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者稱聖人之生,不因人氣,更稟精於天。詩生民疏引五經異義:“詩齊、魯、韓,春秋公羊說,聖人皆無父,感天而生。左氏說,聖人皆有父。謹案:堯典‘以親九族',即堯母慶都感赤龍而生堯,堯安得九族而親之。禮讖云:“唐五廟”,知不感天而生。玄之聞也,諸言感生得無父,有父則不感生,此皆偏見之說也。商頌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謂娀簡吞鳦子生契,是聖人感生,見於經之明文。劉媼是漢太上皇之妻,感赤龍而生高祖,是非有父感神而生者也?天氣因人之精,就而神之,又何多怪?”許慎于說文亦主感生說,曰:“古之神聖人母,感天而生子。”此稱儒者,三家詩及公羊說也。禹母吞薏苡而生禹,故夏姓曰姒;御覽皇親部一、續博物志引禮含文嘉曰:“禹母脩己吞薏苡而生禹,因姓姒氏。”路史後紀十二注,引書帝命驗云:“白帝以星感。脩紀山行,見流星貫昴,感生姒戎文命禺。”孝經鉤命訣云:“命星貫昴,脩紀夢接生禺。”□母吞燕卵(子)而生 □,“燕卵”當作“燕子”。下諸“燕卵”字並同。因吞薏苡而生則姓苡,(此從詰術篇。作 “姒”,疑非其舊。)因吞燕子而生則姓子,取意正同。下文云:“以周‘姬'況夏、殷,亦知‘子'之與‘ 姒',非燕子薏苡也。”正作“燕子”。若作“燕卵” ,則當有“卵者,子也”之訓,而殷姓子之義乃明;今無“卵者,子也”之文,則知此文原作“燕卵”,不作 “燕子”。詰術篇、講瑞篇、恢國篇述此事,並作“燕子”。日抄引此文及下文“燕卵,鳥也”,又“遭吞薏苡、燕卵、履大人跡也”,並作“燕子”,俱為切證。 故殷姓曰子;史記殷本紀:“簡狄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姓子氏。”集解引禮緯曰:“祖以玄鳥生子也。”御覽八三引尚書中候云:“玄鳥翔水,遺卵於流, 娀簡食吞,生契封商。”注:“玄鳥,燕也。”“□”,古“契”字。漢書古今人表作“□”。後稷母履大人跡而生後稷,故周姓曰姬。褚少孫續三代世表引詩傳(
索隱謂即詩緯。)曰:“湯之先為契,無父而生。契母與姊妹浴于玄丘水,有燕銜卵墮之,契母吞之生契,姓曰子氏。子者茲,茲益大也。後稷無父而生,薑嫄出見大人跡而履踐之,生後稷,姓曰姬氏,姬者本也。”余見吉驗篇注。盼遂案:此說本之春秋繁露三代改制篇。實則“跡”古音在支部,“姬”古音在之部,絕不相通。漢文支、之不分,故仲任得附會之,謂“姬”之音出於“跡”矣。吳承仕曰:“
周本紀號曰後稷,別姓姬氏。集解引禮緯曰:‘祖以履大跡而生。'裴駰引禮緯以說姬姓,然則論衡亦本緯文矣。”
詩曰:“不坼不副”,是生後稷。大雅生民文。毛傳:“言易也。凡人在母,母則疾,生則坼副災害其母,橫逆人道。”說文引詩作“不□不□” ,云:“□,裂也。副,判也,籀文作□。”林羲光詩經通解曰“‘坼'讀為‘□'。“坼”篆作“□”,從 “□”得聲。“副”讀為“幅”,幅者橫也。“不□不幅”,謂子生不逆不橫,而毛詩誤作“不坼不副”。凡子在胞中,以頭向下為順,而俗見則謂頭本居上,以孕滿十月,始轉向下。後稷未及期而生,宜有逆生橫生之事,今不然者,故為周人所驚。”