中难以自拔,年复一年,战争总没有结束,而从战场上返回的只是失利的消息和用塑料裹尸袋运回来的尸体。战争是继续下去还是结束,美国人意见分歧,形成两大营垒,因而社会形势急剧动荡,人们对美国的强大和政府的能力失去了信心。这个问题无疑将对美国的外交政策,尤其是中东政策产生深刻的影响。
他想起了基辛格博士的一次谈话,他深深地敬佩博士先生对国际问题的渊博知识和精辟分析。基辛格指出:“越战对美国有百害而有一利,这一利就是它使美国获得了处理位于冲突地区的盟友关系的经验。”从此之后,美国决不会轻易卷入冲突的漩涡中去,因为陷进去就很难拔出来。相反,苏联将会大力利用美国的这种谨慎小心和孤立主义倾向来对外扩张。在当时,拉宾看出持以上观点的美国人占主流。拉宾认为,战争的目标是胜利,胜不了就撤,这是常识。而美国人对越战既没有明确目标也没有能取胜的整体计划,在蒙受惨重损失后又迟迟不撤出来,叫人很难理解。美国人是崇尚英雄的,拉宾是有名的英雄。以色列那么小,可以横扫数敌如卷席;而美国那么强大,却对付不了小小的越南。因此,许多美国人对他很感兴趣。美国大选时,候选人罗伯特·肯尼迪的竞选班子特地邀请他会谈留影,拉宾因当时脱不开身乃至肯尼迪被暗杀而失去了这个值得珍惜的机会。拉宾知道,在共和党和民主党展开激烈的总统宝座争夺战时,肯尼迪能主动上门相邀,是令人难以忘怀的,拉宾为失去机会深感遗憾。拉宾清楚地认识到:美国的总统选举对美国未来的外交政策有着重大的影响,因而他很快便把注意力转到了两党的竞选活动上。为了深入了解情况,他坚持参加两党推举总统候选人的所有大会。当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和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分别确定下来以后,拉宾决定对两党候选人尼克松和汉弗莱摸底。他多次去会晤他们,观察他们对以色列的态度以及他们在向以色列提供“鬼怪式”战斗轰炸机问题上的立场。汉弗莱的态度比较暧昧,话说得很含糊,叫人摸不清脉搏;再加上芝加哥市市长达利的反犹态度,使拉宾感到民主党的新人很难从约翰逊政府的旧框架里摆脱出来。相反,共和党候选人尼克松的亲以态度却比较鲜明,他表示支持向以色列提供这种先进的飞机。到了后期,美国犹太人的金钱和选票产生了作用,反应机敏的尼克松马上向美国犹太人领袖保证,坚决支持以色列,并答应在上台后立即向以色列提供50架“鬼怪式”飞机。拉宾强烈地希望尼克松上台,因为敢说支持以色列的人总比不说的人态度要好得多。而犹太人在美国,历来是民主党的传统选民赞成者。可共和党的尼克松却试图改变这一现状,他自信鲜明的亲以态度,会给共和党和以色列及自己带来巨大的政治收益。其实,尼克松早在“六天战争”之前,就和拉宾交上了朋友。尼克松在当上总统之前曾两次访问以色列。第一次访问,尼克松受到以政府的接待规格是较低的,而拉宾邀他去军队时,却以“红地毯”的规格隆重接待他,以致尼克松再三说:“我永远不会忘记。”拉宾也不会忘记,尼克松在参观戈兰高地时,竟然脱口而出“如果我是个以色列人的话,我是决不会归还戈兰高地的。”当尼克松第二次访问以色列时,以色列领导人已估量出了尼克松的政治分量。所以,当他来到总理府时,上至总理下至部长们,都毕恭毕敬地恭候着他。
通过一番努力,拉宾不论在军界还是政界,都使美国人不敢轻看他一眼。尤其是共和党和民主党,在大选面前都认识到了他的分量。这样,拉宾的自我价值便得到了肯定和实现。
有两件事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当美国国会要否决军队提出的配备惊人的武器要求时,五角大楼的将军们便毕恭毕敬地请拉宾出来支持军队。有一次,许多显要的参议员反对为海军造一艘航空母舰。这时,将军们请拉宾去参加论证会。论证会结束后,参议员比考夫热情地与拉宾握手,“拉宾先生,您说服了我,您愿意将您的观点写进一个备忘录吗?”拉宾很快就把一个备忘录给了他。看过备忘录的另一位议员约翰·斯特恩尼斯见到拉宾时感慨地说:“您知道吗,您的这份备忘录比海军的那份报告更有说服力!”国会满足了海军的要求,并在决议上特别提到了拉宾的备忘录。素以“智多星”著称的基辛格,也常为一些军事问题向他求教。有一次,基辛格找他,原来是美军已摆好阵势准备迎击北越军队发起的一场攻势。拉宾听取了一位将军对战区各方面情况的简介后,默默地看着地图思考着。最后,拉宾拿起红铅笔在地图上标出了北越军队可能进攻的位置。基辛格吃惊地扬起眉毛:“你是我问过的将军中惟一这样看的人。”当事实证明了拉宾判断完全正确之后,基辛格对将军们说:“你们知道吗?在我请教的人当中,惟一能够精确地预测敌军突击方向的将军是以色列驻华盛顿的大使!”
