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之優曰施，通於驪姬〔一〕。驪姬問焉，曰：“吾欲作大事〔二〕，而難三公子之徒〔三〕如何〔四〕？”對曰：“早處之，使知其極〔五〕。夫人知極，鮮有慢心〔六〕；雖其慢，乃易殘也〔七〕。”驪姬曰：“吾欲為難，安始而可〔八〕？”優施曰：“必於申生。其為人也，小心精潔〔九〕，而大志重〔一０〕，又不忍人〔一一〕。精潔易辱，重僨可疾〔一二〕，不忍人，必自忍也〔一三〕。辱之近行〔一四〕。”驪姬曰：“重，無乃難遷乎〔一五〕？”優施曰：“知辱可辱，可辱遷重〔一六〕；若不知辱，亦必不知固秉常矣〔一七〕。今子內固而外寵〔一八〕，且善否莫不信〔一九〕。若外殫善而內辱之，無不遷矣〔二０〕。且吾聞之：甚精必愚〔二一〕。精為易辱，愚不知避難。雖欲無遷，其得之乎？”是故先施讒於申生。

〔一〕　優，俳也。施，其名也。旁淫曰通。

〔二〕　大事，廢適立庶也。

〔三〕　案：“而難三公子之徒”，述聞卷二一：“‘之徒’二字，衍文也。”

〔四〕　三公子，申生、重耳、夷吾也。

〔五〕　處，定也。極，至也。當早定申生，分之都城而位以卿，使自知其位所極至也。

〔六〕　鮮，寡也。言人自知其極，則戒懼不敢違慢覬欲也。

〔七〕　言有官任而違慢，易殘毀也。

〔八〕　難，謂欲殺三公子也。始，先也。

〔九〕　小心，多畏忌。精潔，不忍辱。

〔一０〕大，年長也。重，敦重也。

〔一一〕不忍施惡於人。

〔一二〕僨，僵也。惇重者守節不易其情，則可疾斃僵也。

〔一三〕自忍，忍能自殺也。

〔一四〕辱，謂被以不義也。

〔一五〕遷，移也。

〔一六〕言知辱者雖重必移也。

〔一七〕不知，無所知也。秉，執也。固執常謀，因罪以去之也。

〔一八〕內固，內得君心。外寵，外見寵愛。

〔一九〕所善惡無不見信。

〔二０〕殫，盡也。外盡以善意待太子，而內以不義加辱之，則其心無不移。

〔二一〕精銳近愚也。

　　驪姬賂二五，使言於公〔一〕曰：“夫曲沃，君之宗也〔二〕；蒲與二屈，君之疆也〔三〕，不可以無主。宗邑無主，則民不威〔四〕；疆埸無主，則啟戎心〔五〕。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國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二公子主蒲與屈，乃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六〕。”使俱曰：“狄之廣莫，於晉為都〔七〕。晉之啟土，不亦宜乎〔八〕？”公說，乃城曲沃，太子處焉；又城蒲，公子重耳處焉；又城二屈，公子夷吾處焉。驪姬既遠太子，乃生之言〔九〕，太子由是得罪。

〔一〕　賂，遺也。二五，獻公嬖大夫梁五與東關五也。

〔二〕　宗，本宗也。曲沃，桓叔之封，先君宗廟在焉，猶西周謂之宗周。

〔三〕　疆，境也。二屈，屈有南北也。今河東有北屈，則是時復有南屈也。

〔四〕　威，畏也。

〔五〕　啟，開也，開戎侵盜之心也。晉南有陸渾之戎，蒲接之；北有山戎，二屈接之。

〔六〕　旌，章也。伐，功也。

〔七〕　使俱者，使二五同聲也。廣莫，北狄沙漠也。下邑曰都，使如為晉下邑。

〔八〕　啟土，闢境也。

〔九〕　生，生讒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