趙氏吾亦廬稿義同。許慎訓“□”為“裂”,與毛詩同。並古文說也。下引說云:“後稷順生。”是讀“□”為“逆”,蓋三家義也。說者又曰:“禹、□逆生,闓母背而出;淮南修務篇高注“禹母脩己惑石而生。禹折胸而出。契母有娥氏之女簡翟吞燕卵而生契,愊背而出。”路史後紀十二注引蜀王本紀:“禹母吞珠孕禹,坼(路史誤“拆 ”,此從初學記。)□而生於塗山”。御覽八二引世紀:“脩己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又三七一引世紀:“簡狄浴玄丘之水,燕遺卵,吞之,剖背生契。”春秋繁露三代改制篇:“禹生髮於背,契生髮於胸。”( “生”誤“先”,從孫詒讓校。)盼遂案: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文 篇:“禹主地法夏而王,祖錫姓為姒氏。至禹生髮於背。”又云:“契先發於胸。”毛詩生民傳:“生則坼副,災害其母,橫逆人道。”知此說盛行於東、西漢矣。後稷順生,不坼不副。不感動母體,故曰‘不坼不副'。逆生者,子孫逆死;順生者,子孫順亡。故桀、紂誅死,赧王奪邑。 ”言之有頭足,故人信其說;明事以驗證,故人然其文。
讖書又言:“堯母慶都野出,赤龍感己,遂生堯。”蒼頡篇曰:“讖書,河、洛書也。 ”讖文曰:“讖,驗也。”(文選思玄賦舊注。)春秋合誠圖曰:“堯母慶都,蓋大帝之女,生於鬥維之野,常在三河之南。天地大雷電,有血流潤大石之中,生慶都。身形長丈,有似大帝,常有黃云覆蓋之。夢食不饑。(路史“夢”作“蔑”。)及年二十,寄伊長孺家,出觀三河之首,常若有神隨之者。有赤龍負圖出,慶都讀之,云:‘赤受天運。'下有圖人,衣赤衣,面光,八彩,鬢須尺餘,長七尺二寸,銳上豐下,足履翼星,署曰‘赤帝起,成天下寶。'(淮南修務篇注引作“成元寶”。)奄然陰雨,赤龍與慶都合婚,有娠,龍消不見。既乳,視貌,堯如圖表。及堯有知,慶都以圖與堯。”(御覽八十引,文多誤。據路史後紀十注引正。)初學記九引詩含神霧曰:“慶都與金龍合婚,生赤帝伊祁堯。”隸釋帝堯碑云:“帝堯者,其先出自塊□翼火之精,有神龍首出於常羊,(下缺)爰嗣八九,慶都與赤龍交而生伊堯。”成陽靈台碑云:“昔者慶都,兆舍穹精,氏姓曰伊,遊觀河濱,感赤龍交,始生堯。”又見御覽一三五引河圖。高祖本紀言:“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見蛟龍於上。廣雅釋魚:“有鱗曰蛟龍。”天問王注同。王念孫曰:“蛟龍為二物,此非確訓。”案:此文所辯,不 及於蛟,明是一物。吳汝綸曰:“上林賦‘蛟龍赤螭'並舉,是一物也。”其說甚是。已而有身,盼遂案:“于”疑“居”之聲誤,下文“蛟龍居上”其證也。遂生高祖。”史記文。其言神驗,文又明著,世儒學者,莫謂不然。
如實論之,虛妄言也。