3. 繁忙的外交活动
在大选投票之前,拉宾觉得有必要再到尼克松那里去落实一下军售问题,因为战后以军的军火供应出了麻烦。法国已停止向以色列供应军火,美国政府也停止了对以的军火出售。尼克松听了拉宾的要求后,态度爽快,俨然以一个总统的口吻说:“你放心,我答应你。我支持以色列变得强有力,你们会得到飞机的!”尼克松不但赞成提供武器,而且认为一个强有力的以色列可以在美苏之间起一种平衡作用。尼克松还把美国外交政策的核心向拉宾交待清楚了,他强调,他和汉弗莱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美苏之间就一些重大问题,特别是中东问题,达成谅解是必要的,因为这符合美国的利益。
“六天战争”的胜利,在美国博得一片叫好声,但约翰逊政府对这场战争却很不以为然,认为它打乱了美国的中东战略,因此美国不愿意向以色列提供武器。为和平解决中东问题,约翰逊随后提出了五项原则:一、承认每个民族的生存权。二、公正解决难民问题。三、制止中东的军备竞赛。四、确保战时中东的通行权。五、尊重各国的政治独立和领土完整。从文字上看,不偏不倚,它既要求阿方不要试图以战争消灭以色列,也要求以方从阿拉伯领土上撤出。显然,这对以色列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这就意味着以色列得从被占领土上撤出。但是,以色列还是于1967年6月19日作出四点决议来响应。一、以色列准备撤到以埃国际边界。二、以西奈非军事化来确保以色列的安全及保证苏伊士运河和蒂朗海峡的自由通航权。三、以色列准备撤到以叙边界,以戈兰高地的非军事化确保以的安全。四、西岸、加沙和巴勒斯坦难民问题将另行考虑解决。然而,以色列内阁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战争成果卖得太便宜了,急忙在同年8月修正了这一立场。可笑的是外长埃班对自己的驻美大使保密,以色列对美国保密。直到1968年5月,拉宾及美国政府还以为以色列是准备撤出被占领土的。
拉宾始终是以国家利益为第一位的。当五项原则和四点决议没有执行时,联合国的242号决议也随后成为一纸空文。但不久,书呆子的美国国务卿腊斯克向埃及外长递交了一份后来称为“腊斯克的七点倡议”文件。拉宾对美国不与以色列商量就与没有外交关系的埃及直接打交道,瞒着以色列私下与埃及进行交易的作法,表达了极大的不满,并当即提出抗议。随后,拉宾又与腊斯克等美国政府官员进行了一系列的斗争。直到1969年1月15日,即腊斯克把一封内容为“中东的和平只能随着各方的谈判进程来达到……”的信,交给苏联大使多勃雷宁的时候,美国在中东和谈问题上,才赞同并站到了以色列的立场上。拉宾为改变美国的立场起了很大作用,而且他还为以色列搞到了50架“鬼怪式”飞机。
1968年10月9日,约翰逊在大选的压力下宣布卖给以色列50架“鬼怪式”战斗机,但随后又开始扯皮。拉宾多方软缠硬磨不生效,也只好亮出了一张令约翰逊望而生畏的王牌——美国犹太人的压力。拉宾通过各种渠道把“鬼怪式”交易的阻力告诉了美国犹太人组织,那些民主党的支持者们立即掀起了责问约翰逊的声浪。三四天后,约翰逊屈服了,他下令国防部立即无条件地向以色列出售这批飞机。
1969年1月20日,共和党的尼克松宣誓就职,拉宾将要与之打交道的核心任务是停火。尼克松上台后的美以关系会如何发展呢?拉宾对此充满信心。
4. 以美关系的春天
尼克松坐上了总统宝座,拉宾自然高兴,因为尼克松上台就意味着一个以美关系春天的到来。果然,尼克松上台后,很快便开始实现他的诺言。他让国家安全及外交事务顾问基辛格具体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尼克松认为他适合处理这方面的事务,拉宾也认为与基辛格一起好办事。
他们首先讨论了“六天战争”以后以色列和邻国的边界问题。尽管双方的观点有分歧,但美国政府决定推动中东和平的进程还是拉开了序幕,美国同四大国共同合作,也希望以色列拿出些具体设想。以色列外长埃班是1969年2月上台的梅厄夫人新内阁中的原任人员,拉宾具体安排他的访美事宜。不过,梅厄夫人安排埃班访美的目的是联络感情,并没有具体讨论问题的任务。而此时的拉宾,真可谓忧心忡忡,美国助理国务卿西斯科同苏联驻美大使多勃雷宁频繁会晤,他们商谈中东问题,却不同以色列商量。很明显,他们谈判的结果将强加在以色列的头上。拉宾没有等闲视之,为了争取主动,他开始私下活动。一方面,他向美国提出抗议;另一方面,他又密切地注意着事态的发展。通过分析,他认为美国非常害怕这样消耗下去。埃及人打仗的目的表面上看为了重创运河东岸的以军,实际上是苏联人在怂恿埃及人继续打,这样能使苏联在中东的影响大大增加,中东的发展局势也证明了这一点。为了复仇,激进主义在中东占了上风,巴解组织在约旦站稳了脚跟,利比亚也落到了激进的卡扎菲手中,连保守亲美的沙特也出现了局势不稳的状况,而这一切,都与以色列和阿拉伯世界的对峙有关。因此,美国人极其不安,这场消耗战时间越长,坚决支持阿拉伯人反以斗争的苏联影响就会越大,而向以色列提供大量飞机大炮的美国的影响则会逐步缩小。拉宾的这种分析是正确的,因为西斯科的一席话证实了这一点:“我们对以色列承担的义务并不意味着我们赞成以色列所作的一切。让我们坦率地告诉你,如果我们的友谊仅仅导致美国被中东世界所抛弃的后果的话,那将是美国政策的一个灾难的挫折。我们必须致力于和平解决中东问题,因为它是惟一能捍卫我们在那个地区全局利益的途径。”拉宾清楚西斯科的话,是美国核心领导层的真心话。
