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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鬼第六十五
 

  凡天地之間有鬼,非人死精神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致之何由?由於疾病。人病則憂懼,憂懼則鬼出。“則”舊作“見”,元本作“ 則”,朱校同。孫曰:作“則”近是,與上句文例同。今據正。

  凡人不病則不畏懼。故得病寢衽,畏懼鬼至。畏懼則存想,存想則目虛見。何以效之?傳曰:“伯樂學相馬,顧玩所見,無非馬者。宋之庖丁學解牛,三年不見生牛,所見皆死牛也。”“生牛”,朱校元本作“全牛”。按:今本作“生牛”不誤。元本作“全牛”,蓋據莊子養生主篇妄改也。呂氏春秋精通篇云:“伯樂學相馬,所見無非馬者,誠乎馬也。宋之庖丁好解牛,所見無非死牛者。三年而不見生牛,用刀十九年,刃若新□研,順其理,誠乎牛也。”即此文所本,正作“生牛”。“生牛”與“死牛”相對成義。若作“全”,失之矣。劉先生莊子補正以今本莊子作“全 ”為“生”字之誤。是也。莊子釋文:“庖人,丁其名也。”淮南齊俗訓注:“庖丁,齊屠伯也。”此據呂覽云“宋人”。二者用精至矣,思念存想,自見異物也。朱校元本作“虛見其物也”。疑是。上文“存想則目虛見”。精誠所加,所見無非馬,所見皆生牛,不得言“見異物”也。盼遂案:“自”當為 “目”字,形相近之誤。下文“泄於目,目見其形”,即承此文。人病見鬼,猶伯樂之見馬,庖丁之見牛也。伯樂、庖丁所見非馬與牛,則亦知夫病者所見非鬼也。病者困劇身體痛,則謂鬼持箠杖驅擊之,若見鬼把椎鎖繩纆立守其旁,“若”猶“或”也。病痛恐懼,妄見之也。初疾畏驚,宋本作“懼”。見鬼之來;疾困恐死,見鬼之怒;身自疾痛,見鬼之擊,皆存想虛致,未必有其實也。夫精念存想,或泄於目,或泄於口,或泄於耳。泄於目,目見其形;泄於耳,耳聞其聲;泄於口,口言其事。晝日則鬼見,暮臥則夢聞。“日”,疑是“ 覺”之壞字。“晝覺”、“暮臥” 對文。下文“覺見臥聞,俱用精神”,即承此為文。獨臥空室之中,若有所畏懼,則夢見夫人據案其身(哭)矣。盼遂案:“夫”本當是“妖”,緣脫“女”旁,徑誤為“ 夫”。 〔夫〕覺見臥聞,俱用精神;吳曰:“夫人”字疑誤。“哭” 字無義,疑當作“猒”,形近而誤。“猒”即“厭”也。西山經云:“服之使人不厭。”郭注:“不夢也。” 玄應一切經音義引蒼頡篇云:“伏合人心曰厭。”說文新附作“魘”,則俗字也。夢厭者,如有物據案其身。晉侯夢楚子伏己而盬其腦;穆子夢天厭己,弗勝,皆其類也。暉按:宋本“夫人”作“丈夫”,朱校元本作“ 大夫”。按:文作“丈夫”、“大夫”,義並未安。又宋本無“哭”字,“矣”下有“夫”字。(朱校元本“ 矣”作“夫”。)則今本“哭”字衍,“ 矣”下挩“夫”字,當據宋本正。吳說“哭”字無義,是也。若作“ 厭”,則與“據案”義複矣。畏懼、存想,同一實也。舊本段。

  一曰:人之見鬼,目光(與)臥亂也。“ 與”字涉上下文“覺”字訛衍。此言人臥時,目光亂,則見鬼。下文云:“夜則欲臥,臥而目光反,反而精神見人物之象矣。”又云:“目雖不臥,光已亂於臥也,故亦見人物象。”即此義。今著一“與”字,則義不通。人之晝也,氣倦精盡,夜則欲臥,臥而目光反,反而精神見人物之象矣。人病亦氣倦精盡,目雖不臥,光已亂於臥也,故亦見人物象。病者之見也,若臥若否,“若”猶“或”也。與夢相似。當其見也,其人不自知覺與夢,故其見物不能知其鬼與人,上“不”字舊作“能”。元本作 “不”,朱校同。孫曰:“其人能自知覺與夢”句,與下句文意不相應。元本“能”作“不”,是也。