彼詩言“不坼不副”,言其不感動母體,可也;言其闓母背而出,妄也。夫蟬之生〔於〕複育也,闓背而出。無形篇曰:“蠐螬化為複育,複育轉而為蟬。”論死篇曰:“蟬之未蛻也為複育。”是蟬由複育而生。亦見廣雅釋蟲。此云:“蟬之生複育。 ”其次正先後相反。御覽九五一引作“蟬生於複育。” “生”下當據補“於”字。“出”,御覽引同,王本、崇文本誤作“生”。王引之廣雅疏證曰:“今樹上蟬皮皆背裂,知其闓背而出。”天之生聖子,與複育同道乎?兔吮(舐)毫而懷子,廣韻十一暮、爾雅釋獸疏並引作“兔舐毫而孕”。白帖九七、初學記二九、御覽九0七、事文類聚三七引並作“兔舐雄毫而孕”。博物志四曰:“兔舐毫望月而孕,口中吐子,舊有此說。”“吮”當據改作“舐”。說文:“吮,欶也。”釋名釋飲食曰:“嗽,促也,用口急促也。吮,循也,不絕口,稍引滋汋,循咽而下也。”是吮為勺口嗽吸也。嗽,音山角反,今語猶存。若吳起、鄧通之吮嗽癰血是也。施于毛物,義則未妥。說文:“□,以舌取食也。”“□”即“舐”。兔舐毫,若牛舐犢也。 及其子生,從口而出。白帖、初學記、御覽引“而”並作“中”。廣韻、爾雅疏、事文類聚引並作“而”。案禹母吞薏苡,□母咽鷰卵(子),與兔吮毫同實也,禹、□之母生〔子〕,宜皆從口,此承上“及其生子,從口而出”為言,“生”下當有“子”字。一曰:“母”字涉上文衍。不當闓背。夫如是,闓背之說,竟虛妄也。世間血刃死者多,未必其先祖初為人者,生時逆也。秦失天下,閻樂斬胡亥,趙高命 閻樂誅胡亥,胡亥自殺也。項羽誅子嬰,秦之先祖伯翳,豈逆生乎?〔夫〕如是,“夫”字據上文例補。為順逆之說,以驗三家之祖,以禹、契、稷為驗。誤矣。
且夫薏苡,草也;說文作“□衛 ”,云:“一曰□英。”本艸經草部上品有薏苡人,味甘,微寒,主風濕痹下氣,除筋骨邪氣,久服輕身益氣。陶隱居云:“生交址者,子最大。徐土呼為□珠。” 續博物志曰:“薏苡一名□珠。收子,蒸令氣鎦,暴幹挼取之,作□,主不饑。”燕卵(子),鳥也;劉先生曰:“燕卵”不得言鳥。御覽九二二引無“卵”字,疑當從之。暉按:御覽引作“鷰鳥也,形,非氣也。 ”漏引“薏苡,大人跡”,故得隨意刪節。此乃薏苡、大人跡三者並舉,承上為文,不得獨省言“燕”。下文云:“三者皆形,非氣也。”若作“鷰”,則不得言其無氣矣。“燕卵”當作“燕子”,黃氏日鈔引此文正作 “燕子”,是其證。余詳上文。大人跡,土也,三者皆形,非氣也,安能生人?說聖者,以為稟天精微之氣,故其為有殊絕之知。今三家之生,以草,以鳥,以土,可謂精微乎?天地之性,唯人為貴,則物賤矣。今貴人之氣,更稟賤物之精,安能精微乎?夫令鳩雀施氣於雁鵠,終不成子者,何也?鳩雀之身小,雁鵠之形大也。今燕之身不過五寸,薏苡之莖不過數尺,二女吞其卵、實,安能成七尺之形乎?爍一鼎之銅,以灌一錢之形,不能成一鼎,明矣。今謂大人天神,故其跡巨。巨跡之人,一鼎之爍銅也;姜原之身,一錢之形也,使大人施氣于姜原,姜原之身小,安能盡得其精?不能盡得其精,則後稷不能成人。
堯、高祖審龍之子,子性類父,龍能乘云,堯與高祖亦宜能焉。萬物生於土,各似本種。不類土者,生不出於土,土徒養育之也。母之懷子,猶土之育物也。 盼遂案:孔融物寄□中之說,殆本於此。堯、高祖之母,受龍之施,猶土受物之播也,物生自類本種,夫二帝宜似龍也。且夫含血之類,相與為牝牡,牝牡之會,會,交也。皆見同類之物,精感欲動,乃能授施。若夫牡馬見雌牛,〔雄〕雀見(雄)牝雞,楊曰:“雄” 在“牛”字下。暉按:元本、朱校元本、崇文本正如楊校,今據正。盼遂案:吳承仕曰:“疑是‘雄雀見牝雞。'”二語宜是“牡馬見牝牛,雌雀見雄雞”,吳說與元本合。不相與合者,異類故也。今龍與人異類,何能感于人而施氣?