然而,即使美国用切断武器供应的方法强制以色列停止消耗战,同样加强不了自己的地位。因为埃及肯定要继续打下去,整个阿拉伯世界将为纳赛尔欢呼,苏联的影响将会更大,美苏谈判时美国的地位将会更不利。因此,拉宾在1969年9月19日写报告要求梅厄政府放开手脚大打,并用飞机轰炸埃及腹地目标,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损纳赛尔的地位和削弱苏联的影响,才会使以美关系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不出所料,以色列加强攻势已使美国深信,以色列是自己在中东摆脱不利地位的重要工具。很快,切断武器供应的方法停止了,第一批“鬼怪式”飞机在9月底飞抵以色列。1970年1月7日,以色列飞机袭击了埃及腹地。也就是这一天,美以关系出现转折。当苏联要求美国让以色列停止这种空袭时,尼克松当局觉得自己腰杆硬了起来。尼克松在对议会讲演中甚至不提中东和罗杰斯计划,整个美国当局亲以倾向明显,舆论界亲以的气氛特浓,尼克松的心腹——司法部长米切尔甚至公开发表亲以言论。
这一切,是与拉宾的仔细观察和分析以及卓有成效的工作分不开的。
5. 停火,是为了下一次开火
在以色列强有力的攻势下,纳赛尔支持不住了。1970年1月底,纳赛尔秘密飞往莫斯科求援。1月31日,苏联强烈要求美国迫使以色列停火,否则,将向埃及提供更先进的武器。此时的尼克松暗自高兴,他警告苏联人不可蛮干。而拉宾更是高兴地告诉梅厄夫人:“我们已大大地改善了在美国的地位,进一步改善则取决于我们对埃及心脏继续空袭的结果。”
美国当局无意制止这种空袭,并且在已提供的50架“鬼怪式”战斗机的基础上,决定再向以色列提供24架“鬼怪式”和24架“空中之鹰”
式战斗机,尼克松将在30天内决定是否出售这48架飞机。苏联人知道,这30天是看他们的反应。拉宾对此却极大不满,两个超级大国的较量,以色列只是一个砝码,也随时有可能成为牺牲品。拉宾愿意看到的结果是:无论何种情况下,48架飞机按时飞往以色列。于是,他派助手去基辛格的助手黑格将军处摸底。黑格要求以方等待,不要对尼克松总统施加压力。
“不要施加压力”?拉宾听了,计上心来,他反其道而行之。于是,他依次走访众议院少数党领导人福特、参议员戈德华特和杰克逊、工会领袖米尼等人,向他们倾诉自己的不满。这些著名的亲以派人士果然发怒了,开始向尼克松发难。
这一招果然有效,3月12日基辛格紧急邀请他去白宫参加一个听证会。听证会上,基辛格告诉拉宾,尼克松决定以一揽子计划中的三个步骤来处理向以提供武器问题。第一步由政府宣布暂停对以的武器供应,但同时申明如果军备失衡将恢复对以的供应。第二步即美国改变以前那种卖一批武器要申请和批准一次的做法,改为按照保持中东军备平衡的原则向以色列补充其报废的武器。第三步即通过尼克松给梅厄夫人的信件,承担保证以色列安全的义务并提供以所需的武器。没等拉宾作出反应,基辛格又向他通告了苏联大使多勃雷宁的一个新建议:以、埃实行不加宣扬的停火;相互停止空袭;以方不回击。拉宾觉得又可气又可笑,明明埃及人没有能力对以空袭,却要说“相互”停止,而且还要以色列打不还手。拉宾想:基辛格谈苏联人的建议,莫非想把停火与武器挂起钩来?他一下子警觉了,他警告基辛格:美国人正在干蠢事,因为苏联给了埃及先进的防空导弹,正需要时间把它们安装和部署起来。基辛格显然为难了,因为尼克松受到了国务院和国防部很大的压力。后来,基辛格请拉宾把一封尼克松的亲笔信转交给梅厄夫人,请求以色列同意为期60天的停火。3月18日,耶路撒冷的消息说:大批苏联人已经到达埃及操纵防守开罗的萨姆—3型防空导弹。拉宾很愤怒,当晚便和基辛格去见尼克松。
晚上的会见只有尼克松、基辛格、拉宾三人。尼克松说:“请不要对美国承担对以色列的责任及向她提供防务所需武器一事有任何怀疑。但是,我们迄今为止采用的办事程序并不好。每当你们提出武器要求,尤其是飞机要求时,各种新闻媒介马上发出一片鼓噪、评论声,并且人人都瞪圆了眼睛,观察着政府的决定,这往往使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另外某些行政部门也激烈反对在目前的状况下向以色列提供武器。我不指明它们是哪些部门,但请相信它们在尽力说服我。你可以确信我会继续向以色列提供武器的,但我将通过其他方式做到这一点。以色列需要武器时可通过基辛格来找我,我会找到克服官僚恶习的方法的。”拉宾听了这番话,茫然若失。从目前情况看,不要说什么安全承诺了,就是48架飞机的到位都成问题。总统的保证不是没有过,但总出问题,让人把以色列的政治让步联系起来。他想到自己的责任和梅厄夫人的厚望就感到不寒而栗。他坦陈了自己的观点:美国对以色列的支持减少,苏联人和阿拉伯人就会得寸进尺。他最后恳求说:“总统先生,我再次诚恳地呼吁您,作为惟一信任、同情和理解我们以色列的人,给我们所需的武器吧。”拉宾的这番乞哀求怜的话,竟一时使尼克松陷于不知说什么好的困境,房间内长达两分钟没有什么声音。会谈结束后,拉宾把谈话内容通知了梅厄夫人,梅厄夫人指示拉宾拒绝接受建议。基辛格不但没有沮丧的神情,反而高兴,因为说到底以色列人拒绝的是苏联人的建议。
3月底,埃及各大城市周围均已部署好了萨姆导弹网,以色列只得停止了对埃及腹地的空袭。这对以色列来说是一个打击,今后自抬身价的本钱没有了。4月7日,以军情报部长雅里夫心急如焚地飞到华盛顿求援,但西斯科却用美国不允许以色列处于军备劣势的空话来敷衍他。尽管拉宾发了火,梅厄夫人有给尼克松的信,但一样没有起作用。美国人正忙于越南和柬埔寨的战争中,他们并不在意苏联飞行员已开始飞行在埃及领空的事实。
从骨子里说,美国是不甘退出舞台的,他们是很想教训苏联人、埃及人和叙利亚人的。在埃班5月访美时,尼克松当着埃班和拉宾的面说:
“每当我听到你们深入他们腹地揍他们时,我就感到满足。我们愿意帮助你们,而你们必须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帮助我们。我们不能从其他地方搞到石油,我们必须站在中东稳健的国家一边。我们将在军事上支持你们,但不能允许军备竞赛无休止地进行下去。我们得做一些具有政治意义的事。”什么是“具有政治意义的事”呢?原来是指罗杰斯6月19日提出的“停止射击,开始谈判”的一揽子计划。埃及、约旦、以色列三国,必须执行联合国242号决议,相互承认主权、领土完整和政治独立,同时以色列要撤到1967年战争前的边界。在7月1日至10月1日期间相互停火。美方表示,以色列能不能得到武器,要看它执行决议的态度。
拉宾对此极为沮丧,他完全可以跳起来骂美国人的娘,但因为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好克制住自己。6月29日夜间,苏联埃萨姆导弹群移到了运河以西30公里处,由埃及人操纵的一些导弹连则越过了30公里这条红线靠近了运河区。这意味着挑战,但糟糕的是以色列攻击导弹连的行动失败了,一些“鬼怪式”飞机被埃及人打了下来。美国人对此提出了严重警告,但苏联人则我行我素,嗤之以鼻。
随后,为执行停火决议,美国、苏联、中东三国、以色列都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和对抗。怒气冲天的梅厄夫人与西斯科展开了一番论争。但争归争,决议还是要通过的。决议的通过,导致了以色列联合政府的解体,贝京领着他的党的部长们,全部退出了内阁政府。
闹归闹,停火终于在8月7日午夜开始生效了。按以色列人自嘲的话说,停火是为了下一次开火。8月9日,拉宾回国参加内阁会议,他想弄清楚内阁是否准备按美国编好的程序进入和谈,但一直到散会他也不得要领。苦恼中达扬的三言两语为他解开了疑团。达扬分析道:“梅厄夫人不能从以色列议会8月4日声明的立场上后退,与此同时停火却生效了。现在美国人惟一的出路是建议雅林把阿方同意的方案搁置一边,而在242号决议基础上重新开始他的使命。因此,以色列最好不要公开批评雅林的信件。”拉宾忙返回美国和西斯科谈达扬的建议,刚要去白宫时达扬的电话来了,说是埃及人正把导弹开进禁区内。拉宾把情况一并通知了西斯科,西斯科不但不恼,反而懒洋洋地问:“真有此事吗?这可麻烦了。早先我们在停火前提出过派U—2型飞机去核查停火的提议,你们拒绝了,你们的将军还威胁说要打下我们的飞机。这下可好了,我们手头上什么证据也没有,怎么去跟埃及人说呢?我总不能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吧!”拉宾要求美国公开予以谴责,西斯科也一笑了之。不过,他以为达扬的建议可行。
拉宾又去找了基辛格和尼克松,梅厄夫人也来了,但毫无结果,尼克松他们仍然用空话打发。尼克松的态度很清楚:美国公众渴望和平,你们总得让我向他们表明我能带来和平。
直到9月下旬,美国人的态度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其原因是约旦出现了危机。
6. 约旦危机
9月18日晚上8点多,拉宾正陪同来美国访问的梅厄夫人在纽约希尔顿大饭店向三千多名美国犹太人发表讲话。突然,来人把拉宾叫出去,到一个电话亭里听电话。原来,电话是基辛格从华盛顿打来的。他告诉拉宾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约旦侯赛因国王来电,要求我们把他的请求转达给你,请你们派空军攻击约旦北部的叙利亚人。我需要你们给一个快的答复。”
原来,约旦遭到了叙利亚大规模的进攻,招架不住的侯赛因国王,不得不向以色列求援,以防止自己的垮台。叙利亚之所以进攻约旦,是因巴解而引起的,“六天战争”之后,大批的巴勒斯坦人逃到了约旦,汇入到数十万难民之中。侯赛因最初是同情和支持巴解在约旦发展的,他的许多军官和官员都是巴勒斯坦人,他需要他们的支持和效忠,况且巴解是要打击抢占土地的以色列人。但两年之后他就不安了,因为他的影响和王位受到了威胁。驻在约旦的巴解武装力量常派突击队在约、以边境向以色列发射火箭,或从约旦渗透到以色列境内发动袭击。而以色列则以打击约旦境内目标进行报复。时间一长,贝都因将军们发出了抱怨和警告,但国王压住了他们的不满。到1970年8、9月间,事情恶化了,“法塔赫”和人民阵线已控制了不少地盘,“法塔赫”还给自己的汽车发放巴解牌号;巴解战士已接管了安曼一部分警察的职务,俨然成了一个“国中之国”。巴解负责人公开把安曼比作“阿拉伯人的河内”。阿拉法特宣称:“只要侯赛因国王让我们行动自由,他就可以稳坐王位。”随即又发生了枪击王室成员座车的事件。侯赛因大惊,这时,掌管着最精锐的坦克部队的贝都因将军们把国王围了起来,迫使他与巴解摊牌。侯赛因还在犹豫间,哈巴什的“人阵战士”又一口气在安曼附近的机场上炸毁了3架劫持来的外国班机。这一事件震惊了全世界,侯赛因国王怒吼起来:“这是阿拉伯人的耻辱!”贝都因将军们立即对巴解发动猛攻,这就爆发了“黑九月事件”。
贝都因坦克部队的进攻和巴解战士的抵抗都是十分残酷的,但巴解的轻武器是无法与约军的坦克大炮对攻的。于是,一座座难民营失陷了,成千上万的巴勒斯坦人倒在了血泊中。在阿拉法特的呼救声中,叙利亚的装甲部队和空军部队越过叙、约边界,对约旦军队展开了大规模的进攻,招架不住的侯赛因只得在绝望中通过美国请求以军来解围,以防止他的政权垮台。
该是拉宾拿架子的时候了,他对基辛格嘲讽地说:“美国像个邮差似地向我们传递这个信息,真让我吃惊。在我了解你们政府真实的想法之前我不会把这个请求转告梅厄夫人的,你们是不是要建议我们去救约旦人?”基辛格听了腔调都变了:“你可真让我为难了,现在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赌气归赌气,事关大局,拉宾岂可儿戏。他挂上电话后,忙把梅厄夫人从酒会上请了出来,并告诉了这一消息。两人稍议,便电话把这一事态通知了代总理伊加尔·阿隆,征求他的意见。之后,梅厄夫人和达扬也通了话。阿隆同意出兵,达扬却相反,他担心苏联人会借机从运河方向进行干涉。核心人物意见不一,拉宾却急了,他建立立即派飞机侦察战区情况,并尽量与约军司令部联系,以便应急。
