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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愛中第十五
 

  子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為事者,必興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為事者也。”然則天下之利何也?天下之害何也?子墨子言曰:“今若國之與國之相攻,家之與家之相篡,說文□部云:“□而奪取曰篡。”人之與人之相賊,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調,此則天下之害也。”

  然則崇此害亦何用生哉?俞云:“‘崇’字無義,乃‘察’字之誤。何用生者,何以生也。一切經音義卷七引蒼頡篇曰:‘用,以也’,詩桑柔篇‘逝不以濯’,尚賢篇引作‘鮮不用濯’,即其證也。言國與國相攻,家與家相篡,人與人相賊,以及君臣父子兄弟之不惠忠,不慈孝,不和調,當察其害之何以生,故曰:‘然則察此害亦何用生哉’,上篇曰:‘當察亂何自起’,與此同義。”案:俞說是也,蘇云:“‘用’疑當作‘由’”,非。以不相愛生邪?俞云“‘以不相愛生邪’,當作‘以相愛生邪’,乃反言以問之,起子墨子之正對也。下篇云:‘姑嘗本原若眾害之所自,此胡自生?此自愛人利人生與?即必曰非然也,必曰從惡人賊人生’,又云:‘姑嘗本原若眾利之所自生,此胡自生?此自惡人賊人生與?即必曰非然也,必曰從愛人利人生’,皆以反言發問,而起正對,正與此同,若如今本,則文義複沓矣。”子墨子言:“以不相愛生。今諸侯獨知愛其國,不愛人之國,是以不憚舉其國以攻人之國。今家主獨知愛其家,家主,謂卿大夫也。周禮春官敘官,鄭注云:“家,謂大夫所食采地。”又大宰,鄭眾注云:“主,謂公卿大夫世世食采不絕者。”而不愛人之家,是以不憚舉其家以篡人之家。今人獨知愛其身,不愛人之身,是以不憚舉其身以賊人之身。是故諸侯不相愛則必野戰。家主不相愛則必相篡,人與人不相愛則必相賊,君臣不相愛則不惠忠,父子不相愛則不慈孝,兄弟不相愛則不和調。天下之人皆不相愛,強必執弱,以下文校之,此下疑脫“眾必劫寡”四字。富必侮貧,貴必敖賤,畢云:“‘敖’,一本作‘傲’,此傲字假音。”詐必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愛生也,是以仁者非之。”

  既以非之,何以易之?子墨子言曰:“以兼相愛交相利之法易之。”然則兼相愛交相利之法將柰何哉?子墨子言:“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是故諸侯相愛則不野戰,家主相愛則不相篡,人與人相愛則不相賊,君臣相愛則惠忠,父子相愛則慈孝,兄弟相愛則和調。天下之人皆相愛,強不執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自“君臣相愛”以下至此,凡四十字,舊本誤入下文“今天下之士”之下,王移置於此,是也,今從之。貴不敖賤,詐不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愛生也,是以仁者譽之。”