或曰:“夏之衰,二龍鬥於庭,異虛篇作“戰於庭”。鄭語作“
同於庭”。史記周紀、天問王注並云“止於庭”。吐漦於地。韋昭曰:“漦,龍所吐沫,龍之精氣也。”五行志引劉向曰:“漦,血也。一曰沫也。”龍亡漦在,櫝而藏之。至周幽王發出龍漦,此厲王事也。異虛篇誤同。盼遂案:發龍漦事,諸書皆謂厲王,仲任則作幽王。本書異虛篇記此事亦作幽王。惟偶會篇云“二龍之妖當效,周厲適闓櫝”,獨作厲王,恐出後人所改。化為玄黿,韋曰:“黿或為蚖。蚖,蜥蜴也,象龍。”按:史記亦作“黿”。師古曰:“黿似鱉而大,非蛇及蜥蜴。”入于後宮,與處女交,遂生褒姒。玄黿與人異類,何以感于處女而施氣乎?”夫玄黿所交非正,故褒姒為禍,周國以亡。以非類妄交,則有非道妄亂之子。今堯、高祖之母,不以道接會,何故二帝賢聖,與褒姒異乎?陳啟源毛詩稽古編附錄:“以時世考之,龍漦之妖,亦見其妄。”
或曰:“趙簡子病,五日盼遂案:“五日”當作“七日”。本書紀妖篇及史記趙世家皆云趙簡子病五日不知人,居二日半簡子悟,則病得七日也。又記秦穆公病亦七日而悟。知此當作七日,明矣。 不知人。覺言,我之帝所,有熊來,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中熊熊死”與“中羆羆死”句法一律。各本脫一“熊”字,當據史記趙世家、本書紀妖篇增。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後問當道之鬼,鬼曰:‘熊羆,晉二卿之先祖也。 '範氏、中行氏之祖也。熊羆,物也,與人異類,何以施類(氣)於人,而為二卿祖? ”“施類”當作“施氣”。上文“今龍與人異類,何以感于人而施氣”,句義正同。夫簡子所射熊羆,二卿祖當亡,簡子當昌之秋(妖)也。“ 秋”當作“妖”。“妖”一作“祅”,“祅”、“秋” 形近而誤。紀妖篇正論之曰:“是皆妖也。”並以為妖象非實。下文“空虛之象,不必有實”,即承“妖”字為義。論死篇:“枯骨鳴,或以為妖也。”“
妖”今誤“秋”,正其比。盼遂案:“秋”當是“妖”之誤。“妖”亦作“祅”,易誤為 “秋”。簡子見之,若寢夢矣,空虛之象,不必有實。假令有之,或時熊羆先化為人,乃生二卿。魯公牛哀病化為虎。注見無形篇。人化為獸,亦如獸為人。“為”上疑有“化 ”字。玄黿入後宮,殆先化為人。天地之間,異類之物相與交接,未之有也。
天人同道,好惡均心。人不好異類,則天亦不與通。人雖生於天,猶蟣虱生於人也,“ 蟣”,朱校元本、程本、天啟本、崇文本同。錢、黃、王本並誤“蟻”。人不好蟣虱,天無故欲生於人, 盼遂案:“天無故欲生於人”不辭,疑 “生”字為衍文,本作“人不好蟣虱,故天無欲於人。 ”何則?異類殊性,情欲不相得也。“ 相得”猶言相合也。天地,夫婦也,天施氣於地以生物。人轉相生,精微為聖,皆因父氣,不更稟取。如更稟者為聖,□、後稷不聖。□、後稷雖更稟取,不謂聖人。如聖人皆當更稟,十二聖不皆然也。見骨相篇。堯、禹、湯、皋陶四,並下文所列八。黃帝、帝嚳、帝顓頊、帝舜之母,何所受氣?文王、武王、周公、孔子之母,何所感吞?
此或時見三家之姓,曰姒氏、子氏,姬氏,則因依放,盼遂案:“放”今“仿”字,謂依仿此三家之姓而生怪說。空生怪說,猶見鼎湖之地,而著黃帝升天之說矣。辯見道虛篇。失道之意,還反其字。蒼頡作書,“ 蒼”當作“倉”,說見骨相篇。世本:(御覽二三五。)“沮誦、蒼頡作書。”說文序:“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與事相連。姜原履大人跡,跡者基也,說文:“跡,步處也。”莊子天運篇:“夫跡,履之所出。”小爾雅廣言:“跡,蹈也。”“跡”、“跡”字同。易系辭下傳注:“基,所蹈也。”故曰:“跡者基也。”吳曰:苡似、子子,皆以聲近為說,跡屬魚,姬屬之,韻部獨遠,以跡、姬互訓,亦唯漢人始有之耳。姓當為“其”下“土”,乃為“女”旁“□”,舊誤作“巨”,各本並同。王本、崇文本校改作“□”,是。說文:“姬,黃帝居姬水,因水為姓,從女,□聲。”晉語四,司空季子曰:“少典取於有蟜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薑。”