言人氣倦精盡之時,所見物象,如在臥夢之中,當其見時,不自知其覺也夢也,故亦不能辨其為鬼與人也。若作“能 ”,不可解矣。今據正。精盡氣倦之效也。何以驗之?以狂者見鬼也。狂癡獨語,不與善人相得者,病困精亂也。孫曰:“相得”猶“相中”也。漢人謂相同相合,或謂之相中,或謂之相得。不相同,不相合,或謂之不相中,或謂之不相得。相得即相中者,古音讀“中”如“得”也。史記絳侯世家:“孝文帝十一年卒,諡為武侯。子勝之代侯。六歲,尚公主,不相中。”漢書亦作“不相中”。如□曰:“猶言不相合當也。”春秋繁露四時之副篇云:“以此言道之,亦宜以類相應,猶其形也,以數相中也。”相中猶言相合也。此謂狂癡之人,不與無病之人相同者,困於病而精神亂也。夫病且死之時,亦與狂等。臥、病及狂,三者皆精衰倦,吳曰:“精”下疑脫“ 氣”字。上文“精盡氣倦”之語凡三見。目光反照,故皆獨見人物之象焉。舊本段。

  一曰:鬼者,人所(見)得病之氣也。“ 見”字無義,涉“得”字訛衍。左僖二十八年傳:“我得天,楚伏其罪。”說苑權謀篇“得”作“見”。隸書 “得”、“見”形近。禍虛篇:“以得見封邑者,何也。”“見”字亦為衍文,正其比。此言鬼即人所得病之氣也。下文云:“得病山林之中,其見鬼則見山林之精。人或病越地者,病見越人坐其側。”即此義。氣不和者中人,中人為鬼,其氣象人形而見。故病篤者氣盛,氣盛則象人而至,至則病者見其象矣。假令得病山林之中,其見鬼則見山林之精。人或病越地者,病見越人坐其側。盼遂案:下“病”字為“則 ”之誤,“則”上又當有“其見鬼”三字,因冒上文而省爾。上文云:“假令得病山林之中,其見鬼則見山林之精。”故此文云:“人或病越地者,其見鬼則見越人坐其側。”與之相儷也。由此言之,灌夫、竇嬰之徒,或時氣之形象也。注死偽篇。凡天地之間,氣皆純(統)於天,“純” 當作“統”,形之訛也。變動篇曰:“人物吉凶,統於天也。”又云:“寒溫之氣,系於天地,統於陰陽。” 統、系義同。盼遂案:“純”字當是“統”字之誤。變動篇曰:“人物吉凶,統於天也。”即其證。下句“氣和者養生,不和者傷害”,夫氣有和有不和,則非純矣。天文垂象於上,其氣降而生物。氣和者養生,不和者傷害。本有象於天,則其降下,有形於地矣。故鬼之見也,象氣為之也。眾星之體,為人與鳥獸,注命義篇。盼遂案:“星”字疑當是“氣”字之訛。本章專就氣能病人為言,開端即言“氣不和者中人,中人為鬼,其氣象人形而見。”此正回照其語,不宜於此忽插入星體。故其病人,則見(為)人與鳥獸之形。 見”,宋本作“為”,朱校元本同,是也。此據天地之氣為言,非謂鬼病人,則見其形如人、如鳥獸。仲任意:天施氣而眾星布精,天所施氣而眾星之氣在其中矣。(命義篇語。)氣和者養生,故人與鳥獸稟其氣而成形;不和者傷害,故其害人,則為人與鳥獸之形。校者未審其義,改“為”作“見”,妄謬甚矣。舊本段。盼遂案:“見”讀為“現”。或改作“ 為”,非也。

  一曰:鬼者,老物精也。錢、黃、王、崇文本“物”下有“之”字。下文“物”上無“ 夫”字。說文:“□,老物精也。從‘鬼'、‘彡', ‘彡',鬼毛。或從‘未',作‘魅'。”周禮:凡以神仕者,“以夏日至地□物□”。鄭注:“百物之神曰 □。”疏引左文十八年傳服虔注:“魅,怪物。”廣雅釋天云:“物神謂之□。”章太炎文始二曰:“說文: ‘由,鬼頭也,象形。'唐韻作敷勿切,聲與‘□'近。□,老精物也。論衡云:‘鬼者,老物之精。'尋老物之精,即□也。”按:下文仲任以魅為龍類,與諸說不同。夫物之老者,其精為人;抱樸子登涉篇:“萬物之老者,其精能假讬人形,以眩感人目,而常試人。”亦有未老,性能變化,象人之形。人之受氣,有與物同精者,則其物與之交。及病,精氣衰劣也,則來犯陵之矣。何以效之?成事:俗間與物交者,見鬼之來也。夫病者所見之鬼,與彼病物何以異?“病物”疑誤。人病見鬼來,象其墓中死人來迎呼之者,宅中之六畜也。及見他鬼,非是所素知者,他家若草野之中物為之也。“ 若”猶“或”也。舊本段。