  然而今天下之士自“貴不敖賤”以下至此,凡三十八字,舊本誤入上文“君臣相愛”之上,王移置於此,又“凡天下禍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愛生也,是以仁者譽之”,舊本脫去“以相愛生也是”六字,王據上文云:“凡天下禍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愛生也,是以仁者非之”補六字,是也,今並從之。君子曰:王云:“‘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為一句,舊本‘君子曰’作‘子墨子曰’,此因與下文‘子墨子言曰’相涉而誤。下文云‘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今據改。”案:王校是也,畢本作“子墨子言曰”,尤誤,道藏本無“言”字。“然,句。乃若兼則善矣,王引之云:“乃若,轉語詞也。”雖然,天下之難物于故也。”“于”,舊本作“於”,今據道藏本正。俞云:“‘於故’二字,當為衍文。下文云:‘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然,乃若兼則善矣。雖然不可行之物也’,正與此文一律。惟其為難物,故為不可行之物也,今衍‘於故’二字,則無義矣。”案:“于故”雖難通,然非衍文也。竊疑“于”即“迂”之借字,文王世子云:“況于其身,以善其君乎”,鄭注“于讀為迂”,是其證。故者事也,迂故,言迂遠難行之事。尚同中篇云:“故古者聖人之所以濟事成功,垂名於後世者,無他故異物焉”,此云難物迂故,與他故異物,文例正同。子墨子言曰:“天下之士君子,特不識其利,辯其故也。俞云:“‘辯其’下脫‘害’字,下文‘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利人者人必從而利之,是其利也;惡人者人必從而惡之,害人者人必從而害之,是其害也’。”案:“害”字似不必增。今若夫攻城野戰,殺身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難也,苟君說之,則士眾能為之。況於兼相愛,交相利,則與此異。夫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利人者,人必從而利之;惡人者,人必從而惡之;害人者,人必從而害之。此何難之有!特上弗以為政,士不以為行故也。

  昔者晉文公好士之惡衣,畢云:“太平御覽引作‘服’。”故文公之臣畢云:“太平御覽,引作‘大夫’二字。”皆牂羊之裘,詩小雅苕之華云:“牂羊墳首”,毛傳云:“牂羊,牝羊也。”畢云“爾雅云‘羊牝牂’。”韋以帶劍,畢云:“舊作‘錢’,據太平御覽改。”詒讓案:公孟篇正作“劍”。漢書東方朔傳云:“孝文皇帝以韋帶劍”,顏注云:“但空用韋不加飾。”練帛之冠,練帛,詳辭過篇。畢云:“太平御覽,引此‘練’作‘大’。”詒讓案:練帛蓋即大帛,左閔二年傳“衛文公大帛之冠”,杜注云:“大帛厚繒。”後漢書馬皇后傳,李注云:“大練大帛也。”入以見於君,出以踐於朝。舊本“踐”下脫“於”字,王據上句補。畢云:“淮南子齊俗訓云:‘晉文君大布之衣,牂羊之裘,韋以帶劍,威立于海內’。”王云:“練帛之冠下,當有‘大布之衣,且苴之屨’八字,而今本脫之。