段玉裁云:“先儒以為,有德者則複賜之祖姓,便紹其後,故後稷,賜姓曰姬。”是後稷紹黃帝之德,故姓曰姬,非緣大人跡也。然後儒多信此說。如白虎通姓名篇:“禹姓姒氏,祖以薏生。殷姓子氏,祖以玄鳥子生也。周姓姬氏,祖以履大人跡生也。”並承禮緯之誤。盼遂案:“巨”為“□”誤。說文:“姬,從女,□聲。”後人少見“□”字,因改之耳。程榮本作“臣”,亦非。非基跡之字。御覽八四引元命苞宋衷注曰:“姬之言基也。”褚少孫引詩傳曰:“姬者,本也。”是漢人有訓 “ 姬”為“基跡”者,強符履跡之義。廣雅釋言:“姬,基也。”亦纂漢人舊詁。不合本事,疑非實也。以周“姬”況夏、殷,亦知“子”之與“姒”,非燕子、薏苡也。或時禹、契、後稷之母,適欲懷妊,遭吞薏苡、燕卵(子)、履大人跡也。“遭”,日抄引作“偶”,路史後紀九上注引作“
適”。“遭”猶偶適也,本書常語。“燕卵”當作“燕子”,說見上。世好奇怪,古今同情,不見奇怪,謂德不異,褚少孫曰:“言生於卵、人跡者,欲見其有天命精誠之意。” 故因以為姓。世間誠信,因以為然;聖人重疑,盼遂案:論語孔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又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是皆聖人重疑之證。因不復定;世士淺論,因不復辨;“辨”、“辯 ”通。儒生是古,因生其說。
被詩言“不坼不副”者,言後稷之生,不感動母身也。儒生穿鑿,因造禹、契逆生之說。
“感于龍”,“夢與神遇”,猶此率也。率猶類也。堯、高祖之母,適欲懷妊,遭逢雷龍載云雨而行,時人神其說,訓“遇”為“構遇”,謂高祖母與龍構精,詳吉驗篇注。仲任不然其說,訓“遇”為“逢遇”,謂與龍適遭逢耳。人見其形,遂謂之然。夢與神遇,得聖子之象也。遇,逢遇。夢見鬼合之,合,交合。非夢與神遇乎?遇,構遇。安得其實?“野出感龍”,及“蛟龍居上”,或堯、高祖受富貴之命,龍為吉物,遭加其上,吉祥之瑞,受命之證也。光武皇帝產于濟陽宮,鳳凰集於地,嘉禾生於屋。已見吉驗篇。聖人之生,奇鳥吉物之為瑞應。必以奇吉之物見而子生,謂之物之子,是則光武皇帝嘉禾之精,鳳凰之氣歟?
案帝系之篇,大戴禮篇目。及三代世表,史記表目。禹,鯀之子也;帝系曰:“鯀生文命,是為禹。 ”□、稷皆帝嚳之子,其母皆帝嚳之妃也,帝系曰:“帝嚳上妃曰薑嫄,產後稷。次妃曰簡狄,產契。”毛詩生民鄭箋不從此說,見吉驗篇注。及堯,亦嚳之子。帝系曰:“帝嚳次妃曰陳豐氏,產帝堯。”帝王之妃,何為適草野?古時雖質,禮已設制,帝王之妃,何為浴于水?夫如是,言聖人更稟氣於天,母有感吞者,虛妄之言也。
實者,聖人自有種(世)族,(仁)如文、武各有類。“世”字、“仁”字衍,當作“ 聖人自有種族,如文、武各有類。”上文“文王、武王之母,何所感吞。”意謂文、武各有父而生,故此云: “如文、武各有類。”意林引“項羽重瞳,自知虞舜苗裔。”句下有“聖人自有種族”句。即引此文,以意移後也。盼遂案:“仁如”當是“
仁恕”之訛。黃氏以“世”字、“ 仁”字為衍文,非是。孔子吹律,自知殷後;“ 殷後”,北堂書抄一一二引作“殷、商苗裔”,類聚五作“殷苗裔”,御覽十六及三六二、玉海六作“殷之苗裔”。疑“殷後”當作“殷、商苗裔”,與下文一律。實知篇:“孔子生不知其父,吹律自知殷宋大夫子氏之世。”春秋孔演圖,孔子曰:“丘援律而吹,因得羽之宮。”(書抄一一二。)項羽重瞳,自知虞舜苗裔也。離騷王注:“苗,胤也。裔,末也。”太史公曰:“羽豈舜苗裔。”此云“自知”,未聞。盼遂案:意林引“苗裔”下有“聖人自有種族,堯與高祖安得是龍子”十五字,宜補。五帝、三王皆祖黃帝;此本大戴帝系篇、史記三代世表。春秋曆命序、王符潛夫論、鄭玄、張融並不謂然。黃帝聖人,本稟貴命,故其子孫皆為帝王。帝王之生,必有怪奇,不見於物,則效於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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