不久,基辛格又打来电话,他一直想隐瞒美国政府的真实意图,只是说:“美国政府已经批准和支持约旦的请求。”一副老大的口吻。拉宾看准后,穷追不舍:“你们是不是建议由以色列干这件事情。”“是的。”基辛格无可奈何地承认。
事情来了个急转弯,一下子变成了美国人求以色列,整个气氛不一样了。基辛格派来了专机接梅厄夫人和拉宾,到了华盛顿,拉宾陪着梅厄夫人驶往肯尼迪机场,然后梅厄夫人乘自己的专机回以色列。随后,拉宾也乘基辛格派来的专机到达了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又坐最豪华的专车回到家中。这时已是凌晨3点半了,心满意足的拉宾这才给基辛格打电话。交谈中,他感到基辛格旁边还有一人,后来才知道这人就是尼克松。
以色列军方早就作好了一切准备,当拉宾接到通知时,他像个精明的商人,马上与基辛格、西斯科谈起价来,并要求以备忘录的形式存下来。对于武器要求,美国完全满足需要,但对于苏联的威胁提供“保护伞”时,基辛格变得吞吞吐吐了,因为这意味着美国要冒核冲突的风险。
以色列并没有直接出兵对攻叙利亚,而是以策应的方式来援助约军。以军大量集结戈兰高地,一个装甲旅的坦克纵队疾驰掀起的尘埃在大马士革一目了然。与此同时,以军战机也呼啸着在叙利亚领空作示威飞行。叙军的进攻马上弱下来。美军第六舰队也虎视眈眈。叙军万不得已,在22日下午6时撤回了本土,约旦危机就这样结束了。
由于以色列在约旦危机中的出色表现,对美以关系的加强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它是美以关系及美国中东外交的转折点。一方面,使美国认识了以色列的价值和盟友的信赖程度。另一方面,美国认识到与苏联打交道决不能一味迁就。这就使美国的外交天平倾向了以色列。9月25日,基辛格代表总统给拉宾打电话,并请转告梅厄夫人:
“总统永远不会忘记以色列在防止约旦局势恶化以及粉碎推翻约旦政府等方面所起的作用。总统说美国对在中东拥有像以色列这样的盟友深感荣幸,美国在未来的事态发展中将会充分考虑这一点。”
这天晚上,拉宾心情高兴,利扬和孩子已入睡了,拉宾还在书房饮酒,毫无倦意。他很清楚,美以关系将出现新的一页,但美国并不是会一边倒地支持以色列。美国有自己的利益,美国的全球及中东战略要求尼克松尽可能把阿拉伯世界拉到自己一边来,因此,美国会继续推进其中东和平进程,至少会去探索一条和解途径。
7. 选择和平
由于以色列策应,叙约之间发生的战斗暂时平息了。但侯赛因心中之气难以消除,他扬言,适当时机将在几个小时之内消灭阿拉法特。同时,阿拉法特也说,他们打垮侯赛因也只要7小时。这时,纳赛尔总统出面调停了,他希望双方放弃战争和平共存。由于纳赛尔的努力,一个由10位阿拉伯总统和国王参加的首脑会议终于在开罗召开了。8天的会晤中,充满了阿拉伯世界的一切矛盾,纳赛尔却充当了调解的角色。那些准备拼个你死我活的国家,最终还是以阿拉伯特有的方式,拥抱亲吻了。纳赛尔作为调停人,侯赛因和阿拉法特之间也达成了协议,停火为友。
由于长期致力于中东和平和阿拉伯世界的团结,纳赛尔总统心力交瘁,就在阿拉伯兄弟正需要他带领大家继续前进之际,他却于1970年9月28日猝然去世了。一时间,阿拉伯世界震惊了,他们以各种方式,表达着对这位伟人的最崇高的敬意。
纳赛尔去世后,他的助手安瓦尔·萨达特接任了总统职务。人们对这位一副农民相的新总统所知甚少,就连以色列的摩萨德这样一流的情报机构也未能向内阁提供多少他的背景材料。美、以等舆论界及政府要人甚至对他进行了人身侮辱味道的评论。对于这一切,萨达特都忍受了。但不久,他就让世人明白:他是一位在中东政治舞台上的超级明星,他那纵横捭阖的手法和极为大胆的举动使那些曾笑过他的人深感自惭形秽。
到12月,以、埃停火90天到期,但又很自然地延长到次年的3月6日。在1971年1月,萨达特采取了一个重大步骤,他通过一位信任的将军向美国人传达了一个信息:埃及愿意重开苏伊士运河国际水道,条件是以军从运河东岸后撤20公里。美国政府认为这一建议很有建设性,西斯科把这一建议通报了拉宾。拉宾知道,这一建议内容以前达扬也提出过,但现在再提,确有新的内容,同时也确实值得一谈。但他了解到:美国从其本身利益来说,不愿这么做;但从整个中东和平进程来说,它倒赞成以色列和埃及谈判。因为:一、这可以减轻雅林和谈停滞对以的压力;二、运河问题谈成后,以、埃单独媾和的事情就好办了。从国内的情况看,也倾向于和谈。然而,联合国特使雅林却突然扔出一颗政治炸弹。2月8日,雅林向以、埃双方提出了非常简短和明确的问题。于他提出的和平方案,他不希望双方长篇大论地诉委屈讲条件,只要求双方立即回答“愿意”或“不愿意”。一时间,国际焦点集中在以、埃两国身上,尤其是以色列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拉宾恼怒地向美国官员大发雅林已经严重越权的牢骚,但美国人总是不紧不慢的那句话:你们千万不能首先表示反对。
双方通过多种途径的协商,愿以谈判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以色列内阁还搞了一个决议。决议赞成和埃及和谈,然后强调了两国在边界和难民问题上还有分歧。其中的阴谋逃不脱罗杰斯和西斯科的眼睛,他们告诫拉宾:“美国政府认为,以色列的答复是推诿性的。”拉宾为此大叫:
“我们的答复是认真和负责的。”同时,他还指责他们违背了尼克松不压以色列撤军及解决难民问题的诺言。见拉宾如此,罗杰斯、西斯科也动了肝火,他们一口咬定埃及是积极的,以色列是消极的。在争吵中,罗杰斯愤怒地高喊:“你们被迫用让步来谋求和平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其实,决议一定,拉宾也认为不行,深感失望。但西斯科和基辛格没有放过他。西斯科认为这种作法只会再次败坏美国的声誉,且打击了开罗和安曼那些想单独与以媾和的人的威信。西斯科不无忧伤地说:“20年来,你们不知和平为何物。如果你们再这样任性地干下去,以色列就永远不会有和平的那一天。”基辛格则更干脆地说:“如果美国切断军援,你想想会是什么结果?到那时还会坚持你们自己的立场吗?”尼克松也表了态,他对来美访问的扎尔曼·夏扎尔总统说:“你们应当记住,你们的军备输送渠道是有可能干涸的。只要我还在总统之位上就不会这样,但我不能总是总统。”
面对这种局势,反应敏捷的萨达特立刻火上加油,他指示埃及宣布,停火期限到3月6日后不再延长了。这样一来美国急了,决定敲打一下像顽石般的以色列人。于是当埃班访美时,基辛格毫不客气地对他采取了居高临下的语言:“我尊敬的先生,您能不能很清楚地告诉我们——您的洗耳恭听的朋友们。”话语中不无讥讽之意。“你们真正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们是否准备撤到国际边界来换取和平?是,还是不?假如你们不想撤到国际边界,那么你们打算后撤多远?”基辛格越说火气越大,拉开嗓门喊:“老实说,没有人了解你们,也没有人知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人们现在的确认为你们尽力避免与对手达成和解,这样你们就可以赖在占领的土地上不走了!”最后,基辛格迫埃班回答,埃班只好敷衍,因为梅厄夫人嘱咐他,尽量避免正面回答,万不得已时就说7到10天内答复。当他后来合盘端出后,气得基辛格跳起来:“你们究竟打算与美国保持一种什么关系?你们要求与我们保持一种紧密的、坦率的和亲近的关系,但你们却不告诉我们,你们在想什么或要什么。要知道,亲近只能建立在相互坦诚的基础上。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至少把你们的全面或部分解决方案告诉我们。”3月20日,罗杰斯又同样训了埃班一顿。
见美国人上下齐心,埃班头一次与拉宾取得一致,决定由埃班写报告给内阁,说明对埃及建议予以回复的必要性。但内阁一点不急,没予理睬。这时,美国上下对以色列一片指责声,就连一些犹太人领袖也有同感。拉宾却无能为力。他认为以沉默对抗的方法是很笨拙的,起码可以提一个反建议,这样可以求得主动。
当最后内阁把答复端出来时,拉宾哭笑不得。基辛格看完后,重重地一摔,厌恶地说:“这是什么东西?”答复的内容有:运河要对以色列开放;埃及保证永不开火;和解后以军后撤一点;运河开通后埃军不得入运河区;埃及减少其在运河西岸驻军;签约15天后埃及释放以色列俘虏……完全是一副蛮横无理的嘴脸。拉宾自己也这么认为。在拉宾与基辛格交往的较长时间内,基辛格从来还没有发这么大的火。拉宾自己明白,以色列政府太过分了。拉宾看基辛格一直在生气,便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轻声地问:“我可以给您留一份文件的副本吗?”基辛格气哼哼地说:“你高兴留多少就留多少,这跟我没关系!”无计可施的拉宾,只好如实向梅厄夫人汇报;但梅厄夫人似乎全无感觉,毫不在意地命令拉宾:“把它交给西斯科!”
5月,为加速美国导演的中东和平进程,罗杰斯和西斯科等要员对埃及等中东国家进行了访问。在访问过程中,西斯科对达扬印象很好。同时他对萨达特的印象也很好,他告诉拉宾:“我发现萨达特表现出很强的灵活性。他想与以色列达成一个协议,但这个协议必须是他能够向阿拉伯国家作出解释并证明是正当的。”这话引起拉宾注意,由此看来他比纳赛尔的胆略显得更突出。9月,西斯科告诉拉宾,他已把达扬撤得更远一点的表态转告了埃及。拉宾听后一惊,这事要是梅厄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大吵大闹一番。10月2日,他找基辛格单独谈了这件事。这一天,基辛格情绪不错,他指出若是没有美苏两家点头中东是不会有和解的,他承认自己很怕失败。他还说:“在美国外交政策的每一个方面,包括处理中国与苏联的关系,我已树立了能达到目的声誉。我决不会去处理那些显然不能成功的事情。”这几句话,对拉宾来说很有用,他深深地记在心里。后来他当了总理,就是遵循这一原则去处理棘手的事情的,效果很好,为树立自己的威信确实起了作用。
扪心自问,拉宾与内阁的意见是不一致的,他不赞成以色列持僵硬的态度,他赞成和谈。当基辛格追问他以色列到底可以后撤多远时,他说在吉迪和米特拉山口以西保持在以色列手中的情况下,有些地方可以后撤30公里。事后,拉宾向梅厄夫人作了汇报,并承认自己越了权,但在当时的环境下,拉宾肯定地说了以色列惟一的选择只有和平。梅厄夫人给予默许,但一个星期以后却又来电批评。拉宾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轻率举动,差一点弄得梅厄夫人下不了台。
就在12月1日梅厄夫人访美时,基辛格突然打出了拉宾提供的炸弹。尽管拉宾在此之前一再强调梅厄夫人不赞成自己的主张,但基辛格还是问她:“您对拉宾的部分解决方案有何看法?”梅厄夫人很恼怒地停了两分钟,然后克制地说:“那并不完全代表以色列的立场。有两点我们必须坚持:埃及军队不能进入我们撤离的西奈地区;我们只能撤到西奈山口的西端。”基辛格并不以此为满足,他像犯了傻似地追问:“大使先生提出来的想法能否构成解决问题的基础呢?”拉宾气得咬牙切齿,基辛格啊,你到底想干什么?是让我当众出丑还是想让梅厄夫人再骂我越权?梅厄夫人已经从只撤几公里的立场上大大后退了,难道你还不肯罢休?但梅厄夫人却给了他一个惊人的回答:“埃及平民技术人员和警察可以越过运河进入东岸地区。”基辛格听了满意地笑了,拉宾也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1971年12月2日,尼克松举行圆桌会议,梅厄夫人、拉宾等出席了会议。为了迫使以色列作出更大的让步,美国实施了大国强权政治。