上文曰:‘晉文公好士之惡衣’,此但言冠而不言衣,則與上文不合。‘入以見於君’是總承上文而言,‘出以踐於朝’則專指且苴之屨而言,今本脫‘且苴之屨’四字,則‘踐’字義不可通。下篇曰:‘大布之衣,牂羊之裘,練帛之冠,且苴之屨,入見文公,出以踐之朝’,是其證。”是其故何也?君說之,故臣為之也。王云:“‘為’上脫‘能’字。下文‘君說之,故臣能之也’,‘能’下脫‘為’字。前文曰:‘苟君說之,則士眾能為之’,後文曰:‘若苟君說之,則眾能為之’,皆其證。”

  昔者楚靈王好士細要,畢云:“舊作‘腰’,俗寫。後漢書注引此云:‘楚靈王好細腰,而國多餓人’。”詒讓案:晏子春秋外篇云:“楚靈王好細腰,其朝多餓死人。”韓非子二柄篇云:“楚靈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後漢書注疑涉彼二書而誤。故靈王之臣“故”字畢本脫,今據道藏本補。皆以一飯為節,畢云:“太平御覽,引此‘一’作‘三’。”詒讓案:戰國策楚策“莫敖子華曰:昔者先君靈王好小腰,楚士約食,馮而後能立,式而後能起”,吳師道校注引此云:“楚靈王好士細腰,故其臣皆三飯為節”,與御覽同。□息然後帶,畢云:“‘□’,舊作‘肱’,據太平御覽改。”案:戰國策校注引亦不誤。扶牆然後起。兩“然”字,戰國策校注引並作“而”。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畢云:“‘黧’非古字,當為‘黎’。呂氏春秋行論云:‘禹官為司空,以通水潦,顏色黎黑’,只作‘黎’。玉篇云:‘黧,亦作黎’。”“色”,舊本作“危”,王引之云:“‘危’與黧黑二字,義不相屬,‘危’當為‘色’。人□則面色黧黑,義見上文。”案:王校是也,蘇說同,今據正是其故何也?“何”,舊本訛“是”。蘇云“當作‘何’”,今據正。君說之,故臣能之也。“能”下,王校補“為”字,說詳上。昔越王句踐好士之勇,教馴其臣,馴讀為訓,詳脩身篇。和合之此三字無義,疑當作“私令人”,屬下讀。焚舟失火,舟非藏寶之所,御覽宮室部引墨子作“自焚其室”。疑“舟”當作為“內”,內謂寢室。呂氏春秋用民篇云:“句踐試其民於寢宮,民爭入水火死者千餘矣,遽擊金而卻之”,劉子新論閱武篇同。韓非子內儲說上篇亦云:“焚宮室”,並與此事同。“內”“舟”形近而訛。非攻中篇“徙大舟”,“舟”訛作“內”,與此可互證。下篇亦同。黃紹箕云:“御覽引作‘焚其室’,竊疑本當作‘焚舟室’。越絕外傳記越地傳云:‘舟室者,句踐船宮也’,蓋即教舟師之地,故下篇云:‘伏水火而死者,不可勝數也’,言或赴火,或蹈水死者甚眾也。後人不喻舟室之義,則誤刪‘舟’字,校本書者又刪‘室’字,遂致歧互矣。”案:黃說亦通。試其士曰:‘越國之寶盡在此!’越王親自鼓其士畢本“鼓”改為“□”,云:“‘□’擊之字從□,鐘‘鼓’之字從□。”案:周禮小師,鄭注云:“出音曰鼓”,此與六鼓之鼓字同,而義小異。經典凡鍾□與□擊字,通如此作。說文□部雖別有“□”字,而音義殊異,畢從宋毛晃說,強為分別,非也。而進之。畢云:“舊此下有‘曰’字,衍文。”士聞鼓音,破碎亂行,“碎”,疑“萃”之借字,萃亦行列之謂。穆天子傳“七萃之士”,郭璞注云:“萃,集也,聚也。”蓋凡卒徒聚集部隊,謂之萃。破萃亂行,皆謂凌躐其曹伍,爭先赴火也。蹈火而死者左右百人有餘。畢云:“太平御覽引云:‘越王好士勇,自焚其室,曰越國之寶悉在此中,王自鼓,蹈火而死者百餘人’。”越王擊金而退之。”

