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論行善者福至,為惡者禍來。禍福之應,皆天也,人為之,天應之。陽恩,人君賞其行;陰惠,天地報其德。
無貴賤賢愚,莫謂不然。〔不〕徒見行事有其文傳,又見善人時遇福,“徒”上當有“ 不”字。“又見”即承“不徒見”為義也,可證。故遂信之,謂之實然。斯言或時賢聖欲勸人為善,著必然之語,以明德報;或福時適,遇者以為然。文有脫誤。疑當作“或時福適遇,遇者以為然”。兩“或時”平列,本書常語。今本“遇”字因重文而脫,“時 ”字又誤奪在下,遂失其義。盼遂案:此九字文辭不屬,意亦與上文遝複,疑是衍文。如實論之,安得福佑乎?
楚惠王食寒菹而得蛭,元本脫“ 寒”字。宋本、賈子新書春秋篇、新序雜事篇並與此同。說文:“菹,酢菜也。從艸,沮聲。”字或作“菹” ,亦為肉稱。漢書刑法志:“菹其骨肉於市。”蛭,爾雅釋魚曰:“蟣。”注:“今江東呼水中蛭蟲入人肉者為蟣。”廣韻五質云“蛭,水蛭。”引博物志曰:“水蛭,三斷而成三物。”本草:“
水蛭一名蚑。”唐注:“一名馬蜞。”爾雅釋文一名“馬耆”。吾鄉俗稱馬黃,生洿濁水中。爾雅邢疏謂即楚王食菹而吞者。下文謂蛭非如蟣虱,此蟣即說文云“蝨子也”。“蛭”名“蟣”,方言異也。仲任謂食血之蟲,正馬黃,可驗也。盼遂案:“楚 ”上脫一“曰”字,此論難者之辭也。因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令尹問:賈子、新序並作“令尹入問曰”。“王安得此疾也?”王曰: “我食寒菹而得蛭,念譴之而不行其罪乎?是廢法而威不立也,孫曰:“廢法”疑當作“法廢 ”,文誤倒也。“法廢”與“威不立”語意相貫。新書春秋篇正作“法廢”。暉按:“新序亦作“法廢”。非所以使國人聞之也。譴而行誅乎?新序作“行其誅”,與上“行其罪”語氣相同,疑是。則庖廚(宰)監食者宋本“廚”作“宰” ,朱校元本同。與賈子、新序同。今據正。法皆當死,心又不忍也。吾恐左右見之也,“ 見之”二字疑倒。下文“如恐左右之見”可證。賈子、新序並作“吾恐蛭之見”。因遂吞之。”令尹避席再拜而賀曰:“臣聞天道無親,唯德是輔。王有仁德,天之所奉也,淮南說林訓高注:“奉,助也。”病不為傷。”是夕也,惠王之後而蛭出, “之”猶“往”也。往後宮也。及久患心腹之積皆愈。賈子亦作“積”。新序作“疾”,後人不明其義而妄改也。下文云:“惠王心腹之積,殆積血也。”正釋此“積”字。爾雅邢疏:“楚王食寒菹吞蛭,能去結積。”正得其義。御覽九五0、郝懿行爾雅義疏並引此文,改“積”為“疾”,失之。北堂書鈔百四十六引賈子作“其久疾心腹之積疾皆愈也”,則知此文當作“
心腹之積”矣。故天之親(視)德(聽)也,可謂不察乎?“親德” 當作“視聽”。“察”,明也,與“親德”義不相屬。字形相近,又涉上文“天道無親,唯德是輔”而誤。賈子新書春秋篇、新序雜事篇正作“視聽”,是其明證。
曰:此虛言也。
案惠王之吞蛭,不肖之主也。有不肖之行,天不佑也。何則?惠王不忍譴蛭,恐庖廚監食法皆誅也。“ 廚”字當作“宰”,下同。說見上文。一國之君,專擅賞罰;而赦,盼遂案:“而”猶“ 與”也,及也。詳王氏經傳釋詞。人君所為也。惠王通譴菹中何故有蛭,庖廚監食皆當伏法,然能終不以飲食行誅於人,赦而不罪,惠莫大焉。庖廚罪覺而不誅,自新而改後;惠王赦細而活微,身安不病。今則不然,強食害己之物,使監食之臣不聞其過,失禦下之威,無禦非之心,不肖一也。使庖廚監食失甘苦之和,若塵土落於菹中,大如蟣虱,“
