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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第七
景公坐路寢曰誰將有此晏子諫第十(1)
 

  景公坐于路寢,曰:“美哉其室,將誰有此乎(2)?”晏子對曰:“其田氏乎(3),田無宇為?矣(4)。”公曰(5):“然則柰何?”晏子對曰:“為善者,君上之所勸也,豈可禁哉!夫田氏國門擊柝之家,父以託其子,兄以託其弟,於今三世矣。山木如市,不加于山;魚鹽蚌蜃,不加于海;民財為之歸。今歲凶饑,蒿種芼斂不半(6),道路有死人。齊舊四量而豆(7),豆四而區,區四而釜,釜十而鍾。田氏四量,各加一焉。以家量貸,以公量收(8),則所以糴百姓之死命者澤矣(9)。今公家驕汰,而田氏慈惠,國澤是將焉歸(10)?田氏雖無德而施于民(11)。公厚斂而田氏厚施焉。詩曰:‘雖無德與汝,式歌且舞。’(12)田氏之施,民歌舞之也,國之歸焉,不亦宜乎!”

(1) 盧文弨云:“元刻末注云:‘此章與景公登路寢而嘆、景公問後世有齊者、叔向問齊國之治何若辭旨略同而小異,故著于此篇。’” ◎劉師培云:“黃本此章挩。” ◎則虞案:活字本“第十”誤作“第十一”。

(2) 王念孫云:“案當作‘美哉室,其誰將有此乎’。今本‘其’字誤入上句內,則文義不順。‘誰將’又誤作‘將誰’。按本篇標題曰‘景公坐路寢,曰誰將有此’,‘誰將’二字尚不誤,則作‘將誰’者誤也(後第十五云‘後世孰將踐有齊國者乎’,‘孰’字亦在‘將’字上)。昭二十六年左傳正作‘美哉室,其誰有此乎’。”

(3) 則虞案:左昭二十六年傳作“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

(4) 孫星衍云:“玉篇:‘?,水隄也,胡肝切。’” ◎俞樾云:“按‘?’字義不可通,疑‘圻’字之誤,‘圻’誤為‘□’,又誤為‘?’耳。‘圻’者,‘幾’之假字,隱元年穀梁傳注‘天子畿內’,釋文曰:‘畿,本作“圻”。’然則‘圻’之通作‘幾’,猶‘圻’之通作‘畿’也。‘田無宇為圻矣’,猶曰‘田無宇為幾矣’。問上篇曰:‘田無宇之後為幾。’是其證也。” ◎劉師培校補云:“‘?’疑‘□’之壞字,說文云:‘□,射臬也,讀若“準”,字或作“埻”。’則□為矢臬,此以射□為矢所歸,喻田氏為民所歸。下云‘民財為之歸’,又云‘國澤是將焉歸’,又云‘國之歸也,不亦宜乎’,均蒙此言。”

(5) 蘇輿云:“‘曰’字舊脫,拾補有,浙刻據元刻補,今從浙刻正。”

(6) 孫星衍云:“‘芼’,說文:‘艸覆蔓。’” ◎則虞案:孫說非是。“芼斂”並文,當從廣雅釋詁訓為“取”,“芼斂不半”,猶言“收斂未半”也。

(7) 于鬯云:“‘而豆’上當脫‘四升’二字。” ◎則虞案:是也。內篇問下云:“齊舊四量:豆、區、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則鍾。’惟文字稍異,指海本已據補“四升”二字。

(8) 則虞案:左傳作“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杜注:“謂以公量收,以私量貸也。”

(9) 孫星衍云:“‘糴’,說文:‘市穀也。’” ◎則虞案:“澤”疑“□”之假借,說文:“引給也。”段玉裁云:“引之使長。”“死命者□矣”,謂延其命也。

(10)王念孫云:“案‘澤’,古‘舍’字也。說見管子戒篇。” ◎則虞案:戒篇王氏云:“‘澤’讀為‘舍其路而弗由’之‘舍’。‘舍’、‘釋’、‘澤’三字古同聲而通用。周頌載芟篇‘其耕澤澤’,正義引爾雅作‘釋釋’,夏小正‘農及雪澤’,管子乘馬篇作‘農耕及雪釋’。考工記:‘水有時以凝,有時以澤。’是‘釋’與‘澤’通也。周官占夢‘乃舍萌于四方’,鄭注曰:‘舍,讀為釋。’古者釋菜、釋奠,多作‘舍’字。鄉飲酒禮‘主人釋服’,大射儀‘獲而未釋獲’,古文‘釋’並作‘舍’。月令‘命樂正習舞,釋菜’,呂氏春秋仲春篇‘釋’作‘舍’。是‘釋’與‘舍’通也。管子形勢篇‘莫知其為之,莫知其澤之’,形勢解‘澤’作‘舍’,是‘舍’與‘澤’通也。”

(11)則虞案:左傳“施”上有“有”字。

(12)孫星衍云:“小雅車舝之詩。” ◎則虞案:原詩云“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箋云:“雖無其德我與女,用是歌舞相樂,喜之至也。”詩人本以“女”與褒姒相比,晏子引詩以為景公與田氏,而以德為施於民之德,與詩意不同。後漢書孝章帝紀:“詔鳳皇黃龍所見亭部,無出二年租賦,加賜男子爵人二級,先見者帛二十匹,近者三匹,太守三十匹,令長十五匹,丞尉半之。詩云:‘雖亡德於民,式歌且舞。’”與此引詩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