  是故子墨子言曰:“乃若夫少食惡衣,殺身而為名,王引之云:“乃若,發語詞也。”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難也,若苟君說之,則眾能為之。況兼相愛,交相利,與此異矣。夫愛人者,人亦從而愛之;利人者,人亦從而利之;惡人者,人亦從而惡之;害人者,人亦從而害之。此何難之有焉,特士不以為政而士不以為行故也。”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然,乃若兼則善矣。雖然,不可行之物也,譬若挈太山越河濟也。”淮南子俶真訓,高注云:“挈,舉也。”孟子梁惠王篇云:“挾泰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與此語意相類。畢云:“此‘濟’字當為‘泲’,即出山西垣曲縣王屋山之沇水也。從齊者,石濟水出直隸贊皇縣也。”子墨子言:“是非其譬也。夫挈太山而越河濟,可謂畢劫有力矣,淮南子覽冥訓云:“體便輕畢”,高注云:“畢,疾也。”“劫”於義無取,疑當為“劼”之誤。廣韻十八黠云:“劼,用力也。”或當為“勁”,下篇及非樂上篇並有“股肱畢強”之文,勁與強義亦同。自古及今未有能行之者也。況乎兼相愛,交相利,則與此異,古者聖王行之。何以知其然?古者禹治天下,西為西河漁竇,書禹貢“黑水、西河惟雍州”,又云:“浮于積石,至於龍門西河,會於渭汭。”偽孔傳云:“龍門之河在冀州西”,孔疏云:“在冀州西界故謂之西河。”王制云:“自東河而東,至於西河,千里而近,是河相對而為東西也。”畢云:“西河在今山西陝西之界。漁竇,疑即龍門。”詒讓案:“漁”疑即“渭”之訛。以泄渠孫皇之水;畢云:“未詳其水。”詒讓案:此章所舉江、河、淮、漢、□池、孟諸五湖,皆周禮職方氏九州川浸澤藪之名,此渠孫皇亦必雍州大川澤之一。以職方攷之,疑當作蒲弦澤,即雍州澤藪之弦蒲也。鄭注云:“弦蒲在汧。”鄭眾云:“弦或為汧,蒲或為浦。”漢書地理志云:“右扶風汧北有蒲谷鄉弦中谷。雍州弦蒲藪,汧水出西北入渭”,蒲、渠字並從水旁,因而致誤。“弦”正字作“□”,亦類“孫”字。“澤”作“皇”者,澤從睪聲,古書“睪”或掍作“皋”,史記天官書“澤”字作“滜”,封禪書“澤山”,集解引徐廣云:“澤,一作皋”,左襄十七年傳“澤門”,釋文云:“澤或作皋”,皆其證也。顏元孫干祿字書云:“皋俗作睾,通作皋。”漢孔彪碑又作“皋”,與“皇”字並絕相似,故傳寫訛互矣。據漢志,弦即汧水,入渭,渭復入河,故西河渭瀆,可泄此澤之水。而蒲谷鄉與弦中谷合而名澤,故弦蒲亦可倒稱蒲弦。參互審校,似無疑義。弦蒲藪在今陝西隴州西四十里。北為防原泒,說文阜部云:“防,隄也。”周禮稻人云:“以防止水。”原,亦水名,無考。畢云:“泒,疑即雁門泒水也。”詒讓案:說文水部云:“泒水,起鴈門葰人戍夫山,東北入海”,即呼池之原,此舉其原,下又詳其委也。注后之邸,畢讀“注”屬上句,非,此與下“注五湖之處”,文例正同。后之邸,疑即職方氏并州澤藪之昭余祁也。爾雅釋地十藪,燕有昭餘祁。釋文引孫炎本,“祁”作“厎”,“祁”“厎”“ 邸”,並音近相通。“昭”作“后”者,疑省“昭”為“召”,又誤作“后”。“之”“余”音亦相轉,漢書地理志“太原郡鄔九澤在北,是為昭余祁,并州藪,在今山西太原府祁縣東七里。”