若”猶“或”也。“虱”,虱俗字。非意所能覽,非目所能見,原心定罪,不明其過,可謂惠矣。今蛭廣有分數,長有寸度,爾雅釋魚郝疏:“大如拇指。”在寒菹中,眇目之人,釋名釋疾病:“目匡陷急曰眇。”說文曰:“一目小。”義稍異。猶將見之。臣不畏敬,擇濯不謹,罪過至重,惠王不譴,不肖二也。菹中不當有蛭,不食投地;如恐左右之見,懷屏隱匿之處,足以使蛭不見,何必食之?如不可食之物,“ 如”猶“乃”也。誤在菹中,可複隱匿而強食之?不肖三也。有不肖之行,而天佑之,是天報佑不肖人也。
不忍譴蛭,世謂之賢,賢者操行,多若吞蛭之類,吞蛭天除其病,是則賢者常無病也。賢者德薄,未足以言。聖人純道,操行少非,“薄”疑當作“駮”,聲之誤也。禍虛篇:“賢者尚可謂有非,聖人純道者也。”明雩篇:“世稱聖人純而賢者駮,純則行操無非。”潛夫論實貢篇:“聖人純,賢者駮。” 是聖純賢駮,漢時通義。則知此文當以“德駮”與“純道”相對為義,非謂德薄也。為推不忍之行,以容人之過,必眾多矣。然而武王不豫,金縢曰:“武王有疾不豫。”皮錫瑞曰:“‘不',今文,古文作‘弗'。”段玉裁曰:“古文一作‘不'。” 白虎通曰:“天子疾,曰不豫,言不復豫政也。”(
書疏引,今本脫。)此今文說也,仲任當從之。說文引周書作“悆”,云:“喜也。”此古文說也。郭忠恕汗簡中之二云:“‘悆',古文尚書 ‘豫'。”訛孔傳謂“弗豫”為“不悅豫”,尚知承守古文舊說。五行志:“天子不豫。”顏注從孔傳,不知班氏今文,其說自異也。孔子疾病,注見感虛篇。天之佑人,何不實也?
或時惠王吞蛭,蛭偶自出。食生物者,無有不死,腹中熱也。初吞,蛭時未死,疑當作 “初吞時,(句)。蛭未死。”“蛭未死”,與下“蛭動作”、“蛭死腹中”語意相貫。今作“蛭時”,文誤倒也。盼遂案:當是“初吞時,蛭未死”,否則似惠王時未死矣。而腹中熱,蛭動作,故腹中痛。須臾,蛭死腹中,痛亦止。以上文例之,“
痛”上當有“故”字。蛭之性食血,惠王心腹之積,殆積血也。故食血之蟲死,而積血之病癒。陳氏本草經百種錄曰:“水蛭主逐惡血月閉,破血瘕積聚。水蛭最喜食人之血,而性又遲緩善入。遲緩則生血不傷,善入則堅積易破,借其力以攻積久之滯,自有利而無害也。”猶狸之性食鼠,韓非子揚榷篇:“令狸執鼠,皆用其能。”屍子下卷:“使牛捕鼠,不如貓狌之捷。” 莊子秋水篇:“捕鼠不如貓狌。”郊特牲曰:“迎貓,為其食田鼠也”。是狸即貓。廣雅:“狸,貓也。”今俗呼狸為野貓。人有鼠病,吞狸自愈,淮南說山訓:“狸頭愈鼠。”是也。高注“鼠齧人創。” 失之本草陶注:“狸肉主鼠□。”□,頸腫也,俗名老鼠包。物類相勝,方藥相使也。食蛭蟲而病癒,安得怪乎?食生物無不死,死無不出,之後蛭出,安得佑乎?令尹見惠王有不忍之德,知蛭入腹中必當死出,(臣)因〔以〕再拜,賀病不為傷,“臣 ”字無義,“臣因”當作“因以”。“以”或作“□” ,與“臣”形近而訛,文又誤倒。此文與變虛篇“亦或時子韋知星行度”云云文例同。“因以再拜”句,與彼 “因以星舍”句正相比,可證。盼遂案:“臣”系“因 ”之形訛而衍。俗“因”字作“□”,與“臣”形相近。此句承上令尹為言,故不容有臣字。著己知來之德,宋本“來”作“身”。朱校元本同。以喜惠王之心,是與子韋之言星徙,太蔔之言地動,並見變虛篇。無以異也。宋人有好善行者,三世不改,盼遂案:三世不懈也。別本作“不改”,是誤字。家無故黑牛生白犢,以問孔子。淮南人間篇作“先生”。列子說符篇同此。孔子曰:“此吉祥也,以享鬼神。”淮南許注:“白犢,純色,可以為犧牲。”即以犢祭。一年,其父無故而盲。牛又生白犢,其父又使其子問孔子。孔子曰:“吉祥也,以享鬼神。”複以犢祭。一年,其子〔
