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向問晏子曰：“正士之義，邪人之行，何如？”晏子對曰：“正士處勢臨眾不阿私，行于國足養而不忘故(1)；通則事上，使卹其下，窮則教下，使順其上；事君盡禮行忠，不正爵祿(2)，不用則去而不議。其交友也，論身義行(3)，不為苟戚，不同則疏而不悱(4)；不毀進于君，不以刻民尊于國(5)。故用于上則民安，行于下則君尊；故得眾上不疑其身，用于君不悖于行。是以進不喪亡(6)，退不危身，此正士之行也。邪人則不然，用于上則虐民，行于下則逆上；事君苟進不道忠，交友苟合不道行(7)；持諛巧以正祿(8)，比姦邪以厚養；矜爵祿以臨人，夸禮貌以華世(9)；不任上則輕議，不篤于友則好誹。故用于上則民憂，行于下則君危(10)，是以其事君近于罪，其交友近于患，其得上辟于辱，其為生僨于刑(11)，故用于上則誅，行于下則弒。是故交通則辱，生患則危，此邪人之行也。”(1) 黃以周云：“當作‘處勢臨眾而不阿私，行國足養而不忘故’。” ◎蘇輿云：“黃說非。‘行國’不詞，‘行’字當上屬為句。‘于’，猶‘為’也，詩定之方中‘作于楚宮，作于楚室’，張載注魏都賦引二‘于’字並作‘為’。士冠禮‘宜之于假’，鄭注：‘于，猶為也。’聘禮記‘賄在聘于賄’，注：‘于讀曰為。’是‘于’‘為’同字，‘于國’猶言‘為國’。” ◎則虞案：楊本、凌本皆自“忘”字截讀。 (2) 王念孫云“案‘不正爵祿’，義不可通。‘正’當為‘?’，廣雅曰：‘?，求也。’謂以禮與忠事君，而不求爵祿也。下文‘持諛巧以正祿’，‘正’亦當為‘?’，謂持諛巧之術以求祿也。俗書‘?’字作‘丐’，與‘正’相似而誤（襄三十一年左傳釋文‘丐’本或作‘正’，昭六年釋文古本‘士丐’或作‘王正’，管子輕重甲篇‘民食三升，則鄉有丐食而盜’，今本‘丐’誤作‘正’）。” ◎顧廣圻云：“當作‘其事君也，盡禮道忠，不為苟祿’。” ◎則虞案：“不正”，猶“不必”也。公羊僖二十六年傳“師出不正反，戰不正勝也”，言不必反，不必勝也。穀梁傳“不正”作“不必”，是其證。此云事君盡禮，而不必為爵祿。 (3) 孫星衍云：“‘義’，疑當為‘議’。” ◎顧廣圻云：“當作‘諭義道行’。” ◎蘇輿云：“‘義行’疑當作‘行義’，與上‘行忠’相對為文。” ◎劉師培補釋云：“‘論’當作‘諭’，顧說是也。‘身’為‘信’字之假，周禮大宗伯‘侯執信圭’，鄭注謂‘信圭，象人形為瑑飾’，則假‘信’為‘身’。此文假‘身’為‘信’，猶彼之假‘信’為‘身’也。‘義行’當倒文作‘行義’，‘諭信行義’，與上‘盡禮行忠’對文，‘不道行’疑亦‘不道義’之訛。” (4) 黃以周云：“當從下文作‘誹’。” (5) 劉師培補釋云：“此二語對文，上語‘不’下當有‘以’字，‘毀’下亦挩一字。” (6) 王念孫云：“案‘進不喪亡’，文不成義，‘亡’當為‘己’字之誤也（管子法禁篇‘舉國之士，以為己黨’。又曰‘壹士以為己資，備田以為己本’，今本‘己’字並誤作‘亡’）。‘喪己’，失己也，‘失己’與‘危身’對文。下文‘交通則辱，生患則危’（
‘辱’謂喪己，‘危’謂危身），正與此相反。” ◎則虞案：指海本改作“己”。 (7) 則虞案：此處當作“事君苟進不行忠，交友苟合不行義”，與上文相對。古“道”作“茞”，“行”訛為“茞”，又訛為“道”。下句“行”當作“義”，見前劉師培說。 (8) 則虞案：黃本“巧”作“行”。 (9) 孫星衍云：“一本脫‘華’字，非。” ◎則虞案：黃本、吳勉學本無“世”字。 (10)孫星衍云：“‘議’、‘誹’、‘憂’、‘危’為韻。” (11)則虞案：“辱”，管子侈靡篇注：“逆也。”“得上則辱”，即上文之“行于下則逆”，下文“行于下則弒”，“交通則辱”也。“其為生”之“生”字，疑“士”字之誤。“僨于刑”即上文“用于上則虐民”，下文“用于上則誅”，“生患則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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