呼池之竇,職方氏“并州其川虖池”,鄭注云:“虖池出鹵城。”案:漢書地理志亦作“虖池”。禮記禮器作“惡池”,注云:“惡當為呼,聲之誤也。”戰國策秦、韓中山策,並作“呼池”。畢云“即虖沱河,出今山西繁畤縣,古無“池”字,即沱異文,故此亦以池為沱也。”顧云:“‘竇’即‘瀆’字,周禮大宗伯注‘四竇’,釋文本亦作‘瀆’。”洒為底柱,洒與下文灑同,當讀所宜反。“底”當作“厎”,禹貢“東至于厎柱”,偽孔傳云:“厎柱,山名。河水分流,包山而過,山見水中,若柱然,在西虢之界。”洒即謂分流也。畢云:“說文云‘灑,汎也’,洒假音字。水經云:‘砥柱山在河東大陽縣東河中。’括地志云:‘底柱山俗名三門山,硤石縣東北五十里黃河之中’。案:在今山西平陸縣東五十里,三門山東。”鑿為龍門,畢云“水經云:‘龍門山在河東皮氏縣西。’括地志云:‘龍門山在同州韓城縣北五十里’,山在今河津韓城二縣界。”以利燕、代、胡、貉與西河之民;畢云:“‘貉’,非攻中作‘貊’,是。疑左傳云:‘狄之廣莫,于晉為都’,廣即少廣,莫即貊也。”案:畢說非也,貊,貉之俗,說文豸部云:“貉,北方豸穜也。”職方氏有九貊,漢書高帝紀,顏注云:“貉在東北方,三韓之屬皆貉類也。”考工記,鄭注云:“胡,今匈奴。”東方漏之陸以上下文例校之,東方,“方”當作“為”,與西為、北為、南為,文正同。“漏之陸”,疑當作“漏大陸”。淮南子本經訓說禹治水云:“鴻水漏,九州乾。”言大陸之水漏而乾也。畢讀“漏之陸防”句,云“陸防疑即大陸,在今山東鉅鹿縣。”案:畢說不誤,而讀則非。防孟諸之澤,禹貢“豫州:導菏澤,被孟豬”,史記夏本紀作“明都”,漢書溝洫志作“盟諸”,職方氏云:“青州其澤藪曰望諸”,爾雅釋地云“宋有孟諸”,此與爾雅字同。漢書地理志云:“孟豬在梁國雎陽縣東北。”畢云:“澤在今山東虞城縣西北十里,有孟諸臺,接商邱縣界。水經云:‘明都澤在梁郡睢陽縣東北’。‘明’‘孟’,‘諸’‘都’,音相近。”灑為九澮,畢云:“此‘ㄍ’字之假音,爾雅云:‘水注溝曰澮’,說文以澮為水名。案:九ㄍ即九河也。”詒讓案:灑、釃字通。漢書溝洫志云:“禹迺釃二渠,以引其河”,注“孟康云:釃,分也,分其流,泄其怒也。”史記河渠書“釃”作“廝”。索隱云:“廝,漢書作灑。”史記舊本亦作“灑”,字從水。韋昭云:“疏決為灑”,此與史、漢舊本字正同。漢書司馬相如傳“決江疏河,灑沈澹災”,顏注云“灑,分也,所宜反。”淮南子要略云:“禹剔河而道九岐。”以楗東土之水,畢云:“說文云:‘楗,門限’,則此蓋言限也。玉篇‘渠偃切’。”詒讓案:呂氏春秋愛類篇云:“禹於是疏河決江,為彭蠡之障,乾東土,所活者千八百國。”以利冀州之民;爾雅釋地云:“兩河間曰冀州。”說文北部云:“冀,北方州也。”案:古通以中土為冀州。穀梁桓五年傳云:“鄭同姓之國也,在乎冀州”,楊士勛疏云:“冀州者,天下之中州,唐、虞、夏、殷皆都焉”。逸周書嘗麥篇云:“在大國有殷,是威厥邑,無類於冀州”。晏子春秋問上篇云:“桓公撫存冀州”。淮南子墬形訓云:“正中冀州曰中土”,高注云“冀,大也,四州之主,故曰中土”。又覽□訓注云:“冀,九州中,謂今四海之內”。山海經大荒北經,郭注云“冀州,中土也”。南為江、漢、淮、汝,東流之,注五湖之處,玉海地理門,引作“東流注之五湖”。范成大吳郡志同。淮南子要略云:“禹鑿江而通九路,辟五湖而定東海。”職方氏“揚州其浸五湖”,鄭注云“五湖,在吳南。”