又〕無故而盲。孫曰:當作“其子又無故而盲”。上云“其父無故而盲”,故此云“其子又無故而盲”。淮南子人間篇、列子說符篇並有“又” 字。其後楚攻宋,圍其城。淮南許注:“楚莊王時,圍宋九月。”事見左宣十四年及十五年傳。當此之時,易子而食之,□骸而炊之,公羊傳何注:“析,破。骸,人骨也。”“□”即“析” 字。此獨以父子俱盲之故,得毋乘城。乘,上也。軍罷圍解,父子俱視。許注:視複明也。此脩善積行神報之效也。
曰:此虛言也。
夫宋人父子脩善如此,神報之,何必使之先盲後視哉?不盲常視,不能護乎?此神不能護不盲之人,則亦不能以盲護人矣。
使宋、楚之君合戰頓兵,頓,傷也。流血僵屍,僵,僕也。戰夫禽獲,死亡不還,以盲之故,得脫不行,可謂神報之矣。今宋、楚相攻,兩軍未合,圍積九月而未戰。華元、子反宋、楚二大夫。結言而退,具見公羊宣十五年傳。左氏謂登子反床,盟。盼遂案:宋人黑牛生白犢事,淮南子人間訓、列子說符篇皆有記載,惟謂宋、楚相攻,不刻定為華元、子反之役,至論衡始有此言。然考之春秋三傳,司馬子反和華元平,事在魯宣公十四年。史記孔子世家記孔子生在魯襄公二十二年,則華元、子反平事前於孔子之生且四十四年,然則宋人之子安得以白犢問孔子,孔子又安得以吉祥語之哉?夫宋、楚相攻之事夥矣,仲任必規為華元、子反之役,是亦千慮之一失矣。二軍之眾,並全而歸,兵矢之刃無頓用者。頓,傷折也。雖有乘城之役,無死亡之患。為善人報者,為乘城之間乎?謂只免乘城之役。使時不盲,亦猶不死。猶,均也。盲與不盲,俱得脫免,神之使盲,何益於善?
當宋國乏糧之時也,盲人之家,豈獨富哉?俱與乘城之家易子□骸,謂與不盲者同困。 反以窮厄獨盲無見,則神報佑人,失善惡之實也。
宋人父子,前偶自以風寒發盲,素問至真要大論注:“風,寒氣生也。”又風論:“風者,百病之長。”圍解之後,盲偶自愈。世見父子修善,又用二白犢祭,宋、楚相攻,獨不乘城,圍解之後,父子皆視,則謂修善之報,獲鬼神之佑矣。
楚相孫叔敖為兒之時,楚莊王相也。左宣十一年傳:“楚令尹蒍艾獵城沂。”孔疏引服虔曰:“艾獵,蒍賈之子,孫叔敖也。”呂氏春秋情欲篇、知分篇高誘注同。毛奇齡以叔敖非楚公族,並非蒍氏,乃期思鄙人。叔敖碑云:“諱饒字叔敖。”孫星衍曰:“饒、敖音近。”馬驌繹史、顧炎武金石文字記並疑此碑不足信。見兩頭蛇,續博物志:馬鱉食牛血所化。殺而埋之,歸,對其母泣。母問其故,對曰:“我聞見兩頭蛇〔者〕死。句脫“者”字,於義不明。賈子新書春秋篇正作“吾聞見兩頭蛇者死。”新序雜事篇:“聞見兩頭之蛇者死。” 並有“者”字,當據補。向者,出見兩頭蛇,“ 向”讀作“向”。恐去母死,是以泣也。”其母曰:“今蛇何在?”對曰:“我恐後人見之,即殺而埋之。”其母曰:“吾聞有陰德者,天(必)報之〔
福〕。孫曰:“天必報之”本作“ 天報之福”,“必”字涉下句而誤,又脫“福”字。下文云:“有陰德天報之福者,俗議也。”正承此文言之。否則,無所屬矣。新書春秋篇、新序雜事篇並作“天報以福。”汝必不死,天必報汝。”叔敖竟不死,遂為楚相。埋一蛇,獲二佑,天報善,明矣。
曰:此虛言矣。