8. 强权政治
尼克松耍了一个手腕,他许诺满足以色列最近提出的“鬼怪式”飞机的要求,接着就转到政治话题上来。他表示了对中东和平进程停滞不前的不安,待来年5月美苏首脑会晤中将与苏联人谈论这个问题。他指定基辛格与梅厄夫人共同协调美以立场,以便到时有个对付苏联的统一立场。拉宾对此十分不快,难道梅厄夫人就是为了到华盛顿来听基辛格的几句话吗?好在梅厄夫人久经沙场,她忍下这口气,却又抓住机会,严肃地指出:“以色列认为罗杰斯计划已经寿终正寝,最好不要再用。以色列将会毫无顾忌地表述自己的看法。如果无视以色列的利益,美苏就是达成交易也是白搭。”老练的尼克松很会自己找台阶,马上表示同意梅厄夫人的看法。
基辛格与梅厄夫人就以埃部分和解方案于12月10日达成共识:以色列撤退到西奈山口的西端地区;停火期再延长一年半到两年;埃及的技术人员及“穿制服的部队”可以在方案允许的范围内越过运河。除此以外,美以还达成以下谅解:美国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迫使以色列按照罗杰斯计划去达成部分或全面和解的协议;授权西斯科和拉宾探索以埃对话的可能性;美国应在1972年和1973年计划供应的基础上再向以色列提供额外的“鬼怪式”和“空中之鹰”式飞机。至此,大家方感到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美以谈判人员,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梅厄夫人尽管有过不高兴,但还是满意地回去了。以色列在大国强权政治的压制下,尽管挽回了面子,但还是作出了撤退的让步,美国人也打开了军火供应的大门,双方皆大欢喜。
事情解决了,基辛格对拉宾说:“苏联人正忙于印巴战争,出于全球战略,美国并不急于与苏联达成中东问题的谅解。”他还认为:埃及人不会在1972年重开中东战争,因为它需要苏联支持。中东形势一好转,美国人立即放慢了为以色列提供飞机的速度,由原来的每月两架改为每月一架了。
但梅厄夫人对领土问题的敏感神经并没有半点放松。1972年1月间,基辛格在与拉宾的一次例行会谈中,说到了自己与苏联大使多勃雷宁的会谈,他以打招呼的形式告诉苏联大使:以色列坚持在前国际边界之外的存在,但具体范围有待以色列与有关国家谈判解决。拉宾以电讯的形式发回了国内,梅厄夫人很快回电:“解释一下基辛格在西奈地区国际边界之外存在是什么意思?”拉宾是很有主见的,他对自己政府真正意图是什么也不清楚,所以他回电:“我们的立场是不明确的。请授权政府发言人公开声明以色列并无意吞并西奈地区任何部分或将其置于以色列的管辖之下,它只希望控制那些地区。此外,我本人也要求澄清这方面的立场。”见拉宾也不了解自己的思想,梅厄夫人很恼火,她回电训示道:“以色列的政策是致力于对埃以边界作相当大的变动。它意味着主权的变化,而不仅仅是一个以色列的存在。我们不使用‘吞并’一词,因为它具有消极的含义。”拉宾却不喜欢这种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作法,他要求总理明确地告诉他以色列到底想吞并哪些地区。梅厄夫人告诉他,想吞并的地区包括加沙地带、沙姆沙伊赫以及连接以色列和沙姆沙伊赫的陆上通道。拉宾后来只好对基辛格说:“以色列要求边界变动,你可以告诉多勃雷宁。”基辛格毫不犹豫地说:“苏联根本不会同意边界变动,你可以跟总理说清楚。”此话传到总理府,梅厄夫人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她忧郁地告诉拉宾,尼克松曾当众同意以对边界进行变动,但拉宾怎么也想不起来。
年老了,梅厄夫人已显得不堪一击,基辛格此时玩起了心理战攻势。2月7日,他以警告的口气对达扬说:“我很难说尼克松总统在与勃列日涅夫的首脑会晤中会达成什么共识。”3月7日,基辛格神秘地告诉拉宾,苏联人提了一揽子交易:苏联人撤出埃及,以色列人撤回到6月4日线上。但后来基辛格又对拉宾说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其实是北越军队向美军发动了凶猛的攻势,挨打的美国人宣布取消莫斯科会晤。局势稍好后,基辛格又飞往莫斯科为会晤作准备。在整个美苏会晤中,作为对苏联抑制北越的回报,美国不可避免地会牺牲一些以色列的利益。这就是大国政治。梅厄夫人被搅得寝食不安,香烟消耗量上升到了每天两包半,她怕美国人在会谈中把以色列给出卖了。
但后来的美苏会谈并没有损害多少以色列人的利益,拉宾惊喜地发现,除了242号文件语言外,苏联人竟然同意了可对边界进行美苏双方同意的变动。双方的分歧是:苏联不同意以色列从一开始就与阿拉伯国家直接谈判。而美国人则不同意按有关联大决议解决巴勒斯坦问题。这份纪要还将作为今后美苏解决中东问题的基础。对此,拉宾是十分高兴的,梅厄夫人那边更是喜形于色。但并不是美国人在实践维护以色列利益的诺言,而是尼克松在勃列日涅夫和柯西金的长达三个小时“狂轰”中给激怒了,他历来吃软不吃硬,还在当副总统时,就和赫鲁晓夫进行过激烈的“厨房辩论”,因此,在苏方的强硬态度面前,他也变得强硬起来,直把苏联人顶了回去,才有了会晤纪要的结果。
但埃及萨达特不允许苏美两国决定埃及的命运。7月11日,他决然宣布把苏联军事专家驱逐出埃及。这是一桩举世震惊的事,搞得苏联人乱了手脚,就连美国人也十分惊讶。随后,以色列的日子好过了。