  一曰:鬼者,本生於人。時不成人,變化而去。天地之性,本有此化,非道術之家所能論辯。與人相觸犯者病,病人命當死,死者不離人。何以明之?禮曰: 禮,禮緯也。御覽禮儀部九、路史餘論並引禮緯,有此文。“顓頊氏有三子,生而亡去為疫鬼:錢、黃、王、崇文本“亡”作“ 死”,非。獨斷、漢舊儀、(續禮儀志注。)禮緯( 路史餘論三引。)並作“亡”。一居江水,是為虐鬼;文選東京賦注引漢舊儀作“瘧鬼”。路史引禮緯同。獨斷作“瘟鬼”。劉昭注禮儀志、通志禮略三並作“虎”,蓋字誤。一居若水,是為魍魎鬼;文選注、漢志注、通志“鬼”上有“蜮”字。魯語韋注:“□□,山精,好效人聲,而迷惑人也。”左宣三年傳杜注“□□,水神。”韋、杜說異。說文云:“□□,山川之精物也。”兼言山川,則備其義矣。說文引淮南王說:“□□,如三歲小兒,赤目長耳,美髮。”□□正字。魍魎俗字。一居人宮室區隅漚庫,善驚人小兒。”先孫曰:“庫”,續漢書禮儀志劉注引漢舊儀作“庾”。暉按:解除篇云:“居區隅之間。”獨斷、文選注、路史餘論並無“漚庫”三字。劉昭注“庫”作“庾”,義亦難明。疑並涉“區”字偽衍。“善驚人小兒”,獨斷、漢志注、路史餘論、通志同。文選注云:“善驚人,為小鬼。”搜神記云:“善驚人小兒,為小鬼。”說文:“鬾,小兒鬼也。”疑此文挩“是為小兒鬼”五字。 前顓頊之世,生子必多,若顓頊之鬼神以百數也。諸鬼神有形體法,能立樹與人相見者,皆生於善人,得善人之氣,故能似類善人之形,能與善人相害。陰陽浮游之類,若云煙之氣,不能為也。論死篇引或曰:“鬼神,陰陽之名也。”又云:“ 荒忽不見,故謂之鬼神。鬼神,荒忽不見之名也。”即此謂“陰陽浮游之類”。此據禮緯,謂鬼本生於人,有形體法相,非所謂陰陽之名,荒忽不見者。舊本段。

  一曰:鬼者,甲乙之神也。甲乙者,天之別氣也,“別”下舊校曰:一本作“剛”。暉按:“別”一作“□”,與“剛”形近,故一本作“剛 ”。其形象人。人病且死,甲乙之神至矣。假令甲乙之日病,則死見庚辛之神矣。何則?甲乙鬼,庚辛報甲乙,故病人且死,殺鬼之至者,庚辛之神也。何以效之?以甲乙日病者,其死生之期,常在庚辛之日。天官書:“日庚辛,主殺。”鄭希誠觀星要訣:“甲乙日幹,庚辛月時夾,雖未死,見庚辛必死。”郎鍈曰:“ 王論未知何從生。蓋五行相克之理,如木日鬼,金為之殺;金日鬼,火為之殺。死者七七之說,亦是此理。” 此非論者所以為實也。盼遂案:此“論者”,仲任自稱也。天道難知,鬼神闇昧,故具載列,令世察之也。舊本段。

  一曰:鬼者,物也,與人無異。天地之間,有鬼之物,常在四邊之外,時往來中國,與人雜則,“ 則”讀作“廁”。盼遂案:“則”為“廁”字形誤。雜廁連言。急就章“分別部居不雜廁”,其例也。兇惡之類也,故人病且死者乃見之。天地生物也,有人如鳥獸,“如”猶“與”也。盼遂案:“ 如”猶“及”也,“與”也。王引之經傳釋詞舉例甚詳。下句“似人”之“人”,承此“人”字言,“象鳥獸 ”,承此“鳥獸”字言,顯為二事。又上文累見人與鳥獸之句,明此處之“如”非動詞,乃連接詞矣。及其生凶物,亦有似人象鳥獸者。故凶禍之家,或見蜚屍,或見走凶,解除篇云:“飛屍流凶。 ”潛夫論巫列篇有“飛屍神”。或見人形,三者皆鬼也。或謂之鬼,或謂之凶,或謂之魅,或謂之魑,說文:“離,山神,獸形。”左文十八年傳:“投諸四裔,以禦螭魅。”賈、服注:(周禮“凡以神仕者”疏。)“螭,山神,獸形。或曰如虎而啖虎。魅,怪物。或曰人面獸身而四足,好惑人,山林異氣所生,為人害者。”