夫見兩頭蛇輒死者,俗言也;有陰德天報之福者,俗議也。叔敖信俗言而埋蛇,其母信俗議而必報,是謂死生無命,在一蛇之死。
齊孟嘗君田文以五月五日生,其父田嬰讓其母曰:“何故舉之?”洪范馬注:“舉猶生也。”謂何故乳育之。曰:“君所以不舉五月子,何也?”疑“曰”上當有“文”字,此田文語也。史記本傳:“
文頓首,因曰。”本書四諱篇同。今脫“文”字,若文母語也。盼遂案:“曰”上脫“文頓首”三字,宜據本書四諱篇及史記孟嘗君傳補。否則竟似其母與田嬰應答矣。嬰曰:“五月子,長與戶同,殺其父母。”曰:“人命在天乎?在戶乎?如在天,君何憂也?如在戶,則宜高其戶耳,誰而及之者?” “而”讀作“能”。後文長與(一)戶同,而嬰不死。“一”字於義無取,傳寫誤增。四諱篇曰:“文長過戶,而嬰不死。” 即其義。是則五月舉子之忌,無效驗也。夫惡見兩頭蛇,猶五月舉子也。五月舉子,其父不死,則知見兩頭蛇者,無殃禍也。由此言之,見兩頭蛇自不死,非埋之故也。埋一蛇,獲二福,盼遂案:“ 福”當為“佑”。上文“埋一蛇,獲二佑”,下文“埋十蛇,得幾佑”,皆不作“福”。如埋十蛇,得幾佑乎?
埋蛇惡人複見,叔敖賢也。賢者之行,豈徒埋蛇一事哉?前埋蛇之時,多所行矣。稟天善性,動有賢行,賢行之人,宜見吉物,無為乃見殺人之蛇。“ 乃”猶“而”也。言不得見凶物。豈叔敖未見蛇之時有惡,有惡行。天欲殺之,見其埋蛇,除其過,天活之哉?石生而堅,蘭生而香,如謂叔敖之賢,在埋蛇之時,非生而稟之也。謂則非生稟性命。
儒家之徒董無心,藝文志儒家: “董子一篇。”注:“名無心,難墨子。”其書明時尚有傳本,見陳第世善堂書目。今則不傳。孫詒讓墨子閑詁墨語下揖佚文六則。鄭樵謂無心為墨子弟子,誤也。 墨家之役(徒)纏子,孫曰:“ 役”疑“徒”字之誤。齊曰:作“役”不誤。問孔篇: “故稱備徒役,徒役之中,無妻則妻之耳。”“役”猶 “徒”也,互文。暉按:王應麟漢書藝文志考證引正作 “徒”,當據正。廣韻二仙曰:“纏又姓,漢書藝文志有纏子著書。”按:漢志無纏子,隋、唐志亦未載。馬總意林始著纏子一卷,引其文二則。謂纏子修墨子之業。文選文賦注亦引有其語。或曰:並本于董子書。盼遂案:“役”亦“徒”也。問孔篇:“諸入孔子門者皆有善行,故稱備徒役。”此“徒”、“役”同義之證。莊子庚桑楚篇:“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釋文引司馬彪云:“役,學徒弟子也。”又引廣雅云:“役,使也。 ”成疏:“役,門人之稱。”呂氏春秋尊師篇後為誣徒篇,高誘注云:“此篇一名詆役。凡篇中徒字皆作役,徒與役謂弟子也。”(高語止此。)古人事師,供其驅走,不憚艱險,故稱役焉。相見講道。王應麟玉海五十三引中興館閣書目曰:“董子一卷,與墨者纏子辯上同、兼愛、上賢、明鬼之非,纏子屈焉。” 纏子稱墨家佑(右)鬼(神),“ 佑”當作“右”。藝文志曰:“宗祀嚴父,是以右鬼。 ”淮南泛論訓:“右鬼非命”。本書薄葬篇、案書篇並作“右鬼”。高誘曰:“右猶尊也。”顏師古義同。若作“佑”,則非其義。漢志考證引,“右”字不誤。又右鬼、非命,墨家之義,亦諸書常語。“神”字傳寫誤增。漢志師古注引墨子“明鬼神”,誤同。是引秦穆公有明德,“穆”、“繆”字通。然 “秦穆公”字本作“繆”。此文當依無形篇改作“繆” ,否則,下文“穆則誤亂之名”無所屬矣。下諸“穆” 字同。上帝賜之(九)十〔九〕年。先孫曰:此事亦見墨子明鬼篇。秦穆公今本墨子作“鄭穆公”,誤。