國語越語,韋注云:“五湖,今太湖。”此云“注五湖”,蓋專據江漢言之。水經沔水酈注云:“南江東注於具區,謂之五湖口。五湖,謂長蕩湖、太湖、射湖、貴湖、滆湖也。”又引虞翻說太湖云:“是湖有五道,故曰五湖。”案:晉、唐人釋五湖名多差異,要不出太湖之枝別,今不具論。畢云:“文選注云‘張勃吳錄曰:五湖者,太湖之別名也,周行五百餘里。’今案:江南吳吳江、宜興、武進、無錫、浙江烏程、長興七縣,皆瀕此湖也。”以利荊、楚、干、越“干”,畢本作“于”,云:“四字舊作‘楚荊越與’,據文選注改。”王云:“畢改非也,文選江賦注,本作‘荊楚干越之民’,干,古寒反。今本墨子作‘楚荊越與南夷之民’也,誤倒‘荊楚’二字,又脫‘干’字耳。若‘與南夷’之‘與’,則不誤也。上文云‘燕代胡貉與西河之民’,此文云‘荊楚干越,與南夷之民’,‘與’非誤字明矣。南夷,謂荊楚干越以南之夷,故曰‘荊楚干越與南夷’,文選注無‘與南夷’三字,省文耳,畢誤以‘楚荊越與’連讀,故刪去‘與’字耳。干越即吳越,非春秋所謂‘於越’也。畢改‘干越’為‘于越’,亦非。”又云:“莊子刻意篇曰‘夫有干越之劍者’,釋文‘司馬彪云:干,吳也。吳越出善劍也。’案:吳有谿名干谿。荀子勸學篇曰:‘干越夷貉之子’,楊倞曰:‘干越猶言吳越’。淮南原道篇曰:‘干越生葛絺’,高注曰:‘干,吳也’。是干越即吳越也。干越為二國,若春秋之‘於越’即是越而以‘於’為發聲,與干越不同。”劉台拱云:“‘干’與哀九年左傳‘吳城□溝通江淮’之‘□’同。”案:王、劉說是也。干,□之借字。說文邑部云:“□,國也,今屬臨淮,一曰□本屬吳。”管子內業篇云:“昔者吳干戰”,據管子說,則吳干本二國,後干為吳所滅,遂通稱吳為干,故此云干越矣。與南夷之民。畢云:“江、淮、汝在荊,五湖在越也。”此言禹之事,吾今行兼矣。昔者文王之治西土,若日若月,乍光于四方于西土,下篇引作泰誓。蘇云:“此與泰誓略同,疑有脫誤。”詒讓案:今偽古文即采此書。偽孔傳云:“言其明德,充塞四方,明著岐周。”義互詳下篇。不為大國侮小國,不為眾庶侮鰥寡,不為暴勢奪穡人黍、稷、狗、彘。畢云:“說文云:‘□,□□也,從來從□。來者□而臧之,故田夫謂之□夫’,穡與嗇通。”天屑臨文王慈,以上疑並出古泰誓,今偽古文止采下篇,故無之。後漢書馬廖傳,李注云:“屑,顧也。”畢云:“漢書武帝紀云:‘屑然如有聞’。”是以老而無子者,有所得終其壽;連獨無兄弟者,畢云:“連同鰥,音相近,字之異也。經典或作‘煢’,或作‘□’,皆假音。”王引之云:“無兄弟不得謂之鰥,鰥、煢、□三字,聲與連皆不相近,畢說非。連與獨文義不倫,‘連’疑當作‘逴’,與‘連’相似而誤。逴猶獨也,故以逴獨連文。莊子大宗師篇‘彼特以天為父,而身猶愛之,而況其卓乎’?郭注曰:‘卓者,獨化之謂也。’秋水篇‘吾以一足□卓而行’。玉篇‘逴,敕角切,蹇也’。蹇者,獨任一足,故謂之逴,逴與卓通。漢書河閒獻王傳‘卓爾不群’。說苑君道篇‘踔然獨立’。說文‘□,特止’,徐鍇曰:‘特止,卓立也。’卓、踔、□,並與逴同聲,皆獨貌也。”洪云:“爾雅釋畜‘未成雞僆’,郭璞注‘江東呼雞少者曰僆’。連與僆同,連獨,猶言幼獨也。”俞云:“連當讀為離,連與離一聲之轉,淮南子原道篇‘終身運枯形于連嶁列埒之門’,高注曰:‘連嶁,猶離嶁也’,是其證也。又本經篇‘愚夫憃婦皆有流連之心’,注曰‘流連,猶爛漫,失其職業也’,然則流連即流離也,亦其證也。”