拉宾的大使任职到1973年3月10日期满,尼克松在当年1月份的一次送别性质的会上表示,希望2月底来访的梅厄夫人能带些新建议来。可糟糕的是以色列在梅厄夫人访美前夕,又在西奈上空击落了一架利比亚的民用客机。因此,1973年2月28日在梅厄夫人访美的第一天里,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副国务卿鲁什以及国防部长就让梅厄夫人碰了一鼻子灰。美国人三管齐下,使得梅厄夫人情绪低落,她对拉宾说:“总统若是这样,我看不如早日回去。”拉宾劝其忍一下,不妨搞个新的建议。但梅厄夫人想不出什么新内容,拉宾只好自己搞了一个提纲去见基辛格。晚上7点30分,基辛格带着洞若观火般的神情会见了拉宾,他以不加掩饰的快意说:“我想总理夫人一定度过了艰难和令人沮丧的一天。”他好像是躲在暗处偷看似的,一切都知道。拉宾不无愤怒地说:“你把我们总理请来仅仅是为了让她空着手回去!”见拉宾动怒了,基辛格才说起1968年3月的会谈,他当时就提醒以色列应重视实际安全而不是条文。他谈到他与埃及外长伊斯梅尔在“安全对主权”原则上达成了共识。这个原则意味着以色列必须接受埃及对整个西奈拥有主权的事实,而埃及则接受以色列在西奈某些地区保卫安全的军事存在状况。基辛格说,只要以色列接受这一原则,飞机之类的事好说。最后,梅厄夫人在拉宾的陈述下,接受了这一美、埃共同制定的原则。等手下人把戏演够了,尼克松才登场,他说了一通热情支持以色列之类的话来完成一个大善人的角色。
忙于紧张谈判的拉宾,忘记了当天是自己的生日,当尼克松拿出一件铭刻有自己名字的纪念品送给他作生日礼物时,他才如梦初醒。尼克松在梅厄夫人面前大赞拉宾能干,问拉宾回去后给个什么职位。梅厄夫人故作玄虚地说:“那要看他的表现如何了。”尼克松说:“那好啊,要是你们不想要他的话,把他留在这里好了,我愿意用他!”这是拉宾以大使身份参加的最后一次会谈,5年来他头一次感到轻松,仿佛全身神经都放松了似的。
9. 耶路撒冷,美国犹太人的眷恋
美国与犹太人之间具有深远的历史渊源。早在美国独立以前,备受歧视的欧洲犹太人便开始移居于此。美国独立时,大约已有二三千犹太人。美国内战时期,犹太移民已达15万人。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增加到300万。目前,美国犹太人约有600万,约占美国人口的3%,占犹太人总数的38%。
美国犹太人从早期开始,便依靠自己的智慧,艰苦奋斗,使其势力渗透到美国社会经济生活的各个领域,在工商业、娱乐界、宣传界等,起着尤为重要的作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他们已是世界上最富有、最具影响的犹太社团。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的犹太人又有大批迁往美国,科教、文化、法律、经济等许多部门已成为犹太人的传统领地。在获得诺贝尔奖的美国人中有28%是犹太人;把美国带入核时代的是犹太科学家爱因斯坦、泰勒、纽曼等;美国东部名牌大学的教员中30%是犹太人;美国宇航工业的专家中,犹太人的比例最高时曾达60%;70年代,美国每5名律师中就有一名犹太人,司法部里犹太律师的比例则高达30%。70年代末,犹太人已掌握着美国钢铁工业的25%,皮毛工业的90%,粮食加工业的60%,屠宰场、餐馆、酒吧、娱乐场所的52%以及电影业的40%,并控制着许多宣传和新闻工具。好莱坞八大公司之一的华纳公司就是犹太人经营的。据1986年的统计,在美国最具实力的企业家中,近1/4是犹太人。
美国犹太人在政治上也取得了显赫的地位。仅在尼克松和福特政府中担任要职的犹太人就有:国务卿基辛格、国防部长施莱辛格、司法部长里维、联邦储备银行董事长伯恩斯和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格林斯潘等人。担任州长、市长和国会议员的犹太人也不少。美国第93届国会里,犹太议员有15名;第94届增加到23人;到第100届时已达到36名。这些人是最能有力地保护以色列的利益的,他们同时也是维系美以特殊关系的监护人。美国犹太人的力量还体现在为总统竞选人提供巨额的资金和至关重要的选票。到1974年,犹太人为民主党与共和党候选人分别提供了60%和40%的竞选资金。在支持卡特竞选的私人捐款者中,有一半是犹太人。身为犹太人的拉宾,来到美国后自然不会放弃同各阶层犹太人的接触,以寻求他们的支持。
由于历史的原因,犹太人散居在世界各地。也就是说,在以色列国成立之前,犹太人在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至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犹太人为建立自己真正的家园,他们从世界各地纷纷迁往巴勒斯坦、以色列地区,他们为建立自己的家园——以色列国,可以说是战斗了一生,奉献了一生。在以色列国成立以后,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又纷纷迁往以色列,回归自己的家园。像在美国的犹太人,虽然没有迁往以色列,但他们占住美国社会各个重要的部门,心向着以色列。这样,世界各地,尤其在美国,就形成了一股支持以色列的力量。而美、以之间的特殊关系,也是这样形成的;拉宾在美国的五年里,经常出入白宫和国会,与美国上层人物交往,同时,他还利用各种机会深入美国社会,了解美国人的生活,不失时机地开展外交工作更加强了美以关系,同时为他以后当上总理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