(此與前無形篇並作“秦”,與山海經海外東經郭注、北齊書樊遜傳、杜氏玉燭寶典併合。詳墨子閒話。)“九十年”,前無形篇正作“十九年”,此誤倒。暉按:今本墨子作“錫女壽十年有九”。海外東經郭注引墨子正作“賜之壽十九年”。(楚詞遠遊洪補注引墨子作“十年”,引郭注作“九十”,並誤。)纏(董)子難以堯、舜不賜年,“纏”當作“董”,字之誤也。此董無心以難纏子者。上舉纏子之說,又云纏子難之,義不可通。意林引纏子載董子曰:“子信鬼神,何異以踵解結,終無益也。纏子不能應。”又風俗通載董無心曰:“杜伯死,親射宣王於鎬京。子以為桀、紂而殺,足以成軍,可不須湯、武之象。 ”並為董無心難纏子之詞。漢書藝文志考證引作“董子 ”,是其證。桀、紂不夭死。盼遂案:“纏子”為“董子”之誤。上文纏子主明德延年,此則董子應敵之辭也。馬總意林卷一纏子書:“董子曰:‘子信鬼神,何異于以踵解結,終無益也。'纏子不能應。”此董子之以無神責難纏子之證也。
堯、舜、桀、紂猶為尚遠,當作 “猶尚為遠”。異虛篇:“此尚為近。”實知篇:“此尚為遠。”且近難以秦穆公、晉文公。齊曰:“秦穆公”三字衍。董子以堯、舜、桀、紂難纏子,仲任嫌其尚遠,乃近舉晉文公以難之,故曰“且近難以晉文公。”下文云:“天不加晉文以命,獨賜秦穆以年,是天報誤亂,與穆公同也。”其據晉文以難纏子,立文甚明。暉按:藝文志考證五引作“近而秦穆、晉文言之。”夫諡者,行之跡也,周書諡法解、禮記檀弓、樂記、表記鄭注、說文解字並云。跡生時行,以為死諡。白虎通諡篇曰:“諡之為言引也,引列行之跡也。”五經通義曰:(通典禮六十四。)“諡之言列,陳列所行。”後道虛篇曰:“諡,臣子所誄列也,誄生時所行,為之諡。”穆者誤亂之名,“穆”當作 “繆”,漢志考證引作“繆”下並同。周書諡法解:“ 名與實爽曰謬。”蔡邕、張守正字並作“繆”,古通。說文:“謬,狂者之妄言也。”中庸鄭注:“謬,亂也。”廣雅釋詁三:“繆,誤也。”故曰:“繆者誤亂之名。”穆,美名也。諡法解云:“布德執義曰穆,中情見貌曰穆。”史記蒙恬傳,蒙毅曰:“秦穆公殺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故立號曰繆。”風俗通五伯篇:“繆公受鄭甘言,置戎而去,違黃發之計,而遇殽之敗,殺賢臣百里奚,以子車氏為殉,詩黃鳥之所為作,故諡曰繆。”是秦穆公原諡為“繆”,本書無形篇、儒增篇並作“秦繆公”,則知此為妄人改之也。他書凡作“秦穆公”者,皆類此。唐皮日休追咎秦伯舍重耳,置夷吾,作秦穆公諡繆論,其說是也。黃晉卿雜辨曰: “秦穆之見於詩、書、春秋傳,皆正作穆,未聞穆可讀如繆也。”錢大昕養新錄曰:“古書昭穆之穆,與諡法之繆,二字相亂。秦穆公之諡,當讀如繆。”說並失之。文者德惠之表。諡法解:“慈惠愛民曰文。”有誤亂之行,天賜之年;有德惠之操,天奪其命乎?案穆公之霸,不過晉文;晉文之諡,美于穆公。天不加晉文以命,獨賜穆公以年,是天報誤亂,與穆公同也。
天下善人寡,惡人眾。善人順道,惡人違天。然夫惡人之命不短,善人之年不長。盼遂案:“然夫”為“然而”之誤。隸文“而”字作□,“ 夫”字作□,故易致訛。天不命善人常享一百載之壽,惡人為殤子惡死,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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