按:“離”本字,“ 螭”借字,“魑”俗字。下文以魑為龍類,與服、許異,則當作“螭”。皆生存實有,非虛無象類之也。何以明之?成事:俗間家人且凶,見流光集其室,或見其形若鳥之狀,時流人堂室,家人,謂庶人也。三國志魏管輅傳:“清河王經去官還家,輅與相見。經曰:‘近有一怪,大不喜之,欲煩作卦。'卦成,輅曰:‘爻吉,不為怪也。君夜在堂戶前,有一流光,如燕爵者,入居懷中,殷殷有聲,內神不安,解衣仿徉,招呼婦人,覓索餘光。'經大笑曰:‘實如君言。'輅曰:‘吉,遷官之征也。其應行至。'頃之,經為江夏太守。”盼遂案:“人”當為“入”,字之誤也。上文“家人且凶,見流光集其室”,“入”與 “集”正同例也。察其不謂若鳥獸矣。此文難通。“不”疑當作“形”。“形”壞為“□”,“ 不”一作“□”,形近而誤。“察其形謂若鳥獸矣”,承上文“或見其形若鳥獸之狀”,又冒下文“夫物有形則能食”。夫物有形則能食,能食則便利。便利,謂動作巧便。盼遂案:“便利”謂拉屎撒尿也。漢書韋賢傳:“狂臥便利,妄笑語昏亂。”師古注:“便利,大小便也。”黃暉說為“動作巧便”,失之。便利有驗,則形體有實矣。左氏春秋曰:“投之四裔,以禦魑魅。”文十八年傳。山海經曰:“北方有鬼國。”海內北經曰:“ 鬼國在貳負之屍北,為物人面一目。”說螭者謂之龍物也,“魑魅”,今本左傳作“螭魅 ”。此文以螭為龍物,則字亦當作“螭”。作“魑”,乃俗寫之誤。服虔、賈逵注,並云:“螭,山神,獸形。”(周禮疏。)杜注因之。山神之字,則當作“離” ,蓋賈、服所據本與仲任不同,故其說異也。說文禸部:“離,山神也,獸形。”蟲部曰:“螭,若龍而黃,北方謂之地螻。或云無角曰螭。”司馬相如上林賦:“ 蛟龍赤螭。”文潁曰:“龍子為螭。”張揖曰:“赤螭,雌龍也。”廣雅釋魚:“有角曰□龍,無角曰□龍。 ”“螭”與“□”同。王念孫曰:“有角者雄,無角者雌也。”後漢書張衡傳注:“ 無角曰螭龍。”是李賢、張揖說同。許慎云:“龍而黃。”疑非確詁。呂氏春秋舉難篇高注:“螭,龍之別也。”楚辭遠遊王注:“螭,龍類也,水中神物。”並不別以色。而魅與龍相連,魅則龍之類矣。與賈、服、許說亦異。注見前。又(夫)言“國”,人物之黨也。 又”當作“夫”,形訛。(本書“ 夫”、“又”多誤。變動篇云:“ 夫城老牆朽,猶有崩壞。”定賢篇云:“夫雞可以奸聲感。”“夫”今並誤“又”。)“ 說螭者”云云,釋左傳;此文釋山海經“鬼國”也。若作“又言”,則“山海經曰”以下,並山海經文,失之遠矣。祀義篇引易,下解云“夫言東鄰不若西鄰”云云;定賢篇引檀弓,下解云“夫酷,苛暴之黨也”,並與此文例同。山海經又曰:“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亂龍篇:“滄海”作“東海”。按:史記五帝紀集解、後漢書禮儀志注、通志禮略三引山海經並作“東海”。文選東京賦舊注、國策齊策三高注、齊民要術十引漢舊儀同。則作“東海”者是。戴埴鼠璞引山海經作“滄海”,乃轉引此文也。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間東北曰鬼門,孫曰:意林、御覽二引論衡有“天門西北,地戶東南”之語,而今本脫之。考古有天門、地戶、鬼門、人門之說。周禮大司徒疏引河圖括地象曰:“天不足西北,地不足東南,西北為天門,東南為地戶,天門無上,地戶無下。”易幹鑿度曰:“幹為天門,巽為地戶。”後漢書郎顗傳,詩汜曆樞曰:“神在天門,言神在戌亥。”宋均注曰:“神,陽氣,君象也。天門,戌亥之間,幹所據者。”吳越春秋句踐歸國外傳曰:“西北立龍飛翼之樓,以象天門;東南伏漏石竇,以象地戶。”隋書王劭傳:“時有人于黃鳳泉浴,得二白石,頗有文理。