詒讓案:連疑當讀為,一聲之轉,猶史記龜策傳,以苓葉為蓮葉。爾雅釋詁云:“,苦也。”詩小雅鴻鴈云:“爰及矜人”,毛傳云:“,憐也”,又何草不黃云:“何人不。”連獨,猶言窮苦煢獨耳。從令聲,今經典並從今,誤。有所雜於生人之閒;雜,讀為集。廣雅釋詁云:“集,成也,就也。”言連獨之人得以成就其生業。少失其父母者,有所放依而長。放、依義同。檀弓“子貢曰:哲人其萎,則吾將安放?”此文王之事,以上下文校之,“此”字下亦當有“言”字。則吾今行兼矣。昔者武王將事泰山隧,廣雅釋詁云“將,行也。”周禮小宗伯云“將事于四望”。畢云:“‘隧’,或為‘隊’。穆天子傳云‘鈃山之隊’。玉篇云‘隊,以醉切,掘地通路也,或作□’。案:‘隊’‘隧’字,皆說文‘□’字之省。”閻若璩云:“玩其文義,乃是武王既定天下後,望祀山川,或初巡守岱宗禱神之辭,非伐紂時事也。”傳曰:‘泰山,有道曾孫周王有事,偽古文書武成襲此文云“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孫周王發。”孔疏云“自稱有道者,聖人至公,為民除害,以紂無道,言己有道,所以告神求助,不得飾以謙辭也。稱曾孫者,曲禮說諸侯自稱之辭,云‘臨祭祀外事,曰曾孫某侯某’。哀二年(一)左傳,蒯瞶禱祖,亦自稱曾孫,皆是己承籍上祖奠享之意。”大事既獲,小爾雅廣言云“獲,得也。”仁人尚作,說文人部云“作,起也”。以祗商夏,蠻夷醜貉。偽武成云“予小子既獲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亂略,華夏蠻貊,罔不率俾”,偽孔傳云“仁人,謂太公、周、召之徒。言誅紂敬承天意,以絕亂路。”案:祗當讀為振。內則“祗見孺子”,鄭注云“祗或作振”。國語周語云“以振救民”,韋注云“振,拯也。”此謂得仁人,以拯救中國及四夷之民。偽書改為“祗承上帝”,失其恉矣。醜貉者,九貉類眾多,爾雅釋詁云“醜,眾也。”雖有周親,不若仁人,萬方有罪,維予一人。’蘇云:“書泰誓篇‘若’作‘如’,‘萬方有罪’作‘百姓有過’。‘維’作‘在’。詒讓案:偽古文泰誓即誤采此文。偽孔傳云“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民之有過,在我教不至。”又論語堯曰篇云“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集解孔安國云“親而不賢不忠則誅之,管、蔡是也。仁人,謂箕子、微子,來則用之。”又說苑貴德篇云“武王克殷,問周公曰:‘將柰其士眾何’?周公曰:‘使各宅其宅,田其田,無變舊新,惟仁是親,百姓有過,在予一人’。”尚書大傳、韓詩外傳、淮南子主術訓,文並略同。群書治要引尸子綽子篇云“文王曰:苟有仁人,何必周親”,則以為文王語,與墨子、韓詩、說苑並異。此言武王之事,吾今行兼矣。”

  (一)原誤作“哀六年”,據左傳改。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君子,忠實欲天下之富,畢云:“ ‘忠’,一本作‘中’。舊云‘士富’,‘士’字衍。”詒讓案:忠、中通。而惡其貧;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當兼相愛,交相利,此聖王之法,天下之治道也,不可不務為也。”