遂附致其文以為字,而上奏曰:其大玉有‘天門地戶人門鬼門閉'九字。”蕭吉傳:“艮地鬼門,西南人門。黃帝宅經(此乃六朝以後偽撰之書。)云:幹位曰天門,巽位曰地戶,坤位曰人門,艮位曰鬼門。”是古以西北為天門,東南為地戶,西南為人門,東北為鬼門。山海經已有東北曰鬼門之語,則其說不自緯書始矣。暉按:孫氏所引諸說,並非此文鬼門之義也。說見下。萬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閱領萬鬼。惡害之鬼,執以葦索,而以食虎。於是黃帝乃作禮以時驅之,路史後紀五注引莊子云: “游島問於雄黃曰:逐疫出魅,擊鼓噪呼,何也?曰:黔首多疾,黃帝氏立巫鹹,使之沐浴齋戒,以通九竅,鳴鼓振鐸,以動其心,勞其形,趍步以發陰陽之氣,飲酒茹蔥,以通五藏,擊鼓噪呼,逐疫出魅,黔首不知,以為魅祟耳。”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鬱壘與虎,懸葦索以禦。”路史餘論三引“禦” 下有“鬼”字。疑今本脫。孫曰:今本山海經脫此文。裴駰史記集解、劉昭續禮儀志注並引之,字句頗有異同,因備錄焉。史記五帝紀集解云,駰案:海外經曰:“ 東海中有山焉,名度索。上有大桃樹,屈蟠三千里。東北有門,名曰鬼門,萬鬼所聚也。天帝使神人守之,一名神荼,一名鬱壘,主閱領萬鬼。若害人之鬼,以葦索縛之,射以桃弧,投虎食也。”劉昭續禮儀志注云:“ 山海經曰:東海中有度朔山,上有大桃樹,蟠屈三千里,其卑枝門曰東北鬼門,(按此句有誤。)萬鬼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儡,主閱領眾鬼之惡害人者。執以葦索,而用食虎。於是黃帝法而象之,驅除畢,因立桃梗於門。戶上畫鬱儡持葦索,以禦凶鬼。畫虎於門,當食鬼也。”暉按:裴駰引作“度索山”,非。獨斷、風俗通祀典篇、國策齊策高注、文選東京賦舊注、齊民要術十引漢舊儀並作“度朔山。”劉昭引作 “其卑枝門曰東北鬼門”,上“門”字當作“間”,“ 曰”字當在“鬼”字上。獨斷曰:“卑枝東北有鬼門。 ”高誘曰:“其卑枝間東北曰鬼門。”則此“ 鬼門”謂桃木枝葉之東北,緣萬鬼由此枝葉下往來,故曰鬼門。似與孫說天門、地戶、人門、鬼門之說異義。凶魅盼遂案:黃氏以“凶魅”屬下句,謂“禦”字下脫一“鬼”字,非也。“有形”即承“凶魅”言,與下文“空虛”相對。有形,故執以食虎。案可食之物,無空虛者。其物也,性與人殊,時見時匿,與龍不常見,無以異也。以上六說,非仲任之旨。舊本段。

  一曰:人且吉凶,妖祥先見。人之且死,見百怪,鬼在百怪之中。故妖怪之動,象人之形,或象人之聲為應,故其妖動不離人形。天地之間,妖怪非一,言有妖,聲有妖,文有妖。或妖氣象人之形,或人含氣為妖。象人之形,諸所見鬼是也;人含氣為妖,巫之類是也。盼遂案:“象”人上當有“妖氣”二字,今脫。下句“人含氣為妖,巫之類是也”,全牒上文。此其如台而獨闕也。是以實巫之辭,無所因據,實,審也。其吉凶自從口出,若童之謠矣。童謠口自言,巫辭意自出。口自言,意自出,則其為人,與聲氣自立,音聲自發,同一實也。世稱紂之時,夜郊鬼哭,帝王世紀曰:“ 帝紂六月大風雨,飄牛馬,或鬼哭,或山鳴。”(御覽八三。)及倉頡作書,鬼夜哭。注感虛篇。氣能象人聲而哭,則亦能象人形而見,則人以為鬼矣。

  鬼之見也,人之妖也。天地之間,禍福之至,皆有兆象,有漸不卒然,有象不猥來。天地之道,人將亡,凶亦出;國將亡,妖亦見。猶人且吉,吉祥至;國且昌,昌瑞到矣。故夫瑞應妖祥,其實一也。而世獨謂鬼者不在妖祥之中,謂鬼猶神而能害人,不通妖祥之道,不睹物氣之變也。國將亡,妖見,其亡非妖也。人將死,鬼來,其死非鬼也。亡國者,兵也;殺人者,病也。 “殺人”,朱校元本作“人死”。何以明之?齊襄公將為賊所殺,游于姑棼,梁履繩曰:“即薄姑。今山東博興縣東北十五裏。”遂田于貝丘,水經淄水注,京相璠曰:“ 博昌縣南近澠水,有地名貝丘,東齊城西北四十裏。” 梁云:“ 今博興縣南五裏有貝中聚,即此。 ”見大豕。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 彭生敢見!”服虔曰:“公見彘,從者乃見彭生,鬼改形為豕也。”(史記齊世家集解。)引弓射之,豕人立而啼。服虔曰:“啼,呼也。”(文選蜀都賦注。)梁云:“啼亦呼號也。” 公懼,墜于車,傷足,喪履,宋本“履”作“屨”。而為賊殺之。事見左莊八年傳。夫殺襄公者,賊也。先見大豕于路,則襄公且死之妖也。人謂之彭生者,有似彭生之狀也。世人皆知殺襄公者非豕,而獨謂鬼能殺人,一惑也。

  天地之氣為妖者,太陽之氣也。妖與毒同,氣中傷人者謂之毒,氣變化者謂之妖。世謂童謠,熒惑使之,彼言有所見也。孫曰:此文義不可通,疑當作“世謂童謠妖言,使人有所見也”。下文云: “鴻範五行二曰火,五事二曰言。言、火同氣,故童謠、詩歌為妖言。言出文成,故世有文書之怪。世謂童子為陽,故妖言出於小童。”正承此文言之。“熒惑”二字,即涉下句“熒惑火星”而衍。“使之”,“之”當作“人”,二字誤錯入於上。“妖言”又誤作“彼言” 。( 史記五帝本紀:“旁羅日月星辰。 ”徐廣曰:“波一作沃。”可證“ 彼”、“妖”之誤。)故文不成義。暉按:孫說非也。今本不誤。此文謂熒惑星使童謠。謂此說為有所見者,仲任意:熒惑火星,言、火同氣,火,陽也,童子為陽,故以此說為有所見。紀妖篇云: “當星墜之時,熒惑為妖,故石旁家人刻書其石,若或為之,文曰‘始皇死',或教之也。猶世間謠童,非童所為,氣導之也。”亦謂童謠為氣導童子使言,與此義同。史記天官書正義引天官占曰:“熒惑為執法之星,其精為風伯,感童兒歌謠嬉戲也。”晉書天文志曰:“ 凡五星盈縮失位,其精降于地為人,熒惑降為兒童,歌謠嬉戲。”是其義。錢、黃、王、崇文本“使之”改作 “使人”,亦未審其義而誤也。盼遂案:古傳熒惑星化為小兒,下教群兒謠諺。論衡為“世謂童謠”句,“熒惑使之”句,“彼言有所見也”句,蓋上二句,世俗所說如此。仲任謂世俗之言亦有所見,非可盡誣,以後則重伸其義也。孫氏校謂,熒惑二字涉下文而衍,當是世謂童謠妖言,使人有所見也。其說大非。三國志吳志: “孫休永安三年,將守質子群聚嬉。有異小兒忽來言曰:‘三公鋤,司馬如'。又曰:‘我非人,乃熒惑星也 '。言畢,乃縱身而躍。仰視之,若曳一匹練,有頃而沒。”唐潘炎童謠賦云:“熒惑之星兮列天文,降為童謠兮告聖君。”此皆論衡童謠熒惑使之之證也。熒惑火星,火有毒熒,故當熒惑守宿,國有禍敗。漢書天文志曰:“熒惑曰南方夏火,禮也,視也。禮虧視失,逆夏令,傷火氣,罰見熒惑。為亂,為賊,為疾,為喪,為饑,為兵,所居之宿,國受殃。”火氣恍惚,故妖象存亡。龍,陽物也,故時變化。鬼,陽氣也,時藏時見。陽氣赤,故世人盡見鬼,其色純朱。蜚凶,陽也,陽,火也,故蜚凶之類為火光。火熱焦物,故止集樹木,枝葉枯死。鴻範五行二曰火,五事二曰言。言、火同氣,故童謠、詩歌為妖言。王鳴盛尚書後案曰:“五事配五行,諸說互異。貌木、言金、視火、聽水、思土。伏生、董仲舒、劉歆、眭孟等之言災異,班固之志五行,鄭康成之注大傳及孔傳、孔疏,並同此說,是也。劉向則別為一說。考庶征恒雨,乃貌不恭之罰。劉歆以為即春秋大雨,而劉向以為即大水。以恒雨為大水當貌不恭之罰,則貌應改屬水矣。(皮錫瑞曰:“劉向以貌屬木,未嘗改屬水。”)王充論衡訂鬼篇云:‘鴻範五行,言、火同氣,故童謠為妖言。世謂童子為陽,故妖言出小童。童、巫含陽,故大雩舞童暴巫。'又言毒篇云‘諺曰:眾口鑠金。口者,火也。五行二曰火,五事二曰言,言與火直,故云鑠金。金制於火,火口同類也。'如劉向、王充說推之,既以貌、言改屬水、火,則當以視、聽改屬木、金。惟思屬土,仍伏生之舊耳。此說在漢儒□為異論者,誤以五事之次,即五行之次故也。近人又衍其說云:雨為水,易象坎為雨,雨與肅應,則貌當屬水。暘為火,易象離為火,暘與乂應,則言當屬火。木為燠,燠應哲,則視屬木。金為寒,寒應謀,則聽屬金,云云。不知坎本水也,借雨以為坎象,不可即以雨為水。離本火也,借日以為離象,不可即以日為火。況強木以為燠,而火位正南,于時夏也,反不得為燠;強金以為寒,而水位正北,於冬也,反不得為寒,有是理乎?然則謂貌、言屬水、火,視、聽屬木、金者,其說妄也。”皮錫瑞曰:“古尚書說云:‘肺,火也。'肺主音聲語言,言與火同氣,故肺屬火,則仲任謂言與火直,其說有本。且仲任專主妖言言之,五行傳亦云:‘言之不從,時有詩妖。' 仲任說與五行傳合,非誤也。”暉按:古文說,乃以“ 貌為木,言為火,思為土,視為金,聽為水”。只言火、視金與伏生說異,餘具同。不得以仲任謂言屬火,見其一端相同,而謂其本古文說也。五行傳明以言屬金,視屬火。仲任以言屬火,正與相反,亦不得如皮說,謂仲任專主妖言言之,而強與相合也。緣皮氏之意,以仲任說既不本于歐陽,又不合於伏傳,故如此左右其辭耳。考仲任云:“五行,言、火同氣。”又云:“五行二曰火,五事二曰言,言與火直。”則其據五行五事之次為說,其義甚明。宋蔡沈傳即本此為說。毛奇齡經問曰:“遠宗問:‘洪範五事配五行,自伏氏大傳及劉向、董仲舒輩,皆據易系以貌、言、視、聽、思配木、金、火、水、土。而宋蔡沈注尚書,則一概反之,配以水火木金土。雖似背易傳,而于洪範五行次第較為獨合。況考八庶征原文,又以雨、暘、燠、寒、風為五事之征驗,則雨似屬水,暘似屬火,燠似屬木,寒似屬金。其于貌水、言火、視木、聽金之配,分明一串。此其說,未為過否?'答曰:‘自三古及漢、唐至今,並無貌屬水,言屬火,視屬木,聽屬金之解,則杜撰矣。”今按:仲任正與蔡傳同,不得言其自古及今無此說也。毛遠宗所舉,或即仲任所據以更易舊說者。言出文成,故世有文書之怪。世謂童子為陽,故妖言出於小童。童、巫含陽,故大雩之祭,舞童暴巫。公羊桓五年傳注:“使童男女各八人,舞而呼雩。”檀弓: “魯繆公時,歲旱,欲暴巫。”雩祭之禮,倍陰合陽,故猶日食陰勝,攻社之陰也。義見順鼓篇。日食陰勝,故攻陰之類。天旱陽勝,故愁陽之黨。巫為陽党,故魯僖遭旱,議欲焚巫。見左僖二十一年傳。巫含陽氣,以故陽地之民多為巫。依上下文例,不當有“以”字。漢時有越巫。巫党於鬼,故巫者為鬼巫。宋本“為”作“能”,朱校元本同。鬼巫比於童謠,故巫之審者,能處吉凶。處,辯察也。 吉凶能處,吉凶之徒也,故申生之妖見於巫。見死偽篇。巫含陽,能見為妖也。申生為妖,則知杜伯、莊子義、厲鬼之徒皆妖也。杜伯之厲(屬)為妖,則其弓矢、投(扙)、措(楫)皆妖毒也。先孫曰:杜伯以弓矢射周宣王。莊子義荷朱杖擊燕簡公。厲鬼杖楫擊詬觀辜。事並見墨子明鬼篇。此“杜伯之厲 ”,“厲”當作“屬”。(後文亦云:“杜伯之屬,見其體、施其毒者也。”)“投措”當作“杖楫”,即指莊子義之杖,與厲鬼之楫言之。(亦見死偽、祀義二篇。)妖象人之形,其毒象人之兵。鬼、毒同色,故杜伯弓矢皆朱彤也。毒象人之兵,則其中人,人輒死也。中人微者即為腓,言毒篇云:“人行無所觸犯,體無故痛,痛處若箠杖之跡。人腓,(有脫文。)腓謂鬼驅之”。先孫曰:“腓”當為“痱”之假字。說文□部云:“痱,風病也。”風俗通義怪神篇云:“今人卒得鬼刺痱悟,(與“忤”同。)殺雄雞以傅其心上。”巢元方諸病源候總論云:“鬼擊一名為鬼排。”(亦與“痱”通。)皆與王說鬼驅同。病者不即時死。何則?腓者,毒氣所加也。盼遂案:今俗仍喚作鬼風疙瘩。

  妖或施其毒,不見其體;或見其形,不施其毒;或出其聲,不成其言;或明其言,不知其音。若夫申生,見其體、成其言者也;杜伯之屬,見其體、施其毒者也;詩妖、童謠、石言之屬,明其言者也;五行志曰:“君炕陽而暴虐,臣畏刑而拑口,則怨謗之氣發於歌謠,故有詩妖。”石言,如左昭八年傳,石言于晉魏榆。五行志言成帝鴻嘉三年,天水冀南山大石鳴。 濮水琴聲,紂郊鬼哭,見紀妖篇。出其聲者也。妖之見出也,或且凶而豫見,或凶至而因出。因出,則妖與毒俱行;豫見,妖出不能毒。申生之見,豫見之妖也;杜伯、莊子義、厲鬼至,因出之妖也。周宣王、燕簡公、宋夜姑時當死,故妖見毒因擊。先孫曰:“宋夜姑”,墨子明鬼篇作“詬觀辜”。後祀義篇亦作“射姑”。“射”、“夜 ”音近字通。(春秋文六年,晉狐射姑出奔狄。谷梁經,“射”作“夜”。)今本墨子訛舛不足據。暉按:宋夜姑,宋人,名夜姑。晉惠公身當獲,命未死,故妖直見而毒不射。見死偽篇。然則杜伯、莊子義、厲鬼之見,周宣王、燕簡、夜姑且死之妖也。申生之出,晉惠公且見獲之妖也。伯有之夢,駟帶、公孫段且卒之妖也。老父結草,魏顆且勝之祥,亦或時杜回見獲之妖也。蒼犬噬呂後,呂後且死,妖象犬形也。〔魏其、灌夫守武安〕,武安且卒,妖象竇(魏)嬰(其)、灌夫之面也。“武安” 上,朱校元本有“魏其、灌夫守武安”句,是也。今據補。又“竇嬰”,宋本、朱校元本並作“魏其”,當據改。“伯有”以下,事並見論死篇。

  故凡世間所謂妖祥,所謂鬼神者,皆太陽之氣為之也。太陽之氣,天氣也。天能生人之體,故能象人之容。夫人〔之〕所以生者,陰、陽氣也。朱校元本“人”下有“之”字,日抄引正同。當據補。陰氣主為骨肉,陽氣主為精神。先孫曰: “生”當為“主”。日抄所引不誤。暉按:孫據程本校也。錢、黃、王、崇文本誤同。此本、朱校元本並作“ 主”。玉房秘決曰:(醫心方二十四引。)“陽精多則生男,陰精多則生女。陽精為骨,陰精為肉。”與此說異。人之生也,陰、陽氣具,故骨肉堅,精氣盛。精氣為知,骨肉為強,故精神言談,形體固守。骨肉精神,合錯相持,日抄引作“待”,疑是。待,須也。故能常見而不滅亡也。太陽之氣,盛(孤)而無陰,宋本“盛”作“孤”,日抄引正同。當據正。故徒能為象,不能為形。無骨肉,有精氣,故一見恍惚,輒複滅亡也。章太炎小學問答曰:“古言鬼者,其初非死人神靈之稱。鬼宜即‘夔'。說文言:‘鬼頭為田,禺頭與鬼頭同。 '禺是母猴,何甹象鬼?且鬼頭何因可見?明鬼即是夔。夔即猴身,其字上象有角,下即‘夒'字,夒亦母猴。則夔特母猴有角者爾。樂緯言:‘昔歸典樂律。'地理志‘歸子國'即‘夔子國'。釋訓云:‘鬼之為言歸也。'則‘夔'、‘歸'、‘鬼'同聲。魖為秏鬼,亦是獸屬,非神靈也。韋昭說‘夔為山繅',後世變作‘ 山魈',‘魈'亦獸屬,非神靈。東京賦言:‘殘夔魖與網象。'魯語言:‘木石之怪夔網兩,水之怪龍網象。'並是生物。內傳言:‘離□網兩。'說文言:‘禽 '、‘離'、‘□'頭相似。歐陽喬說:‘ 離,猛獸也。'則‘離'亦獸屬。 ‘□'字從‘鬼',有毛。服虔云:‘□,人面獸身,而四足,好惑人。'籀文‘□'作‘□',彖首,從尾省聲。有毛,有首,有面,有身,有足,非無形之神靈明矣。詳此諸物,以異物詭見,古者疑其有怪,若今狐貒等物,世亦謂神所□依,故‘鬼'即‘夔'字,引申為死人神靈之偁。然古文‘鬼'作‘□',從古文‘□ ',則鬼神之字,或當別作‘□'耳。‘鬼'字從‘厶 ',‘厶',奸邪也,亦甹□好惑人,非必霒氣賊害矣。”章氏此論,袪惑發蒙,與仲任同旨。而其說更為征實,故具錄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